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1)
他掩在唇上的手放下来,却觉得手心一片粘腻。他轻轻推开傅兰君,从怀中掏出帕子来擦了擦手,又朝她一笑,道:“无碍了。”
傅兰君从头到尾将他审视一遍,显然还是不信的。之前她正说着,便看见季云黎累极一般闭上眼睛,便不再出声。原本就与他商议到孙二爷家去一趟,见他这样并未多想,只默不作声,想着到了地方再叫他。
谁知才走了两条街,他便蹙着眉咳了起来,直咳得坐不住就要歪到一边。她吓得赶紧上前扶住他,他却用手堵住唇半睁开眼,眼里却是半点光也没有,咳得愈发剧烈。
她不知他这是怎么了,惊慌的喊他的名字,又听他嘴唇蠕动似乎是说了什么,接着又偏过头去咳,半晌才清醒过来。
她看他如今也不过就是勉强坐稳了,看脸色也绝不是没事了的样子,却只不语。
季云黎将帕子收起来,忽地意识到什么,挑开车帘向外看去,皱了眉吩咐马夫:“去孙家。”
那马夫十分为难,看向傅兰君,“小姐……”
傅兰君看着季云黎道:“你这个样子,还想去孙家?”
季云黎笑了笑:“我已经无碍了,不能妨碍你破案子。”
傅兰君一声冷笑,道:“刚刚还吐血,如今便是无事了?”
季云黎半两拨千斤的一笑,“不是什么急症,不碍事。”
他这么一说,在傅兰君听来便是嫌自己多管闲事了,冷冷的哼一声,对车夫道:“听季大人的!”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傅兰君还是觉得气愤,又道:“季大人还是将自己的身子照顾好,若是日后你我成亲,我可不想遇到些不必要的麻烦。”
季云黎一愣,低低“嗯”了一声,道:“不会影响你以后的生活。”
他这样软言软语,反倒更让傅兰君心里不舒服。他身子不适,自己还这样说话,怎么想怎么像自己欺负了他一样!
孙二爷玩玉玩的讲究,吃穿用度也讲究。听季云黎和傅兰君来,自然不敢怠慢,摆上酒席,还将珍藏许久的白玉酒杯拿出来。
季云黎来柳城向傅兰君提亲一事已是人尽皆知,孙二爷见他俩一同到了也不奇怪,只是好奇他们为何而来。孙家与傅家倒是诸多往来,只是他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依着自己的身份,他俩自然是不会亲自来送请柬请他去喝喜酒!
酒席过半,孙二爷才问:“不知二位今日前来是有何事?”
季云黎又是一杯酒下肚,脸上稍稍泛红,已不似刚才的苍白。他温和有礼道:“不知孙二爷可知晓正在查的柳城窃玉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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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二爷先是一怔,随即叹了口气,道:“我自然是知晓的。不止知晓,我府上的一块宝玉也不知让何人盗走了。”
季云黎皱眉,忽的想到他刚刚出狱之时见到的那苏琼枝。那日就有人说,她的叔父在孙府雕玉的时候,将孙府的宝玉弄丢了一块。
傅兰君显然也是想到了此事,便问道:“那孙二爷丢的是块什么样子的玉?”
“是禹山产的墨玉。”孙二爷道,神情十分惋惜,“我托了许多人,找了许久才找到那么一块质地均匀的墨玉,谁知竟丢了。”
“那为何不报官府?”傅兰君又问。
孙二爷喝了口酒,又叹了声,道:“不瞒傅小姐,我先前吃过官府的亏,信不过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各位嫌疑人为自己的辩护)
孙二爷:我有钱(不稀罕)
六桃仙:我没本事
琼枝叔叔:我没工夫
司越:我没病
季云黎:……
傅兰君:……
梅大人:呵呵
☆、第七章
他吸了口气,道:“那墨玉丢的时候在苏三冬先生手中,二位若是调查此事,我将他请来如何?”
苏三冬便是苏琼枝的叔父。
傅兰君看孙二爷的神色,也是十分懊恼。怕是这玉丢了也给他添了不少烦心事。
傅兰君和苏琼枝交好,也与苏三冬熟识,不以为是他盗了宝玉,也不想去叨扰他们。她心思转了转,道:“我听闻近来六桃仙姑娘经常出入孙二爷府上?”
