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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来时她还在床上打滚,这会应该起了吧,我去瞧瞧!”说着转身又跑回屋去。

此时宁氏也起了,给父子三人收拾好换的衣裳,便让人摆上饭。这时徐婆子带着麦穗晃晃悠悠地也过来了,宁氏忙问:“娘早,做晚又没睡好?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徐婆子“嗐”了一声:“年龄大了就觉少。”说完又又看了看宁氏的肚子:“你现在晚上得起几回夜?估摸着你也睡不好,吃了饭再去补补觉。”

其实徐婆子向来能吃能睡,如今不过是算着家里的大儿媳妇还有大半个月就生了,心里有些焦急所以才睡不好觉。回去瞧瞧大儿媳?可眼瞅着宁氏还有一个月也就到了产期了,如今徐鸿达每日都不在家里,双哥媳妇如今在县城忙活铺子的事,晚上也在铺子附近租的那个宅子住,自己要是不在这,家里除了这些十来岁的丫头片子就没主事儿的人了,因此也不敢走。

宁氏虽说素来细心,但是近日心思都放在丈夫女儿身上,还真没有空琢磨徐婆子想啥,赶紧招呼着徐鸿达和两个女儿吃了饭,又抱着肚子亲自把他们送到大门外。

东西都有书童抱着,因此父女三人上山的速度并不算慢,朱朱和青青虽小,但孩子天性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跑跑笑笑的反而走在了前头,直到了聚仙观脚步才慢了下来。

青青和朱朱拉着手,指着聚仙观道:“上回爹考试前,祖母就是带我来这里拜的神仙。”朱朱闻言眼里立马多了几分敬畏,手脚也放轻了几分,嘴里还不忘悄声说:“小声些,也不知神仙们都睡醒了吗?千万别扰了他们!”

青青:“……应该都醒了吧。”

徐鸿达听见小孩子们天真稚嫩的言语,忍不住笑了,上前拉了她俩的小手,顺着小路到了道观的后面。

天还不亮就爬上山碰运气的学子远远地看见手拉手郊游一般的父子三人,不由地都瞪大了眼睛:“自己拜访文道人就算了,竟然还带着闺女!居然还带了俩个!!”

有那聪明的不做声,瞄了一眼就转过脸去继续殷切地看着小院。也有那冒失的还上去一拦:“如何能带着幼童来扰道长清静?简直不知所谓!”

徐鸿达看了他一眼,带着女儿绕过他去,那人见状不由气急,闪身堵在院门处:“你既得道长教诲就应该好生学习才是,带孩子来玩耍做甚?耽误了道长时间,你倒是无妨,我们这些等候的学子何时才能见到道长?”

有些还在看热闹的学子闻言不由地心里一凛,不由地围了过来,也七嘴八舌的指责他。那守着院门的书生一脸得意之色,似乎想看徐鸿达如何辩解。

徐鸿达怕吓着朱朱、青青,忙将他们拢在怀里,高声喝道:“我带小女前来道长自然是知道的,还请诸位不要挡路。”

那学子冷哼:“两个小丫头片子道长见他们做甚,你倒不如赶紧送她们家去,省的道长看了厌烦。”说完又故意朝着院内高喊:“文道长好心指点你功课,你却带女儿上山玩耍,且不是辜负了道长一片苦心?我此时拦住你,也是为了道长所想!”

话音刚落,院门咯吱一声打开,靠在门上的那个学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忙扶住一边的篱笆方才站稳了脚跟,却不料篱笆上有根荆条朝外支楞着,瞬间将他的掌心划了一个大口子,登时血流如注、疼痛难忍。

朗月站在门口,小脸铁青,朝那学子喝道:“你是何人,还管起我家道长之事?道长要见谁自有道理,与你何干?”

别看朗月小小童子一个,但往那一站却颇有气势,学子们哪个也不敢小瞧他,就连挡着院门的那个学子也白着脸捂着手掌不敢吱声。

见众人安静下来,徐鸿达忙带着朱朱和青青过去,朗月低头看着青青小小的人,不由地轻声问道:“可吓着了?”

青青摇了摇头,朝朗月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哥哥好!”

