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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卿一心为公,本宫知晓了,让本宫想一想,再答复你。”柳娘长叹一声,皇帝终究还是得到了李标这样老臣的忠心,不然李标不会来找自己。可惜这忠心来得太迟,李标已经要致仕了,也失去得太早,皇帝成长的速度达不到重臣的希望,最中正的李标都放弃了。

“老臣明白,一切就托付给公主殿下了!”李标拱手离开,有时候他后恨不得皇帝和公主打个颠倒,要是皇帝有这样的心机手腕,他们就不愁了。

送走了李标,柳娘暗暗思索这件事对自己的好处,若是皇后能合自己的心意,日后在许多事情上能得到支持。可皇帝对自己已经明显有了防范,只是他从内心深处深深的忌惮自己,相信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判断都是正确的,所以才不敢反抗。

插手夫妻之间,最容易里外不是人。情义这种东西,不是天道酬勤,付出就有收获。也许掏出一颗心来,依旧被人弃如敝屣。

她该如何在这件事提高自己的影响力,巩固自己的地位。这才是柳娘思考的重点。

李标刚走,沉水又来报:“孙姑娘求见。”

“孙氏?准太子妃?”柳娘好奇,她来干什么。

“是,只孙姑娘一人,主子是否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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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娘来了兴致,她每次遇到的有趣之人,男人居多,没想到一个面临退婚窘境的小姑娘居然有赐勇气胆魄。

“去请她进来吧。”柳娘颔首同意。

孙氏一身正红色衣衫走了进来,见礼后开门见闪道:“臣女求公主殿下谏言陛下,尽早完婚。”

柳娘笑着摇头,“本宫为什么要做?”

“臣女此请,并非贪恋富贵权势,乃为陛下名声着想。出尔反尔,为君子不耻。”孙氏正气凛然道。

柳娘还是摇头,“不够。”

“臣女知道陛下娶臣女的目的,而今祖父虽逝,孙家仍旧盼为陛下效忠。反之,若陛下不娶臣女,损失的不仅仅是将心,还民心!”孙氏咬得下唇一片苍白,才终于下定决心说出这份露骨的话。

柳娘依旧摇头,“还是不够。你以为这些满殿朝臣不知道吗?”

见镇国公主连着三次摇头,孙氏眼泪直接滚了下来,绝望道:“既然朝臣知、陛下知,为何要令臣女陷于此等尴尬境地呢?”

“哭是不解决问题的,你若是想哭,就回去吧。”柳娘指了指大门口,慵懒的躺下来,不再看孙氏。

孙氏却敏锐的反应过来,镇国公主是在指点她,若是不想她做皇后,何必这么多废话,直接不见就完了。

孙氏跪在地上,叩首道:“请公主殿下教我。”

“你说的朝臣们都知到,陛下也未尝不知。可陛下依旧在犹豫,你要找到原因才好对症下药啊。”

“可……可……”孙氏无语,他们家就是典型的武将,内宫全无人脉,她上哪儿去打听皇帝的心事?孙氏虽没直说,但圆睁的杏眼已经把意思表露无遗。

“嘘……不用兴师动众打听什么,用你聪明的脑袋想一想,回去多翻翻史书,多思、多想,就能知晓答案。钦天监测了三个适宜娶妻立后的日子,一个三月后,刚好在众属国朝见之前。一个是六月后,秋高气爽,万物收获之时。一个是明年二月,春天。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成亲,若是都赶不上,就是天意了。你与皇后位无缘。”

柳娘云里雾里的说了这些玄之又玄的话,随即打发的孙氏。

第129章 公主命

孙妙云进了家门, 就被祖母、父兄等人围着问, “如何, 殿下怎么说?”

孙氏本想把镇国公主的话阖盘托出, 可看着眼前焦急的脸庞, 又变了心思。他们一家都是实干之人, 长于战场杀敌,对揣摩人心并不精通,说了又有什么用, 白让他们担心。更何况, 她坚持一人去见镇国公主就是为了展示个人能力, 若是孙家的能量让皇帝瞧不上, 那能够加分的就只有她本人。

“殿下口气已经缓和, 还说钦天监测了三个大婚的日子让我选, 只是礼部正在顺被改元庆贺的大典,到时各位宗室藩王、外藩属国、天下臣民都要进京,礼部实在忙不过来,因此消息暂时没往外透。”孙妙云顿了顿, 此时不仅她的父母兄弟, 还有伯父们、从伯父们都在,人多口杂,不免说变了意思。“殿下金口玉言, 再不至于哄骗臣下。再者,我为祖父守孝乃是孝行,携此品行登位, 名正言顺。先前皇家不说,也有考校孙家品行的意思,还请诸位叔伯约束家人,静待消息就是。”

