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范阳洲拉开车门坐进去,发现隔壁还坐着一个人,长得很斯文秀气,是谢文林的配偶小张。对方首先开腔了,“范哥,好久不见。”
范阳洲笑道:“好久不见,小玉还没放学吗?”
谢文林结婚早,范阳洲心里算算,他们的小女儿都上小学了。
对方道:“补习呢,我们刚出完任务,就听说你来了,直接过来的。”
谢文林一边掉头,一边问::“你来b市出任务啊?”
范阳洲回答:“不是,我来看望病人的,正好让我遇见了……”
谢文林说:“讲真的,你有没有考虑来b市啊,我们这儿有个岗位特适合你,组织找了好久都找不着合适人选,你来了,咱们哥俩还能好好聚聚不是……”
范阳洲笑笑,说:“我家在a市啊。”
“嗨,这有什么,你不是一个人过吗?”他在后视镜看了范阳洲一眼,道:“你搬过来,找个可心的人儿,这不就有家了吗?诶,我跟你说,我们b市的哨兵可多的是盘亮条顺的……”
范阳洲笑笑,说:“东西太多,不好搬,还是算了。”
见范阳洲真的没有这个意思,谢文林也不再坚持,“阳洲,你几点的飞机?”
范阳洲道:“七点。”
谢文林啧了一声,瞟了一眼显示屏,道:“那赶不及了,咱们去机场吃吧。”他一脚油门,猛打了半个方向盘,开进了一个小区。“时间就是金钱,我们抄近路吧。”
叶矜的小电驴身后驮着小初,正从菜市场买菜回来,他的电驴是自己改装过的,车后座是婴儿专用的安全篮,甚至后面的小箱子被他修成了可以展开的尿布台。最近b市对非法改装车辆查得很严,开到大马路没准还会被人举报,他都只是往返于小区和小区菜市场以及小区隔壁的幼儿园三点一线。
经过早上的风波,幼儿园紧急放了假,通知全部家长去接孩子回家,叶矜抱着小初登记完就走了,心里惦记着警察和张婷都跟他说,最好带小初去做做心理辅导。毕竟是那样的血腥场面,三个大班的孩子吓得不轻,有一个甚至都开始说胡话了,小初搂着他的脖子哭了一阵,揉揉眼睛一会儿就自己玩自己手里的那个小机器人了。
叶矜到底不放心,去儿童中心给他挂了个心理辅导的号,坐在长椅上等了半天,医生把小初送出来,道:“宝宝没事,对上午的事情印象不深,语言表达和逻辑上都没什么问题,暂时也没观察到心理创伤,是个坚强的孩子。”
叶矜松了一口气,带小初到游乐园疯玩了一阵,小初痴迷于咖啡杯,一个下午把叶矜转得快要吐。
从游乐园出来,他带着小初去买菜。叶矜是个不在乎吃穿的人,他们家的菜都是小初指定,小初小手一指,叶矜眼皮子都不眨就买了。他懒得想,不如让儿子想。
前段时间小初沉迷儿童频道的特摄片,要求买了一只鳖,叶矜本来就十分拙劣的厨艺对这个东西实在是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它在厨房地板上乱爬,当时他们家还没有叶矜改装成功的自动料理台,最后还是叶矜可怜兮兮捧着水淋淋的鳖敲开了楼上吴阿姨的门,这才功德圆满,捧着一砂锅油汪汪的汤回家。
同时,在他站在厨房看着吴阿姨手起刀落虚心求教的时候,也被吴阿姨上下打量了数次,之后一个月每次他回家都被吴阿姨问候有没有对象是不是要给小初找个新爸爸新妈妈。
叶矜把手挂着一兜子胡萝卜,踏脚放着几颗圆洋葱,小初在后面抱着一串葡萄,爷俩晃晃悠悠地准备回家,他们小区是半开放小区,有一条近路,经常会有外来车辆经过,那也是他的必经之路。每次过这里叶矜都是小心再小心,毕竟他带着一个孩子。
今天是周末,车子更多了,叶矜不敢开,停下来推车在路边慢慢走。
小初正牢牢抱着葡萄,爸爸说,不能把葡萄弄掉了。他突然看见爸爸很快地把车一停,猛地蹲了下去。
“爸爸,爸爸!”平时马上就会走过来安抚他的爸爸却没有回应,小初慌了,手一放,一串葡萄落到了地面上,滚了一地七零八碎的。他伸手要爸爸,又被座位上的安全带拉了回来。
大白展开翅膀,把叶矜罩在了里面,厚实的白羽毛密不透风,就像一个巢。周围堵了片刻的车,鸣笛声,发动机的声音,还有各种居民的抱怨声,没人注意到路边的小角落发生了什么事。
叶矜站起来,呼吸急促,他伸手把小初的安全带解开,手指抖得几乎不听使唤,他把他抱在怀里,气若游丝道:“爸爸没事。”
小初摸了摸他通红滚烫的脸,“爸爸生病了吗?”
