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结伴同行(1 / 1)
次晨醒来,两女早起身离帐。项少龙因昨晚杀狼驱狼,辛劳了半晚,到太阳昇上半天才爬起身来。仍在梳洗当儿,有客人来了。那人生得方面大耳,形相威武,一身武士服,显是身手高明之辈,左臂包紮着。该是昨晚抗狼的遗痕。
知道项少龙是头领後,那人趋前道:「鄙人庄孔,不知壮士高姓大名,昨晚未曾请教恩公大名,後受夫人重责,今早特来请罪。」
项少龙见他依然没有表露身分,又知对方竟有女眷随行,有点不悦道:「兄台既不肯表露身分行藏,为何又要上来探听我们的来历,不如大家各若萍水相逢,就此分手好了。」
庄孔想不到项少龙如此直接了当,又点出自己故意隐起来历,大感尴尬,不过他也是非常之人,汗颜道:「恩公责怪得好,只恨奉了夫人严命,不得随意表露身分。不过我一见恩公,便心中欢喜,可否让鄙人先向夫人请示,回头再见恩公。」
这时纪嫣然和赵致拉着手由林木处回到营地来,看得庄孔两眼发呆,显是想不到能在此等地方,见到如此绝代佳人。项少龙这时笑道:「此事大可免了,我们亦有急事在身,须立即起程,就这麽算了吧!祝庄兄和贵夫人一路顺风。」庄孔吓得收回目光,恳切地道:「恩公是否要进入楚境呢?」
纪嫣然两女见顶少龙和人说话,已知事情大概,站在一旁静心听着。项少龙一呆道:「这处下去不是汉中郡吗?应仍属秦国的土地才对。」庄孔愕然道:「恩公怕是迷路了,此处乃秦岭支脉,横过汉中、南阳两郡,直抵楚境,若方向正确,还有五天路程,鄙人曾走过两趟,定错不了。」
项少龙不禁心中大骂杜璧,若非给他的人迫离了路线,早在十天前便该赶上滕翼,现在却到了这鬼地方来。想起来时的艰辛,再没有回头的勇气了。现在惟有先进楚境,再设法去与滕翼会合好了。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也是要到楚国去吗?」庄孔道:「正是如此,若壮士不嫌弃的话,可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项少龙暗忖对方定是给昨夜的狼群吓伯了,沉吟片晌後道:「你们共有多少人呢?」庄孔道:「除夫人外,还有五名女眷,一个小孩和包括鄙人在内的十五名侍从。」
项少龙心想若没有这庄孔带路,尚不知要走上多少冤枉路。只要一出秦岭,立道再见珍重,该不会有甚麽问题吧。遂点头答应了。庄孔大喜,连项少龙姓甚名谁都忘了询问,约定一会後在坡底会合,匆匆去了。纪嫣然含笑而来道:「看这人衣着款式,说话口音,就知此人乃楚国贵族,夫君大人小心点才好。」
项少龙笑道:「暂时我就叫项然,你是大夫人,致致是二夫人,今次到楚国是为了做生意,他们不相信也没法子了。」
项少龙等拔营牵马下坡时,庄孔等十五男五女和一个小孩早在恭候。这十五名口中的「侍从」有小半人都负了伤,其中两人颈面均见狼抓之痕,令人看得触目惊心。若只凭观察,称得上好手的,除庄孔外,就只有两个人可勉强入围。
众女大半穿上斗篷大帽,以纱遮脸,虽隐约见到轮廓,却不真切。没遮脸纱的两妇粗壮如牛,容貌不算丑,却毫不起眼。另三女均姿态娉婷,一眼望去便知是出身高贵的仕女,在半遮半掩的脸纱里,有种朦朦胧胧的神秘美艳。其中一妇身材特高,年纪亦以她最大,该已三十出头,看来就是庄孔口中的夫人了。
那小孩生得眉清目秀,双目精灵,约在十一至十二岁之间,见到项少龙等人,张大了好奇的眼睛打量他们。五女见他们到来,都躬身施礼,眼晴却落在纪嫣然二女身上。那夫人先发言道:「妾身夫君姓庄,壮士昨夜援手之恩,妾身没齿不忘,未知先生高姓大名,好教妾身能铭记心头。」
项少龙来到她身前,依足礼数还礼後,才笑道:「在下项然,这两位都是我的夫人,今趟是要到楚国去碰碰运气,看看可否购得高质的黄金,想不到竟迷了路,不过若非迷路,亦遇不上夫人和贵属,这位小哥儿是否令郎呢?」庄夫人在轻纱後的眼睛盯着项少龙道:「正是小儿庄保义,她两人是妾身的三妹和四妹尤翠之和尤凝之,其他都是来自我府的仆从。」
