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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程度让沈颜大开眼界,也让她在进过那间黑黢黢的祠堂后火急火燎的离开了此地。

之后她和傅琛再也没进过那座大山,傅小宝出生后傅家父母说想来帮带孩子,也被他们拒绝了,说孩子的外公外婆会照顾,但实际上沈颜的父母在他们婚后第一年就接连病重不治。

所幸傅家人并不知道傅琛到底住在哪里,此后的几年,他们只是一年给一笔不多不少的钱财打发着那边,在他们自己看来,这已经是相当仁至义尽了。

后来傅琛参加维和部队,去了国外,这件事同样没告诉傅家人,只是后来他牺牲,沈颜念及到底是父母,若是能来送送也是好的,于是便通知了那边,顺带将地址给了过去,傅明姝说不要,她也没听进心里去。

却没想到不仅没有人来送行,还留下了隐患。

十月末的时候沈颜接到一封信,傅琛老家寄来的,信封已经有点旧了,里头的信纸也是不大好的,上头用毛笔写了满满一张纸的小楷,她看了之后觉得晴天霹雳。

说是家里找人算了,是沈颜这个儿媳妇将他们家儿子克死了的,按照规矩,该为他儿子守孝赎罪,且终身不得改嫁,傅琛的家产应由父母亲兄继承,一旦她应承,就要来人帮她处理这些事宜,云云。

这是沈颜才晓得自己有多蠢,比傅明姝还看得不明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傅明姝哭着告诉她:“村子里真的会这样做的,我小的时候就见过有媳妇是这样被从隔壁村抓回去的,那些人不会管你是城里人还是农村人,只要敢跑就会挨打,更何况,你根本出不了那座山!”

“嫂子!你要是出了事,小宝怎么办!我怎么跟我哥交代,就是立时死在这里,我也没脸去见他呀!”傅明姝哭得一脸泪,往日里那些疏离尽数不见,她仿佛回到了很多前还未长大还和沈颜很亲密的时候。

情急之下,傅明姝又道:“嫂子你结婚吧,随便找个人,等这关过了再离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成了别人家的人,就一切好办了。”

这样疯狂的想法让沈颜觉得吃惊,可是只要她想到新闻报道里那些被前去深山老林里卖做媳妇的女大学生的惨况,就觉得不寒而栗,她无法想象自己也要过上那样的生活,就算她要为傅琛守一辈子,也不该是那样凄苦的去守。

于是傅明姝的办法越想便越觉得可行起来,前提是这个人该是知根知底愿意帮忙的,否则就成了骗婚了。

沈颜能想到的会帮忙的只有和傅琛情同手足的王永宁和祁承淮,按理来讲,祁承淮出身世家,有权有势自然能压住傅家人,但也因为他出身世家,牵涉甚广,祁家必定不会同意,且还有个顾双仪不能伤害,于是便只有尚还孤家寡人的王永宁一个人选了。

“所幸老王同意了,真是谢天谢地。”沈颜说完前因后果,含着眼泪吐了一口气,轻声道。

此时有风从阳台推拉门没关紧的缝隙里漏进来,室内的温度有些降低,顾双仪和祁承淮听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顾双仪,她红着眼,紧紧握着沈颜的手,“你怎么这么傻,你说了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惹不起总是躲得起的,为什么不说?”

“那时慌了阵脚,只懂得疾病乱投医。”沈颜苦笑着应了一句。

祁承淮看着她,沉沉的叹了口气,半晌才问道:“这件事只能这样了?”

沈颜顿了顿,“是,暂且这样罢,总不能出尔反尔,让老王白忙一趟,他什么都打点好了,部队那头也知道了。”

祁承淮又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是无论如何,这样的事,到底在让人觉得啼笑皆非的同时,又觉得荒唐得如鲠在喉。

第七十五章

冬季黑夜来临得快, 明月爬上树梢的时候祁承淮和顾双仪满腹担忧的离开的傅家,尤其是顾双仪,起先来时的欣喜早已烟消云散,余下的不过是满心的疑虑和惶惶。

好似那个遇到了困难的其实是她一样。

祁承淮开车的空当看了她几次,见她一直沮丧的低着头,忍不住叹气问道:“你这样的表情是为什么?比沈颜的还要难看, 不知道的以为你才是遇到了难处的那个。”

“……你不担心么?”顾双仪愣了半天,咬着唇去揪他身上的那根安全带。

祁承淮怕出事, 忙横了她一眼,等她撒了手, 才淡声道:“担心又能如何, 现在这个办法仔细想想也算不得坏, 至少老王是个能信得过的人,我们不如想想傅琛老家来了人怎么应对。”