第36章 一辆手推车
叶矜菜也不要了,车也不要了,抱着小初迈开腿就往家里跑。热度烧得他视线都有点模糊,腿像灌了铅似的,汗立刻大滴大滴从每一寸皮肤里渗出来,一一滚落。他们家不远,他却感觉好像跑了数十公里。叶矜哆嗦着找出钥匙开了门,一屁股坐在玄关的地毯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小初差点被他摔着,自己爬起来,推着他的胳膊,一个劲叫:“爸爸,爸爸……”
叶矜咬咬牙,挥挥手,大白在地上现了形,叼着小初的后衣领往他的儿童房拽。叶矜挣扎道:“爸爸有些累了,你自己先玩玩具,好吗……”
小初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他,点点头,说:“好。”
小初刚进去,刚改造完成的小栅栏门就合上了。
叶矜看他背对自己坐着,开始玩磁性积木。他定了定神,撑着鞋柜站起来,感觉身体内部有什么东西在烧,他的血液和骨骼,每一根神经,都是燃料,肺里几乎吸不进一口清凉的空气。他冲到浴室,把所有的水龙头打开,冰柜里能找到的冰格稀里哗啦全部倒进了浴缸里。衣服都来不及脱就扎了进去。
冰块带来的冰凉刺激着他的身体,把那股皮肤之下躁动的热度压下去一波。可是他知道,自己身体的某一处仍然高扬着,明明烧得口干舌燥,他还是渴望和人拥抱,渴望和人接吻,渴望和人……
他本来就敏感的哨兵身体仿佛把触感放大了一千倍,连衣料的摩擦都仿佛不堪忍受。叶矜把脸埋在冰水下,用力撸动自己的性器,用力到连自己都在那股铺天盖地取代了所有的热浪中感觉到了一丝疼。他拼命地上下撸动,却发现自己始终到不了那个最高点,总是差一点,差一点……
他怎么都触碰不到那个海浪潮头的那一点,只能眼睁睁看着潮水把自己拍入海底。
叶矜坐在浴缸里大口地呼吸,抬头望着天花板,心想,这不可能。
他和范阳洲明明已经……他怎么还会出现结合热?他不可能有结合热。
他哗啦地一声站起来,全身上下都是湿哒哒地滴水,衣服紧贴着身体,不住地打战,皮肤下却有火在烧。
他紧盯着镜子中嘴唇乌紫,颧骨却偏偏浮现出一抹微妙的薄红的自己,脑子里乱成一锅滚烫的粥。是谁?是谁在街上碰了他?还是哪辆车里,载着正好和他匹配度高到能瞬间点燃结合热的人?
叶矜感到一阵绝望。
他不再想要和谁,仅仅是因为生存和本能就联系在一起;他不再想要和谁,假以天命之名许诺终身,他也不再想要对谁产生渺茫而不安全的渴望了。
他用三年的时光活成自己,得到不被打破的家庭,为此他不惜放弃了工作,放弃了勉强可以维系的婚姻,几乎放弃了一切。可是如今,现实告诉他,他永远逃不开本能。他的生活看上去稳固而坚硬,然后命运伸出一个手指头,他的世界就天旋地转。
只因为他是个哨兵,他就会被轻易左右。被情绪,被本能,被天性。
他在冰水中抱着膝盖坐到天已经全黑,热度才堪堪退下。冰凉坚硬的衣料贴在他身上,让他直打哆嗦。叶矜慢慢站起来,感觉每一个关节都冻住了,举手投足咯吱咯吱地疼。
他绝不妥协,无论是为了小初,还是为了自己。
尝过只为自己而活的滋味,就再也无法走入只因本能结合的牢笼。他舔了一口从小就渴望的,橱窗里的漂亮糖果,就再也无法忘记那个味道。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叶矜挪到客厅准备回卧室换衣服。小初趴在栅栏门上黑溜溜地眼睛望着他,小声地说:“爸爸,我饿了……”
被焚毁的森林终于出现第一声归来的鸟啼,他的心一下就静下来了。
耳边飘过一阵居民楼外暮鸟归巢的扑翅声,饭菜的香气袅然而至,生活带着粗糙的质朴,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他微笑道:“好,待会爸爸给你做饭。”
汽车在路上左支右绌地行驶着,范阳洲突然捂着心口弯下腰去,谢文林的配偶立刻问:“范哥,你怎么了?”
范阳洲大汗淋漓,断断续续地说:“车里有没有……有没有抑制剂?”
