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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擦,同学放学别走,小树林见,我爹要和你谈谈。

没走的同学们围上来,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愤愤方子春过分,出这么粗俗对对子,还影射人家。

他们担心林重阳这么小,能对对子吗?

林重阳不假思索,脱口就道:“小人谤君子,君子恕小人,小人忒小人。”

“你!”方子春一下涨红了脸,气得。

林重阳笑嘻嘻道:“方学兄不要生气,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给你出一个啊?”

要是自己不刹住,这方子春估计没完没了。

方子春想他一个孩子,对子也不过是书上背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为难的,当下道:“你说。”

林重阳微微一笑,“无中生有是非精。”

他既是出对子,又是骂方子春,你挑衅老子挑衅小子,你个有老子等于没老子教的小人!

方子春嘴唇哆嗦一下,出对子要容易,对对子比出对子要难上几倍,毕竟出对子可以早想好,或者临时想也快。但是对对子不仅要形制工整,还要注意韵律、平仄、词性等。

没有点急智自然是不行的。

这时候其他人就开始兴奋地对对子,陆行之喊道:“我得了一个,‘颠倒黑白……不倒翁’哈哈哈哈。”

听见他说不倒翁大家也都笑起来。

孙兆华喊道:“人家重阳的是非,你这个不倒可不配。看我的,‘指鹿为马糊涂虫’”

众人又笑,方子春脸色紫胀,这对子其实不难,他只要略一想也会,无中生有很好对,多得是词汇,就是是非精一下子想不出好的。

最主要的是他不能以对的对子来反击林重阳,狠狠地讥讽他。

这时候王连英道:“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学堂里几乎不学对对子、唐诗宋词的,尤其现在专门八股取士,大家都奔着几本四书和高头讲章使劲,其他的什么三通四史、诸子百家、乐府楚辞、笔记散文等,那都被归为闲书了,很多人根本不去涉猎。

王连英自己也不看,作诗对对子都没兴趣。

林重阳跟同学们告辞,跑出去跟他爹会合。

两人走到胡同口的时候,陆行之鬼鬼祟祟地跟上来,朝着林重阳卟滋卟滋地发怪声。

林大秀回头看一眼,对儿子道:“我去前面等你。”

他走开陆行之就冲过来拉着林重阳躲去一棵槐树下,他满脸歉疚,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林学弟,我做错事,对不住你。”

林重阳感觉好像有只乌鸦飞过,这画面有点诡异,会让人想歪的。

他忙笑着道:“陆学兄说什么啊,你怎么会对不起我。”

陆行之用力点点头,“这件事折磨我好久了,我……我感觉自己再不说给你听就要憋死了。”

林重阳有点头大,这娃娃要说啥给自己听?

虽然抬眼已经西斜,可西晒更厉害,他又开始流汗,“陆学兄,你只管说吧,我顶得住。”

陆行之咬了咬唇,似是下定决心,还回头四顾,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林大秀,然后开始以脚底板为支点,身子前后晃悠,一副不知道要怎么说的样子。

他这么一弄,林重阳更紧张了,赶紧说啊,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陆行之终于拿定了主意,拉着林重阳的手,“林学弟,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都没关系的,就是不要不理我啊,我以后不敢了,品行真的没有问题的。”

现在正经人家子弟,交友都是要考虑名声品行的,这也是为什么士人格外爱惜羽毛,不能传出污点。

第48章 贪墨、嘲笑

林重阳心里已经开始叫了, 能不能不要这么吊人胃口啊, 说吧, 老子扛得住!你大可以说壮士,我有了, 是你的!老子一定会说你做梦, 老子根本不想染指你!

他被陆行之磨蹭得有点魔障了。

“陆学兄,你要是不说我就先走了。”找人说话又没下文实在让人无力哦。

陆行之果然上当, “林学弟, 你之前交给我的、交给我的餐钱……我……我……”

闻言, 林重阳大大地松了口气, 还以为是什么呢,钱的问题不是问题, 因为现在自己不穷, “陆学兄是要涨价吗,没事的,你说多少我就交多少。”

“不, 不是的,”陆行之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是、有几个月、我、我给贪墨了,没、没给我爹。”

林重阳脑子里传来呱呱的声音, 好像成群的乌鸦穿过,陆行之小同学,这么小你就会贪墨,你要是以后当了官, 绝对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身体力行佼佼者啊。

不过你贪墨了没给你爹,那也该跟你爹坦白啊,钱我已经交了,你花了和你爹花了也没区别。

难不成想让我补上?

陆行之已经憋了好几天,这是终于鼓起勇气来坦白的,“那个,林学弟,你能不能借我,我到时候一定还你的。你放心,我不骗你,我舅舅、大伯叔叔他们都给我钱的。”

林重阳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我明天多给你拿一些,你补上吧,免得先生怪你。”

陆行之那个内疚啊,爹没怪他啊,还不知道呢,爹误会林重阳父子啊。

可是他又没有勇气说,之前林重阳还问他呢。

林重阳没当回事,第二天拿了钱交给陆行之,陆行之感激得差点涕泪交零了。

不过他压力也越发大,总觉得对不起林学弟和林学兄,到了晚上还是主动找他爹坦白。

他也不傻,挑了吃饭的时候,等他爹坐下,一家子都落座,他就蹭过去跪在地上,然后把钱都拿出来,把自己做的亏心事都说了。

“孩儿错了,但凭父亲责罚。”

陆行之坦白的第二日,林重阳早上就发现他坐在椅子上跟屁股有针扎一样,小身子拱来拱去的。孙兆华没留意这个,上去就揽着陆行之的肩膀靠在他身上,当然疼得陆行之嗷一声。

孙兆华吓得赶紧放开他,“行之,你这是怎么啦?”

