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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郭姨娘回到院子里,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也没想到张氏如此愚蠢,原本她还担心三个月的时间一到,张氏被放出来之后自己不知道要怎么办,如今张氏又被加了三个月的禁闭,她也就放下心来。

见两名婢女站在廊下窃窃私语,郭姨娘心情好,便叫了她们过来:“都在说什么呢?”

婢女倒也不怵,毕竟郭姨娘待她们还算温和,比起主母张氏来说要好很多了,一个圆脸的婢女脆生生道:“是舅老爷上门了,此刻正在偏厅等老爷呢!”

郭姨娘一愣:“舅老爷不是才来过吗?”

两名婢女对视一眼,那圆脸婢女这才开口道:“不是大姑娘的舅家,是二姑娘的呢!”

竟然是夫人的娘家!

郭姨娘的眉毛猛地皱了起来,老爷这边刚给夫人关了禁闭,莫非是夫人写信回去,现在娘家上门撑腰来了?郭姨娘就怕贺闵怕麻烦,到时候被夫人娘家兄弟一压,指不定就要把夫人给放出来了。

那怎么行?!

郭姨娘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怎么能够允许自己回到以前那种生活中去,她眼珠子一转,叫了自己的心腹:“去潇湘阁通知大姑娘一声。”

郭姨娘觉得,经过先前的事情,她与大姑娘好歹也算是一条线上的,再说,张氏一旦从院子里出来了,大姑娘的日子也一定不如现在好过,所以于情于理,大姑娘都会帮她的。

可这一回她的如意算盘却是落空了。

茕娘正拿着笔在书桌前作画,却是毫不耽误地回答:“不去。”

“可是……大姑娘……这……”

茕娘半点不受影响,直到将一幅画画完,又在桃蕊的伺候下净手,这才淡淡道:“母亲的娘家兄弟过来,与我何干,与姨娘何干,她来找我又是个什么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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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仆妇都呆了,茕娘在心底叹息一声,本以为郭姨娘是个聪明的,谁知这才过去了多久,她又故态复萌,她是真的觉得自己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机吗?

若是从前,茕娘的确是要担心的,可如今她这两桩事都是占了理的,再加上贺闵并不愿意得罪顾云璧,所以她根本就不担心张氏能对她做什么。就算张氏犯浑,她的奶娘和她的娘家兄长未必看不清楚形势,所以茕娘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郭姨娘不同,如今张氏恨她入骨,再加上正房与妾室之间天然的地位压制,若是张氏真的被放出来了,郭姨娘的日子就难过了。

既然如此,她何必去当那个出头的椽子,她又不傻。

茕娘这边想的透彻,拒绝地毫无余地,那仆妇苦求不得,只能怏怏地回去禀报了郭姨娘。

郭姨娘听完她的回复,先是气愤后又惶恐。若说刚听到茕娘拒绝,她心中升起的是埋怨和愤怒,但此刻头脑清醒下来,已然是明白了双方所面临的处境。

正如茕娘所说,顾云璧就是她如今最大的仰仗,张氏出来,她无非就是不如现在自由,其他方面张氏也不敢亏待她,可自己就不同了,趁着这一两个月她的确是笼络到了一批人,但是因为时日尚短,忠心自然不够,再加上她身为妾室,张氏想要教训她简单的很。

郭姨娘焦躁地在房中走来走去,过了好一会,才对那仆妇道:“你送一些点心去偏厅,听听老爷他们究竟说些什么?”

贺闵一开始听到张金良上门,第一反应也是他是来为张氏抱不平的,不过随后又有些奇怪,他只是关了张氏的禁闭,又没有对她怎么样,这种事情让个管家带封信过来便是,张金良亲自上门是不是有些太小题大做了?

贺闵虽然这么想着,但见到张金良的时候仍旧一脸笑意:“不知舅兄来访,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张金良这次可不是一个人上门的,还带着他的妻儿,张氏虽然被关了禁闭,但这种招待的事情仍旧应该她来做,所以自有仆妇引着她去了后院。

贺闵与张家父子见过之后,才问道:“不知舅兄千里迢迢来燕京所为何事?”

