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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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前方一片树林,苍翠藤木遮天蔽日,幽暗中隐隐泛出一丝潮气,恍惚间,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毕竟,小山秘境里以往也死过人,只是很少罢了。

王修:“如果停在这里,就等于放弃了入内门的机会。”

赵飞尘心一横道:“再走一段路,大家都要格外谨慎,要是实在撑不住,我们再退回来。”

忽然,林中传来一声咆哮。

众人一顿,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一头凶兽蹿了出来。

凶兽外形似豹,通体漆黑,只在脖颈间生有六条金色纹路。

赵飞尘瞳孔急缩,“六纹金阳豹!”

这可是二阶凶兽里的强者,本该在秘境中心地带才能碰上,为何却出现在这里?

一头六纹金阳豹的实力接近练气四重,放在往常,他们联手就算不能打退对方,至少可以从容逃走。但有了先前的疑虑,一时间,每个人脚底都窜起寒意。

六纹金阳豹紫色的瞳孔凝视着他们,迈着优雅的步伐缓慢靠近,喉咙里溢出威胁的低吼声。

赵飞尘极力让自己冷静,他轻声道:“看准时机,我们分开逃。”

可话音一落,凶兽前身压低,一个纵跃猛地扑向他们!

赵飞尘下意识抢上前方,试图用剑抵挡,六纹金阳豹的爪子划在长剑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一爪力量太大,赵飞尘握剑的手不住发抖,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一条鞭子抽在了凶兽身上。

“吼——”

六纹金阳豹痛苦地咆哮,转身咬住鞭子,用力一扯,将刘离扯到身前。袁青儿想要拉住刘离,王修也极快地释放一道法术攻向凶兽。

可六纹金阳豹动作极快,它一个侧滚闪过了法术攻击,回身一抓,还没逃开几步的刘离,就这么被它从背后刨开了心脏!

温热的鲜血喷洒在袁青儿脸上,她傻在当场,耳边模糊地听见一声语气慌乱的“小心”,就感觉腹部剧痛,眼前血雾弥漫,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眼见袁青儿和刘离不过眨眼已香消命殒,赵飞尘脑子里一片空白,大喝一声举剑便刺。或许愤怒提升了他的潜力,那剑势竟让六纹金阳豹顿了顿,剑尖直接扎进它眼睛。

王修也是又惊又怒,哪怕他性子再孤僻,两位女子也与他相处多年,他又怎会不悲痛?王修催动着灵力,长剑仿佛化作火蛇,在六纹金阳豹身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六纹金阳豹连遭重创,痛得翻身打滚,也彻底被激怒了。

很快,两人一兽缠斗在一起。

赵飞尘与王修在外门时就经常切磋,加上此刻情绪激动,剑式完全随心而走,竟配合得十分精妙,与受伤的六纹金阳豹斗得旗鼓相当。

但可惜,这并不能带给他们胜利,他们体内的灵力濒临枯竭,渐渐有些支撑不住,王修甚至因躲闪不及,腰上被抓破了个洞,鲜血汩汩涌出。

“锵——”

六纹金阳豹一尾抽在赵飞尘的剑上,后者力气消耗过多,不慎让长剑脱手。他愣了愣,就见六纹金阳豹一只前爪直罩他面门!

要死了。

赵飞尘脑中浮起这个念头,但却没什么害怕的感觉,平静得让他自己都意外。

“快走!”

忽然,他听见王修这样喊道。

那一瞬,眼前的一切都成为慢放的画面,像背离了时间法则,缓缓擦过他眼膜的片段。

只见王修龇牙裂目,半张脸上都是血水,接着双腿一曲,高高跃起,倒握住剑柄,试图一剑捅穿六纹金阳豹的背身。

但六纹金阳豹不过一扭身便避开剑势攻击,当时,它的爪子距离赵飞尘不足一寸。

可凶兽不会想到,王修的目的并不是要刺它。

一剑不成,王修果断弃掉长剑,手中蹿起烈烈火焰,趁着六纹金阳豹成功躲避后片刻的松懈,肩跨一摆,于半空中改变了方向,猛然扑到六纹金阳豹身上,暴喝一声:“你他妈快跑——啊!!”

