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1)
两人干脆趁热打铁,立马就去了县学,找到在学里办公的教谕。果不其然,看到县令的书信后,庞教谕很干脆地同意了,并让他们明天搬行李过来交清费用就可以入学了。
下午回家后,顾家立即备了一份谢礼送到里正家,感谢他的帮忙,里正推辞了一下就收下了。
顾青云去县学读书的事情已成定局,这次他要在县学里待上半年时间,还得住在学舍里。
虽然半年学费高达5两,加上住宿费和伙食费,半年就要10两银子,但是先有投入再有产出,顾家人还是懂得这一点的,一点也不嫌贵,机会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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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顾青云离秀才只差一步了,明年如果能考上的话,家里的田地都可以免税,那每年能节省多少银钱啊。
何秀才也曾经估摸过,说顾青云如果运气好的话明年就能考上秀才,运气不好就一切休提,但总体而言,几率还是比较大的,现在进入县学读书,通过的几率就更大了。
顾青云忍不住想把禀生作为目标,这个就需要更好的成绩了。
县学坐落在县衙附近,周围是居民区,挨近礼房,环境是闹中取静,院内绿树成荫,面积没有想象中的大,但院落也有三进。第一进就是童生们住宿和学习的地方,第二进是教谕、训导、学正、教授办公的地点,第三进才是秀才们学习住宿的地方。
顾青云和赵文轩没有去过第三进,他们上次去的是第二进,现在是只在第一进就停下了。训导相当于大学管理他们的辅导员,此时李训导把他们带到住所后,再和他们说一下县学的规章制度就离开了。
顾青云和赵文轩分到同一间房,里面有两张床榻,两张八仙桌,四张椅子,相当于只是把房子一分为二,两人各占据一边,看了都挺满意的。
“等下次我回家,就请我爷爷不拘用木头还是竹子做一扇屏风,放在房子的中间,这样就可以不打扰对方了。”顾青云仔细观察后说道。
他还是希望有自己的私人空间的。
赵文轩闻言也很是赞同。
刚把东西收拾好,何谦竹就脚步欢快地走进来了,笑道:“你们也来了,真是太好了!我就住在隔壁,以后可以经常见面了。”他神情喜形于色,这可是不多见的。
几人虽然前段时间刚刚见过面,但这次能在县学再次聚在一起,三人都挺高兴的。
“现在除了玉堂和青明,我们就齐聚了。”何谦竹加了一句,在房内左右转了一圈,点头道:“布局和我们隔壁的一样。”
顾青云微微一笑,却觉得如果赵玉堂不早点追上他们的话,以后大家的差距就会越拉越大,就像他大爷爷和何秀才,虽然两人曾经是同科考试,但是现在差距就很明显,没事的话,大爷爷很少登何秀才的门,久而久之,感情可能就会变淡。
这种事情上辈子顾青云就经历过,所以心里还是很淡然的。
其他两人也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顾青云开始向何谦竹打听县学的事。
“我们县的秀才根本就不多,只有那么十几个,想继续考举人的也只有那么十个,如果以后想考举人的话就要定期来县学一趟,每年要通过学官的监督考核,再想要参加本届的乡试,还要再经过科考选拔才行,不是每个秀才都有资格参加乡试的。像咱们夫子不想考乡试的话就不必来了,而李秀才想继续考,就会定期来一趟县学,每年来考一次。”
何谦竹的话让两人很惊讶,没想到考上秀才了还要接着每年都考,除非你不想再往上升,否则就要一直考到你成为举人为止。
“县学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多人,平时这些秀才都是不见踪影的,只有教授或教谕讲课的时候他们才来,而我县是下县,有名额20人,可是秀才都填不满这个人数,所以才有我们这些童生在此就读。”
何谦竹的解释让顾青云都理解了,觉得区区一个县学其实也有很大的学问在里面。像他们这种童生,不算是县学的正式学生,他们只相当于来这里上补习班的学员,学籍不在县学的登记簿上。所以他们才要交学费,不像秀才们,来县学是不需要交钱的,相反,有些秀才还能得到朝廷的补助。