陆行之朝着林重阳歉疚地笑笑,表示晌午吃饭的时候跟他讲。

林重阳回之一笑。

孙兆华不干了,“哎,你们俩有秘密,竟然不告诉我,这是排挤同学,我不依。”

陆行之道:“没事。”

孙兆华还不依,林重阳就给陆行之解围,“真没事,我们在想放学要不要去云溪湖看书,想问你去不去呢。”

当然去了,孙兆华表示不问才不是兄弟呢。

今日上课的时候,林重阳感觉陆先生的眼神又有点不一样,似乎比前些日子复杂一点了,但是也并没有恢复到最初的和蔼。

检查功课的时候,方子春挨了打,其他人竟然都没挨打,有三个学生背书磕磕绊绊的,先生都没打,只问他们为什么没背书,三个学生各有理由,但是笼统起来就是因为贪玩没背熟。

陆先生就说了句“诚实不欺,知错能改,则为善,先记着。”给那三个学生幸福得有点不知道东西南北。

可方子春就没那么舒服,满堂学生独独打他一个,难不成是说他不诚实,不知错不能改,不为善?

方子春这个郁闷啊。

而林大秀有儿子监督着,晚上开小灶,早上检查功课,现在给陆先生背也不过是依葫芦画瓢,甚至还当先生就是大葫芦,根本没什么紧张的,轻松背下来。

陆先生微微颔首,这林少爷虽然品行有亏,可一旦认真读书,倒也是读书的料子。

就是若品行有亏,读书越好,却也未必是好事。

他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听着林大秀已经有些略低沉的声音,耳朵里是一种享受,加之林大秀仪态良好腰挺背直,再有容貌俊美目光坚定,怎么看都是一个好坯子。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

陆先生叹了口气,又指点了一些然后让他回去。

林大秀上去检查功课,林重阳比他紧张,见他爹全须全尾回来,不由松口气。

轮到林重阳了,谁知道陆先生没有检查他昨天的作业,而是坐在那里盯着桌上。

林重阳站得笔直,眼梢随着陆先生的目光瞧过去,目光所及居然是戒尺!

林重阳吓得一个哆嗦。

此时外面响起了卖豆腐的敲梆子声音,“卖豆腐——张家豆腐——”

那卖豆腐的扯着嗓子叫卖,声音跟唱戏一般,十分有韵律。

陆先生信口道:“张豆腐,李豆腐,一夜思量千百计,明朝依旧卖豆腐。你试着破个题。”

前排的王连英和何云都呆了,这才来几天的小娃娃就让他破题?

他们这几个可是五六岁启蒙,八九岁开始学四书,从十岁开始才学破题呢,现在也不过是因为背了好些个前科程文才觉得不那么困难,先生这是……侮辱他们吗?

各人虽然看自己的课业,却也忍不住脑袋里转动起来,要如何如何。

林重阳小脑瓜转的也快,他看了一些程文,感觉八股文其实和后世的议论文差不多,给你一个题目名言也好图画也罢,依此来提个论点,然后展开论述。这个对他来说不难,只是他还没有直接破题过,只是在了解阶段。

他想了想,道:“百通不若一精,百思不若一行。”

陆先生看了他一眼,“讲讲。”

林重阳就道:“虽然卖豆腐辛苦,赚点小钱,可既然成为手艺,则当思精通,因材制用,而非得陇望蜀,脱离实际。”

你卖豆腐就好好想着怎么把豆腐做好卖大就行,想改行业一是没有那个能力,而是没有那个途径,还有各种实际限制,主观意识脱离客观实际,典型的心比天高身为下贱么。

陆先生道:“制艺乃代圣人言,非大白话,不过你这样也算领悟一二。”

林重阳微微低头,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道:“姓虽异而业则同,心无穷而力有限。”【借用了史上何景明破题】

陆先生捻须颔首,“这样就对了,我知道你在看程文,不要急着制艺,先把四书五经融会贯通。”

林重阳忙恭敬道:“谨遵先生教诲。”然后回到位子上。

一上午就在朗朗数声中过去,转眼到了午饭时分。

陆行之小步勤挪龇牙咧嘴地蹭过来,“林学弟。”

林重阳立刻扶着他,两人往外走,孙兆华看到要跟上去,却被何云叫住跟他说事。

到了大门外,陆行之就将昨夜的事情跟林重阳说了,“我已经跟父亲认错,父亲自然不肯多要你饭钱。”他就将几块碎银子放在林重阳手里,“林学弟都是我不对,你可不要瞧不起我。”

林重阳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相信你以后都不会啦。”

陆先生也真是体罚上瘾,陆行之都已经主动认错,不表扬反而大棒伺候,这以后万一不敢坦白怎么办,他借机狠夸了陆行之几句,反而让陆行之有些不好意思。

林重阳就把钱还他,“就交后面几个月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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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之还有一件事,犹豫了一下就对林重阳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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