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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月娘刚刚是回来拿饭食的,估计已经到田里去了。柳娘默默收拾着,如常做着往日工作。

因有心事,柳娘一晚上显得沉默寡言,她心里有气,就算在同一个房间,也没和月娘说过一句话。

两姐妹默默睡下,月娘和她搭话,柳娘也装听不见。一晚上柳娘都在设想那个老汉的身份和他们可能遇到的场景,梦中都是她从老汉身上打开缺口,从此走上发家致富的人生巅峰。

等到梦醒,天已经麻麻亮了,月娘早就起来做饭去了。往日做饭是柳娘的活计,其他人都留着力气下田呢。

等柳娘收拾好出来,一家人的早饭已经接近尾声。赵二婶骂骂咧咧说她瘟神上身,怎么不懒死算了。

月娘赶紧拦住,说了好几句好话。说话的时候还猛给柳娘打眼色,柳娘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顾着低头挨骂。

月娘叹息一声,拉着她娘出去了。赵二婶见好就收,一大早上的,还等着下地呢,哪儿有时间磨嘴皮子。

柳娘吃过早饭,收拾好家务,就跑到村子里打听那老汉是谁。可惜村里青壮年下地了,小孩儿要么关在家里,要么跟着下地或在家里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现在还不到晚上散步的时间,爱唠嗑的老人家都不再村头大树下闲聊,柳娘根本找不到人打听。

等到中午月娘回来拿饭食,笑着递了一个叶子做的小兜兜给她,里面装的是黄色的野果和黑色的覆盆子。

“还和我生气呢,不就掐你一下耳朵吗?”月娘笑道。

“不是生气,我心里想事情呢。”看着小姑娘赔笑脸示弱道歉,柳娘也不好意思再委屈,按理来说月娘的确有资格教训她,只是她上辈子顺风顺水,就是有一二烦恼,大家也自诩“文明人”,谁会上手呢?

“你小人家家有什么事情,还不是和我赌气呢。喏,给你赔罪了,还不接着。”

柳娘笑着从叶子小兜兜里捡了几颗出来,笑道:“剩下的给姐姐吃,我去装背篓。”

柳娘跑去厨房,把饭食装进背篓。月娘在她身后笑道:“果然是小人家家,真好哄。”

第4章 不种田

小姐妹拌嘴哪家都有,月娘用一包野果哄好了妹妹,就当事情过去了,没有放在心上,柳娘也好像没放在心上。

柳娘在雨水丰沛的春天一直上山采摘野菜,类似蕨菜之类的还能洗净、晒干,留到日后吃。总之看起来忙忙碌碌的,赵二郎、赵二婶也没有多说什么,一直让她在家里待着。

柳娘还用柳条给家里变了好些东西,更灵光一闪学会了用柳条编花盆。山上的野花不止传说中的“空谷幽兰”,灿烂的杜鹃、清丽的百合……多不胜数,柳娘甚至挖了一株柳树栽在柳条筐里,名贵花卉卖不成,盆景总可以吧?

刚开始柳娘弄这些“不正经”东西也遭到全家反对,后来柳娘用“有钱人家的讲究,日后说不得能卖钱”为由才保住。

柳娘在努力刷日常的同时,也没忘了这村子里唯一的例外——白发老汉!

经过耐心打探,柳娘知道那老汉姓王,独居在山脚下,离村子有些距离,听说脾气暴躁,为人苛刻。有人说他以前是边军,有人说是游侠,还有人说是犯了事儿躲在这里,只是上头有人才没追究,谣言五花八门,只有一条最肯定,“那老汉手上有人命”!王老头已经在村子里住了好些年,才来的时候经常引起轰动,可现在都归于平淡了,人们畏惧他,也排斥异类,很少有说起他的时候。柳娘经常在傍晚听村里老人们闲聊,多次引导,才打探出王老汉的情况。他手下的田亩都不多,都租给村里人种,租子就够他生活了。虽只有一个人,可有这么多可怕的传言加身,王老汉又是一副恶狠狠的模样,聚族而居的村里人都不敢得罪他,租他田地的人也不敢扣他的租子。

