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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昭看着面前的父子情深,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淡淡道:“萧盟主,你跟你儿子的父子之情,真令我感动。这样吧,若你愿意亲手杀了你的儿子,我便带着所有人离开,放过剩下的人。”

萧无渊面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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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昭微微退后一步,而他那些拿着袖箭的手下则上前一步,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他微笑道:“诸位,我也并非穷凶极恶之徒,只要萧盟主愿意按照我所说的去做,我自会信守承诺放诸位一条生路,但诸位只有一炷香时间,想活命的,便好好去劝劝萧盟主吧,否则,今日一个人都别想走出去。”

他这个条件一给出,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其实,大家都赞同当年萧无渊杀了无痕宫前宫主一事,毕竟那是邪教头子,这可是在为民除害,可那时候杀人的是萧无渊,获得好名声的人也是他,如今对方的家属找来报仇,凭什么他们这些无关的人要受到如此牵连呢?

谁也没有开口劝萧无渊杀子自保,毕竟这种事从道义上就说不过去,谁要是第一个开口劝人,谁就做好今后被人明里暗里鄙视的心理准备吧!可不少人的心里,都有些希望萧无渊能顾全大局。那无痕宫的毒箭相当歹毒,中毒了便只能等死,即便他们此刻一同反击,胜算又能有多少呢?死一个人,让所有人都活下来,这是最划算的做法。

“你若要我的命,来拿便是。”萧无渊道,“何必对我的儿子下手?他与当年的事没有任何关系。”

商昭笑道:“可他是你的儿子,萧盟主,那他便只能自认倒霉了。死他一个,还是全死,萧盟主,这不过就在你一念之间。”

这无疑是个极为歹毒的选择,萧无渊握紧了拳头,沉默不语。

萧逸鸣忽然开口:“爹……”

萧无渊沉声道:“逸鸣,你退后。”

萧逸鸣咬咬牙,只能无奈地退后了一步。

一片安静,然而这份安静,却对萧无渊造成了无形的巨大压力。他不可能亲手杀了自己如今仅剩的儿子,但面对那些毒箭,他又没有把握救下所有人。这是一个真正的两难选择,他深陷其中,甚至想到,若他死了,这个商昭有没有可能放过其他人?毕竟杀了他养父的人,是他,与其他人并无瓜葛。

与此同时,刚到这儿已经偷偷看了一小会儿的赵以澜等人,正在进行一场小小的争执。

赵以澜小声对舒断念道:“现在我们快出去吧!”

舒断念不为所动,饶有兴趣地看着外头:“再等等,我想看看萧无渊会如何选择。”

他好歹是你舅舅好吗?你这样看他热闹真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赵以澜叹了口气,商昭这一招也实在是太恶毒了,这是将萧无渊放在火上烤啊!

因来得迟,再加上萧逸寒正躺在众人包围圈内,赵以澜并不知道萧逸寒已经死了,即便真看清楚他躺在那儿,也只会以为他受伤了而已。

赵以澜转向魏霖道:“子林,再等下去,他们要是真动上手伤了谁,就不好收场了。”

还没等魏霖回应,却听舒断念又道:“澜儿,你跟那萧逸鸣似是关系匪浅?见他要受伤了心急如焚?”他不动声色地瞥了魏霖一眼。

魏霖原本想要行动的心思因此稍微顿了顿。他当然还记得萧逸鸣,最初他认识赵以澜的时候,萧逸鸣就在场,可以说,萧逸鸣比他还早认识以澜。而且,当初他得知以澜未死,还是在崆峒门里,说以澜跟萧逸鸣毫无关系,他是万万不信的。

“他是我的朋友。”赵以澜道,“况且,里头我的熟人还不少,我一个都不希望他们出事好吗?”

“哦,你的熟人还有谁?”舒断念问道。

赵以澜心中冒出警铃,她的熟人有谁,当然不能跟舒断念全说了,不然以后因为她而被舒断念找麻烦,她心里怎么过得去!

