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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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要到达对面了。

正当姜梨心中暗暗松口气,想要带着两个丫鬟往叶世杰那头走的时候,忽然,有一个黑衣人,拦在她们面前。

桐儿吓得差点尖叫,白雪也举起了拳头。那黑衣人却像是面无表情似的,一字一句道:“姜二小姐,国公爷请您看金满堂唱堂会,在望仙楼安排了最前的位置。”

“国公爷?”姜梨道:“姬蘅?”

文纪有些诧异,姜二小姐竟然面不改色的直呼大人的名讳,他点了点头。

姜梨蹙眉,桐儿小声道:“姑娘,这人突然冒出来,什么国公爷,莫不是唬人的……”

“不是唬人,”姜梨回答,“他是肃国公的人。”

这下子文纪心中更惊讶了,他确定姜梨并没有见过自己,但姜梨何以说得这么肯定。下一刻,就听见姜梨淡淡的声音传来:“肃国公喜美恶丑,这暗卫长得如此漂亮,定然是肃国公的人无疑了。”

文纪分明站的很稳,听清姜梨说的话刹那,也差点滑了一跤。

倒是桐儿,此刻认真的抬起头来打量起文纪,待看清楚文纪的脸时,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道:“真的!姑娘,他比咱们府上的侍卫长得好看多了!和二少爷差不多好看!”

文纪:“。…。”

白雪拉了拉姜梨的袖子,小声道:“那姑娘,咱们还去吗?”

姜梨看向文纪,文纪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她心里思忖几番,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道:“去吧。”

桐儿还是有些害怕,姜梨却很无奈,她晓得,就算自己说不去,拒绝了肃国公,姬蘅也会有办法来让她去的。之所以这么有礼,不过是因为他想要显得有礼一些,但这个人骨子里,留着独断专行的血液。

没有人能拒绝他,因为他总有自己的办法。

识时务者为俊杰,姜梨只得道:“走吧。”

她和桐儿白雪一道随着文纪往望仙楼走去。

叶世杰正和叶明轩一边挑花灯一边说话,偶然的一回头,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他差点脱口而出姜梨的名字,但还没说出口,那身影便随着人群一道淹没,再也看不见了。

叶世杰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怔怔的看着出神,叶明轩付过银子,一转眼看叶世杰看着人群发呆的模样,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叶世杰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心里暗道大约是错觉。便是姜梨今夜出来,也不会独身一人,总会有姜家人跟随的。

他实在魔怔的过分。

……

望仙楼是燕京城最大的酒楼。

姜梨作为沈家妇的时候,曾与沈母、沈如云一起经过此楼。那时候沈母和沈如云十分羡慕,她倒不是很在意,相比起沈家人,她的**一向淡薄的要命。不过那时候起,她就知道,望仙楼是销金窟,是上等人来的地方。

前生没能踏足的地方,今生却能如此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还是称为“座上宾”被“请”进去,虽然此请非彼请,到底也是名正言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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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的堂厅里,已经来了一些人,不过姜梨被请到的地方,却是二楼。

二楼的茶间里。

首辅府已经十分奢侈了,但望仙楼比姜家还要讲究。光是铺在地面上的毯子,便是波斯长绒绣花毯,顶间点缀着宝石。屋子里点的熏香姜梨闻不出来,却是极舒服极芬芳的味道,用薛昭的话来说,就是“一看就很贵”。

在“一看就很贵”的望仙楼二楼茶室,文纪帮姜梨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姜梨见到了里面的人。

出乎她的意料,里头除了姬蘅以外,还有两个人,一人是个留着山羊胡的青衫文士,对着姜梨微微一笑,姜梨并不认识此人,只是微笑回礼。还有一人姜梨是认识的,是当初在校验场校考“御射”一门的考官,上轻车都尉孔威,人称孔六。

孔六见了姜梨表现的很高兴,粗着嗓子招呼了一声:“姜二小姐。”似乎有心相与姜梨攀谈几句,然而思来想去也没想出合适的言语,便只能干涩的夸奖道:“姜二小姐的马骑得不错,箭也射得好!”

活像是在夸奖他收下的兵士。

陆玑和姬蘅都异样的看了他一眼。

孔六挠着头,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姜梨这才看向姬蘅,这年青人今日穿了一声淡红的长袍,虽然淡,却越发衬的他容貌浓艳。他的皮肤比女子涂了脂粉还要白皙,嘴唇比四月的桃花还要红润,于是白的越白,红的越红,偏生一双眼睛又是透亮的琥珀色,整个人都不沾人间烟火,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一幅画,即便是懒洋洋的把玩手中的金丝折扇,也美丽的随时可以入画成谜。

“国公爷找我,是有何事?”姜梨问。她实在摸不清姬蘅找她来做什么?