“那咱们就不联系御史了?”孙家二伯道,他们都已经和几位御史约好了,准备皇帝一旦想反悔,就上书。

“不必,镇国公主的话再不会错。”孙妙云斩钉截铁道。

众人信服点头,镇国公主这样的人物判断自然不会有错。于是各自散了,孙妙云慢慢踱步回了闺房,思索和镇国公主见面的每一个细节,怕自己有遗漏,还专门写在了纸上,反复揣摩。

情况很明白,皇帝娶她能树立守信的美名,能表示对武将的重视,现在出了波澜,是皇帝没有意识到反悔对他名声的伤害,以及除了孙妙云,他娶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其他边关大将没有祖父的威望和资历,即便他死了。树的影人的名,只要一说孙承宗,现世武将都会给两分薄面。

但是皇帝没有意识到,而朝臣们没有人愿意冒险提醒皇帝,他们不明白皇帝是一叶障目,还是另有谋算。孙妙云感激镇国公主的提醒,皇帝只是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不是对孙家有了恶感,而镇国公主给她的考验,就是把这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给皇帝讲明白。

孙妙云等着家中有听出她言外之意的人来找她,若倒是没人找来,那她对家人的倚重就要大大减少了。

孙妙云如负重担,宫中已有三位宫妃有孕,若是再耽搁,她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定安元年二月,皇帝下旨令礼部准备帝后大婚仪。柳娘斜躺在贵妃榻上,看着底下报上来的密折,孙妙云步步为营,精准把握时机,一击即中,为自己赢回了该有的地位。

孙妙云再来京郊别院拜谢,柳娘笑着提点她:“进宫别忙着生孩子,先把身子养好,给你的孩子准备一个健康的环境,再召唤他来。你是国母,只要你站的端正,无人能动摇你和你孩子的地位。”

孙妙云稽首大礼拜谢,“长公主的话,臣女铭记在心,不敢一日或忘。”健康的环境不仅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内宫净土。她的父母都在告诫她,进宫最重要的事情是生孩子。只要有了嫡子,无人可越过她。可如今长公主的话点醒了她,若不先掌控后宫,她不一定能怀上孩子,怀上了不一定能平安生下,生下了不一定能顺利长成。只有健康、聪慧的嫡子才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孙妙云拜谢。

柳娘亲自扶她起身,“这是最后一次,日后你当称本宫,我也该向你行礼才是。”

“不敢,不敢。”孙妙云连连推辞,胀得脸都红了。镇国长公主位比储君,又有长公主的身份,在仪制上和她这个皇后原本是平级。但现在皇帝都要对这位大姐姐拱手做礼,更别说她这个根基不稳的皇后。

剩下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柳娘能提点孙妙云两次,是看在孙承宗的面子上,是自己尊奉嫡正的移情,是自己对孙妙云能力的看重,再多就没有了。宫中贤妃、德妃等人,待柳娘素来恭敬,有什么吃的穿的,都不忘给她一份,平日里见面也是亲热有加。一个是血缘上的表妹,一个是人如其名的温柔才女,柳娘为什么要区别对待,单单亲近皇后呢?

立场啊!真是个怪东西。柳娘曾经自负尊嫡崇正,可做妃妾的时候依然僭越中宫。如今做了长公主,弟弟的后宫与她没有直接利益关系,她便可以放任孙妙云受到不公正对待,立场啊!

孙妙云进宫当日,后妃跪迎,贤妃、德妃、康嫔三个孕妇挺着大肚子,凤冠霞帔全套大礼服跪在太阳下,等着凤辇走过。还有无数宫妃跪在一旁,恭迎主母,这就是妻妾的区别。待凤辇过后,康嫔的宫女吃力得扶起她,看她脸色惨败,有气无力的模样,十分担忧。

“娘娘,您还好吗?要不和皇后娘娘告假一声吧。”宫女实在担忧。

“住口,大喜之日,不许扫了陛下和娘娘的兴。”康嫔哆嗦着说出这句话,可她苍白的脸色实在没有说服力。

正在着急之时,皇后身边女官前来传旨:“奉皇后娘娘懿旨,令贤妃、德妃、康嫔回宫修养,勿伤龙嗣。”

