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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顺着裴晟目光看去,显然也看见了那两个人,看起来颇为痛心疾首:“你看看,你看看,这两个都是小霸王,她现在还陪着长乐疯。”

长乐公主只比乔悦小一岁,生母是先皇后,今日听说乔悦入宫,便早早的过来等着了。直到看见乔悦出来,提着裙子就小跑着就过去,有些不满的噘嘴:“好好,你好久都没有陪我玩啦。”

看着眼下的小公主,乔悦笑了笑:“我这不是来找你了么。”

长乐不满意:“这是爹爹找好好入宫的,不算。”

乔悦一时没说话了,长乐说的倒也是事实。

当今圣人总共有两位皇后,先皇后和圣人一同打下这江山,与自己的父母都颇有交情,是一位女中豪杰,在乔悦印象中,也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只是这位皇后在乔悦七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之后,除却皇室宴请,乔悦便甚少再入宫了。

那位皇后仙去,圣人一直到前两年,才正式册立长公子的生母为皇后。

长乐屏退了宫人,神神秘秘的把乔悦拉到一个隐蔽处,认真的看着她:“好好,你是不是要当我嫂子啦。”

这次圣人突然召见,乔悦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事。只是她当然得装一装,咳嗽一声:“你说什么呢,我不知道。”

长乐握着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我早上听爹爹说起过,正和皇后说起来,要把你嫁给太子哥哥。刚刚我见太子哥哥也过去了,你们说了什么?”

乔悦唔了一声,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长乐瞧了瞧乔悦温婉笑着的模样,再托着下巴,喃喃道:“好好,我觉得这几年,你变了好多。”

乔悦挑了挑眉,笑盈盈的看着她:“我变成什么样了?”

长乐道:“过去你笑的总是很开心,这些年你好像都不怎么笑了,要笑也是这样安安静静的样子。”顿了顿,又痛心疾首的看着她,“你现在这副样子,我真担心你被太子哥哥欺负。”再握着她的手,诚恳,“但是也没关系,如果他以后欺负你,你尽管和我说,我帮你欺负回去。”

乔悦挑眉笑了笑,端的是一派贤淑模样,唯有眉梢眼角,泄露了她真实的情绪:“那就谢过公主了。”

长乐得意:“咱俩谁跟谁啊?”看着乔悦,长乐叹气,认真问,“好好,你真的想嫁给太子哥哥吗?”

她想嫁吗?乔悦当然是不想嫁的。而且乔悦自认也不是当太子妃的料,不仅她不愿意,估计从帝后到太子再到她自己家,都不是愿意的。

看着乔悦不说话,长乐自然知道她是不太乐意的,也明白她的顾虑,她想了想,忽然一拍手,恍然大悟:“当年爹爹只说结两姓之好,可没说嫁谁,你嫁给我大哥怎么样,我大哥长得可好看呢,虽然……身体不大好,但是身边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比太子哥哥靠谱多了。”

长公子赵琮和太子赵珝同天出生,只是长公子早了一点。长乐虽然不喜皇后,只是不知为何,她和赵琮的交情,丝毫不亚于一母所出的太子。

乔悦听到长乐这话,愣了愣,忍不住有些想笑,长乐到底是是她的手帕交,这事都想到一块去了。

看着乔悦笑容,只当她的害羞,长乐凑近她,神神秘秘道:“今日大哥会来给皇后请安,你还没见过我大哥长大的模样吧,等下你先别走,我想办法把大哥也一起叫来,你看见我大哥一定会喜欢的。”顿了顿忽然想起一事,声音又低了下去,听起来有些为难,“不对,昨日大哥去了紫虚观,不知怎么,说是受了凉,今日可能不会过来。”

乔悦先前还漫不尽心的听着,直到长乐说出后头的一句话,她微微一愣:“紫虚观?”

长乐点点头:“过去大哥病情更不好,大约……十来岁的时候吧,去了紫虚观,跟着无尘道长学了一些年,身体才有了一些起色。后来无尘道长仙逝,大哥每年都会去那边祭拜的。”

怪不得十来岁以后,她再也没听到他的长公子的消息了。只是这话听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乔悦还在琢磨,随口就问,“这时候怎么会受凉?”

长乐就拍了拍桌子,有些生气:“那紫虚观,门锁坏了都没人修,让他们腾出一个房间都没有,害得大哥的吹了一夜的风,这才着凉的。”

乔悦一愣,心中就是一个咯噔:“长公子是什么时候去的?”

长乐道:“昨日啊,今日才回。”又想起一事,咦了一声,“对了,你昨日也去了,没遇上我大哥?”

乔悦心中想起一件事,脸色一白。她渐渐回忆起一个画面,又使劲的摇了摇头,说服自己不可能。停顿了好一会,她还是听着自己的声音有些艰难,还有些心虚:“门锁……坏了?怎么坏的?”

