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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立远冷嗤一声,随手将白笺扔下,又是与前几次一般,笺上通篇信誓旦旦的情爱之言。

他自从得悉姜氏欲与郑家结亲后,遂对此事高度关注起来,派人查探一番后,手底下人不但探明了来龙去脉,还顺道截获秦立轩与周文倩的暗中传书。

兄弟对她无意,那就再好不过,秦立远心底最后一丝羁绊全去,开始细细谋划起来,竭力以求取得心上佳人。

没错,他心悦于她。

自从被那个小少女救起后,秦立远便会时时挂念于她,思及那双亮晶晶的美眸,他不觉唇畔扬笑。

秦立远向来不好女色,从前虽不排斥娶妻生子,但亦只觉是这是身为家主的职责所在,毕竟他需要传宗接代,好将宣平侯府一代代传承下去。

只是,那都是往昔心无挂碍时的想法,他如今心里有了人,初尝情爱滋味,而她并未正式定下亲事,他仍有一争之机,这教秦立远如何能不奋力施为。

根据秦立轩与周文倩几次通信,秦立远知道两人欲今日趁韩老太君寿宴,约见安国公府前院,他立即有了计划。

只要曝光两人幽会,以郑明成夫妇爱女之心,这门婚事迎刃而解,而秦立远面前最大的拦路石也立即移开。

虽兄弟俩一前一后求娶,确实不美,但总好过两人同时争一女,这样的行为实在太过荒谬,就算秦立远不在意脸面,估计安国公夫妇会毫不犹豫将二人回绝,以免爱女日后嫁入夫家会尴尬万分。

而先后求娶则要好多了,毕竟,姜氏求亲之事,只有寥寥几人知晓,而这些人不可能在外提及,一切船过水无痕,了无踪迹。

事后,只要郑明成夫妇乐意,一切都不是问题。

到安国公府赴宴前,秦立远已有了全盘计划,他要撞破此事而及时捂住,既不损秦立轩名声,又顺利将事情解决。

至于周文倩,他从没放在眼中。

只是秦立远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他刚准备动手引导时,安国公府方面也发现了,迅速就反应过来。

既然事发了,秦立远即时叫停手下人动作,他作壁上观即可。

想到那小丫头也掺上了一脚,她并不乐意嫁给秦立轩,秦立远的心情便难掩愉悦。

“把东西送回去。”秦立远淡淡吩咐,他不喜周文倩与秦立轩暗下通信,但也不会将书信私下截留。

黑衣护卫拿起东西,领命退下。

“东叔,你明日将最好的官媒寻来。”秦立远抬头,继续之前欲说的话题。

“是,老奴遵命。”老管家闻言又惊又喜,楞了一下后,马上大声应是。

主子今年已二十有二,却未曾娶妻,老管家一直惦记着,只是之前老主母逝世,主子须守孝,出孝后又有一身重伤未愈,他才没有提及,如今他正想着什么时候说上两句,秦立远竟主动开口。

“侯爷,”老管家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他小声探问道:“不知是哪家小姐?”

老管家看着秦立远长大,对他性子很清楚,如今主子主动操心此事,实在是其惊异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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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立远但笑不语,他想了想后,又觉得这般处事有些不妥,于是,他对喜不自禁的老管家说道:“东叔,官媒还是先缓一缓,让我把事情定下再说。”

官媒冒昧上门,还是秦立轩刚出幺蛾子之后,秦立远细想一番,觉得很不妥当,但让他再等等,他又怕郑明成夫妇先一步将小丫头婚事定下。

秦立远凝眉,沉思一番后,他决定明天亲自登门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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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韩老太君六十大寿后翌日, 本来, 昨日已煊闹了一整天的安国公府,今日应会平静下来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

世安堂, 正房。

韩老太君静静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只垂目看着首座之前的位置。

她面前两丈远的地方,坐有一个鬓散钗乱的女子,她身穿青色襦裙, 衣饰简单但却很是精美,只可惜此时衣襟有些凌乱,她低头斜身,曲膝坐在铺着暗红色驼绒毡毯的地面上, 正手持丝帕在抹着眼泪。