赵飞尘一个激灵,霎时从等死的状态中醒来,他几乎是一瞬间明白——王修受了重伤,知道自己跑不了,于是自我牺牲,成全他活命的机会。

他看见六纹金阳豹已经回头咬住了王修的手臂,王修整个人死死抱住凶兽,全身烧成了火人。

他不能再看下去了。

跑!

赵飞尘冲到自己长剑掉落的地方,捡起剑转身就跑。

耳畔有凶兽的咆哮声,有王修的惨叫声,渐渐的,只剩下风声和他再也克制不住的呜咽声。

我为什么要修道?为什么要经历这些事?老老实实做个凡人不好么?

说来,他也是大官的儿子,出生富裕,金尊玉贵地活了十三年,又幸运地通过了寒云宗入宗考核,在旁人的羡慕中,成为了一名外门弟子。

他记得,王修是与他同一天入宗的,也是他认识的第一个同门。那时候,他只觉得此人衣着寒酸,性子阴沉,行为粗鄙,又听说对方出身农家,心里很有些瞧不上。

但他的礼仪修养让他本能地照应对方,一开始王修总没有回应,他也不放在心上。后来有一次,王修得罪了外门的师兄,被堵在寝舍里欺辱,他出于义气陪着对方挨了顿揍,虽然事过后有些后悔,倒是意外的把王修这块石头焐热了。

那以后他俩受了好一阵打压,王修倒也罢了,他又哪里受过这些罪?每当他感觉快坚持不下去时,都会想,如果当时不上赶着拉仇恨就好了。

可只要回忆起王修闷不吭声缩在角落里挨揍的情形,他就感到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支配,若时光真能倒流,恐怕他还是会站出来。

难兄难弟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偶然结交了刘离和袁青儿,后者有身在内门的表姐做靠山,让欺负他们的人不得不收敛,两人总算能安安稳稳地修炼了。

但他没想到,恰恰是被他瞧不上的王修,修炼进度竟比他还快。不但率先锻体圆满,还先一步引气入体,如今实力更在他之上。

起初他是有些嫉妒的,两人修炼天赋相差无几,但自己家里条件好得多,基础也牢固得多,按理说厉害的应该是他啊!好在王修对他从不藏私,尽管不爱说话,但总是竭尽所能地帮助他,久而久之,他渐渐习惯了这种一边嫉妒、一边感激的奇怪友谊。

他本想着,他要和王修一同考入内门,再等十年,刘离和袁青儿也来了,他们四人又能在一起了。

可怎么才短短一日,就只剩他一个了?

宗门为何不来救?老祖为何不来救?难道,他们外门弟子,就命贱如蝼蚁吗?

此时此刻,他第一次对宗门生出了浓重的怨气。

赵飞尘跑累了,不知在哪里停了下来。

傍晚,小山秘境里忽然下起小雨,赵飞尘还是第一回 知道,原来秘境中也会下雨。

他找了个山洞躲了一夜,心里明白,这次内门选拔肯定出了大事故。

于是第二日,他便尝试着返回,争取早日找到传送阵。

经过一夜,赵飞尘的灵力恢复了些许,但秘境里的凶兽实在可怕,他只有小心翼翼地躲避,一路上倒是没再碰到。

但一想到几个好友死了都没人收尸,他又愧又痛,只能强自忍耐。

走了小半日,忽闻一阵打斗声。

赵飞尘犹豫片刻,还是打算潜过去看看。

远远的,他看见三个外门弟子正和一只太阴雕斗得难分难解,那太阴雕竟有些智慧,懂得使用小计策分化三人,加上实力高出许多,三位同门左支右绌,落于下峰。

赵飞尘心中恨意陡升,悄悄靠近,运行心法催动体内所有灵力,直接从暗处偷袭!

