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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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衣丫鬟想必受不了酷刑,又揣摩上意,给供了出了一个孙大,好让主子能抬手放过她。

众目睽睽之下,做不得一丝假,这种情况下,那么秦立远顺势拷打孙大,亦是理所当然。

这并不算威逼姜氏这继母。

好了一个阳谋,所有事情按他心意走,而姜氏却不得不低头。

她甚至沾上了包庇谋害主母恶奴的名声,且奴才谋害主母有百害而无一利,这次姜氏出了手,便惹人深思了。

姜氏一旦出面,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最糟糕的是,玉华院还聚集了后宅所有下仆,不要小看这些丫鬟婆子,她们是世仆,自有一个圈子,消息流通速度惊人。

而后宅,恰恰便是姜氏日常活动的大舞台。

流言能毁人,很多时候,似是疑非的传闻比证据还要厉害几分,姜氏能预见,她二十年来费心维持的温婉形象,就要尽数崩塌。

姜氏甚至阴暗地揣测了一番她那继子,当流言酝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对方或许会在合适的时机松松手,将其放出府外。

此事危害极大,可姜氏偏偏不能不做,除了她对当初被连累的乳嬷嬷有感情的缘故外,最重要一点,她不能寒了手底下人的心。

要是连乳嬷嬷的独子都保不住,那姜氏手里剩余那些人看在眼里,心里能如何想?哪怕她有办法钳制对方,但一件差事,经手者用心办与不用心办,效果会差很远。

姜氏本已举步维艰,每一次动作都得费心谋划,差一点不行,就譬如此次廊道事件。

秦立远此行为,可以说正好捉住她的七寸。

或许,对于这继子而言,她不来更好。

姜氏面沉如水,一反平日温婉的形象,大踏步往外急急行去,领着哭哭啼啼的陈嬷嬷出了钟瑞堂大门,转往左侧。

施杖的侍卫很有分寸,姜氏领着人跨步进入玉华院时,孙大已经受了二十几杖,他臀背皮开肉绽,鲜血淌了一地,却还能仰着头,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出声。

秦立远坐于雕花圈椅上,他眉峰不动,神色淡然,对这刺耳的嚎叫充耳不闻。

他正面对院门方向,姜氏身影一出现,他便看见了。

姜氏大别于平日的神色,秦立远一眼便瞥见,他心中冷冷一笑,这继母虽心狠手毒,但一辈子在内宅打滚的她,眼界到底受了局限。

秦立远因外头局势影响,行事有了很大掣肘,为了大局,他甚至暂时不能动姜氏。这些,他这继母确实皆估算正确。

但她忘了,秦立远握有侯府绝对权柄,一府奴仆的命都在他手里,只要他心里明白这事是谁干的,他自然能操控起来。

不需要证据,只要他起个头,脑子灵活又不想死的人,自会按他的心意行事。

秦立远敛目,轻轻转动手上碧玉扳指,心下晒笑,这侯府不是公堂,他处事无需证据,只要认为这事是谁干的,总有法子处置。

这还是他无奈之下的权宜举措,待日后外头平静下来后,再让姜氏瞧瞧,他能不能看在秦立轩的面子上,揭过今天这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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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秦立远一见姜氏身影出现, 便站起迎上前。

他面带微诧,先抱拳作揖, 随后关切问道:“太夫人, 可是我等惊扰了钟瑞堂。”

说此话时, 男人面露歉意,他接着又说:“我考虑不周,看这玉华堂地方合适, 竟是打扰太夫人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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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杖邢地点设在玉华堂, 男人对外的说法是,这院子足够大, 能容下这一大群下仆。

这说法不算错, 玉华堂确实够大, 但事实上, 不比玉华堂小的院子也有的是,甚至宣平侯府占地广阔,随意在花园子捡个地方, 都能放下几百人。

真相如何, 这继母子二人心知肚明。

秦立远话罢,浓黑剑眉微蹙,英俊的面庞隐带愧疚。

姜氏一行人进门后,陈嬷嬷早已忍不住飞奔扑向前头, 抱着鲜血染红了衣衫孙大痛哭,她挡住儿子的后背,侍卫因此停下杖责, 秦立远却恍若不见,只继续与姜氏说话。

姜氏面上神色已恢复一贯温婉,她闻言微微一笑,道:“外头宴席怕是未曾收拾妥当,乱哄哄的,这玉华院合适,当是优先取用,深之何错之有?”

秦立远神情放松下来,他赞叹,“太夫人果然深明大义,此等恶奴,胆敢谋害主母取益,当严厉处置。”

说罢,男人神色一肃,眼眸透出厉光,声音不高的话语徐徐道来,让闻者心颤。

秦立远多年身居高位,本已气势摄人不怒自威,这般暗带隐怒的话语说来,另庭院的温度仿似陡降几分。

下仆们噤若寒蝉,屏气垂首,不敢发出丝毫声息。

姜氏心中一记重跳,她双目微垂,掩去眸底之光,片刻后,她方抬眼,表情郑重颔首,道:“这是自然。”

她这继子果然是个能耐人,今夜一连串变故让姜氏醒悟,自己从前还是低估了对方。就譬如此时,他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让她落入更加尴尬的局面。

只可惜,虽陈嬷嬷是她的陪房,但孙门子不是,因此孙大也不是,这二人是侯府家生子,家主随时有处置孙大的权力。

此等情况,姜氏要出手救孙大,必须经过秦立远。

“唉,”姜氏随后叹了声,她摇了摇头,看向陈嬷嬷方向,道:“我知虽事有凑巧,但说到底,那丫鬟若不是孙大招呼,也不会匆匆赶往前头,鲁莽撞上那喜嬷嬷,弄成这般。”