柳娘趁家里人下地,带着自己编的柳条器具往山脚下而去。

果然实力雄厚,在一众茅草屋中,这山脚下的房子居然是青砖瓦房,院门用的也是木门,不想别家简陋的“柴扉”。

“王爷爷,您在不在?王爷爷?”此时刚过早饭,勤快的村里人已经下地,柳娘碗筷都没收拾就过来了,就怕赶上人不在。

柳娘在门口喊了半天,院门才嘎吱响起。

王老汉居高临下的看着柳娘,一双怒目圆溜溜的瞪着她,凶恶之气溢于言表。

柳娘不慌不忙的福了福,笑道:“王爷爷,我是村里赵二郎的幺女,上回在河边见过您,不知您还记得不。这些日子我回去想了又想,总觉得冒犯了您,想得都睡不着觉,这不编了个留条框过来赔礼,看您用不用得上。”

王老汉看这不伦不类的福礼,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并不说话,甩手进屋了。

柳娘看着晃动的院门,笑盈盈跟着进门,还是顺带把院门掩好。

晃眼一打量,院子根基是好的,中间铺了是青石板,两边院墙下留着泥地,只是疏于管理,两边已经长满荒草,还有顽强的种子从青石板缝中冒出,整个院子看上去荒凉破败极了。

进屋一看,更是凌乱,五间青砖瓦房的好房子,里面的家具看上去也有模有样,可惜桌子上堆满了杂物,椅子、板凳更是只有常用的一两个干净,其他都有厚厚一层灰。

“王爷爷,您这一人住也不太方便,连个收拾的人都没有,瞧这屋里乱的。”柳娘麻利的把留条框放下,笑道:“您若不嫌弃,我来收拾收拾,如何?”

王老汉终于屈尊降贵的瞟了她一眼,冷声道:“想要什么?”

“尊老爱幼都是该做的,不过,您要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不如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情,您当讲古闲聊,我也长长见识,您看可以吗?”柳娘满含期盼,王老汉是她接触“主流文明”的唯一途径。

“不可以,老汉我就爱邋里邋遢的,走吧!”王老汉一指院门,毫不留情道。

“王爷爷……”

“你爷爷我没孙女,滚吧!”王老汉真怒了,柳娘还想说什么,王老汉突然走到她面前,恶狠狠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死赖着不走,莫不是想嫁给老汉,哈哈哈哈,这可好,倒贴的老婆,老汉也不嫌弃。”

柳娘猛然后退,再看了看自己五岁豆丁的身材,干瘪枯黄的手指,心说你要不提醒,我都往了自己是女的了。

“听说外面有喜好小孩儿的变/态,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啊!”柳娘撇嘴。

王老汉气得吹胡子瞪眼,想要澄清,又觉得澄清回妨碍自己的初衷,胸口急促起伏,不知在心里骂什么呢。

“滚!滚!滚!”王老汉气得直往里屋走,气急的他没看见堂屋里的小板凳,险些被绊了一跤,更生气了,一脚踢开板凳,砰得一声甩上门。

看王老汉的作态,柳娘反而放心了,他不是不嫌弃屋里脏乱差的环境,更不是恋/童/癖。

王老汉躲在屋里,柳娘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这堂屋,底子都是好的,奈何太脏太乱。除了堂屋,王老汉还有四间大房子,都没有上锁,柳娘推开看了看,却发现里面只有简易的家具,但都铺着厚厚的灰尘,墙角结满了蜘蛛网,想必多年未用。

柳娘转了一圈,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回到家里洗完刷锅,等中午月娘来拿了饭食,柳娘才带着家伙事儿往王老汉屋里去。

“你怎么又来了!”王老汉恶狠狠道。

柳娘笑笑,并不说话。只见她带来了扫把、抹布和锄头,还有一根高高的竹竿,这屋顶的蜘蛛网都把墙挡住了。

王老汉看柳娘不理他,也顾忌着柳娘想要造成既成事实,逼他做什么。王老汉冷笑一声,道:“你上赶着当丫鬟,老汉可不领情!”