被点名的几人谢恩不止,被宫女扶回各自寝宫。凤冠霞帔全套礼服在身上至少是二十斤,本身就挺着个大肚子,再有这样的负重,哪里是娇滴滴闺秀能承受的。众人再次感激皇后,看样子不是难相处的人,若真碰上个难缠的主母,她们做妃妾的只能硬着头皮忍了。

康嫔怀孕时间最早,帝后这边正在举行仪式,她这里就发动了。宫人们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幸好镇国长公主在宫中,一下报到了她那里。

柳娘正在慈宁宫陪周太后,周太后一听自己孙子要出世了,再也坐不住。

“母后,您还等皇帝、皇后参拜呢,随行礼部官员唱礼,国之大典,不可马虎。”柳娘提醒道。

皇后不仅仅是个名分,她是理论上与帝王比肩,管理天下女子的最高权威。册立皇后,礼部官员随行,参加这样的活动的不是位高显爵之人都没资格。

“哀家还管什么皇后,孙儿……”

“母后!”柳娘加重语气,“不过皇子皇女,贵不过中宫皇后!”

周太后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她还是皇后的时候,田贵妃就以皇子为名,屡屡和她唱对台戏,当时她愤恨不已。如今做了太后,周太后就恨不得所有女人都给她的孙子让道。

这是不可能的,礼部官员监督着,稍有行差踏错,明日就等着被御史喷一脸的唾沫吧。

柳娘先让太医院和稳婆去照顾康嫔,耐心等皇帝皇后走完大婚议程。

即便柳娘如何自嘲,她尊重嫡出正妻的性子依旧是没变的,差人秘密和皇后说了康嫔生产的事情。

等帝后走完议程,坐在洞房独处的时候,宫人来报:“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康嫔娘娘诞下小皇子。”

“什么?好!好啊!朕有儿子啦!”皇帝一听高兴得跳起来,他这是真情实感。

孙皇后也惊讶欢喜道:“来人啊,赏!今日本宫大喜,我儿就早早为我报喜来了,重赏!”

孙皇后一说话,皇帝才意识到自己喜形于色,且在陌生皇后面前,十分不合适。

孙皇后笑道:“陛下,康嫔生孩子辛苦了,咱们一同去瞧瞧她,也瞧瞧咱们儿子,可好?”

皇帝佯做为难道:“这可是咱们的大婚仪。”

“大婚仪已经走了流程,官员们都退下了,证明国事已完。剩下的是家事,家事自然灵活应变,我也想看一看孩子呢。”孙皇后应事先得到消息,已经在心中打了几份腹稿,现在果真派上用场。

皇帝也清楚后宫女人的小性子,轻笑道:“你就不吃醋?”

“自然是吃醋的,可也不能迁怒到我儿子身上啊!”孙皇后巧笑嫣然,“还没进宫就知道宫中有三位宫妃有孕,宫妃产下的孩子也要叫我一声母后,都是我的儿子。陛下还不许我去看看自己的儿子吗?”

皇帝感动得轻拍孙皇后的手,叹道:“得贤妻如此,朕之幸也。”

孙皇后陪着皇帝去康嫔宫中亲自慰问,康嫔又惊又喜,手足无措,想好在产房内谁也看不见。孙皇后抱着孩子夸了一回,和皇帝说着哪儿像他、哪儿像周太后。等皇帝欢喜劲儿过了,孙皇后又一个劲儿加赏康嫔和她宫中伺候的宫人內侍,点明:“走我的私库,这是我对皇儿的关心。”

这话说的好,刚进门的周太后听了这样贤惠大度的话,笑道:“这正是皇后该有的气度呢。”

事先接到消息的孙皇后,比着急抱孙子的周太后来得还快。

柳娘也走过来瞧了一回皇长子,笑着福礼道:“恭喜弟妹喜得麟儿。”

“长公主折煞我了,都是一家人,万勿多礼。”周皇后和长公主装不熟悉,你推我让,倒很有一家和睦的风采。

看过皇子、慰问过生产有功的康嫔,柳娘奉周太后回慈宁宫安歇。皇帝则携皇后回了坤宁宫,这是他们的大婚之夜,事情已经处置完了,自然“夫妻双双把家还”。皇帝对皇后十分满意,婚前就认为她睿智,还担心她像长姐的脾气,如今见识了她的贤惠温婉,更觉得自己喜欢的她都有,自己不喜欢的她都并没有,天生契合自己的。这样合心意的妻子,如何能不疼惜?

皇帝拉着皇后回坤宁宫亲热,好一副帝后和睦的景象。

原本惊喜的康嫔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贤妃、德妃也心有余悸,难道她们是为皇后生孩子的吗?