柔弱无依的年轻女子低头抹泪,狼狈地倒坐在地上, 本应让人心生怜悯, 只可惜, 周围高椅上坐了一圈的围观人群却只冷眼旁观。

这女子正是昨日与秦二幽会的周文倩, 她被安国公遣家人当场逮住后, 单独押在空院子里,一刻钟前, 才被两个粗壮的婆子带了进来。

她一进来后,便软软倒在地上,不发一言只低头抹泪。

韩老太君没说话, 只是静静地坐着。

昨日是她六十大寿,老人家欢喜,这事郑明成夫妇本来不想惊动她的。只是,老太太掌握安国公后宅足足数十年,虽放权已久,但并非就此成了瞎子聋子,在关键位置上,她还是放有人的,这般大事,心腹当日虽不敢禀报,但亦不敢拖延,隔日一早便硬着头皮报上来了。

六十已是花甲之龄,像韩老太君这般到了六十寿辰时,依旧精神矍铄,发不动齿不摇,身体康健兼儿孙孝顺,孙辈数量虽少些,但也个个茁壮成长,实在是人生一大喜事。

韩老太君很高兴,心怀大畅欢喜无限,却没想到寿辰隔天一早,便被娘家亲人兜头给浇了一盆冰水。

堂上人数不少,后宅的女主子们都来给老太太请安,再加上随伺在侧的丫鬟媳妇子,足足有数十人之多,但此刻宽敞的后堂正房里头,却寂静万分,落针可闻。

大家低眉垂目,屏气凝神,以免撞了韩老太君木仓口,沉寂的空间里,只能听到周文倩偶尔发出的细碎抽泣声。

郑玉薇坐在杨氏下首,无声地眨了眨眼睛后,继续睁眼盯着眼前娇怯哭泣的周文倩。

她眼睛有些发涩,兼有些想打哈欠的冲动,却还是硬给忍住了,以免引人侧目。

郑玉薇昨晚睡得不太好,半梦半醒间,她一时梦到原文的情景,一时又忆起前生事,睡了比不睡还累,于是,今早便很是疲乏。可见,愿望成真,能彻底摆脱了秦二,摆脱原文炮灰女配的身份,她还是很激动的。

不过,虽是疲倦,但郑玉薇还是很兴致高昂,一早就领人给祖母请安来了,因为,她很想知道昨日一番努力的最终成果。

昨天之事,由于是父亲亲自出手,风声被捂得一丝不透,不但郑玉薇,白日时,就连母亲都不能得到后续消息。

不过,今早到祖母房里请安时,就必然能得知最新情况的。

郑玉薇从没小看过老太太,她祖母肯定能得知此事。

韩氏母女是韩老太君娘家人,既然她知道了,那谁也不能越过她去处理这母女二人。

郑玉薇略略偏首,瞥了眼杨氏阴沉如水的面容,依着母亲的表情,她与秦家的亲事必定如先前所料,吹定了。

心中大石完全落地,虽此刻气氛凝重,但郑玉薇还是感到分外愉悦,她吸了口气,将欢喜的情绪压了压,继续一言不发接着围观。

就在这时,正房外头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悲泣,同时还有一连串凌乱纷扰的脚步声,正由远而近,快速往这边而来。

随后,正房门帘被重重扬起,韩氏哭着扑了进来,她一眼就看见坐在堂前地上的周文倩,她悲呼一声,“我的女儿!”而后急促奔跑上前,俯身抱住女儿,哭道:“倩儿,你昨日到哪去了,可吓坏了娘。”

“你为何坐在这里,快起来。”韩氏一脸心疼,伸手顺了顺周文倩散乱的鬓发,使力欲扶起女儿,她一边动作一边说道:“倩儿,你不要哭,有事情可以说出来,你姑姥姥会给你做主的。”

郑玉薇闻言,嘴角不由得微微抽了一下,这韩氏果然不愧是周文倩的母亲,到了现在,还不忘垂死挣扎。

韩氏身为周文倩的母亲,要说她真不知道女儿昨天究竟干啥去了,郑玉薇是不信的,毕竟,在潭拓寺的时候,她可是亲身经历过韩氏为女儿打掩护之事。

杨氏偏首,与郑玉薇对视一眼,母女二人眼中满满皆有嘲意,不过她俩都没有动作,继续转头冷眼看着。

母女俩无需出头,因为有人比她们更在意。

连郑玉薇都很清楚,更别说杨氏了,韩氏母女二人这回是糊弄不过去的了,她祖母愿意照顾娘亲家人,会把娘家人往好处想,但她却并不是个糊涂人。

老太太精明着呢,这层亲情的面纱一被揭下,已历经几十年风雨,能洞悉人心的韩老太君,可不是这些小伎俩就能欺瞒过去的。

郑玉薇立即抬头,果见老太太虽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双并不浑浊的眼眸已冷若冰霜。