朗月不由地倒退了一步,捂着胸口满脸堆笑:“你也好!快进去吧,道长等着呢。”

徐鸿达闻言,赶紧带着孩子们进了小院。

朗月这才又转过身来,面若冰霜,和刚才笑脸相迎的样子判若两人。

“道长原怜惜众学子求学不易,方才选品行上佳之人指点一二。却不料尔等得蜀望陇,不知感恩不说,连道长的弟子也敢驱逐。”朗月看了众人一眼,有那机灵的忙说:“不敢不敢,都是误会、误会。”

“道长已说三年内不会见客并非戏言,你们不必在等了。”郎月说完又看了一眼那个手掌依然滴血的学子:“我知道你想的什么?不过是自己见不了道长,也不想让别得了便宜。”

那人似乎被说中了心事,脸色一白,不自然地低下了头,众学子闻言脸上皆带出几分不屑,也都离他远了几步。

“给你个建议,以后不必再去参加乡试了。以你的品性,一辈子只能是个落地的秀才。”说着转身离去,院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闹了这一场,学子们都没脸等下去了,三三两两的结伴走了。那人等到最后见自己的同村都不理他,不由地朝小院怨恨地瞪了两眼,发誓自己要加倍苦读,三年后非得考个举人出来不可。几十年后,有人想起文道长还提起过这件事,有知道底细的还当笑话来讲:那人真的就一辈子止步于秀才,考了三四十年也没能考上个举人……

父女三人进了小院,四位道长围坐在一起喝茶,空气中茶香如兰。徐鸿达细细一闻,感觉有几分熟悉的味道,不由心虚地看了朗月一眼,怪不得昨天不给自己好脸,原来自己读书入了神竟将这等好茶当白水牛饮,真是暴殄天物。

朗月却似乎忘了昨日之事,脸上笑盈盈地:“师傅,徐鸿达带着师妹来了。”

徐鸿达:……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医道人嘴角带笑:“来的正好,我昨日刚采的药材正要晾晒,你们和我来。”

朱朱和青青一听,刚要答应。就见画道长不干了:“昨儿我的颜料用完了,今天得新制一些,应该先到我那。”

食道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犹犹豫豫地说:“要不你们先吵着,我带她俩先去洗菜?”

“休想!”

“你敢!”

这会儿,医道长和画道长倒是保持高度一致了。

“咳咳!”文道长轻轻咳嗽了两声,责备地看了三人一眼,方说:“先让医道长给两个小丫头把把脉,看身子骨如何。再让她们跟我去书房读书认字,中间休息时候学五禽戏,之后让她们帮食道人准备午饭。晌午休息半个时辰,起来后和医道长去认药材,之后再去画道长那。每人每天只有一个时辰,不许拖时。”

青青:……工作好满!压力好大!

第17章 上学第一天

徐鸿达来到昨天读书的屋子,发现室内完全变了样,原本靠窗的红木雕云龙纹的书桌不见了踪影,墙角处那磊着满满书的架子也没踪迹,只有两张明显是为幼童打造的祥云纹展腿方桌放在屋子中间,而文道人惯用的那张禅椅大约离两个桌子两米远,与书桌遥遥相对。

徐鸿达有些发懵,转头问童子:“我坐哪儿?”

朗月清了清嗓子,指了指隔壁屋子:“昨儿你睡觉那间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往后你在那儿读书。”

徐鸿达:……这就给换了地方了?

朗月领着徐鸿达到了隔壁,桌椅架子都已摆好,只是屋子不大,显得略微局促了些。朗月点上醒神香,又给他倒了盏茶,又把茶壶放桌上,告诉他:“喝没了自己倒,我今天忙着呢,没功夫伺候你。师傅吩咐,让你将昨日学的书背过以后,便从架子上拿历代的史记来读。”说着就跑掉了。

徐鸿达看着满满一架子的史记,有些懵逼……

朱朱和青青两人拉着手跟在文道人身后进了书房,朗月已经过来在案旁点燃上了香,闻着比徐鸿达书房的那支醒神香的味道更加清爽一些。

朱朱和青青见屋里有两张桌子并排摆放着,好奇地跑过去,摸了摸上头的笔墨纸砚和书本。

文道人也不管她两个,坐在自己的禅椅上问:“在家可读过书?认识多少字?”