“要一次性将他们吓怕才行,不然还会再来的。”顾双仪急急忙忙的出谋划策, 愤愤不平的情绪在面上闪动。

祁承淮觑了她一眼,应了声是,顾双仪就又道:“那你要快点想出办法来。”

“……怎么, 你打算一边看着?”祁承淮愣了愣,疑惑的问了句,却头也不回的一直看着前面路况。

顾双仪顿时就有些泄气,“我想不出来……到现在我都还觉得可怕, 我想办法,会坏事的吧, 你想好了,我配合你去实施。”

祁承淮闻言就呵了一声,暗道真是难得如此有自知之明,思及此,倒也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沉郁的心情也因此松快了些许。

他弯了弯唇角,温温的道了声好,顾双仪听见,也冲他笑了笑,然后才扭过头去对着车窗继续发怔。

到底还是吓着了,祁承淮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在医院的年头长,又虚长她几岁,听过见过的更过分的事都有,现在心情不虞,不过是为了傅琛不值,替他难过摊上这么一家人。

而顾双仪是实打实有些被吓到了的,这样的事她顶多就是在新闻里看到过,身边可从未曾有过这样的实例,乍然一听傅琛兄妹的悲惨遭遇,不害怕才怪。

于是等回了家,祁承淮顾不上其他,先是抱着他的小姑娘好一顿安慰,诸如不要怕你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这种事我会保护你之类的话车轱辘似的来回的说,生怕她攒了情绪在心里对身体有碍。

他尝过这样的痛苦,自然不愿顾双仪也尝一遍。

顾双仪也觉得很感动,但心里的话却一定要说出来,“我想了一路,祁承淮,你有没有认识人在很安全的地方,我们把颜姐他们藏起来罢?”

“……你一路上就在想这个?没别的了?”祁承淮怔了怔,伸手将怀里人的脸捧起来,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

顾双仪在他手里点了点头,“是的啊,我想着,要不让他们跟我爸去厂里躲一躲好了,那里他们肯定找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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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认真,眉头皱着,一副这个好似是个好方法的模样,祁承淮看得心里一顿,不由得暗笑自己迂,又道原来是自己小瞧了她。

他一面想一面拍了拍顾双仪的脸蛋,“再等等吧,不到万不得已,都不需要用躲的方法,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我们没道理要怕他们,不过一群无知之人罢了。”

祁承淮心里头的蔑视和强势在话语里表现得淋漓尽致,顾双仪跟他在一起久了,习惯了他的思维方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祁承淮还想说什么,手机却响了,顾双仪扒着他的手一起看那屏幕,哼哼道:“我要看看是谁,要是哪个小妖/精你就死定了。”

祁承淮太容易惹人觊觎,纵然他们彼此心意坚定并且感情稳定,但想要挖墙脚的人总是让顾双仪觉得膈应。

“是老王,估计要同我说他和沈颜的事了。”祁承淮大大方方的将手机递给她,“要不你帮我接?”

顾双仪这时却忙摆了摆手,“不不不,是你的电话,你接。”

她一面说一面从他膝盖上跳下来,噔噔噔的往书房去复习,再怎么样担心旁人,自己的事总要做好。

片刻后祁承淮出现在门口,“老王约我出去,你是要在家看书还是要和我一起去?”

顾双仪咬着笔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去吧,我去了有些话他不好和你讲的。”

祁承淮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出了门。

他和王永宁约在一家挺有名的酒吧,酒吧里人不算多,环境也不似他想象的喧闹,客人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半圆形舞台上有驻唱歌手在卖力的唱歌。

“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请假出来的?”祁承淮坐下,要了一杯莫吉托,看着比他来得早此时在圈椅上坐得稳稳的王永宁问道。

王永宁呷了一口酒,笑道:“队里没什么事,我说未婚妻病了,领导就批了。”

“沈颜知道么?”祁承淮淡声问道,他在其他人面前,从不叫沈颜嫂子,只是直呼其名。

王永宁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指的是请假理由还是来找他,于是还是点头道:“都知道。”

祁承淮也点点头,却没再说话,王永宁亦不出声,一时间竟难得的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们上次这样相对无言,是什么时候?”

