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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罪宫中的石桌前青瀛撑着身子倒了杯薄酒,嬉笑道,“小隙儿,这是你我第一次过凡界的中秋节,今夜你可要陪我大醉一场!否则我才……”他低声嘟囔,“不帮你呢。”

云隙收回久久凝望那扇紧闭的宫门的目光,方乔儿为他添了些热茶,他低声道谢,眼风扫过蹲坐在殿檐前台阶上的两只影子,绪卿蹲在阿团跟前帮他捧着盘子,阿团小心翼翼的啃着一只海椒泡凤爪,一边啃一边发出满意的叽叽声。

青瀛似醉非醉的将酒杯抵在唇边,“不追出去看看?皇帝可算大度,让我等仙妖在此饮酒作乐,自己身单影只守在门外。”

云隙仰头喝下那盅酒,垂着眸子看不清里头的神色,只是站了起来,抬眸淡淡凝视那轮明月,问道,“还~有~什~么~吟~诵~秋~月~的~诗~句~?”

“你是想要‘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还是想要‘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在谁家’?”青瀛趴在手臂上问,“我是不是多嘴了,不该告诉你这些?你若是不愿意这件事,就去向人家说个明白,还过失就还过失,莫要多些幺蛾子,而你若是愿意呢……”

云隙扭过头看着他,青瀛放低了声音,丢嘴里一粒酸梅果子,嘎嘣嘎嘣连果核都咽了下去,“你若是愿意,我就劝你莫要愿意,毕竟他是人,你是妖,将来还有可能是仙,你与阿团不同,阿团是那木头拿错的一段渊源,经年过后他可助阿团修炼成仙,而你嘛,我曾向你说过,我那渊源宫中寻不到你的渊源,恐怕是往那浩渺深处藏了,不过我倒是能大致推算出来,你与凡人可未有过深的纠葛,你可知我说的是何意?”

“不~想~知~道~。”

“唉,你这小蜗牛越来越不可爱了。”

云隙为自己斟了杯酒仰头喝下,抬手摘掉眉心坠握在手里,望着那束墨色束绳,向来月白风清的一双眼如今掺了几许朦胧的雾色,云隙犹豫半晌,不是不明白青瀛的意思,他说的这般通彻,又一眼就看出他与牧单的牵扯,而自己竟然直到被他昨日一语道出后才灵台清明,这让云隙懊恼的厉害。

崇虚过去总说他聪慧至极,事事看的甚是轻薄,除了吃花此事外再也没有能让他一心执着的事或人,云隙虽没读过几本佛心禅语,但在佛家常讲的‘舍得’上颇有几分大彻大悟的灵性,深谙舍与不舍之道。

当年崇虚正是看中了云隙这般云淡风轻的性子,才一心一意将他从释尊的手中要了回来,更甚是后来在妖神钦封被奎避恶兽障气入体后封印钦封一事上帮了大忙,眼睁睁望着钦封被封在青西海下时也没觉得几分伤心难过,自认为更没有他师父所说的强忍欢笑,背人掩泪,顶多是不声不响取了坛他师父酿的如梦醉痛饮了一番,睡了个些时日罢了。

哪有如今望着那扇紧闭的宫门,知晓牧单就站在门外等候他时来的涩意深沉。

男欢女爱这种事云隙活了一把年纪,该看的看了个遍,该知道的也是分毫不差,往昔他瞧着妖界人界劳什子痴男怨女的情仇爱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是世间有灵性之物都可能要走上一遭的事,他并非冷情冷性,否则不会看小刺猬可怜带他离开伤心之地,又怕他蠢笨,遇上什么负心之人,才在发现绪卿与阿团有关系时便急急将绪卿逼了出来。

