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祸不单行(1 / 1)
1998年7月2日星期四港口
方振玉斜靠在床上,一边吃着宁玉芷喂到嘴边的粥,一边听着洪敏汇报着港口在这次暴风雨中的情况,那张原来饱满的俊面消瘦得可怜,颧骨高高地凸起,双眼深深的凹了下去。由於准备充分,这场暴风雨,并没有给港口造成多大的损失,只是方振玉象往常一样,战斗在救灾的第一线,风吹雨打加上过度的疲劳,使他病倒了。
“唔,总算熬过来了。告诉甲书记,让他整理这次涌现出来的救灾英雄,加以大力的表扬,并给予必要的物质奖励。”听完了洪敏的汇报之後,粥也吃完了,在宁玉芷帮他擦乾净嘴巴之後,方振玉说道。
“是。”洪敏应着,正想出去,而宁玉芷也正想依进方振玉的怀里,敲门声却响了起来。
“谁啊?”洪敏一边去开门,一边不高兴地问。平日里,休息时间就很少人来方振玉的办公室,方振玉病倒後,她更是下令没有特别的事,不得来打扰方振玉休息。“钟书记,是你?”打开门一看,洪敏愣住了,来人居然是钟玉光。
钟玉光呵呵一笑,“不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人呢。”一边说,一边往旁边一闪,後面现出王佩英来。
洪敏更加吃惊,叫道:“伯母,你怎麽突然到这里来了。”她赶忙把王佩英往里让,同时通报方振玉。
“妈。”方振玉和甯玉芷同声叫了起来,方振玉想从床上爬起来。
王佩英一声不出,快步来到了方振玉的床前,按住想坐起来的方振玉,颤抖着轻抚方振玉那的脸,泪流满面:“振玉啊振玉,诺大个家等着你支撑,你怎麽就一点也不爱惜自己?”
“妈,我没事的。”看到王佩英象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疼爱自己,方振玉从心底里涌起一股暖流,紧紧地抓住了王佩英的手。
甯玉芷连忙给母亲擦眼泪,劝说道:“妈,姐夫真的没事,你放心好了,有我在呢!”
王佩英盯着宁玉芷,哼了一声,说道:“正是有你在,我才不放心呢。振玉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你也不跟家里说一声。”方振玉病倒後,并没有跟家里说,王佩英也是遇上金花村的亲戚,听他们说才知道的。她本来还想骂宁玉芷几句的,但想到钟玉光还在身边,便不再说了。
钟玉光这两天忙得要命,也不知道方振玉病了,还是王佩英跟他要车,他才知道的,当然,一听到这件事,他马上就和王佩英来了。看见他们这样,心中感叹不已,能得岳母这样关心的女婿,可不容易啊。直到他们都平静了下来,他才说道:“妈,振玉已经没事了,你就原谅了五妹吧。”
“妈,人家以後不敢了。”宁玉芷也趁机腻进了母亲的怀里。
王佩英也不是真的生气,见方振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便说道:“也好,就让振玉多休息一下吧,五妹,陪我到你舅舅家走走。”接着又转身向钟玉光道:“下午下班,我可要振玉和我一起回市里。”
“知道了,妈,我会回去的。”方振玉连忙答应。
“妈,还是我送你回村吧。”钟玉光一边说,一边朝方振玉使了个眼色,便和王佩英、宁玉芷出去了。
“方总,看来钟书记有事找你呢。”他们都出去了,洪敏对方振玉说道,她也看到了钟玉光的眼色。
“唔。”方振玉有些心不在焉,他知道钟玉光是来找自己的,但到底为的是什麽,他却不明白,自从把港口的一摊子扔给自己之後,钟玉光好象已经很少专程找自己了。