“……老傅头七那天。”王永宁想了想才应道,说完话就侧了侧身,支起手在扶手上撑着自己的额角。

祁承淮应了声是,“时间过得也快,一转眼就到这时候了。”

“谁说不是呢。”王永宁笑了笑,“那个时候我可想破头都想不到现在这种事。”

祁承淮低了低眉,又应了声是。的确,那时谁也没料到如今这个局面,傅琛很爱笑,开朗得不像从那样的生活里走出来的人,他亦从未提及过去的艰难,于是他们从不知道这些事。

若非沈颜说起,他们恐怕这一生都不得而知。

“是我们这兄弟做得不够好。”祁承淮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就飘散开来。

王永宁愣了愣,摇了摇头道,“也未必。”

“嗯?”祁承淮抬眼看了他一眼,眉头挑了挑,思量片刻,面上带了点笑意,点头道:“我看也是未必,任何事物都有两面,就像有的地方人家里生了女儿便会埋下一坛酒,女儿长大出嫁了这坛酒便是女儿红,万一不幸女儿没养住,那坛酒便成了花雕。”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傅琛不说这些事,一是他决意忘记这些坏事,再一个应该是他觉得我们不知道这些事更好,并不是我们之间情分不够,是不是?”

王永宁撇了撇嘴笑了起来,“什么话都是你说完了,还问我做什么。”

祁承淮就笑,陪着他聊起了那两年通吃同住的过往,也听他说起他和傅琛从初识到成为知己的从前,酒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前尘往事通通翻出来说一遍,像是捧着积了灰的珠宝匣子仔细的擦拭。

这是祁承淮在傅琛走后第一次如此直接的与人谈起他,有些情绪仍旧忍不住翻过涌动,但好在不曾失态。

微醺时,他问王永宁:“你怎么就答应结这个婚了呢?”

“得答应,怎么能不答应。”王永宁打了个酒嗝,“不答应她就会去找别人了。”

祁承淮闻言愣了愣,明白过来后悚然一惊,“……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沈颜?老王,你还真的觊觎别人老婆啊?”

“别瞎说,我喜欢她是今年的事了。”王永宁立刻反驳道,“你可别乱说话。”

祁承淮嗯了一声,撑着头问道:“那你……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

“……大概是心疼吧。”王永宁半眯着眼,望着桌上的酒杯悠悠的叹了口气,“没办法,心疼她,就想帮帮她,结果把人装心里了。”

祁承淮听了他的话,不由自主的就笑了起来,他忍不住想到了家里头那个小姑娘,心里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见他,当下便站起身道:“我得回去了,晚了弯弯要担心。”

“哎,去吧。”王永宁也站起身,搭着他的肩膀往外走。

喝了酒只能打车,在路边等车时,祁承淮想起了另一个问题,转头问道:“可是沈颜说过了这关是要离婚的,你怎么打算?”

“她能想着离,我就能想出法子来让她不离。”王永宁笑了一声,月色下的眼神清明,也不知到底醉没醉。

祁承淮不再问下去,叫的车恰好到了,他便径自钻进车里冲王永宁挥了挥手离开。

回到家已经是半夜,顾双仪耐不住困,留了灯就先睡了,祁承淮洗漱完,坐在沙发上看着静了音的电视,频道正在放《熊出没》,他直愣愣的看着那花花绿绿的公仔,坐在客厅里兀自出神起来。

半晌,他躺倒在沙发上,拉了顾双仪放在角落处用来看电视时抱着的小被子来盖好,看着天花板,静静的想起前事。

里头有两年前的傅琛,也有更早之前的家人,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兄长嫂子,他想着过去三十几年的生活,好似将那些日子重新过了一遍。

他又想起顾双仪,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不知是不是因为夜里的关系,他竟能清晰的回忆起那一天她站在门口处向他瞥过来的那一眼。

好奇的目光盈在水眸里,熠熠生光。

第七十六章

“祁承淮, 你醒醒,快醒醒!”顾双仪弯下腰去推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的人,又伸手去摸他的手心,见手心是热的才放下心来。

顾双仪一早起来发觉身边没人,被窝也是冷的,再仔细一看, 身侧的床垫连睡过的痕迹都没有,她心里一惊, 看样子祁承淮是没回过卧室。

但她转念一想,许是他回得晚了, 去了客卧睡也说不定。

可是等她出了卧室走到客厅看见睡在沙发上的身影时却吓了一跳, 祁承淮只盖了一张薄薄的被子, 纵然室内开了制暖的空调,但这样的天气总是一不小心就容易感冒。

一旁的电视还开着,顾双仪弯腰去打量他的神色, 眉头紧蹙似是不□□稳,不知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她心里叹了口气,想着要不要给他炖些安神的汤水才好。

祁承淮在睡梦中被摇醒, 睁开眼就看见顾双仪既关切又嗔怪的看着自己,他愣了愣,然后伸手去拉她。

顾双仪任由他拉着自己,板着脸问道:“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睡在这里也不回房,感冒了怎么办?”

祁承淮忙低声认错, “回来的时候很晚了,想坐一下就去客卧,哪知在这里睡着了。”

“你还开着电视,深更半夜有什么可看的,浪费电。”顾双仪听了他的话就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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