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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悄悄打开,已经换回平常打扮的宁宁轻手轻脚走进来,刚刚弯下腰脱鞋子,灯光就在她头顶亮起。

木瓜站在墙边,手还按在灯具开关上,居高临下看她:“怎么这么晚回来?”

第87章 苏醒的真相

“……加班。”宁宁从包里拿出一叠钱,递向他,“有加班费的。”

木瓜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眼神冷淡的看着她手里的钱,忽然转身朝房间里走去,脚步那么沉,那么重,那么快,像击打在鼓面上的鼓点,一声急过一声。

哗啦一声——什么东西倒在地上?

宁宁蹬掉脚上的鞋子,跟了过去。

她站在房门口,看见里面的木瓜转过身来,倒提着手里的书包,里面的小钞,纸币硬币犹如瓶中流水一般,倾泻而下,一下子铺了满地。

“够了吗?”他昂起下巴看着她。

被他用这样冷淡的目光看着,宁宁忽然感觉到愤怒。

“够什么?”她冷笑一声,走过去,伸脚在地上一拨,拨出一部分钱,“这是你的学费。”

又拨出一部分:“这是你吃饭的钱。”

“这是你租房子要花的钱。”

“这是你买衣服鞋子的钱。”

……

拨完最后一笔钱,宁宁用脚在空空如也的地面上拍了拍,抱着胳膊冷笑道:“这笔钱还不够养活你自己,够什么?够养活妈还是养活我?”

木瓜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那你也不能这样。”他支支吾吾的挤出一句,“你原来那份工作早就辞了,这些钱根本不是你洗盘子赚来的……”

宁宁死死握住手里的钞票,怒极反笑道:“你觉得我的钱是怎么赚来的?你以为……我在外面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将手里的钱甩他脸上,但是握着太久,反而用尽了力气,于是无力的跌坐在床上,几张钱在她面前飘落,她抬手捂住脸:“你以为我喜欢给人做牛做马吗?天气那么冷,我一点也不想洗碗,一点也不想低声下气的说欢迎光临,一点也不想半夜十二点都回不了家,在外面赚加班费……”

在电影里,手上的冻疮只是化妆效果,但在这里,是实实在在的痛。

“……我是个女孩子啊。”她捂在脸上的,冻疮未褪的手在微微发抖,“我现在就这么糟蹋自己,到老怎么办?没文化,老了,不漂亮了,连力气活都干不动的时候,我该怎么办……这些我都没想过。”

她忽然放下手,看着木瓜,眼睛里晃动着泪光:“我全想着你。”

木瓜像是被她揍了一拳一样,难堪的立在原地。

过了许久,他才向前走了一步,两只手微微抬了抬,看起来想要拥抱她,可却被宁宁伸手推了回去。

“姐……”木瓜受伤的看着她。

“……别碰我。”宁宁低头说。

在说出刚刚那些话之后,宁宁忽然发现,作为姐姐,作为木耳,她爱着他也恨着他。他比她小,比她弱,他需要她,所以在家里出了事以后,身为姐姐的她理所应当的肩负起所有重担,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辛苦赚钱供他读书,还要忍受他的不理解和臭脾气。

他拖累她,束缚她,困住了她,宁宁忽然抬头环顾四周,这么小,这么肮脏,这么冷的房间,为了省钱她一直住在这里,关了灯之后甚至能听见老鼠在地上跑来跑去的声音,她一夜一夜在这里苦熬,她明明手里有钱……

宁宁打了个哆嗦,低头看着地上的钱。

“拿去,加班费。太多了?呵呵,不多,等你成了连家的小姐,就轮到你给我发小费了。”

宁宁心中苦笑一声,她知道裴玄为什么会给她发这笔加班费了。

这个男人与欲望为伴,他最擅长的恐怕不是骗人,而是在人的心上撬开一个口子,然后轻轻唱着邪恶的歌,引诱里面的欲望如蛇一样探出头来。

毕竟人心有两面,而他,擅长引导出一个人的黑暗面……

几天后,连家。

家庭跟事业似乎是一对永远的情敌,一方得意,一方失意,宁宁家里一团糟,结果相对的,她在连家的这场大戏里却表现得很好。

“我没你这个女儿。”二少对宁宁冷冷道。

“我没你这个儿子。”一个更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二少一回头,对躺在床上的连老爷子喊了:“爸!”

“出去。”连老爷子简短有力的说。

二少原本还想耍赖不走,但被连老爷子的保镖给架走了,等他走后,连老爷子抬手将宁宁招呼到面前,和颜悦色的看着她:“孩子,跟我说说你的事。”

她的人设早就已经写好了,宁宁坐在他面前,距离不远,但也不近,偶尔看他一眼,但更多时候都在玩自己的衣角:“我?我跟我妈生活在一起,不过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我亲妈,因为她一点也不喜欢我,只喜欢我弟弟。”

“重男轻女,很多人都是这样的。”连老爷子又问,“你读过书吗?”

“读过,不过现在没读了。”宁宁面无表情的说,“我妈说,女孩子不用读那么多书,反正以后都是要嫁人,然后在家里带孩子的。”

“你恨他们吗?”连老爷子问。

宁宁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像是被人戳中心事,然后皱起眉头想了半天,摇头道:“谈不上,毕竟是我亲人。”

“是啊,谈不上。”连老爷子叹了口气,直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怅然若失了许久,才转头对宁宁道,“叫句爷爷。”

宁宁:“爷爷?”

“哎。”连老爷子拍拍她的手,笑着说,“爷爷送你去读书,你喜欢什么就送你学什么,毕业了也不用你嫁人,这世上还有个词叫入赘……”

“停停停!”宁宁连忙叫停,然后有些兴奋,更多的是坐立不安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爷爷,你对家里的每个人……都这么好?”

