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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天之大,若能容,又怎会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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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身后的声音着实有些熟悉,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于是慢慢伸手去背上摸自己的剑,可这一摸才发现剑没了……难不成刚刚落地的时候丢了?

于是我只好一脚蹬地,保持着随时能闪人的姿势转过脸来。结果只看了一眼就怔住了。

地下宫殿,五彩的石钟乳,鹤颈长明灯,当然还有那个巨大的平台。一切的一切都与之前的那个梦境如出一辙,难不成我曾经来过这里?可我被允许下山才不过一年,离开云溪范围也不过才十来日。

按照梦里的那个情状,再加上刚刚那来者不善的声音,这里面住着的所谓天玄山镇山神兽和我简直是深仇大恨,看来这整座天玄山都和我八字不合啊。

虽然刚刚听见了声音,但却并未看到有什么活物,我死死盯着那个巨大的平台。印象中那应该是个挺大的鸟,而且就是从那飞下来的。

后路已然不通,再靠着这墙也是无济于事。我踩着一水的闪耀玉石缓缓往前探去。

「你可知今日你将要命丧于此了?」那个凶恶的声音又回荡在了这四方的溶洞之中,震的我耳朵嗡嗡响。

我心想,我又不是算命的,要是早知道,谁还会来找死……但既然是镇山灵兽,那应该就是神兽吧,既然是神兽,就得讲道理吧,至少也得有点同情心不是。

「大仙,我可是第一次来贵宝地,再说我从小山里长大,也没得罪过谁。而且大家都觉得我人还不错,也从未做过什么恶事,您老是不是认错人了啊?」

「认错人?你便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小小年纪,倒是油嘴滑舌。既然来了,那便安心的去吧……」

我到现在为止,见过最可怕的大火便是清漓前几日山中放的那一把,虽说她留了余地,但对我来说已然是突破了认知的极限,可没想到今日硬生生在这地宫之中将这极限又拔高了一层。

一股股火旋风从平台处散下,很快就将整个地宫都包裹住了,原本地面上的积水连一溜烟都没冒就被蒸的干干净净,脚下的玉石由原本的五彩斑斓变成了清一色的亮红色,就像是一片片火凤的蛋。这地宫中明明什么也没有,可这火势却是越来越大。不断盘旋卷动的火势从四面八法将我挤压在中间。周遭的温度已经升到了凡人根本无法理解的地步,我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带着缕艳黄的深红色。热浪在眼前化成了可见的实体,将视线内可见的一切都弯曲成了地狱的模样,在一片朦胧中,那个如预料中的怪物终于缓缓露出了脑袋来。

虽然仅仅只露了个脑袋出来,可几乎已经将我身前数丈的位置给占满了,我根本不敢想象它到底有多大。巨大的鸟喙只要开一个小口就足够把我吞进肚中。喙上的两个大孔不断的冒着蒸汽,就连那两个磨盘大的鲜红双瞳也在飘着火焰。

它一开口,我就感觉自己被火浪从头到脚洗了一遍。

「你果然没事。」

「是啊……我居然没事?」大鸟的语气是肯定的语气,而我则是反问的语气。我觉得在这种环境下,除了清漓根本不可能有人还能有挣扎的余地。最多也就是看情况能不能留块舍利的问题了,可我除了浑身酸痛用不上力外,竟然毫发无损。

我被热浪蒸的根本睁不开眼,只能眯着双眼,尽力去看它的全貌,直到找到了火焰下一条腿的阴影,我才终于认清眼前的巨兽。

「你是毕方?火灵神兽?」如果真是的话,那我就只能任它宰割了。这种级别的神兽,便是十个八个元婴空冥,想伤它分毫也难啊。

「休要呼吾名讳!」大鸟猛然张开大口对着我一顿猛吼……我顿时被铺面而来的火气熏得头晕眼花,若不是身后的热浪一直顶着我,我怕是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

樊姬的话看来确实是真,我就不该下山,下山也得在秋儿旁边,不然不是被异兽追就是中妖术。而且好像但凡是这些异兽恶人都心心念念的想要我的命,我就这么遭人稀罕么。

毕方显然不想再和我多说什么废话了,它立起身子呼扇着根本看不到边际的大翅膀,张开血盆大口,就朝我的头顶猛压了下来。

就这山石一般大的鸟喙,从高处砸下来,基本就跟拿榔头敲核桃一般。我很想做出些努力来证明自己挣扎过,可双腿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根本动不了分毫。原本这种时候清漓都会出现,可我却真的不希望她出现。自那夜那吻之后,我就再不想让她看见我束手无策的样子,即使敌人再强,再可怕,也不希望。

清漓并没有出现,而那巨大的鸟喙停在了我头上一尺的位置,也并没有把我砸成齑粉。

我有些茫然抬起头,随后又四下看了看,周围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火依旧在熊熊燃烧着,完全没有什么高人出没前来搭救的迹象。

突然一大滴水珠顺着鸟喙一直到尖头,随后砸落了下来,我擦了擦被淋的湿透的双眼,这水有点咸,像是泪水。难不成这大家伙……

「事到如今,你为何还要护他……他不该死么……」大鸟的语气一甩刚刚的凶神恶煞,突然变得婉转哀怨,如泣如诉,听得我心里都有些难过。

「嗯……该死,该死……不过我是人,本来也活不了几十年,你可是能活成千上万年的,你没事睡上一百年,等醒的时候我就死了,你别难过了吧。」我很真诚的安慰着它,虽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该死,但人家是神兽,肯定有着我该死的理由,保不齐是我之前哪天山里打猎的时候,偷了人家的蛋?或者是杀了人家的幼崽?

片刻后,大鸟羽翼一摆,顿时收走了所有的火焰,回到了自己的平台上,身子藏进了平台后的洞中,硕大的鸟头则架在台上默默看着我,而原本鲜红的眼球已经也恢复成了黑色。

「你走吧,勿要告诉他人你来过此处,以后也勿要再来此地。」

我并没有那种死里逃生的快感,反而觉得有些惆怅,而往前迈了两步后,觉得怎么有那么点清凉。低头一看我就傻了,那火我是能抗的住,可我那身衣物却是扛不住的。

眼下我全身上下根本不着片缕,那这么光着站在那。我赶紧捂住下身,狼狈的跑到平台下,虽说它是神兽,可也是活物,被一活物看到自己一丝不挂,势必不好意思。

可我现在既不知道该从哪出去,身上也没穿衣服,简直比刚刚的困境更甚。我慢慢的爬上平台,只露出了上半身。

「大仙……你有衣服借我遮羞么?」

大鸟就这么看着我,随后嘲讽般的开口道,「你觉得我会有凡夫俗子的衣物么?」

我看了看它通体红黄相见的漂亮羽毛点了点头,「……也是……您也用不上。那您能不能借根羽毛给我挡挡啊……」

大鸟突然闭上了眼睛,随后伸出尾端一翼,唰的一声便在我面前展开了。我打眼一开,羽翼的末端都是明晃晃如刀刃一般的锋利。

我立马觉得下体一凉,「额,算了算了……那您能告诉我怎么出去么?」可大鸟却不理我了。我只好彻底爬上平台,勾着身子一点点挪到它身边,

「大仙,大仙……您先别睡啊,我怎么出去啊。」

就这么在它耳边磨叽了半天,它终于低低的哼了一声,展开了羽翼用力挥了一下,我顿时就飞向了平台后的洞穴中,看着眼前的光亮一点点的消失,隐约还听见了一句,「这傻小子……」