青青说:“会背《三字经》和《千字文》,认识百十个字。”

朱朱则有些心虚:“正在读《大学》。”朱朱也算是个有灵性的孩子,人也聪明,但是就不爱读书。打三岁起,宁氏给她启蒙,教她背《千字文》,朱朱一背就打瞌睡,字也不好生认,完全显露出学渣本质。

虽说不用参加科举,但宁氏认为,女孩子总得认识字懂得道理才行,就是以后嫁人也能理清家里的账册,不至于被人蒙骗,因此死压着她每日读两个时辰书,甚至说不好生读书不许再去厨房看做点心,朱朱这才稍微收了心,磕磕绊绊地跟着宁氏学到《大学》。

文道人扫这两个丫头一眼,就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水平。让青青背了《三字经》和《千字文》,又考问了朱朱《大学》的内容,朱朱想了半晌只能说出个大概。

文道人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读书之法,在循序而渐进,基础至关重要,我们今日便从《三字经》讲起吧。”

文道人的讲课速度极快,《三字经》这种东西在他看来就和成人会说话一样简单,张口就来。青青听的仔细,朱朱也不敢含糊,不过小半个时辰,文道人就将《三字经》给二人通了一遍,便放两人到院子里去学五禽戏。

那边徐鸿达也从屋子出来了,看着两个女儿手拉手蹦蹦跳跳的,心情难以言喻,这个情形怎么这么像爷三一起上学堂呢。

医道人依然是从五禽戏的第一式开始教,徐鸿达体力明显有了进步,朱朱平日就爱蹦爱跳的,五禽戏也跟的上;难得的是青青小小孩儿一个,居然也做的有模有样,动作比她爹还标准。喜得医道长摸着胡须直夸:“有天分,是个好苗子。”

朱朱正学的开心,医道人就停了下来,打发他们回去继续上课。朱朱一步三回头地往文道人书房挪,青青使劲拉着她的手:“姐,快点,文道长都瞪你了。”朱朱抬头果然看着文道长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吓得忙缩起脖子,几步就从文道长身边窜进了书房。

文道长:……虽然人懒得点,但还挺识时务!

好容易在文道长这上完了课,朱朱舒了一口气,行了礼后一个健步窜出去直奔厨房找食道人去。青青则一板一眼的将书收好,摆放整齐,躬身向文道人行了一礼。

文道人不知从哪里摸出四本字帖递给青青,认真地嘱咐:“回去比着好生练字,待练出七八分像的时候,我再给你旁的字帖!”

青青看着封面上龙飞凤舞地“王羲之”三个字,手都僵硬了,颤抖着翻开一看,四本皆是王羲之真迹,分别为隶、草、楷、行各体。

青青:“道长,我笔还拿不稳呢,只会写大字。”

文道人摆了摆手:“无妨,拿纸蒙上,描就是了。”

青青:……把王羲之真迹当描红,真的不会被人打死吗?

小院的厨房里占了极大的一间房,童子虚无蹲着灶台旁,不停地往五个灶坑内添着柴火。只见食道人取下猪肋骨上的肉细切粗斩,将肉切到如米粒一般大小方才停下来。将和好的稀淀粉倒在肉里,搓成肉圆,再拿了洗净的大青菜叶子包裹起来,放在铺了干净肉皮的陶罐焖钵里,再放入干贝、冬菇、春笋、风鸡等物,葱、姜、酒、秋抽依次撒上,盖上钵盖。

朱朱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满脸兴奋之色:“道长,您做的这是什么菜?”

“红烧狮子头。”食道人说着,到一边水盆里舀水洗干净手,问朱朱:“青青呢?”

“在和文道长说话。”朱朱小鼻子耸动,四下里看了看,将目光盯在一个小瓦罐上:“道长,你煮的粥吗?闻着似乎是白米粥,可又不像,白米粥怎么可能有这么香甜的味道?”

食道人看了眼朱朱:“鼻子倒是好使,可是饿了?”

朱朱摸着肚子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听了一个时辰的书,还练了半个时辰的健体术,腹中确实饿了。”

说话间,一个小脑袋从门口伸了进来,一脸好奇:“食道长,你在做午饭吗?”

食道长朝她招了招手:“快来,先给你们盛碗粥吃,垫垫肚子。”说着,拿起一个网子往水缸里一抄,一条六七斤重的草鱼在网子里挣扎跳跃。食道人拿起一把刀,快速的旋转着鱼身,几个呼吸间,原本还活蹦乱跳的草鱼已经被开膛破肚去干净了鱼鳞,静静地躺在案板上。

食道人又去洗了手,擦净手上的水珠,换了一把刀过来,只见他手起刀飞,快的看不见手影,片刻间,一条草鱼就被剔了主骨去了细刺片成薄片。朱朱偷偷伸手拎起一片,只见鱼肉晶莹剔透,薄能视物。食道人用干净帕子将鱼片上的水分吸干,放在大碗里,加上些许酱油,胡椒粉,再下生姜丝、酱姜丝、酿姜丝、茶瓜丝、莲藕丝、在放上炒熟的香芝麻和熟松仁,浇上瓦罐里熬煮的白米粥,顿时鲜味扑鼻而来。

食道人将粥分好,给童子虚无、青青、朱朱一人一碗,叫他们在厨房的小桌上吃。青青舀起一勺粥,微微吹了吹便送进嘴里,略微有些烫舌的生鱼片粥在舌尖上跳跃,米浓鱼鲜配料味香,甜美鲜嫩的味道充斥着口腔,青青一边张着嘴吸气,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好吃!好吃!”