张金良自然是用妹妹教的借口说道:“燕京繁华,我早就想来燕京开拓生意,再者犬子一心向学,便也一同来了。”

见不是来为张氏出头的,贺闵心下松了口气,便道:“旁的事我没有办法,但侄儿进学一事我倒是能帮些忙,虽说进白鹤书院是没办法的,但我与青松书院的山长相熟,自是可以举荐一二。”

“那就麻烦妹夫了。”张金良一推儿子,“还不给你姑父道谢?”

张文轩虽然肚里草包,但一张斯斯文文的脸还是十分具有欺骗性的,他向贺闵行了一礼,口中道:“多谢姑父提携。”

贺闵看着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正想考校他几句,张文轩却早有准备,说道:“侄儿许久未见姑母,甚是想念,姑父可否容许侄儿去见见姑母?”

按说张文轩已经十六七岁了,足以称得上男人了,他提出要去后院实在是有些孟浪了,不过贺闵想着都是亲戚,且他去看看自己亲姑母也不算什么大事,便同意了,只是多叫了几个人陪着。

待到张文轩离开后,张金良才道:“我们过来的匆忙,还未在燕京找到合适的住处,不知是否能在妹夫府上叨扰几日?”

贺闵眉头微微皱起,他府上倒是还有空院子,就是让张家住一两个月也没什么,但是这番话由张金良开口说那味道就不对了。

这事情在贺闵心中结了个疙瘩,但他并未表露出来,反而应了下来,只是之后再和张金良说话,口气明显淡了好几分。

张金良却浑然不觉,还在兴高采烈地说个不停。

第十九章 (修)

因为得了妹夫的同意,张金良隔天就派人将东西送到了贺府。张氏接到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可气得摔了几个杯子之后,还是得捏着鼻子替哥哥一家安排,别提多郁闷了。

不过这些事和茕娘没什么关系,她只是纳闷地问了一句:“夫人娘家难道在燕京没有住处吗?”随后就扔开了手,她现在更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先拿回铺子。

茕娘起了个大早去给父亲请安,贺闵与郭姨娘坐在一起吃早餐。往常因为张氏不喜这位大姑娘,所以一惯是免了她的请安,因此贺闵很少在早上见到长女,不由得露出了一些惊讶:“茕娘可是有事找为父?”

茕娘笑盈盈道:“女儿想着马上就要到父亲的生辰了,想要替您裁一身衣裳,所以想问问父亲可有什么喜好?”

贺闵听得女儿这么说,心头大畅,摆摆手道:“你有这份心便够了,衣裳便算了吧。”

“那怎么行?女儿没有别的能力,平日里想要给父亲尽孝都不知该如何做,如今有了这个机会,父亲就当是全了女儿的孝心吧!”

“好好好。”

贺闵心头开怀,郭姨娘又在一旁各种奉承,若是不知前因后果,真会当做是父慈子孝一家和乐。

茕娘又道:“女儿听舅舅说,母亲当年买了一个铺子,似乎就是布庄,女儿想着既然是东家,想来他们不敢用一些次等的布料才是。”

贺闵是知道亡妻留下过一个铺子,当时妻子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想着女儿年纪小,好些的田庄买不起,倒不如买一间铺子,好歹是在城中,女儿往后嫁人了,手里握着一间铺子,有源源不息的红利,也能帮她在婆家立足。

后来贺闵与张氏成婚,新夫人家境丰厚,他想着张氏出身商贾,就把这个铺子交给她打理。时间一长,贺闵自己都忘记了这个铺子的事情,如今茕娘提起,他才恍然大悟:“正是,你母亲给你留下了一个铺子,当初她就说等你长大了就给你,倒是为父事情繁忙,竟然忘记了。”

茕娘轻轻一笑,却并没有说什么。

忘记什么的自然是借口,若非顾家出了个争气的顾云璧,这铺子到时候给谁还不一定呢,不过茕娘当然不会将这些话说出口,不过得了贺闵这一句话,她下午就带着人去了铺子。

铺子在金楠巷,虽然不大,但位置极好。贺闵不喜这些俗物,于是在与张氏成婚后就将铺子给了张氏,张氏自然就将其看作自己所有,一拿到手就立刻将原本的商家给赶出去,又转而租给了别人,所以这铺子早就不是布庄了。