这洞里漆黑一片,根本什么也看不见,我也不知道自己落了多久,反正偶尔会砸在某些石块,洞壁之上。一边滚一边落的足足折腾了半盏茶的工夫才算是落了地。

起身后揉了揉酸胀的身体,摸着墙壁继续往前走,心想黑点也好,毕竟我现在可是一丝不挂。在这山洞七绕八拐,没有方向也没有标地,只能凭着气流的串动寻找路径。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站在了一堵石墙前,这石墙很厚,但很明显不像天然之物,而且顶端似乎还有透气用的空槽,一股股微风时不时的就从中窜出来。

我大喜过望,赶紧对准墙便来了一拳,一拳却只砸了个大坑,没想到这墙居然这么硬,这要想砸穿得砸到什么时候。哎,要是剑在就好了。想想也气人,还神剑通灵有人性,结果说丢就丢,要是真通人性怎么也不知道找主人来,原来那剑魔还知道自己回龙渊坊呢。

「清尘剑!清尘剑……」我放开嗓子大喊起来。「清尘剑!躲哪去了?」喊了几声之后,头顶上突然有了动静,不会真来了吧。

我期待的抬着头,其实漆黑一片,根本就看不见啥,甚至连洞顶多高我都不知道,可那响动却不是虚的。突然,顶上数十丈的地方突然投下了一束光来,清尘剑直飞而下,最后泛着光插在了我身前的地上。

这神剑竟然扎穿了地面,打了个半丈见圆的口子穿到了地下。可随着清尘剑落地,顶上也开始不断的落下土石来。很快,清尘剑所开的洞就被四周的落石泥土给填上了。

哎,看来还是得从这墙后出去,我拔起剑刚打算走,没想到顶上居然还掉下一个人来……直接就砸在了我的身上,早知道我就不站在洞底看热闹了。

「哎呀……」听声音还是个女孩。

「你先起来吧,这地不平,挺硬的……」我被垫在下面无奈的扭头喊道。

「对不住,对不住……落尘少侠?」一片黑暗之中,根本看不见彼此,但对方既然认识我,那想必应该是天玄山的人。

我举起清尘剑,接着剑上泛起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彼此的脸。确实是个女孩子,还是个挺好看的女孩,柳眉大眼瓜子脸,倒是有几分清漓的神韵。

「我是落尘,你是谁?」女孩一听,眉间便是一紧,「你不认识我?」

于是我把剑拿近了些,又仔细看了看,「不认识?我们见过面么?」女孩垂下眼眉,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小声的说道,「我是月涟。」

我仰起头想了想,又挠挠后脖颈,「月涟?是谁?对了,你是天玄山的人吧,你在上面有没有见到秋儿?就是和我一起来你们门派的那个女孩,不爱说话,但长的特别可爱的那个?」

月涟抬起头看了我半天,最后柔声说道,「抱歉少侠,我没有见到秋儿姑娘,早些时日有弟子报,说看见你们御剑落了下去,渐川师兄便让我们来寻你们,可一直都没有找到,后来我在半山腰突然看见你的剑飞了起来,就御剑跟着一起过来了……」

我满心失望的应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秋儿应该没事吧,她那么厉害,雷法又极其纯熟,应该没事吧。

「我是渐川的师妹,就是刚刚在试剑场输了的那个……」月涟小声的又补了一句,我这才终于想了起来。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你是长的挺好看的,难怪我一个好字,你们那些师兄弟就跟要吃人似的。」

我说着话,就扭头开始琢磨怎么把这墙给砍了。

「他们……我……对不住,让你见笑了。」

「没事,没事,人各有爱么。」我敷衍的说道,随后后撤身子,将剑侧举过头顶,单手掐住手诀。只是破个墙,应该用不了多少灵炁。

「……你在做什么?」

「找路出去,你站远点啊!」说完,我一踏步上前,用力挥下剑刃。大喝一声,「破!」

那道石墙顿时四分五裂开来。我提着剑赶紧就穿了进去,这里面居然是个甬道,两边隔数尺就点着盏长明灯,难怪会有光。

「啊!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我浑身顿时一个冷颤,完了,一直裸着走了这么久,都习惯了。完全忘了自己是一丝不挂的状态。

我赶紧红着脸蹲下身子,扭过看着月涟,她满脸飞霞,一脸惶恐的看着我,这给我急的,

「你知道我没穿衣服,你还看!」月涟这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去。不过这丫头也挺有意思的,这种情况居然没骂我几句,看来至少心底还是挺纯良的。

「你千万别误会啊,我刚刚死里逃生,衣服都被烧没了,实在没法子才光着的,再说我也没想到在这鬼地方,还能有个女孩子进来啊。」月涟的声音已经羞的快要滴血了。

「……那……那现在……现在怎么办。」

我缩在角落里,也是一筹莫展,这一眼望下去,都是亮堂堂的,总不能就这么在人家小姑娘面前光着吧。看来看去,我就看到了月涟身上,她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轻纱暗花留仙裙,裙摆一直到脚面。

「不然,不然你把裙摆撕一点,借我挡一下吧。」

「这……」月涟低下头,微微扯了扯自己的裙子,看起来她好像还挺喜欢自己这身的,但很快她便点了点头,「好!」

我原意她用剑割上一块布料给我遮个羞也就罢了,可不曾想她倒是实在,撩起裙摆用剑开了个口子,二话不说便是用力一撕。毕竟同是修道之人,怕是不想让我看轻,以为她小气。

只是她那裙摆可是走银线的轻纱,哪经得起这么撕,哗啦一声,径直就撕到了腰侧,「够了够了,再撕就该你光屁股了……」

月涟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可被我说的整个人还是很明显的一哆嗦。随后银沙缓缓落下,月涟却没递给我,而是不住的拉扯着另半片裙摆,一条光洁的玉腿毫无遮拦的露在了外面,一直露到了大腿根。

