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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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怎么都好过满天卫星满地摄像头的现代,那儿一个义务教育文凭的保安耳朵里都有耳塞,随便谁在安检口站一天就知道怎么分辨金属和危险液体,搜身的都仿佛有权要求你脱鞋解皮带,只要穿制服的是女的就能不论男女随便往身上摸,手持金属探测器淘宝价只要五十块还包邮……

在人流中像个刚进城的刘姥姥一般傻站了许久,鹤唳终于确定了自己遇到了难题。

该死的阶级。

她要接近佑吾扬威队。

但她进不了驿馆。

听说各地过来的马球队都被安排在城内的各大驿馆里,这佑吾扬威队号称所有参赛队伍中平均地位最高的明星球队,自然被安排在了离皇城最近的明义坊的明义驿馆内。

驿馆与客栈还有旅店是有差别的,它相当于国宾馆,但却自带审查制度,不是谁穿全套正装就能进去的,这儿没人带领或者没邀请亦或是没介绍信都进不去,可这次,她不能偷偷进,她得用正当的方式见到里面的人,否则很难被信任。

鹤唳反复确认自己的任何试探都有可能被驿馆里的人当成可疑分子后,回到旁边的食肆里坐着,查看自己的计划到底是不是可行的。

想要成事,她必须进宫。

羡羡如今应该就住在宫里,或者与燕舞一起。她倒是想混进去,可现在的皇城可没那么好进,连严青镕这种野生的武士都能察觉她的所在,随便一个巡逻贫民区的武侯都能感知她的杀气,这个年代的武者在武力上尚不知与青山那一代的神人有多少差别,但是数量和经验上那真是大幅度增长。

一个两个……五个六个那随便对付,再多点人她也只能哭着逃跑,更遑论那皇城里满满当当全是水准以上的禁军。

但是,她又不能走那种正常的动辄奋斗十几二十年的路线,也不能与那群“王的男人”为伍,那她能借用的,自然只有与“外戚”相对的世族大阀的力量了,而目前她能掌握到的最接近这股力量的人,就是那群“名门之后”。

好久没处心积虑混“实名制会所”攀富二代了。

办公环境真是越来越恶劣。

一把辛酸泪。

仔细观察到宵禁,她终于确认自己目前守株待兔的计划还是不成熟。

虽然这明义馆并不沿着直通皇城的定鼎门大街,所以还算隐蔽,她若要搞什么事情,一时间还传不开。

但还是有传开的危险。

凭自己那些同门利用耳目的能力。难保不听到什么蛛丝马迹。

真是愁死个人。

她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回去闷头睡觉,决定第二天看了佑吾扬威队的比赛再说。

第二日,佑吾扬威队对阵南雁北飞队。

鹤呖当然没有正经拿到票,但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那随便看一场免费的球赛自然是小意思,可惜的是这个外面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她却完全没有好好利用,整个球赛的过程,她都在观察。

观察观众,观察球员。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身体语言,除了观众外,球员在高压状态的每一个举动几乎都出自本能,可以直接体现他们的性格、为人、智商、身体状况……和社会关系。

她的眼神顺着看向观众席。

地位略高的观众中,百分之八十是佑吾扬威队的后援团,其中父亲身居高位,有可能是军中将领的就有两位。另外也大多是阀门大户,最差也有两个官员照看,显然佑吾扬威队号称“天之骄子”

也并非浪得虚名。

一场球赛结束,佑吾扬威队势如破竹,虽然与南边来的南雁北飞队同为客场作战,可全场的震动欢呼都仿佛他们就是主场球队,十个青少年意气奋发,骑着马儿满场转圈,引来香帕花朵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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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最是年轻的少年,他红衣白马,在比赛中奇招频出、技艺精湛、敢打敢冲,数次引来满场欢呼,赛后又因立了大功被年长的队友挨个儿夸赞,此时兴奋得绷不住故作成熟的脸蛋儿,笑得眯缝起猫儿一般的大眼,连牙龈都露了出来。

鹤呖混在花痴的大姑娘小媳妇中冲着那孩子也兴奋得又跳又叫。

“远郎!远郎!”

“小将军在看我!小将军啊啊!”