茕娘将这些信息早就打探清楚了,特意过去一趟不过是为了让那些跟着出门的仆妇也看到,回头贺闵问起来,她才有人证不是。

果然,到了晚上,这件事情就传到了贺闵的耳朵里,贺闵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这就不得不提一下贺闵的身世过往了,他虽然父母早亡,但因为早早展现出了在读书上的天赋,也是得到了不少资助。他早年在顾家的私塾念书,因为顾氏之父一直看好他,不仅免了他的束脩,甚至还资助了他不少,后来还将女儿嫁给他。

可以说贺闵这一路走来真没有在银钱上有太多烦恼,再者,他这个人虽然凉薄功利,但真没有到那种狠毒无情的地步,加上他在御史台呆着,对于名声的看重让他不得不谨言慎行。故此他宠爱郭姨娘,却从未因此宠妾灭妻过,同理,他对于张氏居然侵占前头正室给女儿留下的嫁妆这件事情也是无法容忍的。

贺闵虽然也怀疑过是不是长女故意为之,但在这件事上,茕娘未曾朝他索要过什么,再加上前头她给亡母做法事,又给自己这个父亲做衣裳,可谓是做足了铺垫。况且于情于理,这件事的错都在张氏身上,就算贺闵曾经不在意这个长女,但张氏这种小家子气的行为他也是很不喜的。于是贺闵的一腔怒气全部发到了张氏头上,最后不仅将铺子给要了回来,甚至还给了不少东西给茕娘作为补偿。

茕娘采用的是现代那些服装店的模式,全部采用成衣的方式。将前后屋打通,重新粉刷,左右两面都挨墙打了一人高的架子,将衣裳悬挂其上,另一面墙上则镶了一块等身高的铜镜。而在房间正中央则隔了一扇屏风,将房间分为前后两块,又布置了几座小巧的花架,上面放着绿色的小盆栽。在架子上面的墙壁上则间或挂着美人图以及女子惯用的团扇或者一些木质的装饰,显得整洁又不失意趣。还布置了一些木质桌椅,用来给人休息。

楼上布置的更为精巧清雅,却是茕娘打算自己用来休憩和招待贵客的。之所以没有换衣间,那也是因为古代对女子太过苛刻,便是如今宽松了些许,也断然是不会允许女子在商铺宽衣的。

这些事情看似繁琐,但因为茕娘已经设计好了图样,只要木工照着做,木工们没有做过这种,第一个做起来就很慢,但做熟了之后,速度还是很快的。而在木工做架子的时候,泥瓦匠已经把房子打通并做好了粉刷,等到墙面差不多干了,架子也做好了,安装也不费什么功夫,不过五六天房间的布置就已经做好了。

除了这些硬件设施,最重要的就是衣服了。在铺子装修的时候,茕娘也没闲着,她带着桃蕊去了几家绣庄,通过比较谈好了一家。

茕娘将码数设定为大中小三个码,又因为古代衣物大多宽松,所以对码数的要求并不算太高。而衣服的款式,茕娘选择了如今最流行的花裥裙和经久不衰的月华裙作为店中主打的款式。

花裥裙是用不同花色的布帛裁成一条一条上窄下阔的帛条,然后密密的缝在一起,做成裙子之后便会呈现出一道道竖向的彩纹,再加之因为裙子呈现出喇叭状,便会显得女子腰肢纤细,但因为极其耗费布料,所以只是受到上层贵族女子的追捧。

而茕娘既然要做大批量的,也就没有这么多的顾虑,在与几名绣娘商讨过后,采用了最省布料的方式进行裁剪。因着并不像要量身定做那般困难,所以制作的速度要远远胜过平时,更别提茕娘还利用流水线的方式,分了好几道工序,提高了绣娘的工作效率。

衣服的款式和码数是茕娘早就想好的,但布料的选择上还是听从了绣娘们的建议,并没有选择那种特别昂贵的布料,而是选用了各种花色的布料,制作出各色不同的裙子。

而除了这些已有的款式,茕娘自己还设计了一两种款式,毕竟也是看了那么多年的古装剧,里面有不少衣服还是可以给她灵感的。其中之一就是《仙剑奇侠传三》里龙葵的广袖留仙裙,当年看的时候就让她惊为天人,只是如今记忆模糊,只能通过隐隐约约的记忆来还原了。

