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1)
“我的小乖乖, 快来让二舅舅瞧瞧。”高阿朵身上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豪爽, 他“哈哈”大笑, 就张开了手臂, 一手便把裴蓁高高抱起,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悠了个圈。
沛国公瞧着这场面嘴角抽了抽,有心说上几句, 却怕这个混不吝的大舅子给他当场难堪, 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等高阿朵把人放下,才笑道:“二哥远道而来,还请进屋先歇歇脚, 有话待会再说也不迟。”
高阿朵摆了摆手,大笑道:“这点路程算什么,先让人把东西给我抬进来, 让我的小外甥女瞧瞧喜不喜欢。”
沛国公苦笑一声,赶紧让下人随着高阿朵带来的侍卫把那辆车东西都抬进了拂月居。
草原上别的不多,皮子却是最为不缺,平日里又用战马和皮料去和启圣的人交换金银珠宝,是以高阿朵带来的辆车东西都是贵之又重,晋安郡主瞧了都不免嗔道:“二哥来便来,怎么还带了这样多的东西,太华哪里用的完。”
高阿朵不以为然:“早晚都能用的上,你担心个什么劲,正好四车,你和太华一人一半,可别说我这做哥哥的偏心。”
听了这话,晋安郡主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的趣事,嘴角一弯,眼神变得更加柔和。
“二哥在宫里怕是没吃好吧!我让人去给你先下碗鸡汤龙须面来填填肚子,一会咱们就用午膳。”
“还是阿姈了解我,赶紧让人去下,装一大海碗过来。”高阿朵大笑着道,这才随沛国公进了厅堂,朝着裴老夫人略一拱手,算是问了好。
裴老夫人笑了一声,她倒是想说上几句客套话,可她着实怕这些蛮子,听说这些蛮子都是大口吃生肉饮牛血,跟那牲口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高阿朵也不觉得自己跟一介妇孺有什么话可说,他端起茶喝了个净,觉得这玩意实在没啥可喝的,比不上他们那的马奶酒爽口。
“大哥本来也想过来给太华送嫁,可我想着十年前大哥来过启圣,这次也该换我过来了。”高阿朵笑呵呵的与晋安郡主说道。
晋安郡主轻笑一声:“我看是二哥你想出来松松筋骨才是。”
高阿朵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这不是想来启圣瞧瞧嘛!都说启圣地大物博,我这回可真是开了眼界。”
裴老夫人心下鄙夷,觉得这蛮子就是蛮子,粗鄙无知,比那乡下汉子还要不如。
“等二哥多留几日,我让六郎陪着你在京里好好转转。”晋安郡主笑着说道,又让人去喊了裴六郎来。
高阿朵一见裴六郎就颇为喜欢,捏了捏他的肩膀,笑道:“可真壮实,像我们草原上的汉子。”
裴六郎嘿嘿的笑,口中唤着:“舅父。”
裴老夫人忍着心里的不喜,笑道:“郡主说的是,让六郎陪着舅老爷好好在京里逛逛。”
沛国公跟着附和了几句,又关切的询问道:“不知二哥眼下在哪落脚?我这已经让人收拾好了院落,二哥随时都可以搬进来。”
高阿朵连德宗大长公主府都不住,又岂会住进沛国公府。
“妹夫有心了,不必这么麻烦了,我在驿站住的挺好,等送了太华出嫁我也就回去了。”
裴老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府里住进来一个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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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安郡主冷眼瞧着裴老夫人眼底显而易见的轻松之色,忍不住露出一个冷笑,之后与高阿朵道:“二哥,咱们还是回我那说说话吧!母亲这,怕是昨个夜里又没睡觉,我瞧着有些憔悴,便别在这叨扰她老人家了。”
裴老夫人先是心里大怒,觉得晋安郡主在咒她,后一想,又觉得她赶紧把人带走了好,免得留在这让她提心吊胆的,也不得个安生。
高阿朵觉得裴老夫人挺有意思,明明挺怕自己,却不得不陪着笑脸,连笑都快要僵在脸上了,更不用说那兔子见到鹰似的神情。
“这老太太挺逗的。”高阿朵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左右这也没有外人,不需要避讳些什么。
晋安郡主忍不住抚额:“你在圣人面前不是这么说话的吧!”