可别人别妖别仙的事他都能看得明白,就是不知为何当他听青瀛口中道的那句‘皇帝看上你了’后整夜辗转反侧,在他那小背壳里来来回回翻转了一夜,生生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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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问青瀛要了张混淆咒都只能委托阿团去送上一趟,他也知晓今日皇帝去看了牧隐,那人生着副短命鬼的模样,本就是活不长久的,却没料到,活不长久就活不长久,早日轮回还能下一世投个好人家,却没想到刚好就选择在今日撑不下去了。

云隙哀怨起来,这人怎么连死都不找个好时辰,他这样想着,出声问青瀛要了两张往生符咒。

青瀛往嘴里欢快的丢炒好的黄豆,自他上天之后就很少再吃谷类了,“我听你说这牧隐就是给皇帝下三鬼煞魂阵的人,这等恩将仇报之人死了便死了,你何必这般上心,还管他往生不往生?”他咯嘣咬碎黄豆咽下,笑眯眯道,“小隙儿来给本仙讲讲你这是何意啊?”

云隙撅嘴瞪着他,从青瀛手中捏了个黄豆塞进口中嚼了半天,最后又皱着眉囫囵一个全吐了出来,不情不愿道,“他~死~后~,单~儿~就~只~剩~一~个~人~了~。”

就算最后那个糟心,也总好过没有家人的强。他们妖仙不讲究这个,可凡人不一样,对血脉这种事看的很紧,父皇王叔都因他而死,王叔又只留下这一个后人,却为了杀牧单而自掘了死路。

云隙可怜的不是牧隐,而是那自小便隐忍乖顺的牧单,他是想求得往生咒让牧隐早死早托生,也让牧单心中好受一些。

“咯嘣,那不打紧,他这身上的三鬼煞魂阵也抗不了多久,我等不帮忙,他就一个人都不剩了,一家人欢欢喜喜都做了鬼,还——哎哟!”青瀛捂着脑袋,心塞的在心里哀怨,真是蜗大不中留,嫁出去的蜗,泼出去的水,转眼可就不认自家人了。

云隙要了往生咒塞进怀里,此时已夜色过半,月上柳稍,千罪宫中银辉倾斜满桌,他催促青瀛吃的快些,没事就收拾睡去,他还等着过两日刑审余卓的结果。

青瀛叹着气把最后的稻谷倒进嘴里,云隙见他吃的这般多,忍不住道,“凡~人~说~,谷~类~吃~多~了~会~放~屁~。”

青瀛,“……”

你才会放屁!青瀛惊恐的瞧着他,“云隙,你怎的能说出这般粗鄙的话!”

云隙最后望了一眼紧闭的宫门,朝卧房中走去,淡淡道,“话~粗~理~不~粗~”

的确会放屁。

青瀛追他的房门前,在云隙合上屋门的前一刻将自己的脚夹了进去,他嘶的一声假装要疼死,可怜兮兮道,“小隙儿,你对鬼刹帝究竟是怎么想的?”

云隙敛眸,“我~不~知~道~”一听青瀛又要说话,抬眼道,“我~需~想~想~。”

青瀛小鸡啄米般点头,“好好好,你可要仔细想想,本仙可劝你莫要愿意,他毕竟是凡——哎!”

眼前紧闭的房间被多加了一个消音决,青瀛摸摸鼻子,心道这小蜗牛脾气还是这么倔。

第44章 孤爱慕你

牧隐被埋在离文白山不远的地宫中, 对外只说是生病暴毙而亡, 民间对牧隐知晓的不多, 大概就知道是个纨绔子弟,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云隙知道牧单在宗庙神龛前跪着此事时已经过了两日, 肃穆沉静的王宫中仅有一处为牧隐披了白绫绸布, 那一处牧廷耀曾住了三年。牧单对牧隐的好全来自对牧廷耀的亏欠, 亏欠这个傻子在他最艰苦的六年来的悉心照料, 欠他一个永远不能在实现的承诺。