王老汉摇着酒葫芦,晃晃悠悠的出门去,也不怕柳娘把他家里的东西卷跑了。

柳娘从院子里扯了野草做绳子,把扫帚绑在竹竿上,先清理屋顶,从堂屋开始。她人小力微,站在椅子上、桌子上才好使劲儿,此时的桌子椅子都是实木的,搬动困难,柳娘累的气喘吁吁,一个下午才把堂屋屋顶打扫干净。胡乱扫了扫地,柳娘把工具放在墙角,小跑着回家做饭。

王老汉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随便一看屋里没变化,还以为柳娘被吓跑了,也没在意,摇着喝醉的脑袋,晃晃悠悠回屋了。

第二天柳娘又接着去了,在王老汉睡觉的功夫,一上午把堂屋收拾出来,地扫得干干净净,桌椅擦得噌光瓦亮。王老汉宿醉醒了从房里出来,愣愣不知何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卧房,才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

王老汉嘟囔一声,“这丫头片子!”

柳娘除了负责家里的一切事务外,剩下的时间都泡在王老汉这里了,家里人早出晚归的下田,也没发现。

短短十天时间,柳娘就把王老汉家中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屋里不用说了,原有的好家具都显出自己本来的光彩,就是院子也被收拾的十分整洁,杂草都除尽了。

今天柳娘的任物是打扫院子的角落,把这个角落打扫赶紧,整个房子就算彻底大扫除了。

王老汉估计已经麻木了,任由她折腾。等到柳娘终于把角落清理干净,王老汉才懒洋洋叫道:“丫头片子~”

“王爷爷,您有事儿叫我。”柳娘小跑着过去,以为自己终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王老汉从怀里摸出一串儿铜板扔她怀里道,“就当老汉我请丫头了,走吧~”

柳娘仔细看着铜钱,大约有十枚,上书“永乐通宝”。永乐!永乐!永乐大帝朱棣,原来此时是明朝啊!

仿佛飘在半空中的柳絮终于有了着力点,柳娘猛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明朝啊。

只是不知哪位皇帝当政,永乐通宝用了好久,直到宣德通宝之前,大约都用这个。况且这封闭的小山村,恐怕过几十年流行货币才流通到这里。

王老汉看她长出一口气的模样,以为这就是她的目的,不耐烦的挥手道:“走,走,走,别在这儿碍眼。”强买强卖的买卖,任何人都高兴不起来。

出乎王老汉的预料,小丫头片子依依不舍的摩挲了几下铜钱,利落的把铜钱放在桌上。王老汉这才直起身来,露出严肃的神色,不要钱,那就是要更值钱的了。

“王爷爷,我来的第一天就求过您,想听您讲讲古、说说事儿,打扫房间、整理院子,都是我小辈孝敬您的。您要是觉着我孝心可嘉,愿意和我说说话,柳娘就感激不尽了。”

“你叫柳娘,家里也不是歹毒的,怎么愿意跑到我这里来?”村里的丫头能有个名字就是父母重视了,多少人大丫二丫、大妞二妞的叫了一辈子,既然是受父母重视的,又为何必接触他这个名声不好的人。王老汉一直以为柳娘是为利,可这铜钱还在桌上。王老汉敢肯定,村子里的女孩儿绝得多数都没见过铜钱长什么样,柳娘居然有推拒的魄力,这可是十枚铜钱!

“果真有意思!”王老汉终于认真起来了。

第5章 不种田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老汉的房子僻静,不容易被人发现变化,可村里人也不是瞎子。往日王老汉衣着邋遢,头发散乱,近些日子居然能梳个光溜溜的头发、穿上干净衣裳,谁都会好奇的。赵家人更不是聋子、瞎子,自然也听说了。

这天中午,月娘回来拿饭,把柳娘拉到一边,严肃问道:“你是不是和山脚下的王疯子说话了?”

王老汉往日总喝得烂醉,又衣着邋遢,在村里有“疯老汉”的雅号。

柳娘一看她的神色就明白了,笑道:“是啊,我这几日帮他整理院子、洗衣做饭去了,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月娘又气又急,道:“你怎么敢和他说话,那个凶人,是不是他逼你的,可有打骂你?有没有受伤,你怎么不和家里说呢?”