“哪能呀!大哥说了,多说多错,让我知道的就应一声,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高阿朵笑呵呵的说道,又见丫鬟捧了一高脚大碗进来,也不用那丫鬟端过来,直接一个大步就接了下来,挑起抻的头发丝细的面条就吃了起来,吃完砸吧下嘴:“这面条还是你们做的好吃。”说完,又捧着碗喝起面汤来。
“你们这哪都挺好,就是女娘太娇气了些,你瞧瞧,刚才端碗那个,我瞧着都微微颤颤的,手上一点劲都没有,要搁我们草原上,连挤马奶的活计都干不了。”高阿朵下巴冲着那个小丫鬟扬了扬。
裴蓁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二舅舅说话就是有趣的紧。
“行了,这边也没有人要挤马奶。”晋安郡主抿嘴一笑,摇了摇头,便关切的问起了木那塔的近况。
高阿朵这个时候倒是机灵起来,看了屋内的下人一眼,抿着嘴不作声了。
晋安郡主挥了下手,让她们都下去,高阿朵尚还警惕的等了一会,又支着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之后才开口说道:“不大好,大哥毕竟年纪不小了,年轻时就受过不少的伤,落下了病根了,如今算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要不然也不会是我来启圣。”高阿朵轻叹一声,神色显得很是复杂。
“那你还不在那守着大哥,跑来启圣做什么。”晋安郡主秀眉微蹙。
高阿朵理直气壮的说道:“大哥让我来的,说是给你们壮壮声势,免得让别人趁着咱们鞭长莫及就欺负了你们去。”
“谁敢欺负咱们,你等太华的婚事办完后赶紧回去,大哥那离不了人。”晋安郡主轻声说道。
高阿朵嘟囔一句:“还有这么赶人的。”随后又问道:“怎么没瞧见外甥女婿?”
“什么外甥女婿,太华还没过门呢!他算哪门子的外甥女婿。”晋安郡主啐了一口,才道:“过门前三天是新人是不许见面的。”
“就你们这规矩多,我好容易来一趟,怎么着都得见见外甥女婿吧!”高阿朵抱怨一句。
“你要想见一会让六郎带你去瞧瞧。”晋安郡主含笑说道,想着他好不容易来一次启圣,是该让严之涣给他瞧瞧,也认个脸熟,将来要真起了战事,互相也能搭一把手。
晋安郡主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丫鬟敲响了房门,之后隔着门板道:“郡主,长乐郡王过府了,说是给舅老爷见礼。”
“这小子还挺上道的。”高阿朵大笑一声,与晋安郡主道:“我先过去瞧瞧。”
“拍马溜须他到底精通。”晋安郡主长眉一挑,与裴蓁说道,嘴边带了几许笑意,未来女婿如此上道,也是给她做了脸。
裴蓁咬着下唇,强忍住嘴角边的笑意,又清咳了一声,说道:“母亲要不要过去瞧瞧?”
晋安郡主想了想,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叮嘱了裴蓁几句,便要去前院看看,没等她去了前院,又有小丫鬟来回:“舅老爷和长乐郡王一见如故,眼下出去喝酒了,舅老爷说让郡主不必挂着他,他晚上吃完了酒直接就回驿站。”
晋安郡主跺了跺脚,与裴蓁抱怨道:“瞧瞧,瞧瞧,也不知给你二舅灌了什么迷汤,这才刚见面就把人拐走了。”
严之涣倒是没给高阿朵灌了什么迷汤,刚一打照面就被他抱了个满怀,还被拍了拍后背,又捏了捏肩膀和腰身,像选牲口似的做捏捏右拍拍,就差没要看他的牙口如何了。
“二舅父。”好不容易被高阿朵放了开,严之涣赶紧拱手见礼。
高阿朵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长得还算结实,个头也行,像条汉子,就是不知道酒量如何,走,跟二舅去喝几碗去,你们这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什么酒品既人品嘛!”