云隙觉得有时候牧单同他一般固执,就好比他以为牧廷耀对牧单的好是出于本心和长辈的疼惜, 并非是为了而后的皇位, 可牧单却一心一意想帮傻子王叔实现当一当皇帝的夙愿。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云隙掰着触角数, 总要当心被谋杀行刺, 全国上上下下所有的事皇帝都要管,每日都有批阅不完的奏折和见不完的臣子。

阿团坐在他身边跟他掰着小爪也数, 当皇帝自然是好的, 全天下的人都怕他,每天都有好吃的好穿的, 想要什么只需要派人去做就好了, 好处是有很多的。

云隙瞥了瞥阿团软软的腹部,抖着触角问, “你~是~不~是~又~胖~了~?”

阿团哭丧着脸捏着自己的小尾巴,“公子,上仙大人日日催促阿团吃东西, 您能不能帮我向他说一说,放过阿团?”

“你~不~喜~欢~他~?”云隙问,眼波一转,朝殿外绕上一圈回到阿团的小刺上,“好~吃~的~也~不~喜~欢~了~?”

阿团垂下黑豆小眼,两只小爪捏在一起,轻轻说,“不敢喜欢了。”

他就是受了栗子糕的引诱差点害了公子,又怎敢再去贪吃呢,如今他只想跟在公子身旁,公子说什么便去做什么,当好小徒弟和侍从的身份就好了。

云隙化成人形用手指拨着阿团的小刺,戳着他软软的肚皮,慢悠悠道,“阿~团~不~能~永~远~都~跟~着~我~,总~归~是~要~给~阿~团~寻~个~好~人~家~的~。”

现在那位黑脸的木头上仙就看起来不错,如果有幸的话,还能再抱上一窝小刺猬,想来也算是美满。

阿团垂着眼想了半晌,揪住云隙的衣角,站起来犹豫道,“公子,阿团能再见一次他吗。”

云隙知道他说的是谁,眼睛一转,落在半掩着的屋门上,意味深长的嗯了下,“青~瀛~上~仙~过~两~天~会~去~,你~且~跟~着~吧~。”

*

阴冷的宗庙中几缕寒烟袅袅上升,神龛上供着的牌位漆红如墨,冰凉如初,牧单向牧廷耀磕了三个头请罪,是他未教好牧隐,让隐儿自酿苦果害死了自己,他将额头抵着冷硬的青石砖,从心里蔓延出无穷的苦涩和落寞,这是第二十二个中秋之夜,可他的这一世从五岁起就再也没圆满过了。

牧单猜想自己上辈子定然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今生才落得个如此众叛亲离的凄惨下落。

他摘了脸上的面具,碰触脸上狰狞骇人的伤疤,长久未见天日的左眸因突然见了光而有些不大适应,刺痛的眯起眼睛,淌下一滴清泪。

于述在门外敲门,“陛下,月饼已经备好了。”

牧单深吸一口气,戴上面具,低声咳嗽,站起来时眼前一黑,幸好他及时扶住龛台稳住了身形,他缓了须臾,等眼前的昏黑落下,才抚平了衣袖走了出去。

于述捧着漆红雕花木食盒担忧的望着皇帝,“陛下,奴才等会去传御医来为陛下切一切脉吧。”

牧单在宗庙中跪了三日,期间几乎没有用过食水,如今出来之后脸色惨白,让于述甚是担忧。

“陛下莫要为七王爷的死自责了。”

牧单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身带着于述穿过一间间回廊,走到了千罪宫前。紧闭的宫门中传出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他先前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打扰殿中的人,里头的人要什么便准备来就好。

朝中对皇帝这一做法有异议的臣子由知晓云隙身份的左丞相压着,每每有人挑起此事,左丞相便揣着芝麻大酥饼去这位臣子家谈谈心心吃吃饼坐上一天,至于这一天里是做了什么,也就只有当事人才知晓,不过效果倒是管用的很,没多久就压下了说三道四的臣子。