果然,这下算是仗义大发了……

我快速的捡起银纱将关键部位包了个结实,上半身是怎么顾不上了。等我包完,月涟依旧没有转过身来,头却埋的更低了,长发也从身后滑落至胸前,挡着脸,连表情都看不见。

「要不然我还你一点?」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月涟还是没出声。仔细一看,她那半片裙摆别说腿了,连下身好像就要裹不住了。难怪她一直用力扯着。怕是一松手就得春光大泄。

这事不管怎么说也是因我而起,人家一个姑娘,仗义过了头,我总得想点办法。

「我转身不看你,你把那半片也撕了吧,学我这样直接做个短裙就能裹上了……你没事吧,月涟?你回头看看我……就像我这样就成……」

片刻后,女孩终于腾出了一只手撩起头发,转头看了我一眼。我一瞧,丫头眼睛都红了。

「对不住啊,都是为了我,你真仗义,女中豪杰,道中大侠。我转过身去,保证不偷看你……」

说完我就老老实实的转了个身,心想等出去以后,无论如何得赔人家一件新的。毕竟一面之缘,就能撕到大腿根,这朋友值得交。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身后的要是秋儿的话,估计早就上来揍我了。

哎,也不知道秋儿怎么样了。

「……少侠,我没事了……」月涟羞赧的声音终于从身后传来。我点点头,便迈腿往前走,看都没看她。毕竟男女有别,我走前面,不去看她,她应该心里也舒服点。

「成,那你跟好我,咱们找路出去。」有清尘剑在手,心里多少踏实了些。这甬道又绕又长,两边隔几步便是一些奇怪的符文,还有些根本看不懂的文字。我这别不是闯进什么古墓里来了吧。

一路上倒是没有岔道,也不知走了多久,洞口终于到了尽头,我顿时来了精神,

「到头了,咱快点!」

踏出甬道没走几步我就一个急刹止住了脚步,眼前的这片空间简直可以用宏伟来形容,但景象却如同森罗地狱……「我的天,这是什么鬼地方!」

我愣大眼睛,忍不住的惊叹道,月涟此时也追赶到了我的身侧,一口凉气倒吸,看着比我还吃惊。

「这是修罗殿么……」

我们所在的甬道出口位于山壁之上,只是无数个甬道的其中一个,这么多的甬道却共同通向眼前这个不知是天然还是被凿空的山洞内。这么大怕是整座山都空了吧。山壁四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鬼头长明灯,各自发着幽暗而阴冷的光。

走到山壁边探头往下一看,洞穴底部倒是修的齐整,一个十丈见方的三丈见高的祭坛,祭坛周围皆是平地,呈环形散布出去,就像是一个朝拜的圣殿。四周的山壁上皆是暗红色的壁画,画着日月同辉,只是这日月所散的光就像是一场血雨。

而周围的一切以及所能看见的一切装饰,无论是否是天然都呈现毫无光泽的黑红色,于是这朝拜的圣殿顿时就成了修罗殿。

我眯起眼睛,穷尽目力,祭坛上一整圈的黑色石柱将中间一个石座围起。仔细看来,那每个石柱上都是一个骷髅,骷髅的双眼点缀着深红色的漆线如一条毒蛇自上而下将整个黑色石柱缠起。光是这柱子就让人不寒而栗。

而石座背后则是一高耸的石碑,碑上则画着一副诡异的壁画,壁画分左右,左侧像是一根粗壮的圆柱?而右侧则是一个修长的椭圆套着一个小圆,圆柱的一段正伸入那个小圆中。

这图怎么越看越淫秽呢……感觉就像在描述男女房事一般。

「这难道是……」身边的月涟却先一步开了口。

「你认识这图?」

月涟皱眉瞧了半天,表情却极为严峻,「这应是幽阳宗的图腾。」

「幽阳宗?我怎么从没听过这个门派。」

「我也只是听师兄说起,此门派门人不分正魔,行踪诡秘,门下弟子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来往江湖皆带有各不相同的面具,但都是黑红暗纹勾勒而成。宜州正道早就怀疑他们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又难寻其踪迹。原本他们并不太出没于天下,可自清漓上仙入化神境后,幽阳宗在宜雷二州活动越发频繁,只是不知他们到底在计划些什么。暗幽对明阳,这阴阳交合图便是他们的图腾。」

面具?难不成我之前遇到的那些歹人是幽阳宗的人?我一边听月涟描述,一边四下到处观瞧,眼前一幕却让我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幽阳宗有什么计划我是不知,但这门派必然是邪魔歪道无疑,你瞧那边……」我抬手指向石碑后的山壁。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山洞,我一开始原以为是和我们来时一样的甬道,可细看才发现,那一个个小山洞乃是一个个的监牢,每一个里面似乎都关着人。

「好像还有活着的,走,咱们去看看!」我说完就打算往下跳。

「少侠,你……你……你不御剑么……」月涟急忙叫住我,不解的问道。

「我不会御剑啊!」

「不会?」月涟从上到下打量我了好几眼,又看了看我手里的剑。

「别看了,我真不会……」

「那还是我带着少侠去吧……我御剑还算娴熟。」月涟轻柔的说道,转过身掐起手诀,招出剑气,她的剑气不比秋儿,是透明的浅蓝色,倒是挺好看的。

我们踩上剑先绕着整座山壁看了一圈,发现里面关的皆是年轻女子和男子,除了小部分还算健全的一脸惊恐的看着我们,大部分不是已经成了一堆腐尸就是已然奄奄一息了。

而且不管死活,这些人皆是衣衫不整,且都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

「这些难道是炁奴?」

「何为炁奴?」月涟疑惑的扭过脸,她一个正道翘楚,人人喜爱的小师妹不知此糟烂之事倒也正常。

于是我便简短的解释给她听,她和我当时的表情并无二样,怕是都想不到这天下还有如此恶毒之事。

「师妹!」月涟突然惊呼一声,带着我跳到了某一阶牢洞之上。伸手就去拽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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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毒!」牢里的女子奄奄一息的说道。月涟的手僵在半空,默默握成了拳。我凑上去仔细看了看那个牢门,上面裹满了绿色的苔衣,只是这苔衣的颜色艳的出奇,根本不像是自然生长之物。

我搓了搓手,估摸着应该不是什么大毒吧,毕竟就连蛇妖之毒对我也无甚影响。于是我想都没想,握住铁铸的牢门,只轻轻用力一拉,便拽了下来。

「少侠!」

「没事,我皮糙肉厚的,毒不到我,你赶紧进去看看你师妹吧。」

月涟的双眼里闪着波光,用力的点了点头,闪进了牢中,我跟着走了进去,这牢房窄的就像是农户养鸡之所,昏暗潮湿,方寸之地空无一物。女孩上衣几乎尽除,心衣的肩带也断了半截。可她对我跟进却是无动于衷,双瞳灰暗,一副心死的模样。