洪敏看见他那种样子,便体贴地说道:“别理他是什麽事,你先休息一下再说吧。”
“也好!”看着洪敏拿着什物走出休息室,方振玉也闭上了眼睛。
钟玉光确实是找方振玉有事,否则,他也不会亲自把王佩英送来港口。把王佩英送到王守业家之後,他便回到了方振玉那里。“你说,我该怎麽办是好?”把事情说了出来之後,钟玉光有些迷乱地看着方振玉。
“真有那麽一回事?”方振玉听完之後,思索了好一会,问道。钟玉光说的是标准海堤决口的事情,市纪委已经组成了调查组下去调查了,现在明摆着的是,华阳公司承包的那一段,是因为偷工减料造成的,他们也承认了。只是有人举报说,华阳公司这麽做,是振华集团的高层指使的。
“我也不愿意相信。”钟玉光叹气说,“可是,从齐军的语气中,似乎有这种可能。”虽然他和叶培东之间出现了些许的矛盾,但毕竟两人有多年的交情,而且,叶培东是他钟玉光邀请来临海发展的,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意他卷入这种事里面去。
方振玉明白钟玉光的心情,而且也知道,振华集团是临海除了港口开发投资总公司、东方集团之外的第三大公司,如果他出了事,无论是对临海的经济,还是对钟玉光本人的影响都是巨大的。他不由问道:“有什麽证据吗?”
“没有。”钟玉光有些犹豫,“只是,只是,据说他们是因为把华阳资金拿来港口投标,而华阳又为了赶工期才造成的。”
“那你想让我干些什麽?”看见钟玉光吞吞吐吐的样子,方振玉有些不快。
“唉。”钟玉光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真的不希望振华集团出事。可是……”他没有说下去,看向方振玉的目光也有些变幻不定。
方振玉沉默了许久,才说道:“玉光啊,我看你的想法有些不妥。”他罕有的称呼起钟玉光的名字来,见他想要出言反驳,便提高了一点声音说道:“你先别说你的想法是什麽,你听我说,我们先不说捂住此事是否违背自己的良心,只说对你们仕途的影响吧。你以为,这样大的事能够捂得住吗?”
钟玉光沉默了下来,他确实是想把事情捂下来,他来临海五年,一切都做得很好,临走了,却出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一大败笔啊!
看着他那种样子,方振玉意味深长地说:“一切都好,未必是真好,也许出现一点瑕疵反而对你有好处。听我说,不但不捂,反而全力把他揭露出来。”
“大哥说得对,这种违背良心的事,我们不能做。”上官温馨推门进来说,“对不起,我到了有一段时间了,偷听了你们的谈话。可是,钟书记,正如大哥说的,这麽大的事,你想捂也捂不住。”她把在一份材料递给了钟玉光。
“这是什麽?”钟玉光有些不高兴,一来上官温馨偷听自己和方振玉的谈话,另一方面,她居然叫起自己的官名来,他不明白,大家同是王佩英的女婿,为什麽自己好象总得不到方振玉那样的待遇?
“你自己看看吧。”上官温馨撇了撇嘴。
钟玉光细看手中的材料,发现居然是振华集团从华阳公司调资金到港口参与竞标的数字,一笔一笔写得十分清楚,他不由问道:“温馨,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上官温馨说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至於从哪里得来,你就不用管那麽多了。”这是她在和童之伟欢好时,在他那里套来的,如此羞人答答的事,她又怎麽会说呢!