“云水姝姐姐。”赵以澜道,“谢谢当初你‘介绍’我跟她认识。”

舒断念的笑容一瞬间有些变形,赵以澜所谓的“介绍”认识,指的就是去天阳地宫之前的事,想到地宫,舒断念自然便联想到她诈死骗他一事,到底不可能轻易释怀。若不是这番情势,他倒很想带她到个无人处,好好跟她算算账。

赵以澜话出口就发觉自己差点又要被带跑了,连忙说:“咱们还是快行动吧。”

魏霖见赵以澜一脸焦急,压下心中对萧逸鸣的醋意,点头道:“好。”他又问舒断念,“舒阁主可还要再歇息歇息?”话里话外都是看不起舒断念的意思。

舒断念怎么可能对魏霖示弱,冷笑道:“不必。”

如此,三方意见达成一致,行动正式开始。

赵以澜将自己蒙面,跟在魏霖身后一起走出去,而舒断念则由罗锐带着手下拖着,假装昏迷的样子送给商昭。因舒断念身上很狼狈,倒跟他这“处境”十分相配。

当商昭耐心告罄,想要下手之时,他见到一旁走出一行人来。他瞳孔微缩,下命令的手势顿了顿便收回来,目光从魏霖身上掠过,落在那似乎昏迷过去的舒断念身上时,他微微一怔。

魏霖道:“商宫主,可否给我个面子,放萧盟主一行人一条生路?”

商昭双眸微沉。对于这一行人,他自然知道他们的底细,因此先前擂台这边陷入一片混乱,他们趁乱离开的时候他并没有让人去阻止。他不想招惹无谓的敌人,对方若自己离开便是最好,可未曾想到,他们竟然又回来了。

商昭道:“萧盟主与我有弑父之仇,还请小公子谅解一二。”

魏霖见商昭对自己还算客气,也知道对方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想跟自己为敌,他看了舒断念一眼,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真的借着商昭之手,将舒断念诛杀。他微微吸了口气,随手指了指舒断念,看着商昭道:“商宫主,我想用他,来换萧盟主一命,也不行么?”

商昭又看了舒断念一眼,微笑道:“他中了‘无痕’,能撑到此刻已是奇迹,要不了多久便会一命呜呼,我又何必多费心于他?”

魏霖对罗锐示意,后者走上前将舒断念丢在商昭和萧无渊之间,因为存了私心,又仗着舒断念如今装昏迷不能反抗,罗锐丢人的时候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赵以澜躲在魏霖身后看到罗锐下手的那个力度,不禁为罗锐捏了把汗,你小子可真是胆大妄为啊,不怕舒断念违约不干了都要先把你干掉?

在赵以澜紧张的视线之中,舒断念就像是真昏迷了似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她微微舒了口气。

罗锐走之前将舒断念之前丢给他的佩剑丢到了地上,他呸了一声:“都成强弩之末了还想偷袭主子,真是不自量力!”

他这话,未必没有几分真情实感……

商昭倒是不太在意罗锐的举动,他更在意的是,这个皇太孙究竟想怎么做。他设计了十一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怎能轻易放弃到手的胜果?

萧无渊这边,所有人都盯着眼前的这一幕,情绪各有不同。萧逸鸣看着地上躺着的舒断念,眼神闪烁不停。在舒断念大闹擂台之后,他还以为舒断念跟商昭也是一伙的,如今看来,是他误会了。他也想到,或许之前,舒断念是为了示警才会那么说那么做,可他们依然没能渡过这一劫。他忍不住想,舒断念没有直接向他们透露这一切,只怕也是因为身份立场不同,他知道他们不会相信他吧。

萧逸鸣自从知道舒断念是自己姑姑的儿子之后,就对他产生了同情,特别是得知当年舒鼎天和他姑姑的惨烈爱情之后,他对舒断念的怜悯之意就更强了。他其实很想跟舒断念好好谈一谈,让舒断念离开血翼阁,改邪归正回到崆峒门来。他知道这种想法很天真,也还是想要去试一试。如今他的大哥因他而死,舒断念是他唯一的兄弟了。

萧无渊见舒断念如今这狼狈的模样,心中也有些酸涩。妹妹的儿子,终于也走到了这一天。

至于其他人,因跟舒断念熟识程度和仇恨程度不同,见到他此刻的状况,自然有不同的想法,有人觉得大快人心,有人觉得不忍,有人唏嘘,有人愤恨……

“小公子,我也不愿与你为敌,你且先在一旁稍等,等我解决了这边的事,便送你和你的人离开。”商昭对魏霖道。

魏霖没动,只是面上已多了几分愠色:“商宫主如此,便是与我为敌。”

商昭沉默片刻,微微一笑:“若小公子如此认为,我也无意为自己辩解。刀剑无眼,我不愿误伤了小公子,请退后。”

他这话,已经可以算是最后通牒了。退后,那么两边相安无事,若不肯退后,那么连你一起打,到时候受伤或者死亡,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事了。

魏霖每次跟萧无渊见面时都很神秘,江湖中人即便看到了之后隐隐有所猜测,也不敢肯定地说知道他是谁。如今见商昭这个大杀星也对魏霖这个年轻人如此客气,自然忍不住去猜测他的身份。但任他们再有想象力,也猜不到他就是当今皇帝的亲孙子,高贵的也是地位岌岌可危的皇太孙殿下。

气氛再次变得一触即发,空气中弥漫着深浓的火药味,似乎随时都会发生难以预料的大爆炸。

沉闷的空气令人呼吸不畅,忽然,魏霖身后的人动了,一个小黑影飞快朝商昭一行人飞去,与此同时是一声娇叱:“看暗器!”