「师妹,他们不是说你被魔教所害,你怎会在此地!」月涟晃动着女孩的双肩,神色激动。晃动着周围的铁链发出沉闷的低吟。

女子默默垂着头,一字一句如同遗言,「那日我和付衡师兄下山游历,在一山野僻静处遇到了三个带着面具的怪人。他们修为极高,付衡师兄为护我,力战而死,等我再醒来之时,便已经来到了此处。」

「所以那传音符是付衡师兄死前所放?」月涟凝眉问道。

女子却扭过脸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抽出剑,斩断了捆绑她的铁链。

「不然,咱们出去再说吧。」

月涟擦了擦眼泪,点点头,伸手去拽那女孩,可拽了半天她都没有起身。我疑惑的围着她转了一圈,并无束缚之物了啊。

「师妹,走啊,你这是为何!」

女孩摇了摇头,「师姐,如今我已无颜再见世人,若师姐怜惜,请赐星霖一死。」

「师妹!」月涟忍不住抱着星霖哭了出来,我看着这俩丫头真是乾着急。女孩可真是麻烦,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要哭出去哭不好么。

哎,还是秋儿好,不管干什么都是直来直去,一点不拖泥带水,就连揍我都是。

「我说两位道兄,咱们能不能先出去,那个星霖是吧,你又不是自愿做炁奴的,我之前就救过三个炁奴,人家现在不是活的挺好?」

「少侠,你说什么?你救过炁奴?是谁?」月涟擦着眼泪赶忙回头问道,星霖也跟着抬起了头。

「这个么,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们,这样吧,你们先和我出去,到时候我问问她,如果她们愿意见你们,我就带你们去见她,怎么样?总之炁奴只是一时,就算你真的要死,也不能死在这鬼地方吧!」

星霖看看我又看看月涟,最后目光落在了我两腿间的轻纱处,我一愣,赶紧顺势蹲在了一边,把清尘剑挡在面前。

「你们这些丫头,怎么一点不知道避嫌,就算我穿的少,你也不用老是看着我啊。」

「星霖你别怕,这位少侠不是歹人,他刚刚死里逃生,失了衣物,我借他一段布料遮羞罢了。」

星霖依旧在犹豫,我们又好说歹说的半天,她终于在月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可刚出牢门,她突然开口说道,「无论生死,谢少侠助我脱离苦海,只是星霖还有不情之请,能否请少侠将这里的炁奴都解救出来……」

月涟扶着星霖,满脸期盼的看着我。

「这么多人……救出来怎么带出去啊……我自己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求少侠大发慈悲!救救我们!我们不愿死在这恶鬼不沾之地!」星霖突然就跪倒在地,胸衣顿时散落开来,两个瓷碗般的小白兔尽显眼前。

「救救救……你把你衣衫整整好先。」我赶紧转过身去,我现在腰间不过一缕轻纱,万一起些不该起的反应,那可就太丢人了。

之后,我和月涟挨个检查了每个洞窟,大部分洞窟里的人都已经被折磨致死,即便如此,最后还是足足救下了三十来人,皆是少男少女。

落地后,我回头看着这一大帮奄奄一息之人,头皮就是一阵发麻。哎,大侠可真不是好干的,若我有清漓的本事倒也算了,可我就丹田一口炁,怎么带这么多人出去呢。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我回头向星霖问道。

「回少侠,此处乃是欲念窟,乃是那帮恶人采摘灵炁之地。我等被圈禁于此,闲时被迫集炁,其他时候便供其门人采摘侮辱……」

星霖痛苦的闭上双眼,默默垂泪。她深吸了几口气又缓缓说道,「原本这里日夜灯火通明,只是这两日他们似乎有什么大计划,直到今日倾巢出动,彷佛是奔着什么神兽而去。」

神兽?难道是天玄地宫里的那只大火鸟?所以攻打天玄的根本不是雷州地玄的魔教?

「算了,算了,还是先出去再说,你们之中有人知道怎么出去么?趁着现在没人咱们快走!」

我简直就是乌鸦嘴成精,刚一说完,身后就飞来一团巨大的火球,正砸向众人,「走?你们这些玩物还想走去哪?」

我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到众人面前,转身用后背截住了那团火球,顺势还捂住了自己腰间的轻纱。

别说,这一下暖暖的还挺舒服的……

月涟赶忙抽出一把青色的长剑,站到我身旁,严阵以待的看着前方。而我在人群里仔细扫了一遍那十来个少年,发现他们也几乎都是裸着,根本无法支援我更多的布料。

我只好硬着头皮转过身,小声和月涟说道,「你找个安全的角落把他们带一边去。我这等会万一打起来,说不定又得光着了……」

月涟脸一红,咬着下唇点点头。

「你是何人!」巨大的回响在山洞里来回碰撞,震的人脑袋发懵。

「你敢不敢出来和我说话。」我拎着剑站在朝拜的空地上对着远处喊道。顺势偷偷摆摆手,让众人跟着月涟先躲起来。片刻后一个身穿火红大氅的男子一步步的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而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具。

「果然都是你们在捣鬼!」

「看来你对我们知之甚多啊,不过无论你是何人,进了我派密境,便休想再出去了!」男子伸出手凭空一挥,殿中石柱上的火油灯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瞬间绕了一圈。整个大殿顿时就亮堂起来。以灵威和气息来看,这恶人修为少说也是元婴。看来这幽阳派还真是不能小觑,动不动就是元婴级的大魔。

不过他要是其他灵根的大能,我多半还会有点心虚,可偏偏是火灵根的,而我刚刚才跟火灵神兽打过照面,它不过才烧我一身衣服。难不成他还能比那一惊一乍的大鸟厉害?

我举起清尘剑指着对方,「你派那位木灵根的大魔已经成了一堆灰,识相的赶紧走,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趾高气昂的说话,不免感觉自己离大侠又近了一步,至少气势上近了。

「棘是你杀的?你以为我会信?就凭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棘?你们还挺会起名字的……别说,倒真是和他挺配,也挺有气势。那你叫什么名字?」那家伙操纵的是血藤和木钎,配上一个棘字确实很有大恶之人的味道。不像我,落尘,一听就不像大侠的名字。不然以后我就叫尘算了,不过听着有点弱啊,扫扫就没了的感觉……

「呵呵,我又何必告诉一个将死之人,自己的名讳呢?」

「那可不一定,你口中的那个棘是不是比你厉害,还不是死了。到死我都不知道他叫棘,你现在不告诉我,待会你死了,我以后再遇到你那些同伙,我怎么和他们说,告诉他们我杀了你们中一个爱玩火的?」