隔了四日再站到这宫门前,牧单不知心中该想些什么。他向来敏锐,或者自幼便比常人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对别人的一举一动观察甚微,云隙从见了那位上仙之后就不大一样了,他从来没主动拒绝过自己的靠近,没有垂着头不敢对上他的眼,没躲在宫殿中不愿去见他。

那位上仙说了什么,牧单眼中黯淡,他怕是已经猜了出来,云隙也是悟得了他的心思才会有意避开他的对吗。这小妖生的通透,他也不傻,这单单的一躲一避,牧单也该知道云隙的意思了。

可他在神龛前跪了三日想了很多,他想皇爷爷对他的怨,想牧廷耀对他的好,想牧隐对他的恨,也想与云隙在一起的时日。

牧单靠在宫门前仰头望着斑斓日光,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他想,总要听他亲口拒绝才好,若是亲口拒绝了,他大概也就真的死心了吧。

牧单刚走到千罪宫前时云隙就已经感觉到了,他蹲在那株高大的梧桐树下与青瀛一同推算皇帝身上的三鬼煞魂阵的破解之法,几片梧桐叶子被两人划来划去,枯黄的叶子碎了一地。

青瀛拍拍手站了起来,望着清透如洗的碧空,一行灰雁向南飞去,留下几团柔软的云团随风浮来,“云隙,你想好了吗?”

牧单推门的手一顿,反手抵在唇边忍住喉头的涌上来的咳嗽,静静听着千罪宫中苑内的说话声。

云隙凝眉望着青瀛,青瀛却负手背对着他直勾勾盯着宫门,“云隙,等皇帝身上的三鬼煞魂阵和冤魂釜尽数解决,你想好是走还是留了吗?”

牧单身体发颤,极力忍住咳嗽,却仍旧从紧抿的唇间泻出微不可闻的闷咳,他的心疯狂的跳动着,震的耳膜生疼,神志混沌,他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听到了天边传来于述模糊的叫喊声。

云隙,你是走还是留,回答我……

回答我好不好,这一次,你是不是还是要走……

他浑身战栗,眼前一阵一阵发暗,他双手撑住宫门,听到里面传出云隙清淡慢慢的调子,“我不想……”

“陛下——!快来人啊!”门外于述高声喊起来。

云隙话未说完,听见声音的瞬间便冲了出去,打开宫门,看见于述扶着昏迷的牧单,于述惊慌道,“云公子,救救陛下!!”

“单儿!”他搀扶起牧单,发觉这人身体滚烫的厉害,薄唇紧闭,脸色苍白,云隙扭头叫了一声青瀛,抱着牧单转眼消失在了原地。

身旁的几个奴才被吓得一颤坐到了地上,青瀛渡步出来安抚他们几句,环抱着胸望着云隙消失的方向,对着那抹秋风深深叹了一气,“到底是不想留,还是不想走?”

绪卿托着小刺猬凉凉站在不远处,瞥了他一眼,青瀛笑道,“喂,你这根闷木头,我们来打个赌,你说小隙儿是留还是走啊!”

紫裕宫内,云隙等着御医为牧单切了脉扎了针,又熬来两碗浓黑的药汁送了进来,于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陛下突然昏倒可算是将他吓的够呛,他压低声音对床帐边伫立许久的人道,“云公子,这药趁热喝才好。”

云隙点点头,朝碗中倒了些蓝田蜜,大致搅了一搅,仰头豪放的饮了干净,然后将空碗还给了于述,“多谢。”

于述,“……”

他无奈的朝床边走了两步,希冀的望着云隙,“陛下的病也要趁热喝。”

云隙望着病床上脸色发白的男人,牧单的额头布满冷汗,双眼紧闭,即便昏迷着也看起来十分痛楚,他慢慢走过去坐在床边,探身过去,指尖刚碰到单儿脸上的面具,于述连忙道,“云公子不可。”