方振玉知道她和童之伟的关系,也知道童之伟在振华集团中的地位,当然明白这是怎麽来的了,便也说道:“玉光啊,温馨提供的材料是真实的,你看着办吧。”
上官温馨接着说:“还有,那个什麽齐经理,和人家通电话时,有录音的习惯,你看看是否可以在这方面突破。”
听上官温馨这麽说,钟玉光不由得想起在海堤那里听到叶培东和齐军的对话,心中暗暗庆幸,如果按原来自己的方案,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齐军的身上,保不住他会把事情全捅出来,毕竟决堤的事,责任不小啊,万一齐军真有和叶培东通话的录音的话,叶培东肯定脱不了关系,那自己……想到这里,他全身冒起了冷汗。良久,他才回过神来,说道:“那好,这件事就这麽定了,不管涉及到谁,一定让他负起应负的责任,你们港口全力配合调查组的工作。”
上官温馨见他居然打起官腔来,很不高兴,正想说话,见到方振玉制止的目光,便住口了。只听方振玉说道:“好的。不过,你们的调查组也要深入一点才好,仅仅这些,是不能说明什麽问题的。”
“好,就这样。我先回去安排,妈妈就等你带她回去了。”钟玉光说着,便匆匆告辞了。
“他变了。”望着钟玉光的背影,上官温馨说道。
方振玉说道:“人总是会变的,只希望他不要变得太过分了。”
“可你却没有变啊!”上官温馨依进了方振玉的怀里。
方振玉嘻笑道:“谁说我没变的?我变得更加好色了。”说着,大手便攀上了上官温馨的玉女峰,销魂的呻吟便响了起来。
1998年7月3日星期五市区
叶培东离开海天娱乐城时,心里还窝着一肚子的火。今晚,他请於随波和李小康吃饭,两个人居然都找藉口没来,他只好和冯祖全、童之伟,还有龙娇娇四个人吃了。幸好谢相杰服侍得相当的周到,使他平静了些许,否则只怕已经开始骂娘了。
“培东,别气坏了自己,官场就是这样了,这世上,锦上添花的人不少,雪中送炭的,能有几个?”上了车,龙娇娇温顺地依在他的怀里,安慰道。
“话虽然是这麽说,但他们变得太快了,他们怎麽就马上想起和我有关呢。”叶培东说着,推开了龙娇娇,发动了车子。
龙娇娇说道:“做官的人就是这样了,想要他们再跟你来往,只怕要等确定了责任以後了。”
“妈的,需要他们,他们个个都躲了起来,以後老子才懒得侍候他们呢!”叶培东一踩油门,车子呼的一声便冲了出去。
“到时候,你还是得他们帮忙的,生这种气不值得。”龙娇娇淡淡地说。
叶培东气冲冲地说:“熬过了这一次,我还和他们打交道才怪呢。”这一分心,车子差点儿便撞上了前面的车屁股,一个急刹车,整个人便扑在方向盘上,磕得他“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龙娇娇也吓了一跳,只是车子开出时,她就一直小心,因此倒没有撞着。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叶培东应着,火气也被吓消了不少。
“都叫你不必生那些人的气了,就算没他们帮忙,也没有什麽大不了的。”龙娇娇劝慰道。
叶培东慢慢地开行,叹气道:“你哪里知道,这事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如果不想办法把事情控制在华阳公司这一级,只怕我就等着坐监了。”
“这本身就是华阳公司的事,与我们又有什麽关系呢?”龙娇娇不解地问。
“要真的这样就好了。”叶培东显得有些颓丧。
龙娇娇见他这样,便说道:“不是这样,难道还有什麽内情不行?不过,你也先别急着说,还是小心开车,回家再说吧。”
“嗯。”叶培东是小心地开车,可以,他的精神怎麽也集中不了。就在大堤决口的一刹那,他已经明白,自己的麻烦事来了。正如方振玉等人所想的那样,他是把应该给华阳公司建海堤用的资金挪用到了港口的投标上,而且,在齐军向他追要资金的时候,他还说了不该说的话。开始,叶培东并不把这个放在心上,毕竟只是电话上说的,可後来他却听人说,齐军有一种与重要的人通话时录音的坏习惯,他可保不准自己和他的通话有没有录音,那天,钟玉光在海堤上见到他,他正是去向齐军了解的。虽然齐军矢口否认,但是否真的那样,谁也不知道。要不出事,也就算了,现在出了这麽大的事,他怎麽也要防他一防。
回到家里,叶培东把事情全都告诉了龙娇娇。龙娇娇听完之後,叹气道:“这确实是最大的漏洞,你啊,也太不小心了。”
“我也知道,可是事情已经出了,该怎麽办才好呢?”叶培东看来已有点乱了方寸。
“现在不是叹气的时候。”龙娇娇果断地说,“现在有两件事要做的。第一,要弄清楚齐军究竟有没有录音,如果有,不惜一切代价要回来。第二,要另外搞一套集团的帐目。”
“另外搞一套集团的帐目?”叶培东有点疑惑。
“对,港口投标的资金,必须有另外的来路。”龙娇娇说道。
叶培东也明白过来了,他担心地说:“可是,去哪儿弄那麽一大笔资金啊?”