孙二爷一愣,随即点头:“对……不过是我倾慕六桃仙姑娘才貌,请她来唱曲……”
傅兰君一抬手制止他的话,道:“你请她来做什么并没有什么妨碍,只是她毕竟是孙二爷府外之人,孙二爷宝玉被盗,她怎么能脱得了干系?”她勾了勾唇角,目光如炬的看着他,“倒不如请她前来一问如何?”
她在傅家的生意场上学了那么多年,身上染了不少凌厉的气势,如今这么看着他,竟叫他心里慌张:“六桃仙……她……她怎么会盗我的玉?”
他只这么一句话却也解释不清,傅兰君和季云黎对视一眼,孙二爷此举,竟像是包庇六桃仙。
傅兰君便又弯了弯唇,道:“若不是六桃仙姑娘,我与季大人必不会为难于她。孙二爷是在怕什么?”
孙二爷一时语塞,却依旧不想将六桃仙带来,只结结巴巴地找借口,最后竟恼羞成怒一般,直接道:“我丢了玉与你们有何干系?我孙家之事你们插手,是不是太失礼了?”
“咣当!”傅兰君将手中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隔了一会儿,才哼笑一声,“是我二位多管闲事,那孙二爷,我们便先告辞了。”
她说着,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来,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的佳肴,道:“孙二爷府上饭菜不错,只是这道红烧狮子头,还是城南周记的好吃一点。”
她此话一出,孙二爷便脸色稍变。
季云黎抿唇笑了笑。城南周记的狮子头好,人尽皆知。只是周记在城南,孙家在城北。而且周记除了每日只给傅家菜肴供应,纵使孙家家业不小,与傅家比起来,还差得远。
孙二爷最爱的一道菜便是红烧狮子头,也曾特地拨冗到周记尝这道菜。傅兰君说这样的话,十分有耀武扬威之嫌。
季云黎知道是孙二爷不配合惹她不高兴,纵使不能对他如何,嘴上怎么也要讨点回来。他心底轻叹一声,果真还是以往的模样,不,果真还和自己上一世认识的傅兰君,一模一样!
他起身跟着傅兰君走出去,边上了马车边道:“听孙二爷和司越的话,六桃仙盗取宝玉的嫌疑最大。我们去坊子一趟?”
傅兰君看了他一眼,闭目蹙眉摇了摇头,道:“我累了。回傅府”
看她的模样,倒还真的在为孙二爷的不配合而气恼。季云黎笑着劝解她:“毕竟孙二爷和六桃仙是那样的关系,孙二爷护着六桃仙,也是他俩情意深重。你何必气恼?再说我们在孙府审问六桃仙,指不定孙二爷怎么妨碍我们,还是到时候在坊子里,单独审问她为好。”
他话落,傅兰君便睁开眼,又将他上上下下审视了一便。季云黎让她看的浑身不自在,问道:“怎么了?”
傅兰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季大人,你是会读心术呢,还是太过善解人意呢?我没说是为了孙二爷不高兴,你怎么知道的?”
她此时一声季大人,便没了以往的生疏客气,反倒添了一份调笑。
季云黎笑道:“我未来的夫人,不能看出她的心思,日后要怎么哄她?”
傅兰君“嗤”了一声,又转过头不再理他。
季云黎心中暗笑,他与傅兰君十三年夫妻,曾是世上最亲近的人,她一抬手,一皱眉,自己便能知晓她想的是什么。如今看出她这点小心思,又算得了什么?
他还看得出,她要回傅府,也不是因为她累了,而是担心他的身体。她这样默不作声的关心,让他极为受用。
傅兰君想不到,她到牢中走了一趟,回来后院子里竟是一片张灯结彩。窗户上贴了“囍”字,门前挂了大红灯笼,十分壮观。
她怔愣的工夫,小素便像是幼燕一样飞出来又将她拉回房里,嘴里还念念有词,“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该要好好的庆贺一番!”