男子一阵阵长长的鼻息之后,周围的温度顿时就高了起来,声音也失去了刚刚的淡定,变得暴躁起来,「你若不是个傻子,那便是在找死!」随后突然就消失无踪了,我顿时一晃神,而只在短短几瞬后,他又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身前,抬手就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我才发现,这家伙长的可真是又高又壮,足足比我高了一头去,恶虎般强壮的手臂狰狞着虬龙般的肌肉。他掐住我的那一刻,面具下露出的双目顿时便散出了高光,最后竟然贪婪的吸了吸我的味道,可真是让人恶心。

「简直是天降奇迹,没想到纯阳灵体之身竟然能长大成人,如此饵食可真是百年难遇,若将你丢给落玉夫人怕是能换上一打上好的炁奴来!看来我还真不能杀你了。」

我鼓足一口气,猛然抬手握在他的手腕,随后便是用力一握,「……你到底叫什么……」,骨头碎裂的咔嚓声顿时传入彼此耳中,他那铁钳般的手掌立刻就失了力。

凭心而论我最怕那种飞来飞去,跑来跑去找不见人,或是动不动就给我捆个结实的对手。像这种主动送上门来跟我比蛮力的,简直是太合心意了。

「你小子!找死……」他拼命想抽回手去,可我死死钳住就是不放。

「我找死?我自己都弄不死我自己,你一个元婴玩火的也想弄死我?」他双眼睁的血红,二话不说,举刀便砍。我看着那柄重刀,也不去躲,顺势举起了清尘剑,也照着他的胸口劈了下去。

结果他的刀擦着我的胸口,冒着火花落了下去。而我的清尘剑却直接劈穿了他的护心铠,鲜血顿时溅了一地。

情急之下,他猛然后退,咔的一声,折断了自己的手腕挣脱了我的掌控。我还从没打得这么舒心过,怪也只能怪这家伙选错了对手。

「你身上竟还有法宝!」男子气喘吁吁的半蹲在地上,已经不敢再贸然进攻了。

「法宝?什么法宝?你是瞎了还是傻了……我……我都这样了……哪还有地方放法宝,技不如人就老老实实承认,找什么由头……」我气不打一处来的骂道,明明看见我全身上下就围了条银纱,还法宝,难不成我还藏在屁股里了么,而月涟在身后不远处噗嗤的笑了出来。

男子站起身,胸前的伤口突然冒起了烟,随后竟慢慢愈合了。

「还有你那把剑!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知道了!」我一拍手掌,指着他大声喝道,「你一定叫烟!带火,个子又大,还穿护身铠,组起来就是个烟字!」

「你……你莫非是痴的?」

「……你才傻呢!」我二话不说,扭动手腕,凌空劈下,一道一丈来长的火刃带着剑气疾驰而去。对方赶忙挑动手中的重刀去挡。火刃顿时将其包裹其中,他匆忙褪去烧着的大氅丢到一边,露出内衬的黑衣来。

「阳炎天火?」男子停顿了片刻,但他的声音明显开始变得有些不自信了。「难道他真是你杀的?你一个小小的毛孩子竟有如此大能?如此说来,那摄魂铃……在你身上?」

「那又如何,你们这些歪门邪道,要摄魂铃做什么?又想奴役何方神兽?废话少说,接招吧,烟!」我一副大义凛然的说道,毕竟这也算是我对敌的首次大胜了。

我一边说着话, 一边弓起身子,举起清尘剑对准了他胸膛,我的灵炁本就留存不多,必须一招制敌。

「我不叫烟!」男子愤怒的咆哮着。

我也不理他,暗掐手诀,默念心法,脚下顺势一蹬地,剑气陡然展开,叠于剑身上下,身后划过一阵热浪,如他刚刚一般,几乎是瞬间便闪至他身前,举剑猛然挥下,他下意识抬起重刀便去挡。

「你输了!」我咧开嘴笑着说道,他抬刀一挡却只挡了个空,而我则在他身后,径直将浑身燃着天火的清尘剑送进了他的背心里。可刹那之间男子突然就着了火,转眼就成了一个火人。火势越烧越旺,到最后竟然什么都没了。

「这……这……这是自焚了?」

「不……他火遁了!少侠,咱们赶紧走吧,我估计他去搬救兵了!」月涟跑上起来,催促道。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跑,这些大魔一般不都是不死不休的么。

不过月涟说的对,眼下情势还不容乐观,我们阴差阳错闯进了别人的老巢,偷了别人的炁奴,还差点杀了别人的大将,再留于此地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我和月涟带着三十来个衣不遮体的年轻弟子四处寻找出路,好在其中一个善辩风位,七绕八绕的带我们进了一条地下暗河。

这地方还真是四通八达,难怪说幽阳宗行踪诡秘,合着这伙恶人把地下都挖空了。

不得不说今日的运势却是非同凡响,整个门派的恶人不知去向,唯一留下的还是正中我下怀的敌手。若是遇到之前那个木灵大魔,怕是连我和月涟都要被关进牢中了。

三十多人互相搀扶着,跟着我和月涟趟水而出,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看到了一缕光。

我们是从一个山谷间的大湖里游出来的,至于在哪自然是难以分辨。外面响晴薄日,众人似乎好久都没看见日光了,一个个都激动的落下泪来。随后便瘫软在地,再也动不了分毫。

于是我只好让他们原地休息片刻,自己打算去周围找找有没什么野果之类可以充饥的东西。

可还未动身,天空中一道亮丽的紫电突然袭来,月涟一惊,连忙举起剑站在我身旁,紫电径直落在我的面前。我一看就乐了,是秋儿!

「秋儿!你跑哪去了啊!」秋儿看到我明显松了口气,可很快眉头就皱了起来,双眼不住的在我和月涟身上扫来扫去。

「秋儿?」

秋儿从腰后拿出我的剑鞘,扔给了我,「还你!」随后转身就要走。

「哎,哎,哎!」我接过剑鞘,想都没想就跑了上去,而她已经踩上了剑刃,我赶忙一跃,一把抱住她的小蛮腰,给小丫头直接从剑刃上给摘了下来。

「你哪去啊!你知道我找你找的多辛苦么?」

秋儿回过头,那声音就像刚才寒潭里捞上来一般,「找的衣服都没了?」

「对啊,烧没了……」

「怎么没烧死你啊!」

「你不是都知道,我可有天火,哪能被烧死啊?……不过,你现在能不能帮我找一件?还有那些炁奴,他们也穿的破破烂烂的。」

秋儿移开目光看了眼众人,我也跟着回过头,这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俩身上。

我还没反应过来时,秋儿已然用力踩了我一脚,「快……快放开我!」我这才发现,我正抱她抱的瓷实着呢。

片刻后,秋儿便带着我一路往东飞去,我在她身后刚想说话,「闭嘴!」她就干干脆脆的两个字给我噎了个结实。飞到了一处小镇的布铺,秋儿大手一挥买了一堆衣物,打了两个大包,全都扔在了我的身上。