而秀才也是分有等级的,凡是进入县学的学生统一称为“生员”,分为廪膳生、增广生、附学生三类。
廪膳生在县学期间享受官府提供的伙食。林山县只有两名廪膳生,其中一名还为他们县试时出结作保过的。这种廪膳生只有在考院试时,排名在整个郡城(省)靠前才行。到时就会有国家养,每月可有一两银子、三斗廪米领。
增广生是在那些教育大县才会出现,县学的名额不够了,可是要求入学的秀才还有很多,怎么办?县学就会相应地增广人数,即在廪膳生原名额之外,加取一倍,名曰增广生,他们没有廪膳待遇,地位仅次于廪膳生,没有补助,但是也不用交学费给县学,只需要交伙食费即可。
如果秀才还有更多,那县学还可以录取,因为是在廪膳生、增广生名额之外增取的学生,附于诸生之末,所以这种就称之为附学生。
附学生没有名额限制。凡初入学者,往往先为附学生,经过考试后,成绩优秀者,才能依次递补为增广生员、廪膳生员。
顾青云觉得,现在县学的生员没有满,连他们这种童生都可以进来,但到了皇朝后期,估计连成为附学生都要找关系了,就像他们现在这样。
现在他们林山县,生员名额没满,根本找不到什么附学生,没有收入,这才有他们这帮童生在这里。
“那我们现在有多少童生在这里学习?”赵文轩抓住重点。
何谦竹微微一笑,摇摇扇子道:“我们这一科不是才有20人去临阳府参加府试吗?现在包括我们只有7人考上童生,但总不是每个人都能来的,加上还有前面几科的童生,一共也才15人,除了两个年纪有三十岁的,其他都很年轻,大家都比较能谈得来。”
他的语气很激动,说道:“青云,文轩兄,这次你们来对了,和这里的人交流,我都觉得进益良多。”
第32章 干活
两人一听都很高兴, 顾青云忙问道:“听刚才的李训导说我们一天只用上上午的课,下午可自由活动, 那给我们上课的夫子是谁?”刚刚何谦竹还说教谕和教授都是由举人担任, 可是他们平时各有各的事忙,不可能天天来给秀才上课,平时也是一个月一两次而已, 但是工资和福利照领。
貌似比大学的老师待遇还好啊,顾青云暗忖,没想到这里也有教授这一职务,教谕的职责是与训导共同负责县学的管理与课业,官为正八品, 掌文庙祭拜,教育所属生员, 而教授属于从八品, 主要是教育所属生员。
起码都是有品级的官员了,虽然往上升的渠道比较艰难,但是起码有希望,不像那些不入品级的吏, 一辈子都是吏,基本上没有当官的机会。当然, 运气逆天可能的除外。
自己一定要考上秀才!而且还要排名靠前, 这样才能成为禀生,每月有官府养着,虽然钱不多, 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想考上举人,这样就可以像本县的教授一样,每月只用上一两次课,平时该干嘛干嘛去,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职位,比他前世当基层公务员忙成狗的样子好多了。
不是顾青云没有大的志向,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也想考上进士,最好能来个连中三元之类的,这样历史上肯定有自己的记载了,可是这等美事也只能在梦中想想而已,科考这种事情比前世高考还要讲究运气。
“给我们上课的夫子其实就是那些秀才了,他们相当于是学正,给我们讲课是有月俸的,不过如果是教谕和教授来上课的话,我们也可前去听课。”何谦竹答道。
“那夫子们讲得如何?”赵文轩问道。
“有些好有些更好。”何谦竹小声道,嘴角微翘,继续道,“他们的月俸是按照讲课次数来算的,如果想挣点零花,大多数秀才都是乐意的。”
那老师不是变动很快?想一想四书五经的内容,貌似哪个老师来讲,对经义的理解都可能是不一样的。顾青云暗想,等不会的问题自己再去问,应该也不会有很大的差异。
他觉得,其实到县学来,最主要的还是得靠自学,最大的好处是这里老师众多,你可以多问,随便问,相当于半年花10两银子请家庭教师为你答疑解惑,只是这些老师多了点,时间短了点。
特别是还有举人给你上课,那更是没有一定的人脉和钱财,想请都请不到。想一想童生和举人的差距,难怪县学需要一定的人脉才能进入了,那么多好处哪是随便能给的?