长乐刚刚想说,却忽然看见了什么,立刻就站了起来:“大哥!”

乔悦下意识的顺着长乐的目光望去,直到看到柳树前头的那人,她顿时感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热血似乎都要涌到指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居然真的是他!

那日他一身玄衣,里头虽着雪色衣袍,不至于太强壮,但看着也是健硕挺拔。今日他带了的头冠,冠缨之下垂落了青丝,穿了一身雪色广袖,腰间系着白玉腰带,看着有些松垮,加上他肤色本来就白,长的又高,这衣服穿在他身上,就显的他有些文弱。

乔悦眼角一跳,强按住自己想转身就跑的冲动。

长乐凑近她的耳边,得意的看着她:“怎么样,我大哥长的是好看吧。”

辰朝赵氏,长公子单名琮。

其实她小时候到见过几次,不过那是他生的瘦弱,又十分安静,乔悦对他印象不深。至于长大了,她自然不能常常去宫中跑,所以也没见过赵琮。所以昨日在紫虚观,她并没有认出他。

长乐继续和她咬耳朵:“大哥本来身子已经好些的了,只是山间风大,他吹了一夜,这才受凉的。”

乔悦:“……”

看着乔悦不说话,长乐笑眯眯的看着她,非要她说出个好歹来:“怎么,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面对长乐几乎在摇尾巴一样催促,想起昨天的见面,乔悦有些心虚,只能不假思索的点着头,声音艰难:“好,好看。”

得到了乔悦的确认,长乐得意,仿佛夸的是她自己一样。说来长乐是先皇后所出,与太子才是胞妹,可不知为何,从小开始,长乐就对她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比较亲近。如今遥遥的看着他,就招了招手:“大哥。”

看着赵琮过来,乔悦更心虚,唯恐他会直接说出什么,匆匆的见了一礼,便垂首站在一边。

赵琮却似乎忘记了昨日那件事一样,只低低的道了一句:“乔县主。”

声音听着比昨日要低一些,似乎染了风寒。乔悦微微一愣,但是自然不能问他,只能把头垂的更低了一些。

长乐过去说了一会话,问了几句他的伤寒如何,之后说的起劲了,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赵琮眉尖的微蹙一闪即过,虽然速度很快,但是长乐还是很快注意到,愣了一下:“大哥,你怎么了?”

站在边上的乔悦,听到这话她瞪了瞪眼,立刻垂头看着自己今天新换的绣鞋时候,她心情更是复杂。

昨日那一脚,她自己踢着也挺疼的。

这长公子是够体弱的,她那一脚踢的不重吧。

赵琮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看起来并没有看见,只是摇了摇头:“无碍。”

长乐瞧了瞧身后的乔悦,眨了眨眼,恍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好好,我忘了一些东西,这就去拿,你先别走,我马上回来。”语毕,乔悦尚且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长乐已经一提裙子,快速的跑远了。

眼下,就只剩下了乔悦和赵琮两人。见赵琮没有离开的意思,乔悦有些不自在只能不停的拽着自己的衣角,这沉静的气氛太过尴尬,乔悦只能先出声问他:“昨日奴未曾认出长公子,实在是失礼了,听公主说长公子染了风寒,可还好?”

赵琮摇了摇头:“孤自幼如此,无碍了。”

乔悦不由自主的瞟了瞟他的胸口,想起长乐方才拍上去时候,赵琮那一瞬间的表情。她现在的脸色也未必比赵琮好上多少,和他面对面站着,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赵琮这时候就蹙了蹙眉,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抵着唇,低低的咳嗽了一声。

乔悦眼皮跳了挑。赵琮身体一直不太好,就怕她那一脚真给踢出个好歹来。

等到赵琮的咳嗽稍停,乔悦听到自己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抖出来,听起来十分的虚弱:“长公子你,你可是胸口疼?我那时候……”不是故意踢的,这一句话,她憋了好一会,愣是说不出来了。

见着乔悦低着头的模样,赵琮似乎笑了笑,也没点破此事,只是道:“自小的毛病了,多谢县主关心。”

这话分明是帮她隐瞒的意思,乔悦刚刚想松口气,又觉得自己这反应不太对,连忙抵了抵唇掩饰了一下。赵琮如此大度,她更是觉得心里愧疚:“那时候我……走错了,一时着急把门给,咳,公子受凉,乔悦实在是愧疚。”

赵琮静了一会,却微微皱了皱眉:“门……县主这是何意?”