“没事儿,没事儿,我自愿的,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的呢!”

“哼!还想瞒我!”月娘狠狠戳她的额头道:“今天二姨奶奶路过田里,特意和爹娘说的,要不是忙着放水灌田,中午就要回来审你!”

“我不过是看王爷爷可怜罢了,头发胡子都花白的人了,还和村里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穿着不干净的衣裳,头发也梳不匀称。”

“就你烂好心,真有这么多功夫,还不如下田呢!”月娘恨恨道:“我不管你了,看娘回来你怎么说!”

月娘拿了饭食就走,柳娘又锁上门往王老汉的房子去了。

如今王老汉的房子已经焕然一新,院子里墙角的泥地里,一边种着蔬菜秧苗,另一边种着喜阳的月季、栀子等花卉,五间大屋中有一间窗户坏了,王老汉不想修整,就被柳娘征用做了花房,里面摆满了柳条筐,筐子里种着柳娘从山上挖下来的野花。

柳娘也不是每天都来王老汉家报到,也跟着小伙伴们上山摘野菜,或者自己上山挖花,哪儿都有她的身影,村里人也少怀疑,这才瞒到这个时候。

柳娘中午回家之前,先把王老汉的中午饭给做好才走,现在回来收拾碗筷。等把日常为生打扫一遍,才轻敲王老汉的房门。

王老汉整着衣襟出来,瘫在椅子上问道:“又怎么了?”

“今天我姐姐说家里人已经知道我来你这边了,我会和家里说一个月你给三文钱,让我帮忙洗衣做饭,可能会有波折,但我会克服的。”柳娘和王老汉说明情况,和他对好口供。

王老汉啧啧撇嘴,嗤笑道:“你都安排好了,要我老汉何用。”说完晃晃悠悠起身,又回了卧房。

柳娘笑道:“午觉不能睡得太多,不然走了困,晚上睡不着,反而达不到养身的功效。”

回应她的是王老汉狠狠的摔门声。

柳娘笑笑,并不在意,转身去了花房。花房里最多的是杜鹃,从山上挖下来的杜鹃花品相好的不多,若是今年卖的话,只能有十盆左右,剩下的都要养护,等到明年、后年才能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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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娘是个没有金手指的人,以前看小说,主角总会有灵泉、空间傍身,再不济也该有个熟记花卉知识,犹如图书馆的金手指。柳娘不行,她养的花有一小半会死亡,选择养花,已经是她最熟悉的行当了,上辈子养过,知道些皮毛,总比让她种田来得强。

仔细检查过花房的花卉,把眼看养不活了几棵丢出去,空出柳条花盆种新的。因过午之后,太阳变了方向,又把喜阳的花卉移到能晒太阳的地方。柳条花盆沉重,忙的气喘细细,一边做活儿,一边想起当初的情景。

那次王老汉给她十文钱打发她,柳娘拒绝,却和王老汉谈起了生意。柳娘每天给他做饭洗衣收拾屋子,代价是王老汉把院子屋里赁给她用,柳娘做工抵房租。自此柳娘在院子里做什么,王老汉都不管不问,只要有他的饭食就好。那十文钱王老汉也没收回,这才让柳娘和家里有了交待。

王老汉不和她讲外面的事情也没关系,总有一日她能自己出去看看。

柳娘打开自己编的柳条箱子,里面是她自己削的木质锄头、铲子等工具,在箱子角落里散放着十枚铜钱,旧铜钱色泽暗淡,配着褪色的柳条筐,不仔细看都找不出来,当初穿铜钱的红绳子被柳娘当做发绳系在头上,这些天月娘早出晚归的,都没注意到。

柳娘数出三枚放在自己怀里,又把柳条箱子盖上。

等到傍晚赵二郎一家回来的时候,柳娘率先迎上去,笑道:“爹娘、大哥、二哥,姐,你们回来了,饭都好了。爹,我有事儿和您说,您能来一下不?”

赵二婶怪声怪气道:“有什么话不能说,做妖做精的,做给谁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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