严之涣笑容在脸上一僵,他一直觉得自己身体挺壮实的,可看着未来媳妇的二舅舅,那鼓囊囊的腱子肉,黝黑的皮肤,比自己还要高了一头的身高,面对这句他姑且认为是称赞的话,实在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觉得他还是别长得太像条汉子的好,免得让未来岳母更加嫌弃。
第63章
十月初八, 晴朗湛蓝的高空万里无云,像碧玉一样澄澈, 温妈妈瞧着外面的天色, 双手合十的念了念, 连着两天都下了细雨,谁知道今儿就放了晴,看来连老天都在保佑县主。
裴蓁天刚蒙蒙亮就被叫了起来, 困的直打哈欠, 倒显得有些没心没肺一般。
晋安郡主瞧着她这样就忍不住叹气,再怎么聪慧到底也才是及笄之龄, 还是一团的孩子, 连紧张都不晓得, 也不知昨个夜里拿给她看的画册她有没有细看。
“趁着还有时间, 赶紧先喝一盅燕窝粥。”晋安郡主指挥着碧萝把炖的软滑的燕窝粥端来,惹得准备为裴蓁梳妆的武静侯夫人不由一怔,之后笑着和晋安郡主打趣道:“瞧把你心疼的。”
武静侯夫人穆氏四十出头, 虽夫家不是实权人物, 可不管谁家小娘子出嫁都会请了她来做全福人,希望能沾沾她的喜气,一举得男不说,还能三年抱两。
“你瞧瞧, 还是个孩子样呢!我怎么能放心得下。”晋安郡主指着裴蓁,摇了摇头。
武静侯夫人抿嘴一笑,也觉得裴蓁这小娘子性子少见, 一般的新嫁娘一个个紧张的手心都冒了汗,哪里能像她这样不紧不慢的用着早膳。
“喝几口就行了,若是出了丑可就成了京里的笑话了。”晋安郡主比裴蓁还要紧张,把她喝了半盅的燕窝粥拿了过来,又请了武静侯夫人为她挽发上妆。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武静侯夫人一边拿梳子为裴蓁梳发,口中念着婚嫁歌,裴蓁原本平静的心在婚嫁歌中终于起了波澜,她望向了一直握着她的手晋安郡主,生出了不舍之情,尚未涂抹口脂的嘴唇微微阖动,道出一句打着颤音的话:“母亲。”
晋安郡主以为自己不会哭,以前瞧见别人嫁女儿时哭的不成样子还有些不以为然,想着又不是见不着面了,何至于如此,可到了她自己嫁女儿的一天,才明白那种感受,那种难以割舍的情感。
“到了长乐郡王府要好好的,姜妈妈和高嬷嬷都会陪着你,身边伺候的也都是你用了惯的,委屈了谁也别委屈了自己。”晋安郡主握着裴蓁的手紧了又紧,只觉得有说不完的话要叮嘱,可又不知该从哪处说起。
“母亲,我舍不得您。”看着晋安郡主拿着帕子拭着眼睛,裴蓁忍不住落了泪。
“有什么舍不得的,日后住在京里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不用看别人脸色。”晋安郡主见裴蓁落了泪,反倒劝起了她来,又怕自己在说什么会招她哭起来没完,赶紧起身去了外堂。
王姨娘见晋安郡主红着眼眶,忙让丫鬟去拿了一个湿帕子来,口中劝道:“今儿可是县主的好日子,郡主不兴落泪,可不吉利。”
晋安郡主抓着王姨娘的手腕,轻声道:“都说生儿子是讨债的,我瞧着生个女儿才是,这还没出嫁呢!就让人牵肠挂肚的。”
王姨娘自己也是有女儿的,自是感同身受,女儿嫁了就成了别人家的,便是在牵挂,一年到头也难以见上几面,只能从几句只言片语中得知她过的好不好,又不免疑心她是不是报喜不报忧。
“长乐郡王府离沛国公府又不远,您若想县主了便召县主回来,可不比她远在洛邑时更方便。”王姨娘柔声安慰道。
“那也是不一样的。”晋安郡主叹了一声,之后强打起了精神,目光一扫,把厅内不管是已出嫁的还是未出嫁的庶女都看了一便,那目光锋利的像刀,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之色,谁要是敢在这个日子给她找不自在,她就不介意让她们以后的日子都自在不起来。
“都过去瞧瞧太华吧!”晋安郡主发了话,这样的日子总是该热热闹闹才好。
大娘子几个进去时,裴蓁已经梳妆完毕,她生的本就艳色迫人,如今敷了薄薄的海棠粉,细细的描了斜飞入鬓的眉,点了红唇,那美便有了凌厉之感,让人瞧了不禁一怔,只觉得一股迫人的气势扑面而来,倒让人忽略了她的容色之美。
这种美实在过于震撼人心,一时间让大娘子几个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裴蓁抬头一笑,与大娘子打着招呼:“大姐坐,我这也不好招呼你。”她抬手指了指自己头顶上带着的沉甸甸的凤冠,上面珠翠环绕,流光溢彩,却比不上她眼中的波光流转更绚丽夺目。