两女害羞地微一福身。庄夫人目光落在纪嫣然脸上,似是若有所思,但却没说出来,只道:「想不到山里的野狼如此悍不畏人,我们已有防备,仍差点便遭狼吻,幸有壮士解困。现在有壮士们同行,心里踏实多了。」
项少龙看看天色,微笑道:「今天起身迟了,不若立即起程吧!」
庄夫人点头後,庄孔忙命人牵马来,让庄夫人三姊妹和小孩登上马背,这庄保义年纪虽小,却在马上坐得稳若泰山,毫无惧意。众人於是开始落山。庄孔确没有吹牛,果是识途老马,省了项少龙等不少工夫力气。但因三女一孩均要人牵马而行,故速度甚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一路上两队人间再没有交谈,只那庄孔不时指点路途上的风光,使项少龙有参加旅行团的优悠感觉。到了晚上宿营时,庄夫人等均躲在帐里进食。更没有说话的机会了。就这样走了五天路,楚境终在望了。
这晚又如常紮营休息,项少龙则和纪嫣然二女和一众铁卫,围着篝火,一边烧烤打来的野味,随口谈笑。庄孔等则在营地另一端吃他们的乾粮,婉拒了项少龙礼貌的邀请。满月高挂中天,照得附近山野一片金黄,远方的雪峰,更是闪烁着神秘诡异的异芒。间有狼嗥传来,又使人感到这宁静平和的山野,仍是危机四伏。
赵致如释重负地道:「再过两个山头,我们便可踏足平地,真是好极了,恨不得现在就立即天明。」
纪嫣然挨近项少龙轻轻道:「他们都很紧张呢。」
项少龙望向庄孔等,果然发觉他们沉默得可以,又有点坐立不安,点头表示同意後,却找不到可说的话。人家既不肯告诉你,问来也没有用。况且到了楚境後,自顾尚且不暇,那还有本领去理别人的闲事。这时附近传来一阵狼嗥,乌光向荆善笑道:「你的老朋友又来了,叫你动手时不要留情,否则就要用牙齿来和你亲热了。」荆奇神色凝重道:「我看狼群是来报仇。」
荆善亦皱眉不语。乌言着奇道:「你当狼是人吗,竟懂得记仇。」荆奇道:「此事一点不假,马有马性,所以认得谁是主人;狼亦有狼性,故知道谁是仇人有啥稀奇。」
赵致胆子最小。心寒起来道:「那你们还不快想些应付的办法出来。」
项少龙亦是心惊肉跳,因为所处虽是靠崖台地,但三面都是斜坡,树木繁茂,若窜几十头或几百头狼出来,确非是闹着玩的一回事,有一挺重机枪就好了。乌舒在众铁卫中最是冷静多智,微笑道:「二夫人吩咐,敢不从命,不过可否待我们填饱肚子後,有了力气,才去工作。」
赵致娇嗔地向项少龙投诉道:「乌舒这小子在耍人家,致致又没说不让他吃东西。」
项少龙哈哈笑道:「那羊腿快给烤焦了,还不取下来上盘,我的二夫人有东西吃,甚麽都可忘了。」
纪嫣然娇嗔道:「致致是馋嘴鬼吗?说得她这麽不堪,我要为她讨回公道。」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膳後荆善等兴高采烈去布置陷阱,一副惟恐恶狼不来的样子,教人又好气又好笑。纪嫣然两女亦去了凑热闹,反是项少龙偷得空闲,一个人坐在篝火前发呆,思前想後,喜怒哀乐一一掠过心头。
就在此时,庄夫人揭帐而出,向项少龙盈盈而来,身穿素白的长襦衣,加上件白色的长披风,戴着一顶缀上明珠的帽子,垂下面纱,活像由幽冥来的美丽精灵。项少龙有点愕然地望着她,直至她来到身旁施礼坐下时,才道:「庄夫人睡不着吗?」
在气息可闻的近距离里,借着火光,那谤再无遮蔽的作用。只见她面上线条轮廓有种古典的优雅美态,虽及不上琴清的惊心动魄,但已是难得的美人儿了。她水汪汪的眼睛反映着篝火的光芒,烁动变化,专注地凝视项少龙,忽地幽幽一叹道:「心中有事,怎睡得好呢?」
这麽多天来,项少龙尚是首趟和她如此接近地对话,不由涌起异样的感觉。点头道:「夫人的事,实不必告诉在下。」庄夫人见他盯着自己的脸庞,低声道:「壮士是否可看到妾身的模样。」