谢文林心里咯噔一下,立刻一下子提速,拐到了小区的一个角落,把车停下了。
谢文林开的是塔里的公务车,后备箱这些东西都是随车配备的。他立刻弹出了冷藏箱,里面一把的注射器。
范阳洲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们这种场面还是见得挺多的,两个人干脆利落地选了药品配型递给范阳洲,范阳洲伸手抓住,对着自己的脖子推了进去。
谢文林下车去找药店或者便利店,想要买几板口服的抑制剂胶囊,他们车上配备的,毕竟都是应付那种有危险性的突发状况的,药性猛烈,起效快,可是副作用也大。谁知道范阳洲待会还会怎样,还是用民用的那些抑制剂胶囊比较稳妥。
小张也是有经验的向导,在一旁照顾他也放心。
半晌,范阳洲默默抬起头,吐出了一口气。
小张给他拧开水递过去,“范哥,没事吧?”
范阳洲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他摇摇头,低声说:“没事。”
小张说:“可能会有点头晕,别怕,是抑制剂的副作用,好好睡一觉就好了。不过,你怎么……”
他也知道范阳洲婚前一直找不到匹配哨兵的事情,只是,他不是和那个哨兵结婚好几年了吗,怎么还会要结合热?
范阳洲笑笑,没说话。
谢文林提着一兜子药回来,甩到后座范阳洲怀里,“拿去,一天一粒,至少吃一周。”他看了一眼范阳洲,“如果你不想有结合热的话。”
范阳洲喝了一口水,说:“谢谢。”
谢文林说:“你这样我不放心,今晚就别飞了吧,我给你定个酒店。”
范阳洲说:“开回去。”
“啊,什么?”
范阳洲重复道:“开回去。”
那一根尘封许久的精神线,正在虚空中高频振动着,如同在狂风中失控的纸鸢。
第37章 再会
叶矜把湿衣服换下来,翻出冬天的睡衣,还是觉得冷,他打着喷嚏回屋给自己圈了一件围巾,走到厨房给小初做饭,发现不光菜落在了半路,车子也没开回来。冰箱门大开,幸好里面的东西还没坏。
他搜罗搜罗冷藏柜里还剩下的一小块猪肝,扭头问小初:“今天吃猪肝粥,好不好?”
小初扒拉在栅栏前,说:“好。”
叶矜迷迷糊糊给小初煮了粥,爷俩坐在饭桌前一口一口的把一小锅粥吃干净,脏锅脏碗丢进洗碗机里,想要喂小初吃水果,突然回忆起葡萄也丢在半路了。
叶矜手软脚软,好在第二天小初他们幼儿园放假,不用早起送他去上学。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贪睡,九点钟不到就玩腻了,歪在叶矜的身边要拍拍要讲故事。今天把孩子给折腾坏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叶矜给他垫了尿布垫,其实小初最近已经不尿床了,不过医生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受到惊吓,有可能尿床还会复发,与其他第二天爬起来洗床单,不如现在麻烦一点。
叶矜囫囵地睡了一个晚上,头疼得厉害,怎么都睡不沉,脑子里纷纷乱,各色想法稍纵即逝。要不搬家?可是他舍不得他一屋子刚改造完的家具,小初更舍不得新交上的朋友。万一那个人就住在这个小区,怎么办?他会不会没头没脑地冲过去把人家给结合了?
可是不可能,他已经是个结合哨兵了,难道一个哨兵可以和复数的向导结合?这也太荒谬了。
他住在这儿三年都没遇上这种事,万一,那个人只是路过呢?
叶矜猛地坐起来。
一定只是路过!
他爬起来去客厅喝水,顺便给小初盖了盖被子,回到了床上,总算踏实地躺到了天亮。
冰水的威力不容小觑,叶矜醒过来头疼得更厉害了,估计是感冒了。他担心传染给小初,让大白把小初叼到卫生间督促他洗脸刷牙,小初已经习惯了这个看不见的好朋友,迷迷糊糊地站在小板凳上自己稀里哗啦洗脸。
好在小区楼下就有个小药店,叶矜吩咐了一声:“爸爸下去买点东西,早饭在桌子上,自己洗完脸就去吃早饭,馒头要吃光光,好吗?”
小初拿着自己的小毛巾在脸上一阵乱抹,说:“好的。”
叶矜想了想只是下楼买个药,把车子推回来,菜是不想了,不被小区的清洁机器人处理掉,也被小区的野猫给拖走了,他也没精神去捯饬,随便拖了个拖鞋,围着个围巾就出门去了。
范阳洲对小张说:“其实你不用特意陪我来的。”
小张笑笑,,说:“文林今天有任务,我对这附近比较熟,你一个人的我们也不放心。”
他们昨天在几这栋楼周围打转打了半个小时,范阳洲体内的抑制剂成分已经起效了,那呼应越发地渺茫,最后没了声息。
范阳洲取消了飞回a市的行程,打电话给沐川,沐川在那边大发雷霆,最后说:“爱回不回!”挂了电话。他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叶矜的事情,也许他应该去问问温煦。然而温煦这几年总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躲着他。
谢文林帮他在这附近定了酒店,说天色晚了,明天白天再安安心心地找,把他劝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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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小张把女儿送补习班,就过来陪他了。两人在小区兜兜转转好几个小时,也没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早上,居民都纷纷下楼买早点,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楼上下来,正好和范阳洲对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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