“只好找冯祖全帮忙了。我想,集团出了事,他也好不到哪里,这个忙,他一定会帮的。”龙娇娇说。
“对,我怎麽就想不到呢!”叶培东兴奋地搂住龙娇娇亲了起来,说道:“娇娇,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知道就好。”龙娇娇不无骄傲地说。接着,她又问道:“你还记得,刚才谢相杰被人匆匆地叫出去吗?”
叶培东记得有这麽一回事,便说道:“记得,怎麽啦?”
龙娇娇神秘地笑道:“弄得好,我们还可以请方振玉帮一下忙。”
“怎麽会呢?”叶培东不相信,这个方振玉,出名的正直,连钟玉光他都不卖帐,又怎麽会帮自己呢!
“你听我说。”龙娇娇便把自己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谢相杰和何伟强的说话说了一遍,然後说道:“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只要我们把那证据拿到手,方振玉还不得帮我们的忙?”
“对,对,对。”叶培东连连说道,此刻,他虽然还有点儿担心,但却对自己的前程,还是充满了希望。
两人又就此事商量了一些细节,这才相拥进了卫生间,随即,风雨声便大作起来。
1998年7月3日星期五於随波家
就在叶培东夫妇俩在商量对策的时候,於随波正在家里和李小康下棋。本来,今天是周末,李小康应该回省城的,但因为暴雨刚过,市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就没有回去。
吃饭的时候,李小康接到了叶培东的电话,他想都没想,便拒绝了。放下电话,却觉得有些不妥,才打电话给於随波,发现他也没有去时,他才完全放下心来。於随波约他过去下棋,他便答应了。
可是,两人的心思显然并不是放在下棋上。李小康提车吃了於随波一个炮,问道:“市长,振华集团可是你竖起来的一个典范,就这麽放弃了,不可惜吗?”
於随波跳马挡住了李小康车的去路,笑道:“谁说我放弃了?”说着,给了李小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李小康思索了一番,随手走了一步棋,说道:“可眼下华阳公司的事,一定会牵涉到振华集团的高层,你不帮叶培东一下,他能过得了这一关吗?”
“那当然过不了。就算我有心帮他,他也过不了,因为事情太大了。”於随波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还不是放弃?”李小康疑惑不解。
“振华集团是振华集团,叶培东是叶培东,两者怎麽能相提并论呢?”於随波把自己的过河卒子送到了李小康马的面前。见李小康毫不犹豫地吃了,便笑道:“有时候,损失个把卒子,於大局并没有什麽关系。”他一个将军,便把刚才吃自己炮的车给消灭了。
这麽一来,原来还有些少优势的李小康现在优势尽失,只能是想办法和局了。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麽,说道:“你是说,弃卒保车?”
“为了保住优势,不但卒可以弃,有时连车也可以弃。”於随波加快了进攻步伐,只几步棋,便使得李小康的防守支离破碎,他得意地说道:“何况,这个车,还不一定是我们的呢?”