她觉得,要是韩氏母女能立即认错,坦诚一切求取祖母原谅,效果会比狡辩糊弄好太多。

韩老太君没做声,但她下首的小韩氏却忍不住了,她腾地一声站起来,瞪着自己的亲姐姐,愤然怒道:“姐姐,我的亲姐姐,我把你当亲姐,你把我当妹妹了吗?”

小韩氏的声音是从来未有过的尖利,郑玉薇忍不住微微蹙眉,这高分贝的女音实在是很刺耳,她二婶这一嗓子,估计大半个世安堂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小韩氏神色愤愤,眼睛隐隐赤红,她瞪大眼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母女二人,厉声诘问一句后,她激动地深喘了几声,才能再次开口。

“我这辈子就生养了一个女儿,她就是我的命根子,蓉儿婚配本已不上不下,要是你们这事闹出去,姐姐你想过蓉儿吗?想过我吗?”

小韩氏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可见她心中激愤之情,她恨恨地瞪着眼前的亲姐,执起丝帕擦拭了眼角一把。

在这个激荡的局势里,安国公府立场必须坚定,这些小韩氏都懂,因此女儿不好挑人家,她虽发愁感叹,但却没有怨愤,因为男人们都是为了整个郑氏一族。

家里大姑娘都吃了亏,她蓉儿是妹妹,自然是不例外的。

从去年开始,小韩氏便打起精神,开始密切地留意起交往过的远近人家,尽心劳力要为女儿选了个好些的夫婿。

虽然难,但小韩氏这辈子就这么一点骨血,只希望她能过得好,自己便算心满意足了。

小韩氏却没有想到,她满心欢喜迎接进家门的亲姐姐母女,却能暗地里狠狠给她一刀子。

京城的贵妇们选媳,是很注重女子名声的,其实这些也很好理解,儿子是亲生的,而儿媳候选人不止一个,谁乐意要个闺誉有损的,让儿子日后出门被人指指点点。

时人诞女,女儿的教养都归母亲管,周文倩是郑玉蓉亲表姐,两人的母亲是亲姐妹,是同一个娘生养出来的。

而未婚女儿幽会男子,这事对女子闺誉损伤有多大,就不必多说了。

事情一旦被人撞破,对郑玉薇的影响会小很多,毕竟韩氏母女上京不久,但对郑玉蓉就不是这么说了,她在婚配市场上,身价绝对会陡然下降数个阶梯。

小韩氏胸.腔怒焰狂炙,合着你的女儿就是个宝,我的女儿就不值一文,你女儿想攀高枝,就能拿我女儿的名声当垫脚石。

韩氏这行为扎到了她的要害,小韩氏此刻切齿痛恨,但觉两人之间已一丝姐妹情俱无,她素来口舌伶俐,于是冷笑一声,讥讽道:“我的姐姐诶,你不会觉得,让女儿勾搭一个侯门公子,她就能嫁进门去吧。”

小韩氏眼神冷若冰霜,要说她先前对这母女有多爱,现在就能有多恨。

她本性爽利,口齿颇佳,这些年来婆婆是亲姑母,丈夫是亲表哥,小韩氏虽没能生下儿子,但生活倒很顺心,因此她有些张扬的个性是一丝没变,此刻说起话来,每一句都能直戳韩氏的肺管子。

小韩氏伸手抚了抚自己乌黑的鬓发一把,笑道:“我虽没能替为夫君诞下麟儿,但膝下还是有儿子的。”她说的是实话,继子庶子也是儿子,都得管她叫一声母亲。

“我日后挑选儿媳妇,那些个不知廉耻,未出阁就懂勾搭男人的贱皮子,我是不会要的。”小韩氏抚了抚衣襟,神情已经平静下来了,她转身坐回身后位置,端起茶盏呷了口,然后斜睨着前头的韩氏母女,慢悠悠地继续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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