一般人看到暗器飞来的第一反应是抓在手里,商昭也不例外,他侧身一躲将暗器握在手中,发现那是个略圆的球体后他忽然心道不妙,猛地将手中的“暗器”向外一丢。

然而已经晚了,那暗器刚离开他的手不久便轰然炸开,冲击波将他和他手下的大部分人都一一掀翻,而那些淬了毒的袖箭,自然也七零八落地滚了一地。

下一秒,原本躺在地上装死的舒断念,以及罗锐几人,纷纷向商昭那边袭去。

第136章 正与邪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围观群众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爆炸声吓了一跳,瞪大双眼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这一场爆炸来得太突然,被攻击的商昭一行人个个人仰马翻, 处于爆炸中心的几个人还受了不小的伤。舒断念提着罗锐故意放在他身边的剑, 目标是商昭,作为距离爆炸中心最近的人之一,因关键时刻内力护着,商昭只是之前握住“暗器”的手被炸得血肉模糊,受了点内伤,跟他的手下相比, 状况还是要好些的,只是他才刚看到自己手下们的惨状, 就察觉身后风声袭来, 当即往前一步, 随后转身轰出一掌。

看清楚来人正是他之前以为快死了的舒断念,顿时瞳孔一缩。

看到舒断念、罗锐和商昭等无痕宫人战到一处,赵以澜稍稍松了口气。没了毒箭的威胁, 他们这边还有那么多人呢, 无痕宫如今已经不足为惧了。

之前花了不少好感度, 赵以澜身上就只剩下2点好感度,刚好够换一个霹雳弹,为了行动的稳妥,她特意换了这个威力巨大的武器, 并将之加入到他们的计划之中。也因此,整件事变得简单了许多,商昭计划落败,抓住他是迟早的事。

这还是赵以澜第二次用霹雳弹,自从第一次用造成大量伤亡后,她是能不用就不用,毕竟威力太大,控制不好是要死人的。但这次情况特殊,她看到地上已有了很多尸体,商昭此人杀人如麻,若不能阻止他,今日只怕还要赔上不少人命,她没有办法,只能用上这样的杀伤性武器。而这次的状况,跟第一次用也有相似之处,她两次都是利用别人看到东西飞过来就先接住的心理,让他们以为霹雳弹不过是普通的暗器,下意识去接。

魏霖看了眼那边的情况,心还是在赵以澜身上,低头轻声问她:“以澜,你的伤如何了?还受得住么?”

赵以澜之前是全靠一口气撑着,闻言道:“……还成吧。”如今眼看着事情要搞定了,她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下来,腹部伤口的痛顿时如海浪般翻涌上来,她腿一软,下意识抓住了魏霖。

魏霖面上顿时划过一丝忧色:“得快些找大夫看看。”

赵以澜对他笑了笑:“没事,我还撑得住。”她最想要的,还是找个医生给她打针破伤风啊……系统保佑她身体健康不会感染细菌病毒什么的,阿门。

舒断念之前被商昭偷袭才中了一箭,若不是赵以澜给他的解药,他差点阴沟里翻船死在这地方,因此袭击商昭时毫不手软,一招一式充满杀机。

商昭视线一扫便知自己大势已去,也不恋战,边以受伤的身体艰难地应对着舒断念,边寻找着逃脱之机。他见舒断念身上虽有些许小伤,但运功敛气上毫无阻滞,便知他的毒已解,心知是百晓生找到了他,替他解了毒。“无痕”这种毒药,毒方来自无痕宫前人传承,但制作毒药的原材料寻找不易,这十几年来,他遍寻大梁,也不过配置了够这几十支袖箭的量。他的辛苦倒是没有白费,这些袖箭不但成功杀了不少人,还形成了极大的震慑力量,可惜……功亏一篑。

他的目光越过舒断念的刀光剑影看向魏霖,那女子整个人被魏霖抱在怀里,再加之她脸上蒙着布巾,他不知此人是谁。但,她坏了他的大事,他记住她了,弄清楚她的身份并不难,她会知道与他作对是多么不明智的事。

“舒断念,你身为血翼阁阁主,竟跟这些伪君子同流合污么?”商昭道。

舒断念一剑刺去,冷笑:“你偷袭我时,就该想到有此一战。”