听到这里,李小康已经明白於随波的意图了。认真来说,出事的虽然是振华集团,但最主要的还是叶培东,或许这件事对振华集团来说,是损失了一定的声誉,但集团的经济实力依然存在。而叶培东一倒,接班的当然是冯祖全了。对於于随波来说,冯祖全当然更值得依赖一点了。他不由得推棋坐起,说道:“市长,还是你高明,我下不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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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随波呵呵一笑,说道:“其实你也有相当的棋力,只是有时不免太过心软了,这对战场撕杀可没有什麽好处。”
“谢谢市长教诲,小康明白了。”李小康表面上诚心诚意,心底里却暗暗心惊,这个於随波实在是太工於心计了。他知道於随波说的虽然是棋,实际上说的却是对待叶培东这件事,这使他不但明白了於随波的为人,而且还学到了不少的为官之道。其实,他李小康也不是不够狠,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罢了。
“明白了就好,那麽,再遇上叶培东纠缠时,你该知道怎麽办了吧。”於随波双目突然迸射出精光,紧紧地盯住李小康。
李小康居然打起寒战来,幸好他也是急智之人,立即用其他藉口掩饰自己的不安,说道:“我知道了,市长,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於随波收回了目光,语气又变得温和了起来:“小李啊,老头子让我们来临海,如果打不开局面,只怕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所以,我们办什麽事,都必须小心谨慎,不能为一时之气乱来啊!”
“小康一定以市长的马首是瞻的。”李小康连忙表决心地说。他今天才看到於随波的另一面,一时之间,还不是接受得了,又和於随波聊了一下,便找个藉口告辞了。
送李小康出门,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於随波冷笑了起来。虽然说,李小康明是来协助自己的,但从最近的一些事来看,他有另立势力的苗头,这也是今天他把李小康找来的原来,他相信,经过今天的谈话,李小康起码在这段时间要收敛一下,而他所争取的,也就是这麽一段时间。
1998年7月9日星期四北京
“莹莹,事情办得怎麽样?”一见到钟莹,许香君拉着她便焦急地问道。
钟莹喘着粗气,说道:“总算不辱使命,他们答应让你见老爷子一面。”
“那好,我们快去。”许香君说着,便要出门。
“还不行,等等丽英姐拿通行证过来才行。”钟莹拿了一支矿泉水,一气就灌了大半瓶,然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许香君也知道自己是太焦急了,闻言便也在钟莹的身边坐下,问道:“他们究竟是为什麽不让我见我爸爸?”
也难怪许香君焦急,在香港,就有人传说他父亲许光华出事了,她留意了一下,果然是有两个月,没有见父亲在报纸电视上露面了。作为一个政协中央副主席,这麽长时间没有在媒体上露面,许香君当然明白意味着什麽,所以,她把香港方面的工作安排好了之後,便到北京来了。她也知道自己来北京不会起什麽作用,但能见上父亲一面,知道究竟是为什麽,起码也没有那麽担心,可是她到北京父亲的住处,却见不到他,向上面打听,不是故意推搪,便是语焉不详,她只好找自己的朋友帮忙了。她知道钟莹跟宋丽英的关系很好,也知道宋丽英和上面的关系,因而就找到了钟莹。
“听说,是为了高速公路的事,有人举报说,许伯伯在高速公路工程上,拿了不少的回扣。”钟莹见许香君问,便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怎麽会呢?我爸爸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许香君一听这样说,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我也相信许伯伯他不会,可是……”钟莹欲言又止。
“没有什麽可是,我说不会就不会。”许香君说得十分自信。自小到大,父亲在自己面前都是正直无私的人,而且也一直是这样教育自己兄妹两个,自己出来工作之後,虽然也曾经常让他给自己换单位,但从来没有以他的名誉,要求去好的部门。
钟莹也是听人家言之凿凿,才有点怀疑而已,听许香君这麽一说,想起许光华最得力,也最看重的部下――自己父亲也是从不以权谋私,和他的交往也相当正常,便也相信了,说道:“我不是怀疑许伯伯,而是那些人居然弄出了不少所谓的证据来,不能不让人怀疑啊!”