大娘子忍不住赞叹一声,她也是自负美貌的,可却不得不承认,裴家女虽各有千秋,可在这个妹妹面前却都失了颜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迎亲的队伍终于上了门,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严之涣跃身下马,裴三郎瞧着陪着他来迎亲的人挑了下眉,靖江伯府的长子,叶大郎,京卫指挥司的指挥佥事程纲,也是关内侯的嫡幼子,还有一个更熟悉的,禁卫军吕副都统,他的顶头上司,裴三郎眼角抽了抽,好家伙,一水的武将,知道的这是迎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抢亲的。
严之涣好歹也是郡王之尊,倒也没有人多为难他,知道他不通文墨,只让他做了首小诗就放了行,他倒是早有准备,提前让人给他拟了对子,等进了门,还没瞧见新娘子严之涣已经兴奋起来,全身血液涌动,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裴老夫人接了严之涣敬来的茶,略沾了下嘴,倒是没有橡以往那样端着架子,一来身份不够,二来她也有所耳闻严之涣的煞名,就是接过他手上的茶的时候都觉得后脖颈嗖嗖发凉,让她忍不住想去摸一摸。
等到给沛国公和晋安郡主敬茶的时候,沛国公经验丰富,已经嫁出去六个女儿,叮嘱之词张口就来,只是神色怎么看都有些复杂,他实在没想到长乐郡王会成为他的女婿。
晋安郡主泪光闪闪,接过那盏茶怎么也喝不下去,只觉得她这一喝女儿就再也不是自己的了。
沛国公忍不住清咳一声,低声道:“别耽误了吉时。”
晋安郡主端着茶盏那只手微微泛白,深呼了一口气,说道:“太华性子娇纵,若有什么不是之处,你多担待一些,别和她一般见识。”说完,鼻子一酸,眼泪就要落下,她也怕不吉利,忙别过了头去拿帕子拭着眼角。
“岳母只管放心,小婿必然待县主如珠如宝,不让她受丝毫委屈。”严之涣沉声说道,忍不住咧了咧嘴。
等裴六郎背着裴蓁出来,严之涣已是一个大步就窜了上前,惹得众人大笑,调侃了他几句,他今日倒是格外的好性,任人随意打趣,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裴六郎背上的人,恨不得能把人看穿。
在拜别双亲后,严之涣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牵住裴蓁的手,握住那双骨肉匀停的小手后,严之涣舒出一口气,有了一种一切尘埃落定的感觉。
迎亲队伍从沛国公府出来后,绕路到东街,育顺着西华门一路绕行,走了一整圈,队伍最后有两个拿着钱袋子的侍卫,一路向四周的百姓撒着系了红绳的铜钱,喻有同喜之意。
“这位郡王爷大方,铜钱可真没少撒。”看热闹的百姓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要是我娶了这么一个财神娘娘进门,我也舍得这么撒钱。”有人撇嘴说道:“你们没瞧见一大早时候沛国公府抬出的嫁妆,那才叫真正的十里红妆,那队伍长的呦!这么说吧!打头的人往回走的时候尚有嫁妆还没有从沛国公府抬出,有人数过了,整整一百二十抬,比公主下嫁也就少了八台而已,不过沛国公府那嫁妆可是实打实的,就连箱子都比别人家的要大,换做别的府上,都能折合出两三份的陪嫁了。”
“那沛国公可真疼女儿。”有人惊叹道。
“什么沛国公疼女儿,不懂不要乱说,这么多嫁妆沛国公府要拿出来可不得掏空家底,听说都是德宗大长公主出的。”有人高声说道。
“这德宗大长公主怎么还给沛国公府的娘子出嫁妆?”有人不解的问道。
“你是外乡人吧?连这个都不知道。”
那人话一出口,就招来众人的嫌弃,倒也有好心人给他解惑,出嫁的这位太华县主是德宗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听说从小就被她养在身边,德宗大长公主自己和永宁侯也没有儿子,当然不能把家产便宜了永宁侯府的人,所以这太华县主出嫁她便帮着准备了不少的陪嫁……
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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