茕娘也不敢做的太出格,不过即便如此,也足够让那些绣娘惊为天人了。

茕娘不好自己将这些点子占为己有,只能说是在书本上看到的。不过绣娘的话倒是给了她一些灵感,这些不曾出现过的款式被她当做限量款来卖,不仅布料和制作上更精细,价格也更高,不过茕娘并不担心,毕竟她是见过女人在购物上的疯狂的。

在铺子已经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茕娘便特意去找了舅舅,让他给铺子题字,名字就叫做“留仙阁”,顾云璧一时兴起,甚至还题了诗句。茕娘自然是求之不得,如获至宝地做了牌匾和对联挂在了铺子门口。

待到选了一个黄道吉日,“留仙阁”便热热闹闹开张了。

第二十章 (修)

因着留仙阁的衣裳好看又便宜,且里头又有着燕京从未有过的新奇点子,一开张就有不少人去逛,茕娘看了开业几天的营业额,虽然算不上非常好,但在燕京林立的布庄中,一家新开的铺子能有这样的成绩,她已经很满足了。

茕娘本以为自己已经够低调了,可有心人若要查,还是能查出什么的。至少这些消息传到了十三的手里时,他还是多少还是露出了狐疑的神情,若是先前茕娘性情大变尚且可以归咎于她落水之后生死关里走了一遭,可眼下她做的这些事情,哪里是性情大变可以解释的?

十三将资料呈到了傅灵均手上,傅灵均看完之后久久不语。

十三斟酌着说道:“她若真是什么人培养的奸细,这就做的太出格了吧?”

傅灵均纤长的手指在纸上划拉着,却突然问道:“除了你,还有什么人注意到她吗?”

“倒是有些商户在打探,不过属下都瞒过去了。”

傅灵均点点头:“这事你做的没错。”

十三小心翼翼道:“大人觉得这位贺大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蠢人!”傅灵均毫不留情地开口,“她看似事事做的低调,真要被人一查,还不知道露出多少破绽,到时候死到临头都不知道。”

,十三心里也在嘀咕着,除了您,谁会去查这么个没权没势的小丫头。不过傅灵均虽然在骂人,可话语里却透出了一两分亲昵。

果不其然,之后傅灵均便道,“你去替她把这些尾巴给收拾了,若是有些不长眼的,也一并收拾了。”

十三领命而去,傅灵均站起来,正准备去那留仙阁去亲自警告一下贺茕娘,却有女卫带了宣旨的太监进来,承平帝口谕要召她入宫。

再次来到御书房,傅灵均已然没有了上次的放松自在,回答都是一板一眼的。赵瑕倒是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说完了正事,赵瑕看着傅灵均,淡淡道:“卿家如今也算功业有成,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生大事了?”

傅灵均一个激灵,连忙跪下来表忠心。

“朕也不想管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但征北将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朕看着实在是不像话。况且朕听说那叶闻清近日里频频上将军府,你若不嫌弃,将这书呆子收了也无妨。”

傅灵均只得又赌咒发誓回去一定让爹安分,绝不再来宫里烦他,赵瑕这才把话题移开,说起来他孤家寡人的,也不是很想吃这种狗粮。

这个话题过后,傅灵均倒是神奇般地将先前的畏惧之心给去掉了几分,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赵瑕,年轻的帝王容貌俊美,却偏偏清心寡欲地像个和尚。

傅灵均不知怎么想到了茕娘,若是有人真的那么像沈眠,赵瑕会动心吗?

赵瑕等了半天也不见傅灵均告退,他不悦地抬起头,却见傅灵均居然站在阶下发起呆来,他冷冷道:“卿家还不肯走,是不是要朕请你吃顿饭啊?”

傅灵均连忙反应过来,忙不迭就告退了。开玩笑,对着这张脸谁能吃得下啊?!

等到傅灵均走了,这御书房一下子就安静下来。知道承平帝喜静,宫人们都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偌大的宫殿根本就不像有人一般,可是赵瑕却破天荒地没法静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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