“你太棒啦!李远佞!就是你啦!”鹤呖的尖叫刚出来就淹没在声浪中。

然而毫无所觉的李远佞还是傻乎乎的朝她的方向挥了挥手。

“哎哟,还带心灵感应的呀。”鹤呖笑眯了眼。

☆、第77章 真实谎言

李远佞,虚岁十五,右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二儿子李承诫的长子,即李大将军家二房长孙,一直居于长安老将军府,这次趁着比赛到洛阳自然是住爷爷家,到顺便看望爷爷和大伯李承训。

喜好马球、打猎、郊游、习武和收藏宝刀,性格……中二期。

不管长安还是洛阳,他到哪儿都是名门贵胄,小公子比赛之余和小伙伴一道四面游玩,鲜衣怒马意气奋发,过得分外自在。

这次共十六支马球队到达了神都,按照隔一天一场的速度来看,少说也要两个多月才能进行打到半决赛,故而这阵子在城内但凡遇到扎堆的马队,十之七八都是马球队员,其中最为洋气俊美的,那必然是佑吾扬威的队员了。

不管走到哪里,他们都像聚光灯一样吸引着周围路人的视线,武周的洛阳承继了“天可汗”太宗以来独属于长安的盛世繁华,别说唐人,就是开春进贡或者前来游学的外邦人士都被这气氛和马球的魅力所影响,追逐起独属于这个秋冬的潮流来。

平时只在各自领域等人采撷的美人蜂拥而至,以各种形式接触着这群健康又美型的天之骄子,有的渴望能长相厮守,有的也只期盼露水姻缘,几天时间洛阳城内处处桃花,竟似春天又来了一遍。

这当然方便了某些心怀鬼胎的人。

鹤唳拿出了脑残粉追星加上狗仔队抢热度的劲儿,硬是在短短几天将一个少年的喜好和行动规律摸了个遍,其详细和精确程度已经达到了过去拥有网络和监视器的水准,编写一个程序出来差不多可以让一个机器人完全复制他的生活。

比如宰相张柬之家的公子出现后,如果递了拜帖进去,那不是诗会就是庙会,出了门如果右转那便是诗会,左转那便是庙会。如果没有递拜帖,只是站在门口等,那目的地不是青楼就是会所,青楼的话出门往东,会所的话,往东是个会作诗的妹子,往东北就是个会跳舞的妹子……

以此类推,李远佞在洛阳的所有大小关系和行为活动都被她织成了一个细密有条理的关系网,根据亲疏远近和他的个人喜好环状往外,直到再没别的可能为止。

而从这张网上所体现的所有信息,都把小李公子的整个人由内往外的展现了一遍,误差绝对不超过百分之五。

一遍遍回忆着脑内的网络,鹤唳终于确信,这个小家伙,已经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可以行动了。

李远佞很气闷的坐在云兮楼的二层雅间中,面前楼下胡人女子跳着激情妖冶的回旋舞,鼓点声勾起一阵阵欢呼,楼下的商贾纷纷各出奇招企图吸引台上美人的注意,本来热闹却高雅的场景顿时一塌糊涂。

“爷,请用。”柔嫩的女声从旁边传来,丰腴美丽的女子递过来一碗清酒,笑意温婉。

“走开!”李远佞一把推开,“让我一个人呆着!”

“可是,小相爷吩咐过……”

“他是吩咐我!又不是吩咐你!我还不能吩·咐你走吗?!”

被这么吼了,女子不以为意,起身优雅的福了福身,从容的走了出去。

“哼!”李远佞一口喝掉杯中酒,看着桌上圆润饱满的葡萄,抓起一把就扔了出去。葡萄一颗颗砸在门上,咕噜噜的滚了开去。

“自己去寻欢作乐……”他咬牙切齿的倒酒,“拉着我做幌子!可恶!可恶!谁说我什么都不懂!他又知道什么,我可……”

门忽然被打开,一个人滚了进来,转身的时候立刻关上了门,速度之快,小将军都没反应过来。

“你!”李远佞猛地站起来,手下意识的往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该死!”他低骂,今日被拉来得急,他没来得及拿佩刀!

刚要张嘴喊叫,却在那人抬头的一瞬止住了。

这是个瘦弱的女子,衣服已经被鞭子抽烂,透出满身狰狞的血痕,她的脸是唯一还白净的地方,一张小脸明眸皓齿,脸颊上却遍布干涸的泪痕,她的眼中满是绝望和惊恐,在看到他摸着腰间的手时,甚至流露出一丝狠意。

她单膝跪在门前,一手撑地,一手微微握拳,全身紧绷,像只蓄势待发的受伤的小豹子。她的手腕处有捆绑勒出的血痕,显然为了挣脱捆缚她几乎磨断了手腕,垂下的手上满是鲜血。

她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痕。

泪痕全变成了血痕。

她咬紧了牙关,眼睛微微眯起,忽然往后看了一看。

李远佞也听到了,粗重的脚步声快速的靠近,转眼就接近了他的房门。

女子的神情越发绝望,可周身的狠厉之气更盛,她急促而小心的呼吸着,无视呆滞的李远佞,直接扑向另一边的窗户,她探头往外一看,犹豫了一下。

虽然临街,但这是二楼。

连李远佞都替她紧张了,此时门口已经有人敲门,一个温和恭敬的男声问起来:“李公子,小的是这楼子的管事,有些要事,可否进来禀报于您?”