项少龙有点尴尬道:「在这角度和火光的映照下,确多少看到了一点。」心中却在嘀咕,这些话颇带有点男女挑情的味道,难道她要色诱自己,好使他去为她办某一件事?这庄夫人使他联想到平原夫人和晶王后,像她们这种成熟和年纪较大的美丽女性,再不像少女时代的纯洁,想法便实际多了,最懂利用本身的条件,以美色去达到某一目的。庄夫人垂下螓首,幽幽道:「壮士今次往楚,真的是去收购黄金吗?」
项少龙想不到她这麽直接了当,不敢迟疑答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是为了黄金,谁愿长途跋涉,仆仆风尘呢?」庄夫人默然不语,似在咀嚼他「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两句精警句子,好一会才抬起头来道:「项壮士出口成文,言之有物,当是非常之人,况且两位夫人均为人间绝色,气质高雅,贵属更无一不是高手,若说会为区区财货四处奔波,妾身应该相信吗?」
项少龙矢口不认道:「黄金岂是区区财货,夫人消遣了。」庄夫人轻纱後的美目一瞬不瞬盯着他,缓缓道:「既是如此,只要项壮士把我们护送往滇国,我便以千两黄金酬谢壮士,妾身可立下毒誓,绝不食言。」
项少龙心中一震,想起纪嫣然说过由於楚人东侵受挫,故转向西南开发,而主事者的大将庄蹻,正与庄夫人的夫君同姓。後来楚势转弱,庄蹻便与其他诸侯坐地称王,庄蹻不正就是滇王吗?愕然半晌後,淡淡道:「不知夫人和滇王庄蹻有何关系呢?」庄夫人低声道:「先王乃妾身家翁。」
项少龙暗忖看来又是一宗争夺王位的王室悲剧,那还有心情去听,叹道:「夫人的提议,确令人心动,不过这千两黄金太不易赚了。我更不愿两位本是随在下来游山玩水的娇妻冒上生命之险,恕在下有心无力了。」庄夫人也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我只是试试你吧!项少龙有乌家作後盾,那会把千两黄金放在眼内呢?」
项少龙苦笑道:「原来你早知我是谁,却故意来耍我。」庄夫人「噗哧」笑道:「像你那种相貌体型的人,固是万中无一,纪才女更是瞒不过人,你们又都那麽名遍遐迩,妾身真奇怪项先生竟以为可以骗过我们。」又微笑道:「若换了是一般男人,妾身或会以身体来换取你的帮助,但却知这一着对你毫不管用。故而不若明卖明买,大家作个对双方均有利的交易好吗?」
项少龙忽然涌起古怪的感觉,这庄夫人不但有平原夫人和晶王后的特质,还是包含了赵雅在内的混合体。一副不怕你不合作的俏样儿,使人既刺激又充满了挑逗性。深吸一口气,收摄心神後道:「坦白说,我倒看不出你可以用甚麽柬西来和我交易。」庄夫人胸有成竹道:「项先生今次来楚,目标究竟是李园还是田单呢?若是後者的话,妾身便不愁你不答应这交易了。」
项少龙立时瞪目结舌,须知自己要对付田单一事,虽是很多人知道的秘密,亦只限於咸阳军方与王族的一撮小圈子里,这庄夫人怎能知道这秘密呢?庄夫人轻轻道:「项先生若知华阳夫人乃我的亲婶母,就不会如此吃惊了。」
项少龙深吸一口气道:「夫人是否由咸阳来的呢?」
庄夫人避而不答道:「先生请先告诉我今趟是否为田单而来,若答案是『否』的话,妾身再无可与先生交易的条件,此事就作罢好了。」
项少龙心念电传,听她语气,似乎在田单一事的背後上大有文章,不由有点心动,叹道:「夫人真厉害,何碍说来听听。」
庄夫人欣然道:「妾身信任先生是正直君子,纵使知道妾身的秘密,即管不作交易,亦不会泄漏出去,会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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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少龙苦笑道:「难道我项少龙会害你这些妇人和孺子吗?」
庄夫人精神一振道:「我之所以知道这麽多秘密,皆因李园的心腹里,有我的人在,先生现在明白了吧!」