可至始至终她都没理我,走出小镇,我实在忍不住将她拉停了下来,

「秋儿,你干嘛不理我啊。」

秋儿凝着眉怒目相视,看的我浑身一个激灵,

「到底怎么了么……」

原本还默不出声的小丫头突然就喊了起来,「就那么一会!就那么一会,你都不安生!人不见了,衣服也没了,还穿别人的衣服,露着胳膊露着大腿的,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啊!就那么一会,你都不能老实点!」

我挠了挠头,小声说道,「烧的不是你买的那件贵的……」

秋儿直接原地蹦了起来,抬手就敲了我脑袋一下,「我说的是衣服的事么!你没事瞎跑什么啊,不是说好要跟着我么,就那么一会!人就没了,没了整整一天一夜!你现在厉害了是么?胆子大了,是不是,是不是!」秋儿一边嚷着,一边接连的敲着我的脑袋,说实话我真服了,我这都是钢筋铁骨的身子了,怎么被她敲的就这么疼呢。

「别敲了,别敲了……」我赶忙往后跳了一步,使劲揉着脑瓜子。原来我在地下待了那么久啊。

「我是跟着你的啊,你不是突然就不见了么……我担心你就去找你了,然后看见了一个洞就进去了。」

「找我进洞干嘛,我是兔子么,还是老鼠啊,我会钻洞么?你就不能在原地等我一会!明明就只有一会!哎呀,真是气死我了。」秋儿说着话,居然把袖子都撸起来了。

「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我抱着脑袋到处找地方躲,谁知道我好心去找她,结果还白白招来一顿打。

突然间,天地间突然传来一阵悠长的低鸣,秋儿顿时便愣住了,连忙转头望向了天玄山的方向。白嫩的手臂还举在半空,动也不动,紧接着突然晃悠了两下身子,但很快便站住了。

「秋儿,你怎么了?」

她再转过脸来时,脸色一甩刚刚的骄横,竟露出了些许的哀伤来。

「回吧……」她轻声抛出了一句,转而便唤出剑刃,又恢复了刚刚一言不发的状态。

她刚刚打我实在太过投入,动作也太大,一个银闪闪的物件从袖口飞了出来都没有发现。我转身将它捡起,跟着她上了剑刃,一路上我很想问个明白,可任凭我说什么,秋儿都再没回上一句。

回到谷底刚一落下,月涟便跑了过来,我丢下衣服,让她分发给众人。

「现在你们已经安全了,想去哪就去哪吧,就是别总想着死了。下面的一切就只当是个噩梦,现在天亮了,梦也醒了。」

可众人却只是低下头,动也不动,月涟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袖,面色着实有些为难,「我刚刚已经问过了,可他们都不知该往何处去,身为炁奴,早已无颜面对父母师门,而且他们还说自己的体内皆被下了一种名曰缚炁的恶咒,即便逃出了那魔窟,也只能寻一地自行了断以绝此痛。」

「缚炁?」

「少侠知道何为缚炁?」月涟显然不明白那是什么,可我却见过这东西的威力,简直是痛不欲生。抬眼看了圈众人,联想到这三十多具年轻的身体被缚炁折磨的痛不欲生,哀号遍野的模样,我就一阵心酸。

「我确实知道,而且知道如何解,只是……」话音刚落,原本埋头的众人竟都围了过来,星霖更是冲在了最前面,

「少侠当真知道如何解这缚炁?」可能是见我面露难色,这丫头又跪了下来,纳头便拜,余下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也都跪了满地。

「少侠大能,还请救救我们吧!」

这就是当大侠的感觉么,动不动就有人跪着求你救他?好像也不是很有意思的样子啊……

「你们快起来,我也没说不救啊,只是……总之你们先起来,先跟我离开这吧,我带你们去见几个人。」

「少侠打算带他们去哪?」月涟拉起了星霖,又跟着唤起众人问道。

「去云溪。」思来想去,也只有去找飞梦了,而且我敢肯定飞梦定然比我更会处理这些人。

「可此地距云溪路程遥远,这些师弟师妹修为大多不高,况且身体虚弱,无法御剑啊。」月涟抬手轻捏着自己的下唇,凝眉想了半天,突然把视线越过了我,看向了我身后的秋儿。

我这才发现,自刚刚开始,秋儿就只是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着我们。

「方才我观秋儿姑娘御剑之术颇为娴熟,想来也是身具大能,若我和秋儿姑娘一同施为,或许可连一柄巨剑,虽此举会耗费大量灵炁,但撑到云溪应是不难。不知秋儿姑娘可愿如此?」

话毕,所有人的目光又投向了秋儿,可秋儿却只是直愣愣的看着我,虽依旧面无表情,可那目光中流出的丝丝哀伤却如银线裹心,一扯一痛。

「秋儿……」我轻轻唤了一声,这一声并不是要她答应,而是想问她到底怎么了。

秋儿看了我许久,最后一言不发的走到的众人身前,伸出双指招出了剑刃,月涟见势,赶紧跑到她身旁不远处,也招出了剑刃。两人身姿相像,不断的往剑刃中积蓄灵炁,一蓝一紫,很快,剑刃模糊的边缘便逐渐延展开来,最后交融在了一起,就像是一面圆镜。

「快上去,我们撑不了太久!」月涟浑身湛蓝冒光,发尾衣摆随风高高飘起,显然这术并不如她想的那般容易。

众人赶紧互相搀扶着上了气刃,待人齐后,蓝紫双剑一同升空,很快就跃至云层之上。

我搀扶着众人,目光却一直牢牢锁在秋儿身上,不知为何,那种莫名的担忧又在心头翻滚搅动起来,而竟有愈演愈烈之势。

可能是担心灵炁不够,两人都飞的很快,没多久,云溪镇的后山便出现在了眼前。

「就在哪,可以落下了!」我大声的喊道。

秋儿和月涟双指一挥,将气刃降在了半山腰处,刚一落地,淡蓝色的气刃便瞬间消失了。月涟脸色苍白,满头的汗珠,晃悠着就要摔倒过去。我就在她身旁,刚想伸手去扶,突然就想到了刚刚那满头的痛楚,于是顺手便伸出清尘剑拦在她的身前,架住了她的身子。

「你没事吧!」

月涟强撑着摇了摇头,「无妨……」星霖连忙跟上前扶着她坐了下来。而秋儿只是默默的收了剑刃,再次站在了一边,斜仰着头看着清漓山的方向。

我突然就觉得很烦躁,很想上去拉着秋儿跑的远远的,可一转头,众人期盼的目光又落在了我的身上。

「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之后我又走到秋儿身边,轻声问道,「秋儿,你要和我一起么?」