“什麽证据?”许香君急急地问。
“我也是听丽英姐说的,具体的不太清楚。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等丽英姐到了,你再问她吧。”钟莹觉得自己无法说得清楚,就乾脆不说了。
许香君觉得钟莹说得不错,奔波了两天,自己也确实是累了,便说道:“好吧。”躺在床上想睡一下,但心中有事,又如何睡得着,只是闭目养神。
大概一个钟头左右,宋丽英来了,互相问候了一下,她也没有多说,让钟莹留下,便带着许香君走了。
“丽英姐,我爸他究竟是为什麽?”上了车,许香君再也忍不住了,拉着宋丽英的手问道。
宋丽英淡淡地说:“能有什麽,不过是官场上的争权夺利罢了。相信我,只要你爸爸真的没有做过那些事,一定不会有什麽的。”说完,她也再不说话了。
许香君见状,也不好再问,只好观察车子行走的方向。可是,许香君对北京根本不熟,看不出是哪个方向。车子转上了成个钟头,才开进了一个警卫森严的院子里。
宋丽英把一张通行证递给警卫,等警卫同意之後,才对许香君说:“你进去吧,注意一点,你只有半个钟头的时间。”
“知道了,谢谢你!”许香君应着,在警卫的带领下,进了一间房子。
房子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伏在书桌上,正写着什麽,神情非常的专注,连许香君进来也不知道,那额头上,皱纹更多了,可那对睿智的眼睛依然是那样的深邃,脸上带着一层忧郁。看着满脸风霜的父亲,许香君哽咽地叫道:“爸爸!”
许光华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见是许香君,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喜地叫道:“香儿?你怎麽来了?”
“爸爸!”许香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扑进了父亲的怀里,深情地说道:“我来看你来了。爸爸,他们究竟为什麽要害你?”
许光华轻拍了许香君的肩膀一下,把她推开,叹气道:“你也知道了?”
“嗯。”
许光华把女儿让到沙发上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问道:“香儿,你认为爸爸会做那种事吗?”
“爸爸你当然不会了。”许香君信心非常的坚定。
“对,你爸爸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可为什麽呢?”许香君心里充满了疑惑。
“香儿啊,官场上的事,你多少也知道一些,你就不用多问了,不管为什麽,只要爸爸没有做过,问心无愧就行了。而且,爸爸相信中央不会冤枉好人的,现在不过双规罢了,很快,事情就会清楚了。”许光华说。
许香君也不是第一次接触官场,知道事情绝对没有父亲说的那麽轻易,她极力地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神,问道:“爸爸,知道是谁干的吗?”
是谁干的?许光华当然知道,人家只不过是想把自己在省里的势力连根铲除罢了,只可惜,他们动手太早了,如果再晚一点,大多数证据都湮没的时候,再来推自己一把,自己就算不栽到底,人生也会因为“事出有因,查无实据”而留下不光彩的一页。现在嘛……嘿嘿,许光华心里冷笑了两声,说道:“知道,不过,你不必理他是谁,只干好你自己的工作就行了。记住,做人一定要站得正,坐得直,不过,也不能不防小人。”
见父亲没有说,许香君也不追问,她知道,父亲不想说的事,就算再问,也没有用。何况,时间也不多了,她便问道:“你有什麽话要带给振玉、玉光他们吗?”