顾青云现在唯一的疑惑就是县令怎么会想起他们两人的,难道真的是他心血来潮?不管怎么说,他们的运气也太好了。
总之,他们是来对了。
虽然县学是两人同住,但赵文轩没有什么大的毛病,又是熟悉之人,大家都有相对独立的空间,连他暗自想过的洗澡问题,县学都是有独立的洗澡房。
果然,接下来的一个月,顾青云和赵文轩也很快融入了这群童生的圈子中,大家一起学习一起讨论问题,相互间都觉得有所收获。顾青云刚开始还因为年龄的因素被人暗暗质疑,但通过几场交流辩论,也为自己正名了。
面对他人的怀疑,顾青云也不以为意,时间久了,大家总会知道自身水平的。而且这里比未进县学前他们参加的那些水平参差不齐的聚会好多了,也正规多了。
这天,县令下发的突如其来的一则通知在平静的县学里引起了波澜。
这段时间,全县各地的男性劳动力大多数有空的时候都会来桃江码头干活,因为还要疏通水道之类的,活又多又重,需要的人很多,除了稻谷收割那段农忙时候,其他时间都有超过几百人在工地上劳动,有些百姓只来几天又要回去,总之人员变换频繁,给财务人员也就是账房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于是县令就让县学里的学生出去帮忙算账,报酬是一日三餐免费,做一天有20文钱。
很多秀才都不太乐意去,这不是浪费他们读书的时间吗?就是缺钱也不想去做这个啊,随便在家抄本书都比这个来钱多。
顾青云听说后却很积极,主动去找李训导报名参加。
李训导瞧瞧他的小身板,虽然身姿挺拔,可是也不能掩盖他是个小孩的事实。
刚有所怀疑的时候,旁边也在报名登记的秀才就开口为他解围,笑道:“大人,您别瞧顾青云人小年幼,但他在算学方面非常厉害,整个县学里无人能出其右。”
李训导一听,恍然大悟,也笑道:“本官早就听说今年有一个童生算学是极厉害的,没想到竟然是你!”
顾青云腼腆一笑,道:“大人和夫子过誉了,学生才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都是大家让着学生。”心里却有点郁闷,这段时间貌似他已经长高一点了,他们怎么就看不出来呢?老是揪着他的年龄和个子不放。
两人看着他都笑了起来。
最后,县学一共选出了五名学生去帮忙,其他人都是做几天就借口有事走了,只能又找其他学生来接棒,顾青云却一直留在工地,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看似很忙碌的样子。
何谦竹见状很是不解,忍不住问道:“青云,明年就是院试了,你现在每天都出去帮忙干活,会影响到你考试,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顾青云闻言,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给出了一个借口道:“我这是想通过干活看我学的算学到底有没有用,反正去那里的时候也不算很忙,就是早上、下午开工,中午、晚上收工的时候忙,其他时候事情都很少的,我们这些账房都有一个专门的房间休息,我在里面照样可以看书,其实也不耽误什么。”
真实的原因顾青云没有说出来,这也是他的一个小心机了。来到古代这么久,又通过这段时间和本县精英阶层的人交流,顾青云发现了自己一个最大的不足,那就是他对这些什么四书五经等经义理解的速度慢于其他学生。
他不明白,就那么一段话,因为没有标点符号来断句,一句话就能有几种意思,几种注疏,一本《诗经》,史上还有很多人来给他写各种版本的解读,而这些也要他们一一了解。其他学生觉得很正常,这是在和圣贤对话,是在学圣贤知识。
而他一直很明确地知道,他自己是拿科举当敲门砖,根本就没打算一直研究这些书,所以大家学习的态度原本就是有区别的,这也实在是他的缺点,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的记忆在左右着他,很多时候他根本无法快速地理解老师讲解的经义,反而要自己琢磨个几遍才知道该如何答题。
这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真的比他们低很多,要不是有他前面几年打下的良好基础,加上他比较讲究学习方法,可能他早就远远落后于其他人了。
郁闷,如果他前世学的不是计算机,而是汉语言文学会不会好一点?