秋儿没有说话,就只是摇了摇头。

「那你在这里等我,哪也别去啊……」我往前走了几步,还是不放心的回头嘱咐道,「等我啊。」

秋儿终于移下目光,看着我撇了撇嘴,最后微微点了点头。她突然这样,我真的特别不习惯,虽说她原本就不爱说话,可脸色总是很鲜活,哪像现在死气沉沉的,彷佛下一秒又要消失不见一般。

我快步跑到木屋外,敲了敲门,「飞梦,怜雪?你们在么?」刚敲了没几下,门就打了开来,我一看,原来是念瑶。

「哇,是大恩人来了,师姐,是恩人来了!」我挠了挠头,原来这念瑶是个这么欢实的丫头啊。

多日不见,飞梦的情状明显好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起来。

「少侠,许久不见了。」

「叙旧的话先别说了,你这次可真得帮帮我了。」

飞梦脸色一变,侧过身想先把我让进屋去,「怎么了,少侠你慢慢说。」

「你先看看那边……」我无奈的指了指远处。飞梦抬眼一看,不免吓了一跳,「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少侠你这是……」

「哎……我去了天玄山,阴差阳错入了幽阳宗的老巢,这些人都是炁奴,被我救了。可他们体内都有缚炁,一个个都要寻死,我实在是没法子,就只能来找你了。」

「炁奴?」飞梦听到这个词,脸色自然免不了的哀怨,「那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师姐……」紧随而至的怜雪有些担忧的喊了一声,飞梦回头温柔的笑了笑,「放心吧,少侠不会害我们的。」说完,便和我一起走向了众人。

结果离着还是数十步远时,月涟竟然挣扎着站了起来,「……师……师姐!」

飞梦双目一愣,眉头微微凝了起来,但最后还是放了下来,「月涟,难道你也?怎么会?」

月涟几步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飞梦,可飞梦却似乎很不习惯这个拥抱,双手僵持了半天也只是轻轻拍了怕她的肩。

「师姐,你怎么在这啊!他们说你叛离了天玄山,投靠了魔教,我本就不信,果然你只是躲起来了,你为何要躲在此处。你可知道,自你走后,渐川师兄他……」

「别提他,别提好么……」猝不及防之间,两道清泪突然就滑落了飞梦的眼眶,我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我莫不是又闯了什么祸吧。

「月涟,你又是如何变成……」月涟止住哭腔,擦了擦眼泪,拼命的摇着头,让出了身后的星霖来,「不是我,是星霖,我是和落尘少侠一起救下的他们。」

飞梦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说呢……原来如此。你们是被幽阳宗的人抓去了?」

众人默默点着头,飞梦深深吸了口气,「好吧,闲话不多说了,我先帮你们去除体内缚炁,你们在此稍歇,少侠,你随我来。」

飞梦捏了捏月涟的胳膊,又揉了揉星霖的脸颊,随后便转头而去。

我跟着她回了木屋,飞梦一进门,便如临大敌般将我拉到一边,「少侠,你细细说说你是如何救下这些人的。」

我被飞梦这一哭一惊搞得也有些紧张起来,于是便细说了欲念阁之事,而地宫里毕方之事,我则遵照约定,丝毫未曾提起。

飞梦一边听一边沉思,最后开口问道,「那便是说,来之前,少侠并未透露我等身份行迹,也未提及风玄子之事?」

「嗯,这么多人,我也不好贸然提起。」

飞梦听完拍了拍胸口,长吁了口气,「如此甚好,少侠,风玄子侮辱我等之事千万不要在众人面前提起,尤其是月涟!」

「这是为何,如此恶人,难道不应该昭告天下,不然天玄山还不知道有多少弟子要受害。」

飞梦摇了摇头,「少侠,你不想想,我月涟师妹生的如此沉鱼落雁,为何却未遭风玄子毒手?」

「为何?」我接着话茬便直接问道,让我想这些可真是难为我了……

「因为月涟师妹乃是风玄子之女!」

「这……难不成,月涟其实是个细作?」

飞梦摇了摇头,「我与月涟也算相识已久,她为人善良,生性单纯,只是不知其父真面目罢了。所以,此事万不能和她提起,否则我怕会出大事。刚刚我扫了一圈,天玄山门人只有星霖一人。我那些受苦的师妹们应还在风玄子手中。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自然还是要救他们,上次你摘的鬼厄草,还剩下不少。无论如何,先解了他们的缚炁再说吧。」

「好,你是师姐,听你的,一直就觉得你对这些师妹特别好,威望也挺高啊,就和那个渐川一样。对了,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月涟提渐川啊,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啊,还特地带我参观了天玄山。」

「因为渐川师兄喜欢飞梦师姐许多年了!」怜雪在一旁幽幽的开口道。

「怜雪!」飞梦红着眼大声喝道,吓得怜雪一哆嗦,再不敢开口了。

「少侠,渐川之事,莫要再提,如今飞梦活着只为一事,那便是誓死也要诛杀风玄老贼!」

我终于发现我是说错话了,只是日后若是见了渐川,我该不该提起飞梦呢。

飞梦拿出鬼厄,和我一起出了门,将众人带至木屋后的空旷之处,随后各自分发了一小段鬼厄,并说了其中利害和痛苦,让众人自行决定是否服用。可不曾想,几乎没有一人犹豫,皆是张口便吞了进去。

三十多人同时服毒,那场面简直要多惨烈,有多惨烈。这幽阳宗不除简直天理难容。

毒解之后,三十多人齐齐跪于飞梦身前,「多谢师姐救命之恩!」飞梦摇了摇头,后撤了半步,指着我说道,「你们要谢便谢他吧,我这条命还是他救的。」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我尴尬的后退了好几步,一直撞到了木屋的外墙,「你们别老跪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而且我也是误打误撞才救的你们,你们只要别再寻死觅活的就成。如今缚炁已解,你们便各自回去吧。」

众人彼此对视之后,默不作声也不起身。

「你们怎么了,干嘛还跪着啊,现在已然没事了呀。」

「少侠,我们已经无处可去了……」星霖站起身,满面的愁苦。「污垢之身,难面父母,天玄山也早当我死了。幽阳宗血海深仇,却又无力相报,天下之大,哪里还能容下我。」

一时间,众人同病相怜,接连哭泣起来,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看着飞梦,可飞梦此时的双眼也是通红。

而秋儿这时正坐在不远处的树叉上,依旧望着清漓山的方向发呆,彷佛此时此地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

就在场面陷入僵局之时,躲在一旁偷看的小念瑶突然钻了出来,「不然我们找个山头自立门户吧,大家住在一起,同舟共济,互相扶持,一起修炼,到时候再将天下恶人都杀个干净!」

此话一出,众人皆止住了哭声,双眼中久违的放出了光来。

「师姐,师妹这话有理啊,既然我们无处可去,何不抱团取暖。」怜雪也从一侧走了过来,附和的说道。

飞梦撑着下巴不免凝眉思索了起来,「这垂绝山脉乃是正邪避战之所,山峰众多,倒是可以寻一处福地,只是自立门户,非同小可,我等修为尚浅,若无能人相助,如何自保呢。再说,创门立派需有名有实,我们之中怕是无人能扛起此名此实来。」

飞梦想了片刻,突然抬头看向了我,我原本只是站在一旁看他们商量,被她这突然一眼看的浑身不自在。

「少侠,你可愿做我们掌门?」

「我?掌门?你让我做掌门!」我才刚刚被清漓允许下山不过数十日,行走江湖还得秋儿带着,一转眼,我就可以做掌门了?