第130章 公主命

孙皇后在后宫的日子很难, 真的。

孙皇后早就预料到了日子艰难, 她不怕, 她只会努力寻找解决办法。

开始的时候, 她以为原因在妃妾身上。大婚仪当天, 康嫔产子, 多亏她应对合宜,才免了一场风波。大婚后三个月,贤妃、德妃分别产下二皇子、三皇子, 均身体康健, 常常引得慈父之心发作的皇帝关心, 以致皇帝流连后宫。

所以孙皇后对着妃妾想办法, 一方面提拔了许多美貌宫女侍奉皇帝, 另一方面对高位妃嫔挑拨、防备, 暗中打压。一枝独秀不是春,只要妃妾多了,总能自己乱起来。她这个而皇后只需高坐后位,时不时打一把、拉一把, 坐看她们乱斗就是。孙皇后时时记着镇国公主给她的忠告, 绝不放低身段,和妃妾争宠。

想得很好,可这样不行啊, 贤妃、德妃的确打压下去了,可别的妃妾多了,依然分薄了皇帝宠爱。没有宠爱, 哪儿来子嗣,对皇后并无多大益处。

孙皇后发现“贤德”不能成为她的未有子嗣之前的依仗,又加倍孝敬周太后。周太后本就是原配元后,根正苗红,本该更理解儿媳。可偏偏她的侄女做了皇帝的贤妃,且天下婆婆都有这样的毛病,嫁女儿的时候巴不得女婿围着女儿转,娶媳妇儿的时候见不得儿子对媳妇亲热。

“孝顺”也不能成为依仗,孙皇后又寄希望于“礼法”。自己是明媒正娶、祭拜祖宗的嫡妻皇后,祖宗家法保护着她。可祖宗家法只能作为威慑性武器,皇帝没有明目张胆的宠妾灭妻,或者想要废黜皇后,“礼法”永远都是看着好用。日常生活中的鸡毛蒜皮小事,足以消磨光任何深厚情义,用不到“礼法”做武器,孙皇后就要被气死了。

孙皇后想了很多办法,但她从一开始就清醒的没有把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从为祖父守孝的那一年开始,她就是知道皇帝靠不住。自古卑不动尊,孙皇后当时已经是明旨确定的太子妃,只差仪式。别说是祖父孙承宗死了,就是孙皇后亲爹嘎嘣了,她依旧该当太子妃当太子妃,就该如期嫁入皇室。

皇帝一开始就毁了孙皇后的期盼,孙皇后只能加紧收拢后宫权利,为自己和将来的孩子营造良好的生存环境。

入宫三年还未有孕,宫中皇子排行已经到了第五,公主也有四位,孙家也送上了不少生子秘方,求神拜佛祈求孙皇后诞下龙子。孙皇后不为所动,她怕,她现在还没有养好孩子的能力,她的孩子注定比其他皇子更容易受到伤害。

定安四年,孙皇后终于查出有孕。

孙皇后在太医把消息宣布之前就知道了,抚摸着来之不易的肚子,孙皇后恭敬的请镇国公主入宫。

这几年,皇帝大婚亲政,镇国公主依旧没有退出朝堂,反而权势越来越重。人们都用“天无二日,国有二主”来形容这双圣临朝的局面。以往插手国政的女主多是皇后或者太后,公主当政,少之又少。

身在中枢的人反而更希望侍奉镇国公主这样的主子,心思坚定,不会因事情推进艰难、舆论影响而改变心意。为她办事十分放心,不用担心被扔出去当炮灰。

孙皇后也时时刻刻关注着前朝,看到镇国公主一直在朝中,从未衰败,更坚定了跟着镇国公主走的决心。自己不知前路的时候,就跟着有本事的人走,什么人有本事,从未败过的人。镇国公主出生至今,从未败过!

“大姐姐,劳烦您了,请上座。”孙皇后做了几年皇后,周身气度越发雍容,也和皇帝学着换柳娘“大姐姐”。这是帝后夫妻的特权,血缘亲密如贤妃周氏,唤一声“大姐姐”,镇国公主也是不认的。

孙皇后恭敬请柳娘坐在右上首,在这宫中,皇帝、礼法、品行、美名都靠不住,若说宫中还有温情,大约就是镇国公主的“不近人情”了。坚定站在嫡妻嫡子一边,即便孙皇后三年未有身孕也不曾改变。

“弟妹不必多礼,你也坐。”柳娘几世为人,还做过神医,只看孙皇后行走时不经意的动作就知道了她的来意。“你怀孕了?”

孙皇后悚然而惊,温婉的笑容一时保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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