“额……”李远佞一愣,他往窗边一看,发现那女子竟然不见了!窗户大开着。

真跳下去了?!

他连忙奔过去看,却发现那女子确实在窗外,双手却紧紧巴着窗沿,吊在半空中,见他探出头来,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表情冷硬,可眼泪却掉了下来,她压抑的呜咽了一声,却没说出一句求救的话。

“李公子?”外头催促之意明显,似乎已经有了破门而入的苗头。

李远佞无暇多想,他一把按住那女子其中一只摇摇欲坠的手,回头见那形容儒雅的管事真的自己进来了,立刻横眉竖目:“我正要问你们!什么血淋淋的东西都敢往外放!刚才是有个人开门,见我在里面就跑了!爷可受了大惊了!”

“血淋淋?”管事似乎有些疑惑,他四面看了一下,对着大开的窗门多望了两眼,似乎确实没想到会有人能这样巴着窗外,便不顾李远佞的质问,连连道歉,又着人送了赔礼的酒水点心,才关门离开。

此时李远佞分明感到手下巴着窗户的手已经剧烈颤抖,仿佛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他连忙探出窗户,双手抓住女子的手腕,只摸到一手让人毛骨悚然的黏腻,这一抓力道之大,硬是让硬气如铁的女子都疼得哆嗦了一下,她倒吸一口冷气。

“你上来!爷送你出去!”李远佞想让她放开手,“这楼子果然不干净,你放心,你家在哪,我带了你去找,如果能找到拐卖你的人,我定还你个公道!”

遇到了生的希望,女子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下来,可却没见柔和,也没有嘲讽,反而平静的问了一句:“你也是来女票的?”

“额……不是,我,我有家训,我没,你看我房里没人!”

李远佞慌张的解释并没有带来预料的效果,女子只是笑了一笑,轻轻的应了一声:“恩,我信你……谢谢。”

说罢,她双手猛地一挣,脱离了李远佞的桎梏,仰天倒了下去!

月光下,她的眼中竟然有些淡淡的笑意,与方才那般坚毅狠厉相比,竟然有种让人惊心动魄的感觉,李远佞呆呆的看着,一声惊叫就堵在喉咙里,他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傻傻的看着女子摔在在一楼的飞檐上,又顺着屋檐平平的滚到了地上,深巷中一片漆黑,在身后青楼热闹银糜的声浪中,安静得犹如深渊。

像死了一样。

李远佞傻站了很久,才如醒了一样,他飞奔下楼,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路奔到小巷中,借着月光急切的寻找了很久,只看到一片血痕,绵延到远处,逐渐断掉。

他站在小巷中,怅然若失。

“李公子!李公子!”听了通报的管事带着几个手下追了出来,连带的还有这云兮楼的老鸨子雁妈妈,看到那满地的血,尖叫了一声:“哎呀呀!这,这这!谁下的手?!”

没人应答,李远佞怒火丛生,回头骂道:“谁下的手,是本公子不成?!”

“公子,公子,小的有罪,您受惊了,只是这贱妇……”

“你们拐卖女子,滥用私刑,此事我必要告知张兄,给楼中其他受害的姑娘一个交代!”李远佞一股豪气油然而生,声音响亮笃定。

管事和老鸨顿时懵了,连要解释什么都忘了,只是跪下来连连磕头告罪,却拦不住侠魂附体的李远佞前去寻找相爷公子的脚步。

“到底谁打成这样的!”见李远佞走远了,管事怒喝,指着老鸨,“你个恶妇!不是说了要先养出个人样来再行调=教吗!此女如此孱弱不知反抗,何须用刑!”

“你个死人!我在前头那么多事!谁有空去折腾那丫头!我午时去看她时,她还好好吃着饭,谁闲着去打她!”

“这么多血!难不成她自己动的手!”

“定是你手下手脚不干净,起了银心,才把她弄成那样!”老鸨坐在地上大哭起来,“那是个好苗子啊!那眼神那身段,若将养些日子,胖出个人样来,必能艳冠神都呀!啊呀呀!好气呀!就这么被逼跑了呀!你手下那些杀千刀的呀!一定要找出来啊啊!”

“找!”管事也气绿了脸,“看谁敢手脚不干净,我要他好看!”

看青楼的一群人蔫了吧唧相互埋怨着走远,阴影中,一个环绕着血腥味的角落里,嘴里咬着一脚绷带在给自己包扎的鹤唳,无声的狂笑起来,笑得好不容易扯紧的绷带又松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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