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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良庆转身,一怔。

方忆过去,“你说吧。”

秦良庆说,“跟我来。”

他带她去了阳台,长脚高凳子,方忆坐上去,懒洋洋伏在上面。

看出去,视野开阔,远山、繁星、农家灯火,尽收眼底。

乡村的夜没有噪音,除了蛙声虫鸣,以及偶尔两声狗吠,安静惬意。

只是空气中浮荡着白天的热,一点点蒸发掉。

这无关紧要,一切已经够美了。

方忆感叹,“如果有酒就好了。”

耳边一声笑,低沉沉的,震在她心上,发麻。

“下次。”秦良庆说,“如果你还有心情。”

方忆挪了挪身体,转头,支着下巴看他,“就现在吧,想喝你的杨梅酒,我看快到底了。”

她笑,“想喝酒的时候就要喝,随心随性,才不会留下遗憾,知道么。”

“嗯……”

“你去倒两杯上来,一点就够了,我等你。”

秦良庆被她说服了。

秦良庆下楼,倒了两个半杯杨梅酒。

外婆还没睡觉,她看见了,问,“怎么还喝上酒了?”

秦良庆“嗯”了一声,“喝着玩。”

外婆笑,“少喝点,自己心里要有点数。”

秦良庆点头,“好。”

回到书房阳台,方忆拿手机对着天空,镜头里一片漆黑。

听见他的脚步声,她收起手机放到一边,“可惜了,这么美丽的夜空,他们却看不到。”

秦良庆递过去酒,笑了一声。

方忆放到鼻子边,深深吸气,“好香。”

她抿了一口,“不过有人共赏月色,也不算太可惜,你说是吗?”

他没有接话,沉默片刻,把手里的另一只酒杯搁在阳台上,“介意我抽烟么?”

方忆耸了下肩,自己的酒杯往他酒杯上轻轻一碰,“随你。”

秦良庆摸出烟衔在嘴里,他没急着点燃。过了一会儿,他取下来夹在指间,“方忆。”

“嗯?”

秦良庆看着她,目光深沉,“你对我有意思?”

方忆心颤了下,她笑,“你发现了?”

秦良庆跟着她笑,“不难发现。”

方忆问,“你呢?”

你呢?你对我有意思没?

秦良庆没犹豫,“有……”

方忆勾起唇角。

“我和你一样。”秦良庆说,“但是——”

方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但是什么?”

秦良庆低头点燃烟,他吸一口,眯着眼睛,从鼻子里哼出来,“你知道杜慧为什么和我分手么?”

方忆如实道,“知道一点,我猜得出全部。”

秦良庆不意外,“很好猜对吧?”

方忆不置可否。

秦良庆说,“我给你说说我的家庭情况吧。”

方忆闻着酒香,“好,我听着。”

“十一月十一不是我的生日,事实上,没有人知道我哪天过生。”秦良庆顿了下,“那天,我妈刚好捡到我。”

方忆不意外,那次在何清家里卸指甲油,何清提过一嘴。

但她仍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你不是阿姨亲生的?”

秦良庆说,“我妈那样的状态,她没结过婚,怎么生孩子。”

方忆沉默。

秦良庆叹息,接着说,“我妈的智商和七八岁小孩差不多,她什么都不懂……她还有天生的癫痫病,一旦病发不得了,平时必须要人守着……外婆年纪大了,她也需要人照顾……家里这种情况,离不得人,我不放心。”

方忆听着,不由心疼他。他看着魁梧强壮,心肠却如此柔软。

她问,“阿姨的病,去医院看过医生吗?”

秦良庆食指轻轻弹落烟灰,“嗯,看了。她的病是从娘胎肚子里带出来的,神经上的,医生治不好,只能靠药物稍微缓解一下。”

他衔着烟,声音模糊,“如果我妈不把我捡回家,我多半死在路边了。她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非亲非故的,辛辛苦苦供我上学,把我养大。人么,不能忘恩的。”

方忆用欣赏而怜惜的目光看着他,“阿庆哥,你真好。”

秦良庆怔了怔。

别人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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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吗?”

“你个大傻子。”

“你不应该这样。”

她却说——

“你真好。”

他喉结上下滑动,心情激荡,难以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好气,码这一章,不知不觉打了两个瞌睡。

晚安。

谢谢你七哥哥、萝卜是会开花的萝卜投地雷,破费啦。

☆、第26章

26.

夜是寂静的, 她的眼睛是明亮的。

明亮而柔软的。

秦良庆陷进去, 他情不自禁笑了,摁灭烟, “你想听听外婆和我妈的故事么?”

方忆点头,“嗯。”

秦良庆又点燃一支烟,她忽然伸手, 从他嘴里拿掉, 随意放在阳台上,让它自己燃灭。

他一怔,低笑出声, “我外公……当然我没有见过人……他重男轻女思想严重,一见是个没带把的,就要把我妈丢了,外婆哪儿能答应?后来外公就琢磨着悄悄把她扔进后山废弃的水井里面淹死, 幸好外婆有所察觉,及时拦了下来。别看外婆个子小小的,脾气可大……”

说到这里, 秦良庆想到自己小时候调皮捣蛋被外婆教训的场景,笑了笑, 随后敛收,“当时她太生气, 和外公吵得差点打起来,一怒之下就跟他离了婚,什么都没要, 带着我妈离开。”

那个年代的人都觉得离婚丢脸,可外婆一点都不在乎,她很固执,从自己肚子里落出的一块肉,儿子也好,女儿也好,她有本事生就有本事养。

她带走女儿,给她取了名字,跟着自己姓秦,单名一个珍——

意思是她很珍贵,值得被珍惜。

刚开始就是过得苦了点。外婆在一家餐馆当洗碗工,每天就待在后厨,坐着小板凳,把秦珍绑在背上。可以说,秦珍是在外婆背上长大的。

秦珍小时候挺可爱,长到十二三岁,这种一如既往的“可爱”就很折磨人了,再加上她第一次病发情况恐怖,外婆把她带到医院一检查,先天性的弱智和癫痫病,诊断结果出来,外婆几乎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既定事实,除了认命,又什么办法呢?

没有别的办法。

外婆咬着牙,捡过狗屎换粮食,也到地主家做小活受了不少憋屈气,但她愣没没抱怨过一句话,让秦珍生活得欢欢喜喜的。

方忆眼眶湿润,“外婆好厉害。”

外婆是英雄,是独独属于秦珍的英雄。

但这并不妨碍方忆崇拜她。

她印象中秦良庆的外婆,随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和颜悦色的,心态好,看得开,很招人喜欢。

如果不是秦良庆亲口说出来,方忆压根想不到老人这辈子经历了这么多苦难。

她由衷佩服外婆的乐观,老人坚韧善良,难怪秦良庆能吃苦活得糙,心肠却软。

秦良庆看着她泛起雾气的双眼,心脏紧了紧,他说,“我妈把我捡回家,但我是外婆一手带大的。她们俩,一个人救了我的命,一个人让我这条命活下来,所以,不说让她们过上多好的日子,我肯定会让她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给她们养老送终,你懂吗?”

方忆点头,“我懂,你应该的。”

秦良庆瞥她一眼,“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学了家装设计却回这里当个开车师傅?说我浪费天赋么?”

“嗯……我不好奇了。”

何清已经和她说过,她早已了解了。

秦良庆微微困惑。

方忆说,“阿庆哥,你做得对。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和你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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