商昭险险避开,情势的危急倒并未让他现出多少慌张来,他从容道:“若非你不接受我的示好,我也不会先下手为强。”

舒断念懒得再跟商昭多说,手上攻势更为凌厉。

舒断念和商昭打成一团,萧无渊这边众人也回过神来,萧无渊和云雨仙对视一眼,握紧了武器,便准备抢上前去一同将商昭擒住。

然而偏在此时,商昭一跃而起,袖中绿光一闪,射出了一枚袖箭。舒断念之前吃过亏后就防着他,如今见状急退,那袖箭越过他却是直直地往魏霖和赵以澜二人射去,而商昭自己则蓦地后退。

人群中发出了几声惊呼,那袖箭的歹毒他们亲眼见识过,虽说它不是向自己射的,但谁被射中都不行啊。特别是萧逸鸣,在通过声音和身形认出赵以澜之后,他面色一变,猛然瞪大双眼。他曾经眼睁睁看着他大哥被这样的毒箭射中毒发身亡,如今一样的事会再发生在赵姑娘身上吗?

舒断念在躲过那支袖箭后便发觉情况不对,也顾不得去追商昭,转头看来,那袖箭竟直直朝赵以澜飞去。这一刻他忘了赵以澜是有解毒丹的人,面色一凝,连忙脚尖点地,冲那支箭追去。

自从舒断念和商昭战到一处,赵以澜的注意力便一直在他们身上,这会儿见那袖箭笔直地向她飞来,她瞳孔一缩,连忙要向旁边躲,谁知牵动了伤口,剧痛袭来,她的身子猛地一僵,下一秒魏霖便身子一转将她抱在怀里,只将后背对着那绿光幽幽的袖箭。

一切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下来,赵以澜意识到魏霖做了什么后心里一急,他这是做什么啊,干嘛要这样!

在赵以澜心里,魏霖还是当年那个被锦衣卫袭击而倒在血泊中的小少年,即便他如今拥有了自己的势力,看起来似乎成熟了许多,她面对他时还是有一种无法克制的保护欲。也因此,见他反过来保护自己,她十分不能接受。

忍着痛从魏霖怀里挣脱出来,赵以澜刚要查看魏霖哪儿受了伤,就见二人不过一尺外,舒断念手中正抓着那支袖箭,面无表情地看着相拥的二人。

舒断念将袖箭随手往地上一丢,为他人作嫁衣裳的结果显然让他很不满意,再一转头,商昭早已趁机逃离,只剩下他的那些个手下躺成一团,罗锐几人收手站在一旁。他微微眯起双眼,这偷袭之仇,他迟早要找商昭报!

商昭的逃离,令现场的气氛陡然一松,众人还有些不敢置信,他们竟然真的死里逃生了。

赵以澜见舒断念面色不渝,又看他刚才救了她和魏霖,不禁小声道:“谢谢你,舒断念。”

舒断念抬眼看她,虽说她叫他的全名依然透着生疏,可到底要比那疏离客气的“舒阁主”要好多了,他勾唇一笑,斜睨了一旁紧抿双唇的魏霖一眼,只对赵以澜道:“不必说谢,今日之事,今后我都要一一讨回来。”

赵以澜一怔,讨回来是几个意思啊!他只是在说跟商昭的过节对不对?跟她和魏霖没有关系……的吧?

赵以澜并不确定,只是在她想着怎么混过去时,她陡然发觉此刻气氛也有些古怪。

古怪的源头,是那些才刚刚被她、魏霖和舒断念联合救下的江湖众人,他们看着舒断念,目光之中带着戒备,厌恶,嫌弃……

即便原先不知道舒断念是谁的人,早已因他在擂台赛上的那种对整个武林的侮辱行为而对他深恶痛绝,擂台最后他离开前说的那话,众人之前早认定了他便是幕后黑手。再加之商昭之前说的,得知舒断念是血翼阁阁主,不少人因此对他更为忌惮。那可是血翼阁,邪教里面的一个大派,这几年血翼阁的动作可不少。这样一个邪教头子,完全不值得信任。

突然,人群之中不知有谁喊道:“不能让他离开!谁知道他跟无痕宫是不是一伙的!”

这一声呼喊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之间,不少人都在附和。

“对啊!他可是血翼阁的阁主,血翼阁跟无痕宫一向都是邪教里的大派,只怕他们早已沆瀣一气了,必须将他留下!”

“今日之事,必定是他和无痕宫搞的鬼,这是他和商昭大魔头一起合演的一出戏!”

“方才明明可以将那大魔头抓住,他却故意放他走了,不是串通好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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