这个事赵琮也帮她瞒着,还有他受了伤,还受了凉,赵琮直接越过了原谅,彻底的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乔悦心头愧疚更甚。但赵琮有意帮她隐瞒,她也是个识趣的,再组织了下语言,换了一个说词:“春寒料峭,难免受凉,长公子注意身体。”

此时正是春夏交际,和春寒料峭实在搭不上边,赵琮看了看乔悦身上的春衫,也没点破,颔首:“多谢县主提醒。”

赵琮越是如此,乔悦更是良心不安,只剩下满心的愧疚。

长乐拿着食盒过来的时候,赵琮已经离开了,长乐看着乔悦独自坐在那里有些出神,凑近她,压低声音,目光炯炯:“你怎么了?看着她一直按着胸口,又“咦”了一声,“胸口疼?”

乔悦拂了拂自己的胸口,愣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是有点痛。”

良心有点痛。

作者有话要说:  赵琮,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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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今日恰好是朝会,乔候还得进宫一趟。昨日余氏思来想去了一夜,在今日早起送乔侯出去的时候,还是告诉了他自己的思量:“侯爷,好好对太子没什么心思,昨日看太子的模样,对好好也没什么心思,圣人金口玉言,不好说什么,不如侯爷去找圣人起这个头。”

乔侯理了理衣冠,从余氏手里接过玉笏,叹了口气;“好好也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也希望她的婚姻美满幸福,昨日圣人有意让太子和好好见上一见,只是结果不尽如意,今日下朝的时候,我会找个机会和圣人提一提,只是此事已经众人皆知。成与不成也十分难说。”

余氏顿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事:“昨日觐见圣人的时候,后来长公子恰好来请安。妾身见长公子进退有度,温和有礼,又没有乱七八糟的妻妾,即使身子不太好……

话没说我,乔侯眉头一皱,直接打断了余氏的话:“即使要挑,也是他们挑我们,让我们来挑诸位公子是什么意思?”

余氏愣了一会,不说话了。

乔侯拿着玉笏上了马车,车轮辘轳而行,思考其余氏话,想起昨日见到的赵琮。的确进退有度,若芝兰玉树,只可惜……

他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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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宫中,乔侯下了马车步行了一段距离,就看见圣人宫殿下停了一辆不打眼的马车。寻常马车都要离着宫殿一段距离就要停下,这马车几乎就停在了宫门口。乔侯有些诧异,略一抬头,就看见赵琮迎面从台阶上下来。

赵琮自幼体弱多病,想是圣人体谅,所以才让马车一直在宫门前停下,乔侯没有再想其他,行了一礼:“长公子。”

赵琮点了点头,给他回了一个晚辈礼。声音低沉温和,只或许因为久病,显得有几分虚弱,直接问道:“乔候可是为太子婚事见的君上?”

乔侯愣了一会,见赵琮说的直白,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赵琮笑了笑:“太子是孤的亲弟,孤幼时也与乔县主相识,早就把她当做半个妹妹,孤既为兄长,也希望他们能和美,一世顺遂。”

见赵琮已经这样说了,乔候也就没有隐瞒:“不瞒长公子,想是昨日长公子也看见了,两个孩子没什么缘分,强行撮合,怕为怨偶,臣下也只能厚着脸皮来求一求陛下。”

赵琮掩唇咳嗽了几声,脸色因为咳嗽有些泛红,平复了一会,才低声问:“乔侯现在来的不巧了,太子刚刚去找了君上,正说起此事,乔侯还需稍等片刻。”

乔侯愣了愣,见赵琮方才直言不讳,也就直接相问:“长公子可知,方才圣人对此有何态度?”

赵琮微微蹙了眉,一时没有回答。

乔候忙再作了一揖:“臣下并无他意,也只昨日陛下召见,是希望两个孩子再多接触,只是臣下清楚,小女那性格在小辈的位置看来是活泼灵动,但入了宫闱便作妇人,只怕是会惊扰了帝后……或许也讨不了夫君欢心。”

赵琮缓过神来,浅笑:“乔侯多虑,君上皇后是看着乔县主长大的,早就清楚她的性子。”再叹了口气,“孤也不瞒乔侯,君上对婚事颇为赞同,只是太子有些不喜,孤方才出来时候,还见君上在说服太子,欲今年花灯会邀县主出游。”

乔侯明白过来,作揖再谢。

赵琮微笑:“乔侯不必太过忧虑,太子……年岁尚小,若成了亲,也会安定下来,乔县主貌美聪慧,乔候何愁乔县主不会讨夫君欢心?”

赵琮也好意思以太子年幼为开脱,他虽然兄长,但是却和太子同日出生,差的可能连半个时辰都没有。圣人年轻时候性子和太子比较相近,然而长公子却是一个谦和有礼的。皇室并无立嫡的规矩,天下初定,更需要这样的守成之君。

然而看着眼前的赵琮,乔侯在心底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只能苦笑:“小女顽劣,当不得长公子谬赞。”

赵琮这时候,已经被人扶着一步步走上马车,他走了几步,回头对着乔候微微点了点头:“乔侯宽心,许是一切还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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