姬蘅瞧了她一眼,突然笑了,他说:“我们好歹也算有些交情,姜二小姐不必生分。今日中秋,路上遇见有缘,金满堂在望仙楼唱堂会,请二小姐共赏而已。”

姜梨纳闷,他们哪里还算有些交情了,要论交情,都是些孽缘。姬蘅见过她在青城山上算计静安师太和了悟,也曾见过她撺掇沈如云,搅浑周彦邦和姜玉娥的一池春水。而她也撞见过姬蘅和李家的人来往的秘密,彼此熟知对方的秘密,在某些时候,说是互相想要置对方于死地也不为过。姬蘅偏偏说的一脸云淡风轻,好似他们有多年的君子之交似的。

简直匪夷所思。

而且他们也不是什么“路上有缘”,分明是姬蘅派人来,没有给她第二条选择的“请”上来的。

姜梨道:“多谢国公爷好意,不过我不爱看戏。”

“二小姐要想将来戏唱的更好,不妨多多琢磨名伶。”姬蘅含笑以对。

姜梨简直差点笑不出来,姬蘅这话,好似又在提醒她宫宴这事。这真是,她做错的一件事,便是不该被姬蘅抓住小辫子,成日这么要挟!

孔六左右看了看,对姬蘅和姜梨之间这种微妙的气氛十分费解,不过他倒是还算和气,对姜梨道:“姜二小姐,方才在楼上见你,身边一个侍卫也没有,也没有你的家人,可是与家人走散了。每年灯会上走失的女子不在少数,歹人也多,便是有城守备,也并非万无一失。不妨等看完这场堂会,我们找人护送你回府,让你和家人会和。免得生出意外。”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孔六看起来比姬蘅真诚朴实多了,姜梨也很难生出恶感。而且孔六说的话也不无道理,眼见着夜色越暗,街道上的花灯越来越亮,出来赏月的人群也越来越拥挤,眼下独身在人群里穿梭,实在不是一件明智的事。眼见着桐儿和白雪面上也露出担忧的神情,姜梨边拿定了主意,暂且按孔六说的这么办。

她瞬间扬起一抹笑容,十分温纯的模样,道:“多谢孔大人。”

孔六有些受宠若惊,又忍不住得意的看了一眼陆玑,怎么样,他没有吓着小姑娘,他年纪还不算大吧?

陆玑撇过头去,懒得看他这幅蠢样。

正说着的时候,楼下突然响起戏班子独有的开场声音。

金满堂的堂会,就要开始了,这是开始的第一出戏。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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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9 章、第八十九章 观戏

金满堂这是最近接替相思班的,在燕京城挺红火的一个戏班子。

但凡最火的戏班子,都像是急于要得到肃国公的认同似的,总要先做这么一场戏给肃国公看。只要是姬蘅认定唱得不错的,这戏班子就铁定不错。就如当初的相思班一般,姬蘅好似掌握着燕京城戏班子的生杀大权,他可以捧红一个戏班子,同样,也能很快的让一个戏班子消失。

虽然在姜梨看来,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堂堂一个国公爷,一个金吾将军的后裔,反倒像是个管戏班子的似的。但有时候又觉得,想姬蘅这样的人,与戏有些渊源,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生的很美,比台上的戏子还要艳丽,生来就该站在人前光芒四射,但他又不太适合亲自登台唱戏,因为他活的太清醒,也太凉薄,无法入尘世这出困局。这样的天之骄子,大约只适合站在戏台下,看旁人虚假的悲欢离合,连眼泪也不屑于落下两滴。

他只是当个笑话看,就如他唇角嘲弄的笑容。

二楼整层楼,大约都被姬蘅给盘了下来,并无别的人在。姜梨可以从茶间里走出来,待走到二楼的栏杆处,往下看,便是戏台子。

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台上的人,却又比一楼的看客要高了一层,姜梨猜测这是姬蘅喜欢居高临下的角度。但不得不说,这样看戏,比直接在台下看,更有一种看戏的抽离感。怎么说,倘若离戏子太近的人,容易入戏。但离戏子近,却又比戏子站得高,便能清楚地感觉到,这是一出戏,戏再精彩,人难入戏,就不会被其中的情绪牵着走。

金满堂的名旦叫小桃红,是个年轻的女子,因脸上涂满脂粉,看不大清楚模样。但看窈窕的身段,柔软的唱腔,也当是个难得的妙人。难怪台下的看客们如此捧场,纷纷拍手喝彩。

这一出戏,却叫“九儿案”。

“九儿案”讲得是个挺有名的故事,是前朝一位女子的故事。年轻女子名叫九儿,在乡下与一位秀才成了亲,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后来秀才进京赶考,得了状元,又成了大官儿,被一名富家小姐看重。富家小姐的老爷想要他做乘龙快婿,秀才就隐瞒了自己家乡已有妻儿的事,与那富家小姐成了亲。

远在家乡的九儿和幼子并不晓得自己的丈夫已经成了别人的夫君,只是忽然有一日,秀才不再寄家书来了。屋漏偏逢连夜雨,九儿的儿子得了恶疾,家中贫苦无钱治病,无奈之下,九儿只得带着幼子前去京城寻夫。历经千辛万苦,受尽旁人冷眼,总算是来到京城。却在京城的街道上,看见丈夫和另一名女子举止亲密。