太阴雕没想到附近还有人,一个不慎伤了左翅,它发现了赵飞尘,愤怒地转向他试图报复,可三个外门弟子见它受伤,立刻将它围困,赵飞尘也赶来帮忙,在四人夹攻之下,太阴雕终于显出颓势。

它想要逃走,可受伤的翅膀飞行无力,迅速被众人追上。

又缠斗片刻,太阴雕被两道法术同时击中,于半空中摔落,又被赵飞尘一剑穿心,就此殒命。

脱险后,几人纷纷瘫倒在地,急速喘息。

“谢、谢了。”一名青年看着赵飞尘道:“我认得你,你不是和袁青儿她们一起吗?”

赵飞尘眼睛一涩,面上难掩悲痛,将自己的遭遇告知。

几人听了都沉默下来,半晌,那青年狠狠把剑往地上一插,悲声道:“我们也是遇上了危险决定返回,与我们同行的七名弟子,如今就只剩下……唉!”

大家歇了会儿,又继续上路。

途中偶尔也会遇到一些低阶凶兽,好在越往外走凶兽实力越低,否则,他们很可能折在半路。

即便如此,等他们找到了传送阵,都已累得精疲力尽,人也偏偏倒倒。

定眼望去,不少外门弟子聚集在此,皆是形容狼狈,神色间惊疑不定。那些人听见异动,警惕地看过来,发现是同门时,又都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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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心再大的人,此刻也有些草木皆兵了。

赵飞尘找了个空地坐下,也没心思与人交流。

他身旁有人受了伤,正痛苦地呻吟着,人群中不断传来啜泣声。所有人都被愁云笼罩,却又束手无策,只能静候传送阵开启。

而小山秘境之外,景岳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到了,开阵吧。”

他身后两名执事眼神闪烁,也不知在想什么?

只见传送阵升起一道光幕,渐渐有人影浮现。

十来个人飞速从阵中冲了出来,他们先是一愣,眼中有着劫后余生的恍然,随即看向景岳这边,又闪过一抹怨恨。

其中有一人正是赵飞尘,他跨步来到景岳跟前,“噗通”跪地,凄声道:“老祖,秘境有变……”

接着,便匐地大哭,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说什么?!”一名心里有鬼的执事故意大声喝问。

另有一名弟子满脸惊惶,“小山秘境生变,许多人都、都死了!”

他语速很快地将所见情形道来,众人从他逻辑混乱、颠三倒四的描述中,渐渐摸到了头绪。

所有人深感震惊,不约而同看向景岳。

这时,又有不少人陆续从传送阵里出来,他们心中的悲切与恐惧难以形容,对宗门的无所作为不免心生埋怨,深感委屈,此时见了景岳都忍不住迁怒。

但对方身份贵重,没人敢指责,只红着眼睛看他。

两个知道内情的执事十分心虚,他们原本只想制造一点意外,一旦秘境里发生变故,外间的人都能感应到,便可以及时救援。如此,本次选拔不会有太大损失,但景岳终究负有失察之责,想必没脸面继续呆在内门。

只是,他们在外头等了两天一夜也不见异样,直到弟子们陆续出来,才听说情况竟如此严重。

两人心里都很害怕,但转念一想,这件事早安排了人背锅,何况现在骑虎难下,只有硬着头皮继续。

一人道:“老祖!内门选拔此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是我等失察,请老祖责罚!”

他表情凝重,语气沉痛,心里却暗搓搓地想:我只是个执事,你却是此次选拔的主事人,我有罪,你的罪过岂不更大?

见景岳没有说话,另一执事也跟着煽风点火,“事已至此,我们应赶紧入秘境一探究竟。但秘境里凶兽狂暴,恐伤了老祖,不若老祖在外等候,由我等进去查看?”

他意在暗示景岳修为低,年纪小,正因为如此才会行事没有章法,不够谨慎,以至于酿成大祸。

当然,他也想借机挑拨——同样修为低,老祖就是至尊至贵不容伤害,而你们,死便死了。

然景岳却道:“不着急,先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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