傅兰君将自己的生辰,父亲母亲的生辰,兄长的生辰就连傅家那些姨娘的生辰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将家里大大小小喜事好事的日子都想了一遍,却未曾发现有今日的。
她心中疑惑,见桌上已经备下好酒好菜,小素口里还说着,“小姐九月便要双十的年纪,再这之前总算能嫁得出去了!要我说,小姐这次还真是上天给的福气,季大人这样的佳婿,打着灯笼都难找!可是要好好庆祝一番!”
傅兰君默默无语,还来不及开口,小素就又蹭蹭跑到门口,懊恼的皱眉:“我让那木头将季公子带来,怎么还不来?”
傅兰君听小素口中的木头,怕是季云黎贴身侍卫卫陵。她想着卫陵那一张脸,说是木头当真不假。
小素喃喃道:“小姐和季大人的婚事,季大人不在场可怎么行?”她这么说着,便再等不及,“不行,我自己将季大人带来!”
傅兰君来不及制止她,便见小素一溜烟又跑了出去。她无奈扶额,小素这个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傅兰君看着窗子上的“囍”字,越发觉得自己在嫁给季云黎一事上,已经是骑虎难下。
只一会儿,小素便拉着卫陵到了傅兰君的房子里,边走边数落他:“不是说过让你将你家大人带过来吗?帮他们两个庆贺一下你不是也同意的吗?布置的时候帮忙不是很愿意吗?这时候怎么就这么磨磨唧唧的?”
傅兰君看着卫陵那样高大的男人,被小素拖着边走边数落,还垂着头一言不发,颇觉得好笑。
季云黎也跟着进了门,看到房里的布置也愣了愣,随即缓缓笑开,道:“我以为兰君叫我来是要做什么,原是如此啊。”
小素看他对屋子里的布置似乎十分满意,顿时尾巴翘上了天,到他身前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问:“季大人喜欢这间屋子?”
季云黎看着她亮晶晶的一双眼,也不自觉笑了出来,点了点头,道:“是,只是……”
他皱眉顿了顿,环视四周,顿时又让小素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看小素变了脸色,才又笑起来,道:“只是太喜欢了,日后我与你家小姐在京城的洞房,可以也麻烦你来布置吗?”
小素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傅兰君听了这话顿时无语,撇了撇嘴,道:“谁答应你的提亲了?”
她这句话声音太小,小素根本没有听到,依旧在拉着卫陵和别的小丫鬟叽叽喳喳的说今晚的饭菜要准备些什么。
季云黎走到她面前,道:“看来你成亲,她们比你更欢喜呢。”
傅兰君冷着一张脸,道:“我哪里欢喜了?她们不过是不懂事!”
季云黎顿了顿,忽地问道:“嫁给我,是委屈了你吗?”
傅兰君一愣,他这句话让她莫名心中一颤,“怎么……怎么这么说?”
季云黎嘴角弧度不变,“我唯一想娶的人,却这么抗拒我,我倒是……有些伤心呢。”
傅兰君抬头看他的神情,却看不出有一点伤心,可这句话还是让她心里莫名一疼。她只能归于季云黎长相实在太好,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很难不心软。
她还是别扭,道:“我便是再抗拒,不也还要嫁是给你?”
“我说过,你若不想嫁,我不会为难你。”
他语气低了一些,却也十分认真。
傅兰君看他的神色,忽的问道:“你为何要娶我?”
季云黎神色未变,只道:“京城中大家小姐,个个都与皇室,与朝廷或多或少有些联系。如今我与父亲都在朝为官,长姐又是当朝皇后。若是季家势力过大,怕会引起皇帝忌惮。”
他顿了顿,看了看傅兰君的神色,才接着道:“傅家虽是四大世家之一,却早与朝廷断了联系,我娶你,不只是门当互对,对季家,对傅家都是最有利的。”
这是个绝好的理由,傅兰君不得不信。
她沉默了一会儿,心里也说不清对他这样的说辞满意不满意。他若是说对自己倾心已久,她自然是不信的,只是他说这样的话,虽是实情,却……
“仅是如此?”
傅兰君不觉问出这句话来。
季云黎却看着她笑了,“自然,与我先前说的条件相符的女子不止你一个,可能让我心甘情愿的,便只你一个。”
傅兰君看着他的眼,却并未看出些什么。他这句话说得恰到好处,让傅兰君心底那一点不适也消隐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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