许光华当然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在这种环境下,他什麽也说不了,他说道:“也没什麽好说的了,你就把刚才我给你说的话,带给玉光吧。至於振玉,”许光华慈祥地看着女儿,说道:“叫他安心搞他的经济,如果可能,尽快把港口建设好,我还想看到临海港变成国际大港呢。”
“爸爸!”许香君从父亲的眼中,知道他更加认可自己的地下丈夫了,不由得有些羞涩起来,“只怕没有了你和玉光,他的事业也难以做大。”
“女儿啊,我还以为你真的很了解他了呢。”许光华目光中透出了一种期待的神色,说道:“你放心好了,敢做小键的乾爹的人,是不会那麽轻易认输的。而你呢,既然认准了,就要坚持下去。”
“知道了爸爸!”许香君想起自己和方振玉的一切,心里充满了温馨,她此刻,真的很想回到方振玉的身边,和他一起战斗。
许光华说道:“香儿,去吧,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记住,只要是对人民有利,对发展港口有利的事情,就大胆去做。”
许香君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她坚强地说道:“爸爸,我知道了。你自己多多保重,我走了。”说着,和父亲拥抱了一下,便走了。
从女儿的神色中,许光华知道她一定能领会自己话中的含义,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1998年7月15日星期三高速公路
龙娇娇洗澡出来,发现叶培东居然不在客厅,她叫了几声,也不见回答,不由得焦急了起来,匆匆地穿上了外套,跑到了楼下车库,一看,车已经不在了,她就更加紧张了。“是小李吗?叶总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她打通了司机的手机。
“没有啊,今天不是叶总自己开车吗?”司机说。
“哦,我忘记了。”龙娇娇放下电话,嘴里叫道:“坏了,坏了,怎麽办呢?”她在客厅里徘徊着,心情无比的彷徨。良久,她冲出家门,叫了一辆计程车,对司机说道:“快,到高速公路。”
今天晚上,叶培东又请於随波和李小康吃饭,于李二人答应了出席,於是,便到娱乐城订下了一个包厢,龙娇娇知道男人到那种地方,自然没什麽好事,虽然心中有些不高兴,但想到叶培东是为了解决目前的难题,自己不便反对,却也就没有跟去。
龙娇娇在家里等着叶培东,眼看着快十点钟了,他还没有回来,正不耐烦,父亲龙忠祥却来了电话,说是得到消息,齐军因为没有得到叶培东的援助,顶不心理住压力,加上旁边有卢仕林作证,终於向调查组交出了他和叶培东通话的录音。听到这消息,龙娇娇急了,连忙给叶培东打电话,可怎麽也打不通叶培东的手机,她只好亲自跑一趟海天娱乐城了。
到达娱乐城的时候,叶培东正和於随波等人拼酒,虽然没有小姐陪酒,但几人都喝得有点迷糊了。一见龙娇娇居然来了,叶培东不由得发起火来,他虽然已有几分酒意,但也明白于李等人不想太多的人知道他们在这里玩乐,可是一听到龙娇娇说的事,他怔怔地说不出话来,瘫坐在椅子里。
于李二人也非常的吃惊,连忙问为什麽这样,叶培东只好把真实情况说了出来,并把自己如何让齐军扛住的事也说了。
於随波听了,也急了起来,连忙商量起对策来,然而,几人说来说去,也无法找出一个可行的办法了。後来,于随波和李小康接到钟玉光的电话,让他们回市委,准备召开紧急会议,处理有关海堤决口的事情,于李两人便匆匆走了。
于李两人一走,叶培东更加彷徨,不住地往肚子里灌酒,嘴里嚷着怎麽办怎麽办。
龙娇娇也不知怎麽办才好,说是除非把证据抢过来,或者是调查组的人都死了,否则再急也解决不了问题,一边说,一边拖着叶培东出了海天娱乐城。
一路上,叶培东不住地骂钟玉光不够朋友,说要把他给杀了。龙娇娇开始时还以为叶培东说的是气话,但当叶培东把车朝高速公路入口开去时候,龙娇娇知道他要来真的了,因为刚才於随波说,钟玉光正在省城赶回来。龙娇娇好不容易才把叶培东劝住,让他回家,没想到自己才洗个澡,他便不见了。