「你别逗了,我哪能做掌门,我这修为你又不是不知道,时灵时不灵的,你可真敢说。」

可众人压根没把我的自嘲当回事,交头接耳之后竟然都点起头来。

「哎,你们别激动啊,我真做不了掌门,哪有金丹做掌门的,何况我这个金丹还是半成品。」

「少侠宅心仁厚,心地纯善,对我们在场的每个人都有救命之恩,为何做不了我们掌门,修为高又如何,我们哪个不是受了大能大恶者的侵害。如今众人皆无家可归,少侠当真放心让他们自生自灭么?」

「我……我……我……」我很想说句话,可我又不好意思说,那便是我想回清漓山了……

「少侠,如今天玄地玄恶斗不止,幽阳浑水摸鱼,渔翁得利,残害天理,正魔已然失衡,少侠既立志行侠仗义,又何必一再推辞,就从我们这些人开始,收纳天下正气之人,必然要覆灭这双修邪法!」

「可我也不会当掌门啊,我下山远游才不过十来日……」

「门派事务自有我等相助,但最重要的便是要有一信一念之人,于我等而言,此信念便挂在了少侠你的身上!」

飞梦说完转而也跪倒在地,带着众人一起拜了起来,

「还请掌门给我派赐名!」

「飞梦,你……」我可真是骑虎难下,这世事也太难预料了吧,谁能想我就去了趟天玄山,回头就成掌门了。我也不是去天玄山考量如何成立门派事宜的啊。

「少侠,你就应了他们吧,飞梦师姐,星霖师妹可都是性情刚强之人,她们能如此跪拜于你,就已经在心里把你当作掌门了。」月涟走到我身边,轻声说道。

「那……那好吧,做掌门就做掌门吧,不过我可说好了,我真的什么都不会……」

「请掌门赐名!」众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又起名字啊……」我握了握手里的剑,脑中一位仙姿佳人顿时一闪而过,我有些腼腆的低下头,小声说道,「不然就叫……清尘派吧……清澈的清,凡尘的尘……」

「清尘?清扫天下污尘!好名字!」飞梦毫不吝啬的称赞道,而我只得尴尬的搓着手,因为清尘二字与我而言必然不是这个解释。

此时耳边突然噌的一声,秋儿从树叉上一跃而下,慌忙的往外跑去。刹那之间,我却清晰的看见,秋儿流泪了……

我想都没想立刻丢下众人追着秋儿跑了出去,「秋儿,你去哪?」

秋儿站在前院,娇小的背影微微颤动着,她颔首望着山下,手掌紧紧握住自己的衣襟,但只是轻声丢下了几个字,「我要走了。」

「走?你要去哪?」我慌张的追问道。

「回家……」

「那明日……」

「无有明日……」秋儿说着话,已然抬手。我赶忙跑上去抓住了她的手臂。

「秋儿,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真不是故意乱跑的。」

「我知道……」秋儿也不闪躲,就任凭我抓着她。

「那你是身子不舒服?」

「……嗯,我要回家中静养些时日。」

「那是多久?」我抓的很紧,彷佛一松手似乎整个世界都要离我而去了。

「三五日或三五月或三五年,亦或是此生……」

「别说了,我不想听……秋儿,连你也不愿陪着我了么?」秋儿转过身,可依旧埋着头,「如今你已是一派掌门,那么多人都会陪着你,又何必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不想当掌门,也不想让他们陪,我只想像以前那样和你两个人……」

秋儿突然一把就把我推开了老远,撕扯着原本轻灵的嗓音喊道,「没有两个人!我们也不能!不能!你明白么,你明白么!」

秋儿喊完用力呼了两口气,原本粉嫩的脸颊变得毫无血色,双瞳中则噙满了泪。我很想争辩些什么,可半响却说不出一句来,因为我确实不明白,一直以来,有太多的不明白。

彼此四目相对,秋儿突然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轻喃,「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随后她再次转过身,声音也恢复了往常的冷清,「我家教甚严,已不能再随意外出。那位月涟姑娘擅长御剑,以后你便让她带着你游历吧。放心,你离元婴已然不远,很快就能自由自在的畅行天下了。皆时,你便忘了之前所有的一切,安心去做你的大侠吧。」

我原本就能感觉到,秋儿知道很多事,我甚至怀疑清漓曾经暗暗嘱咐过她什么。于是彷佛周遭的每个人都带着伪装,总是对我说些矛盾重重亦或是模糊不清的话,不是我不想明白,而是他们都不愿让我明白。

可眼下我却一句都不想问,因为秋儿要走了,于我而言,此时的心情和曾设想有朝一日元婴离山,与清漓永别并无太大区别。

一直以来在清漓那里受到的打击,都可以在秋儿这里得到救赎。可如今,我不得不远离清漓,而秋儿不得不远离我,于是救赎没了,打击没了……我所谓的天下里猛然间就变得空无一物了。

「秋儿……」我的语气突然变的平稳而安然,步伐却变的极为沉重。

「何事?」秋儿被我这一声叫的僵在了原地。

我慢慢走到了她的身后,从怀里掏出她刚刚遗失的那枚我所赠的银簪,转而递到她的身侧,

「你好生回去休息吧,从此以后每日我都会在我们邂逅的那棵树前等你一个时辰。还有,即便我真的元婴了,我也会永远守着清漓山,哪怕只是守在山外……」

秋儿顿时浑身一怔,片刻后突然转身扑进了我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我就直愣愣的站在那,看着她乌黑的发髻,任凭她将泪水撒满我的胸口。

她这哭势起的快,收的也快,我再次被她一把推出了老远,接着秋儿便干净利落的招出了剑刃,以从未有过的疾速,呼啸着腾空而去,在湛蓝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青紫的尾迹。

我看着自己已然空无一物的手掌默默出神,这一天因为秋儿的离去所带来的触动,让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一件我不敢去面对之事,我其实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因为我喜欢秋儿,也喜欢清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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