姜氏眉心紧蹙,她抬目看着秦立远,又说:“只是这事会如此,孙大到底无法预计,错不全在他。”

事到如今,孙大有没有招呼青衣丫鬟,已经不重要,姜氏顺着脉络,便坐实在他身上。

那边孙大听到这里,激动起来,他冤啊!无辜挨了打,现在还得把帽子扣紧。

孙大刚要张嘴,他身边的陈嬷嬷立即伸手,紧紧扣住儿子的嘴,瞪了他一眼。儿子不懂,她懂,孙大这锅背定了。

姜氏又叹了一声,她说:“我这乳嬷嬷是个苦命人,膝下只有一子,事出凑巧,深之能否看在陈嬷嬷伺候我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惩戒孙大一番,便作罢。”

长辈身边的猫狗,都是比旁物尊贵几分的,这话在本朝可适用。姜氏虽是继母,但明面亦要套上这法则,她强调此事实属意外,孙大乃无心之过,再让秦立远先惩戒孙大一番,再放人,已是无可挑剔。

姜氏的一番话,听着合情合理,让人无法出言拒绝,不过,在场人心里到底是如何想,那便不得而知了。

秦立远果然点头,他说:“当如是。”

话罢,男人一抬手,示意府卫将那孙大给放了。

那孙大虽然无用,但也不是个蠢到家的,他知道在宣平侯府中,自己唯一的靠山便是钟瑞堂,姜氏屹立不倒,他才能继续吃香喝辣。

因此,在侍卫的杖责逼供下,孙大虽鬼哭狼嚎皮开肉绽,但不该说的,他愣是没说一句。也因如此,姜氏一出现,方能将顺理成章说成“事有凑巧”。

秦立远了然,他也没想着凭借一个孙大,便彻底推到姜氏,他的目的,便是籍此为日后分家时,将这继母一同分出去埋下伏笔。

要知道,姜氏虽是继室,但也是上一任宣平侯明媒正娶,他日秦氏兄弟分家,若她没主动提出随亲儿生活,秦立远作为继子,很难将其扫地出门。这时候,便需要酝酿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当然,秦立远不是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但姜氏是秦父继妻,秦立轩生母,他行事有底线在,不到万不得已,他没考虑过这些法子。

那边厢,两名执杖侍卫得令后,便退了开来。不过,那孙大早已站不起来了,姜氏见状微微偏头,示意几个身后几个健壮仆妇上前,助陈嬷嬷把孙大抬回去。

秦立远扫了姜氏一眼,说道:“想必太夫人也乏了,此事便先告一段落,以免扰了太夫人安歇。”

“如此甚好。”姜氏面露喜意,她顺势抬手揉了揉额际,道:“今日操劳一日,我也很是疲累,那我便先回去罢。”

“太夫人请便。”秦立远声音仍是一贯的低沉,徐徐说道。

他脸色淡然,眸光幽深,静静看着姜氏被丫鬟搀扶走远,直至转出院门,消失不见,方收回视线。

多年以来,作为继子的秦立远,还是头回算是与正面姜氏对上。以往,男人与后宅没什么交集之处,他本也繁忙,继母弄的小动作,他看在兄弟的面子上,便抬手放过去了。

郑玉薇进门后,她的出现,激发早已潜藏多年的矛盾,短短两个月时间,双方已冲突了两回。

第一回 ,秦立远抬手便抹去了姜氏二十年人手布置。

到了这一回,姜氏同样不占上风。

只是,这事儿一出连着一出,秦立远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他这继母是何等贼心不死。

秦立远垂眸,转了转左手拇指上的扳指,淡淡吩咐左右,“今夜先散了罢。”

随即,他迈开大步,往院门行去。

或许,他该考虑,待外头的事平静下来后,这家要如何分上一分了。

******

秦立远出了玉华院,并没有返回锦绣堂,而是直奔前院。

一行人转入大书房,他在紫檀大书案后落座。

下仆奉上新茶。

秦立远先吩咐人去锦绣堂,嘱咐妻子早些安歇,他将晚归,随后才接过茶盏,掀开碗盖,啜了一口。

“侯爷,不是事情如何了?”老管家后脚赶至,他忧心忡忡,给主子请了安后,忍不住抬首问了一句。

秦立远将茶盏搁在案上,道:“那女人能安生一段时间。”

提起今日之事,男人心下不悦,若是换了旁人提及此事,他必定会厉声呵斥一番,但面对亡父留下给他,一辈子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他倒是淡淡地说了两句。

老管家闻言心放下一些,不过他想了想,又低低说了一句,“这般日夜防着,何时是个头。”

孟东带些灰白的眉毛紧蹙,他叹道:“将来有了小主子,待得大些,总不能老是困在院子里头。”

他们能肯定姜氏手里人手极少,但对方这么一个谨慎人,暗线肯定埋得极深,年代久远,那些暗线本是世仆,又经多年掩饰,已是不能再排查出来了。

主子三番几次下令洗涮府里,若能被清洗的,早就洗出来了。

这些暗线如同隐藏在草丛里的毒蛇,虽极少,但却防不胜防,特别对于好奇心重的小孩子,危害更大。

秦立远浓眉蹙了蹙,随即放开,他淡淡说了一句,“东叔放心,她等不到那时候的。”

自上次栝楼根茶的事后,男人便浮分家念头,今天这事坚定了他的决心。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将姜氏手里的暗线连根拔起,否则,分家治标不治本。

这些暗线,估计对姜氏的忠诚度极高,想要拔除,估计就要姜氏有所动作了。

秦立远蹙眉,柿子挑软的捏,他们夫妻一体,姜氏要动手,必然会朝郑玉薇那边招呼。

这却是他深恶痛绝的。

两者无法平衡,而秦立远从未想过以爱妻为诱,毕竟,他解决姜氏也是为了妻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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