龙娇娇一边驱车往高速公路赶,一边找钟玉光的手机号码,想给钟玉光打电话,让他小心一点,可钟玉光的手机总不在服务区,她心里更急了。她虽然也有点恨钟玉光,虽然也知道海堤决口的事可能使叶培东的事业遭受很大的挫折,但杀人却是死罪,只要人还在,就有翻身的机会,何况,就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钟玉光,调查组的调查也不会因此而停下来,叶培东还是难逃法网。
虽然已是十一点多钟,但因为天气热,路上行人车辆都还很多,计程车司机已经尽量把车开到最快了,可龙娇娇依然觉得太慢,不住地催促司机再开快一点,弄得司机都反感了起来,差点儿就把她放下来,不做她的生意。
终於,计程车上了高速公路的引路,车速快了起来,再有两公里多,就到收费站了,龙娇娇稍稍松了一口气,仔细地观察路边,寻找叶培东的车。
快了,要到收费站了,借路边的灯光,龙娇娇已经看见了正停在距收费站不远的路边的叶培东的车,便在这时,叶培东的车灯亮了起来,车子突然加速,向已经驶出收费站,正在加速的一辆小车冲去。“不要啊!”龙娇娇大叫了起来。
计程车司机正奇怪龙娇娇鬼叫什麽,只听得一声闷响,前面不远的两辆车子居然撞在一起时,其中一辆翻进了路旁的水沟,他大吃一惊,车子不由向路边冲去,幸好他刹车及时,否则连他也要把车开到路边的水沟去。
“培东,培东!”龙娇娇不顾一切地拉开车门,尖叫着向出事的地方奔去。
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近一公里的路程,不到两分钟,她便冲到了。车上,叶培东满脸是血,身子後靠,凹陷进去的车身把他压在座位上,“培东,培东,你没事吧?”她从破碎的车窗伸手进去摇叶培东,可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心中一急,便昏倒在地上。
等她醒来的时候,交警和救护车都已经到了。“小姐,你没事吧。”正在给她作检查的医生见她醒来,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快,快救人。”龙娇娇指着出事的车子说。
几个交警在车头忙碌着,不久,便将叶培东从变了形的车头里弄了出来,几个医生模样的人上前给叶培东检查,却很快便摇摇头,要往水沟那边走去。
“你们快救人啊!”龙娇娇连忙拉住其中一个,凄惨地哀求道。
“没用了。”那医生说。
“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你们救救他吧。”龙娇娇痛哭了起来,死死地拉住医生不放。
那医生淡漠地看了龙娇娇一眼,甩开了她的手,走了。
“培东,你不能死啊!”龙娇娇一下子扑到叶培东那逐渐冰凉的屍体上,呼天抢地地叫了起来,不一会儿,又昏了过去。
龙娇娇再次醒来,已经在医院里,父母两人陪在她身边。“娇娇,你没事吧。”母亲焦虑地问道。
“妈,我没事。爸爸,培东他……”龙娇娇扑进了父亲的怀里。
龙忠祥扶着女儿,叹息道:“爸爸已经知道了,唉……”
龙娇娇又痛哭了起来,虽然,她和叶培东更多的是利益的结合,可是,一起生活了这麽多的时间,怎麽能一点感情也没有?何况叶培东对她确实是真的好,想到今後天人永隔,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
龙忠祥看见悲伤的女儿,也不知如何劝说,直到她稍稍平静,才说道:“娇娇,节哀吧,还有很多事等你处理呢。”
一说到事情,龙娇娇清醒了不少,连忙问道:“钟玉光怎麽样?”
“他的司机已经死了,据说,他也伤得很重,医生正在抢救,是否救得过来,还是未知数。”
“哈哈。”龙娇娇大笑起来。
“女儿,你怎麽啦?”母亲看着女儿那种象发疯一样的狂笑,担心地问。
龙忠祥当然知道女儿为什麽笑,他不由得摇了摇头。
好一会儿,龙娇娇停止了笑声,出奇的平静地说:“爸爸,你帮我办出院,我要马上回家,回公司。”
龙忠祥看见女儿那种坚决的样子,又叹了一口气,去办理出院手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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