热乎乎的一碗粥下肚,食道长又将狮子头端了上来,原本这道狮子头得蒸上三个时辰味道才算最浓,也不知食道长用了什么法子,炉子的火舌整个将陶罐焖钵包起,不到一刻钟时间,肉香就散发出来。

食道人走到灶台旁,也不怕那火烫,直接上手去摸,火舌遇到他的手掌瞬间退缩了回去,食道人掀开钵盖,将青菜包着的狮子头小心取出来出来,又拿碗给她们一人盛了一个。

青青刚喝完粥,满足的打了一个嗝,一只躺在翠绿青菜间的红烧狮子头就送到了她的面前。青青拿小勺将红润油亮的狮子头一分为二,瞬间醇香味浓的汤汁将肉丸裹起,散发出扑鼻香气。

青青满足的吸了一口飘散在空中的香味,这才轻轻下嘴去咬,一口嫩香腴润的狮子头入口,只感觉油而不腻、满嘴肉香……

朱朱一边狼吞虎咽地咬着狮子头,一边内流满面:太幸福了,好想一辈子都呆在厨房里,我不想学《大学》,嘤嘤嘤嘤……

醒神香燃烧到了最底端渐渐地熄灭了,沉浸在书中的徐鸿达慢慢回过神来,方才觉得腹中饥肠辘辘。将书放下,起身推开窗子,偷偷往从窗缝往外看,只见虚无一边打着嗝一边在摆桌子。

要开饭啦!徐鸿达面露喜色,从窗边蹦哒到净室洗手,准备吃饭。

饭桌上,文道长、医道长、画道长、徐鸿达及朗月、星辰、万物默默地看着桌上明显分量不足的菜肴,又转头静静地看着不停抱着肚子打嗝的食道长、朱朱、青青和虚无……

朗月学他师傅面无表情脸,瞪着满嘴油光的虚无,虚无和他对视了一眼,立马别过脸去,假装无辜地望着桂树:嗝……

朗月:……

由于朱朱吃的太多,只能一边打着嗝一边看着专门为她做的药膳发呆,万物怨念地看着盘子里分量不足的菜,十分毒舌的攻击朱朱:“你只不过有些先天不足,脾胃略微有点虚寒罢了。不过我看你这么能吃,这药膳吃不吃也没什么必要,我怕你把脾胃补好了,再来十盘菜都不够你吃的。”

朱朱转头看了他一眼:嗝……

万物:……太讨厌了有木有!他最爱的狮子头呢,明明之前闻到味道了,怎么一个都没见到。

青青看了看徐鸿达一勺一勺喝着汤,又看了看朱朱面前的瓦罐,有些委屈地看了食道人一眼:“为什么没有我的药膳。”

医道人大汗:“你的身子骨极好,没有什么要调养的地方,正常吃饭就行了。”

青青撅起小嘴:“可是他们都有啊!”

医道人无奈地转头看食道人,食道人笑眯眯地端出一盏蜜水来:“这个是给你的,我自己酿的百花蜜,你尝尝。”

青青虽吃不下菜,但是蜜水还是能喝下去的。青青啜饮了一下口,甘甜清凉的百花蜜刚一入口,味蕾便率先品尝到那丝滑甘美的味道,花香和甜蜜交织在一起,滋润了喉咙,润泽了五脏。

不知不觉中,一碗蜜水已经喝尽,食道人笑眯眯地看着她:“我这百花蜜是用灵峰采了数百种花酿制而成,数十来年才得一小瓶。明日起,我每天给你冲上一碗,只需喝上一个月,不仅能美容养颜,也有肌肤生香之功效。”

青青摸了摸小脸:我才三岁半,现在美容是不是早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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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朱看了看青青的空碗,舔了舔舌头:“……我能来一碗吗?”

食道人很纠结地看着她,半晌才心痛地点了点头:“就一碗啊!你和我的蜂蜜八字不合,喝多了对你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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