秀才不肯与九儿相认,还令人将九儿打了一顿赶了出去。九儿这才晓得,他早已有妻有子,早就将家里的妻子都抛之脑后。九儿的儿子在京城里也没能得到银子瞧大夫,加之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不久就病死了。

九儿失去丈夫又失去儿子,心中痛苦不甘,便投湖在秀才门前的一条河里,她死后,化为青鸟,终日在秀才府门口高声啼哭,惹得人人驻足。此事惊动了皇帝,下令官差彻查此事,晓得了秀才是如此负心薄幸之人,便削了他的官职重责,那富家小姐也与他合离。秀才最后落得一个一无所有的下场,没能熬过严冬就冻死了。

这个故事是前朝一位说书先生杜撰的故事,不过因着十分精彩,对于里头九儿的遭遇令人深感同情,后来又被戏班子搬上戏台,成为很出名的一折戏。女子们爱看这样婉转凄怨的故事,会跟着里头的九儿难过落泪,男子们则是唏嘘,虽说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态,不过也有“糟糠之妻不下堂”之说,这样背德的人,难怪最后老天都看不下去。

姜梨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还是桐乡的一个小姑娘,那时候年纪小,并不会跟着落泪,只是一味的愤概九儿遭遇的不公。还对薛昭说若是自己,晓得了自己的枕边人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绝不会自绝于秀才门前,而是拿着刀与秀才同归于尽。薛昭当时还说:“到那时,你定然会舍不得。”

她嗤之以鼻,有何舍不得的,不过是个连畜生都不如的白眼狼。故事里的九儿居然还会念着过去的好,也不知是不是杜撰这个故事的人没能想明白,出了错处。

那时候的她想不明白,却没料到,许多年后,这个故事像是翻版似的,重新刻印在她生命里。她成了另一个九儿。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谎言、背叛、流言和伤害充斥着最后的时光。

但有一件事从头到尾她也没变过,便是如今,再次问她,她还是可以说,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当对方选择背叛的时候,就是将过去的情谊全都挥剑斩了干净。旁人不在乎的东西,自己却小心翼翼保存,那不叫善良,叫轻贱。

她决不让人看轻自己。

台上的小桃红,称九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夫君,然而夫君却避而不认,小生唱道:“并非是我不将你认,怕的是一步走错,祸临身。”

小九儿:“说什么一步走错,祸临身,分明是你得了新人,忘旧恩。

想当初在均州读书求学问,妻为你堂前行孝奉双亲,

大比年送你赶考把京进,临别时千言万语嘱夫君

嘱咐你中与不中早回转,须知道爹娘年迈儿女连心

谁料你一去三年无音信,湖广大旱饿死双亲

爹娘死后难埋殡,携带儿女将你寻

夫妻恩情你全不念,亲生儿女你不亲

手拍胸膛想一想,难道说你是铁打的心。”

台上的人唱的泣涕连连,姜梨听得心如刀绞。唱词种种,实在很难不让她想到自己。就如九儿怎么也不明白,她什么也没做错,什么都做的很好,丈夫为何要遮掩对待自己。姜梨也很想问问沈玉容,荣华富贵真的有那么好,好到连人性都可以抛弃,什么都不要吗?

更何况,还有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出世到世上,就葬身于这场肮脏的阴谋。沈玉容在牺牲他的时候,有没有一丝迟疑,知道这孩子身上流着他的血吗?

姜梨不敢往下想。

另一边,也一直看戏的陆玑突然出声道:“喏,姜二小姐看的很仔细。”

三人都朝姜梨看去。

姜梨侧身对着她们,眼眸垂的很低,却是错也不错的盯着台下的人,显然看的很仔细。仔细去看,就能看到她紧紧抓着二楼台上的雕栏边缘,手上骨节都发白,抓的用力。

她是沉迷到戏中去了。

“这有什么?”孔六不以为然,“姜二小姐嫉恶如仇,又善恶分明,这出戏讲得憋屈死了,听的人都生气,姜二小姐为戏所感,听得投入点,很正常嘛。”

“为这出戏听得入迷有所波动很正常,”陆玑笑眯眯道:“但这可是姜二小姐啊。”

姜二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似乎随时都是微笑着的,便是不笑的时候,也是温和如一汪溪水,平静而和缓,几乎看不到她大怒或是大急的时候。这样的性子在有些人身上是不温不火,但在姜二小姐身上,有点眼力的人大约都能看出,姜二小姐是不计较。

或者说,大部分的事情,在她眼里,都是不重要的。不重要的事,也就没有必要放在心上。这是经历过人生巨大转折之后才会拥有的心态,多在历经世事的老人身上才会出现。

即便姜二小姐曾经“杀母弑弟”,曾经被送到庵堂里独自呆了八年,也不至于就到了现在,一种经历过大风大浪后的温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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