连老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影,他笑了笑,笑容有些淡:“当然,我对每个人都一样好,都一样好……”

人有远近亲疏,哪怕是只有三四个人的家庭,有时候都无法一碗水端平,而连老爷子?他现在都无法一碗水端平,更别提从前了。

回答完这个问题后,连老爷子就一直有些神不守舍,又跟宁宁聊了几句家常之后,就笑着给一旁的黄律师使了个眼色。黄律师立刻对宁宁说:“连先生有点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让他休息一下。”

宁宁笑着起身:“爷爷再见,好好休息。”

门在身后关闭,她知道他们接下来要讨论第二轮试镜的事情,连老爷子累了?不,他一点也不累,在找出他心目中最亲的亲人之前,他会一直折腾下去,就像楼下这群人。

宁宁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她看着楼下的人,楼下的人也看着她,不是看亲人的眼神,是看竞争对手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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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老爷子渴望亲情,却把亲情变成了一场竞争,既然是竞争,就一定是血腥的,残酷的,注定分个高下的,想从里面寻找感情这种东西,注定一无所获。

“怎么样?”裴玄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宁宁转头看着他,心想:就是这个人,引出了连老爷子的黑暗面,让他渴望亲情,却又不相信亲情。

“老爷子说要送我去上学。”宁宁说。

裴玄噢了一声,似笑非笑:“看不出来,你还挺能讨中老年人欢心的。”

“只是讨老年人欢心。”宁宁更正他的语句。

“也挺能讨我欢心的。”裴玄将烟放嘴里,“我是个中年人。”

宁宁嘴角抽搐,有点想吐。

看着这个人实在是太伤害她的视力了,宁宁急忙将目光投向了客厅里的那群人,他们或三五成群,或自带一个庞大智囊团,她忽然咦了一声:“怎么少了一个人?”

宁宁明知故问,根据连莲的回忆录记载,今天虽然一共邀请了五个人,但是到场的却只有四个,大儿子父子,三女,以及宁宁。四子不会来,因为他路上出了一点意外……

“谁知道呢。”裴玄在她身旁轻描淡写的说,“也许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吧。”

话音刚落,外面就冲进来一个人,心急火燎的朝众人喊道:“不好了,四少出事了!”

宁宁猛然将目光投向裴玄。

她是看过回忆录,才知道会发生这件事。他呢?他是怎么知道的?

与此同时,裴玄家中。

木瓜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膝盖上放着一本书,半天没有翻动一页。

终于烦躁的将书一合,他抬起头,环顾四周,纳闷道:“人都去哪了?”

裴玄家里有很多人,这些人名义上是他的厨师,园丁,男佣,可是木瓜觉得他们的职业恐怕并非如此,因为没有蛋炒饭都炒不好的厨师,没有玫瑰跟月季都分不清的园丁,也没有茶都沏不好的男佣。

今天这些人都不见了,只留下他,还有一个胖胖的女佣。

女佣让他呆在楼下,而她自己守着楼上。楼上有什么?从没上过楼的木瓜不知道。

忽然咚的一声,楼上传来一声巨响。

木瓜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正犹豫着要不要上楼去看看的时候,纷乱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

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手里还拿着一把带血的锤子,看见木瓜,她不由得楞了一下,然后双手举着锤子对准他,上面的血滴下来,她发着抖说:“放我走!”

木瓜惊讶的看着她的脸,忽然摘下自己脸上的面具,朝她走近一步:“姐,你怎么了?你怎么这幅样子?”

穿着白色睡裙,有着跟宁宁一模一样面孔的少女被他吓得倒退一步。

木瓜忽然止住脚步,狐疑的打量她半晌,然后慢慢倒退慢慢说:“不对,你不是我姐。”

他退到了客厅的桌子旁,桌子上放着一只果盆,他反手抽出插在苹果上的那把水果刀……顺便把扎上面的苹果丢掉,刀尖对准对方。

白裙少女吞了吞口水,虽然两个人手里都有武器,可木瓜是个男孩子,而她是个女孩子,而且他身强力壮,她身体虚弱,她不可以跟他动手。

“李嫂怎么样了?”木瓜看见了她锤子上的血,冷冷问,“你把她打死了?”

李嫂就是那个胖胖的女佣。白裙少女楞了一下,急忙摇头道:“我没打死她,我打晕了她,我也是逼不得已……等等,姐姐?你是不是有个姐姐长得跟我一模一样?你是她弟弟?”

木瓜眉头一跳:“是又怎样?”

白裙少女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她的笑让木瓜有点烦躁,他又朝她走近了一步,冷冷问:“你笑什么?”

“我是个演员。”白裙少女收敛起笑容,对他说,“有天裴玄找到我,说我跟一个富家私生女长得很像,那个私生女出意外死了,他给我钱,让我来扮演她。”

听了这话,木瓜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比如裴玄为什么找上姐姐,又为什么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让他一度以为他们两个……

“后来我也不小心出了意外,被车撞了,变成了植物人。”白裙少女说,“他才找上你姐,因为你姐跟我长得一样。哈,我猜他肯定也对她这么说过,‘富贵险中求,如果正常工作的话,你要洗十年的盘子才买得起你脚上穿的这双皮鞋’,‘你要从民国工作到现在,才买得起这栋房子’‘现在只要你点点头,这一切就是你的了’……”

“我不明白。”木瓜皱起眉来,“既然有这么多好处,你干嘛要跑?”

白裙少女沉默片刻,说:“因为他是骗我的。”

木瓜:“……什么意思?”

“……我是一个月之前醒过来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白裙少女哆嗦着嘴唇说,“那时候在裴玄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有很多话他不会对活人说,但会对死人说……”

这事关系到自己的亲姐,木瓜忙催促道:“他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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