在县学,交朋友也是讲究层次和圈子的。而最受欢迎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学霸,另外一种就是家里有背景的。
如果你两者都不沾,那你就会发现你慢慢地成为透明人,有很多好事别人是不会想到你的。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争斗的过程,他能出生就是争赢了其他的小蝌蚪,他能受到家里的重视和宠爱,也是保重了自己的小命,争赢了其他兄弟,所以要想在县学不泯然众人,就要有自己的特色,或者说是特长。
诗赋经义之类的他不行,那就只能从算学来打主意了。
只要有了一定的名声,即使只是不受重视的算学,那也是他的一项特长啊,反正他对四书五经的理解排在中等,不算太差。
他前世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种说法,说科考录取排名的时候,主考官总爱把名气大的放在前面,因为这样引起的争议就会很小,其他考生也不会觉得有异议,反而觉得理所当然。而相反,如果是一个平时成绩平平或很差的人突然名列前茅,那大家就会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给主考官什么好处了?还是有人泄题?
引起的舆论足以让考官们焦头烂额,因为即使你把状元的文章张贴出去,仍会有人觉得比不上自己写的。
因为科举考试的主观性太强了,所以才说摸清主考官的喜好非常重要。
县学里的一帮子秀才每天都有一段时间是交流自己得到的情报,比如下一任主考官是谁啊之类的,有用无用暂且不说,但起码说明大家都有这个意识。
所以他现在才想扬名,即使不是文名。当然,也的确想把他学到的知识,看能不能应用于实际中,以后等他地位高点,是否能把阿拉伯数字引进,虽然说现在中国用的这个算筹也很好用,不过还是比不过阿拉伯数字简洁明了,这大概是因为他用习惯了吧?
顾青云刚到工地的时候,县衙户房的书吏让他怎么做就老老实实做,也不多言。不久他就摸清了这个将近六十岁的老书吏的性格,此人是那种只想着安安稳稳过日子,只求无过不求有功的人,不过如果手底下的人想做出功劳,他也可以让你做,好处大家一起分享,坏处就只能你自己承受了。
在这里,顾青云也见到了李书办,本来他还拿不住用什么态度对他,没想到人家一看到他就很热情,还对之前的事道了歉,那能屈能伸的态度让顾青云学到了不少。
顾青云才在工地没几天就适应了,在老书吏的帮助下,他很快就掌握了这种简单的记账方法。当然,大多数情况下他也是用珠算的,毕竟来到这里不得不学这个。
工地的账的确很繁琐,人员来来去去,不像之前服徭役的时候,人都是固定的,又不用发他们工资,只需要记下材料、管理人员的工资、伙食等进进出出的账,老书吏带着两个书办也勉强应付得来。
现在就不行了,人员流动性太强,他们就忙不过来,单是每次给这些人员付钱就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有时候还会出现错误,毕竟有些人可能就只来了半天或几天就走。
偏偏县令还要求不得强求村民一直待在工地,以免误了农时。所以只要村民一要求离开就要给他们结账,有时候双方就会就“干活的天数”来扯皮。
村民们人多势众,他们可不会怕书吏,因为都说这一任的县令是好官。
好吧,也许是老书吏很好说话的原因?
顾青云还在这里见到了自己的爹和二叔,两人看到他都很高兴,顾青云在县学忙得不亦乐乎,已经有十多天没回过家了。
之后,顾青云就把自己的想法跟顾大河说了后,两人再补充了下,他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老书办。
老书办的确是挺喜欢顾青云的,觉得他不像其他秀才那样,对自己有点看不起,爱理不理的,因此他即使很忙,还是有耐心听一下顾青云所说的办法的。
“你是说只要来干活,干够半天就发一截棍子给他,等他想走的时候就拿着棍子来结账,这样我们只要数一下棍子就知道他们做了多少天,完全不用记他们的大名?”老书吏眼睛一亮,他暗自思考了一会,再看着自己的手下,问道,“你们觉得这个法子怎么样?”
老书吏每次翻到那些雷同的姓名就觉得脑袋都疼起来,一个村可能就有几个叫李大郎的,没想到现在竟然不用跟他们的名字打交道了,真是太好了!
“好,我们怎么没想到?”李书办语气很遗憾,也很高兴。
另外一个仔细琢磨了一会,也没意见。
事情不点不明,一旦说开就没什么神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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