项少龙恍然大悟,庄夫人本身是楚人,又是庄蹻的媳妇,更是华阳夫人的近亲,李园的心腹里有来自她那系统的人,绝非不合理的事,难怪她会知道自己是要对付田单了。庄夫人微微笑道:「项先生可否拉起妾身的遮面纱,妾身要面对面告诉你一个梦想不到的秘密。」
项少龙皱眉道:「夫人乃身有所属的人,我这麽做,恐怕於礼不合吧?」庄夫人黯然道:「先夫已於五年前被叛军在闹市中斩首,妾身现在不属於任何人了。否则何须离乡别井,避到秦国来呢?若不是有华阳夫人护着我,妾身早给楚人擒回去了。」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揭起了她的面纱,一张宜喜宜嗔,充满成熟美女风韵的俏脸,呈现眼前。她的玉脸稍嫌长了点,可是由於粉颈像天鹅般优美修长,却配合得恰到好处,形成一种特具魅力的吸引力。再加上下颔一颗有如点漆的小小美人痣,把一切都平衡得完美无缺。她的眼睛果然是水汪汪的,可令任何男人见而心跳。古典的美态虽逊於琴清,却多了琴清所没有的大胆和野性,使人生出一见便想和她上床的冲动。难怪她要以面纱遮脸了。
庄夫人见他目不转睛打量自己,大感满意,含羞道:「先生觉得妾身的容色尚可入眼吧!」
项少龙暗自警惕,她虽开宗明义表示不会色诱自己,其实一直都在这麽做着,不过也难怪她,以她如此一个弱质女流,为了复国和让儿子重登王位,除了天赋的本钱外,还可倚靠甚麽呢?可想像由亡国到现今这一刻,她必然曾多次利用美丽的身体,来换取男人的帮助。不由叹一口气道:「夫人何须妄自菲薄,你还未说那天大的秘密哩!」
庄夫人眼中掠过惊异之色,轻轻道:「到这刻我才明白为何连寡妇清都对先生情难自禁,说话正代表一个人的胸怀修养,只听先生谈吐别出枢机,就知先生非常人也。」
项少龙暗叫惭愧,苦笑道:「复国为重,夫人千万别看上在下,致自招烦恼。」
庄夫人掩嘴媚笑道:「你对自己颇有信心,但人家欣赏你也要心惊胆跳吗?且还出言警告,唉!世间竟有你这类怕令女子倾心的男人,说出去绝不会有人相信呢。」
项少龙愈接触这庄夫人,愈觉得她的诱惑力,此时才忽然觉察到庄孔等都到了斜坡处帮手,营外的空地只賸下了他们这对孤男寡女,暗暗心惊,正容道:「在下在洗耳恭听哩。」庄大人敛起笑容,轻轻道:「田单现在应已抵达楚都寿春了。」
项少龙剧震道:「甚麽?」庄夫人好整以暇地道:「田单由於国内国外均仇家遍地,所以身边常带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知道你不肯放过他後,当日便混在李园的队伍里一起上路,後来你见到的只是他的替身吧了!」
项少龙登时出了一身冷汗,难怪田猎时田单这麽低调,又尽量不出席公开场合,原来其中竟有这样的原因。自己终是棋差一着,斗不过这老狐狸。还须立即通知滕翼和徐夷乱,免得被楚人反扑下会全军覆没。想到这里,甚麽心情都没有了。以後自己的名字还要倒转来写,今回确是一败涂地了。
忽地感到庄夫人的脸庞在眼前扩大,他仍是神智迷糊时,庄夫人丰润的香唇在他嘴上轻吻了一下,才坐回去道:「只要你助我复国,我便帮你刺杀田单。」
项少龙一呆道:「你自身难保,怎样助我。」心中却不禁暗暗压抑刚刚那一吻所挑起的熊熊慾火。
庄夫人肃容道:「李令这奸人之所以能弑主卖国,皆因有孝烈王在後支持,现在孝烈王已死,寿春和滇国支持我们的大有人在,整个形势都不同了,否则我怎敢回楚去。」
项少龙愕然道:「孝烈王过世的消息,你不是也由李园处听回来的吧?」
庄夫人道:「当然不是,我们庄家在楚蒂固根深,庄孔便是由楚远道来通知我们,并接我们回去的。」
项少龙失声道:「甚麽?孝烈王真的死了?」
庄夫人不解地看着他。项少龙的震荡仍未过去,想不到误打误撞下,竟真的造就了李园及时赶回去夺权,否则李园恐怕仍在咸阳。世事之奇,确是出人意表。深吸一口气後,断然道:「好吧,若我能杀死田单。就全力助你的儿子重掌王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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