云隙抬眼瞧他,于述恭敬的端着药碗,苦心道,“陛下的脸是心口剜上的疤,云公子若是想看,也请让陛下心甘情愿的取下面具。”

云隙收回手指,转而捏了帕子为他擦着额头的冷汗,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也想让单儿能坦然的站在他的面前,能不介意脸上的伤,无需再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去真正的亲近他,就像小时候趴在他的腿上背上一段经文,念上一首小诗。

可他有时候又不明白,现在的单儿是过去的那个小奶娃吗,他想摘下他的面具看清楚他的脸,他的单儿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沉默了,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大了,为何他那时一直护着的小娃娃现在没人在乎了。

云隙第一次这般矛盾,这般犹豫不决,他想留在牧单身边,可该用什么身份?过去他来的不明不白,如今也不清不楚,可他又觉得这般不明白不清楚,偶尔难得糊涂也并非不可。

只是……云隙扶着牧单,搂住他宽阔的肩膀,看着于述喂他服药,只是单儿似乎并不太喜欢他从前对待小奶娃的样子对待他了,每次总是无奈的苦笑摇头,云隙想,他苦笑着望着他欲说还休时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呢。

浓黑的药汁顺着牧单紧闭的唇角流进微微敞开的衣襟,云隙噘着嘴瞪于述,第一次发现他这么笨手笨脚。他一边嫌弃一边接住了药碗。

“唉,多谢云公子,奴才手太笨了,真是该罚,等陛下醒了奴才就领罚去。”他说着作势打了两下自己的手背,眼中却笑眯眯的瞧着云隙比他还笨拙的单手搂着牧单,另一只手从胸前环绕过来喂他服药。

“奴才在书上见过说,昏迷的人会紧闭牙关喂不进药汤,这时候呢,最好有人能借住些许外在巧力推开昏睡之人的唇舌,再顺势将药喂进去。”

云隙疑惑的看他一眼,四下环顾能撬开牧单唇舌的东西,于述连忙又道,“太硬的会伤了陛下的舌头的,云公子再想一想还有什么能用呢,奴才也帮云公子好好想想。”于述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嘴,嘟囔着,还有什么能用呢,更灵活,更柔软……

云隙手指碰了下药碗,发觉汤药已经不太热了,再想下去就要凉了,他不等于述想起来,并起二指精准的在牧单喉下一戳,只听昏睡的人闷哼一声,半启薄唇,云隙扶住他的下巴,干脆利落的将汤药抵住牧单的唇边喂了进去,手背朝他骸下轻轻一拍,一碗药半滴都没洒去,尽数喂进了牧单的口中。

于述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藏在暗中的侍卫也忍不住失落的叹了口气,云隙扶着牧单躺下,悠悠将他掩好被角,神情淡淡的注视着于述,略快道,“《枉梦记》有一出戏唱的是驸马落崖重伤昏迷不醒,公主为救他以口哺水渡之。”

云隙挑起眉,“这~出~戏~,我~看~了~七~遍~”

而且很有可能再看第八遍,第九遍。每一次他上天宫时,便会被青瀛拉着到渊源宫的后府中的一池碧水莲花人间镜前,斜靠在贵妃榻上,手中被塞上一把凡间的瓜子零嘴,边看戏边陪他说话。

这尊人间镜能映出施法者想看的人间之景致,青瀛掌管四界渊源,在某些方面自是要比其他仙子看的更多些。他平日不需理清渊源时,便会拉着云隙靠在境前寻一出人间正演的大戏,在他耳边跟着咿咿呀呀唱上一段,而这段以口渡水是青瀛最喜慕的一处戏。

云隙活的时间太长,该见的都见了,要么是亲临其境亲眼所见,要么就是陪着他师父蹲在云头,后来陪着青瀛靠在贵妃榻上看尽人间繁华三千,他似笑非笑瞧着于述,直把于述看的满脸涨红,低着头道云公子天资非凡,真是半分都糊弄不得。

云隙夜里没走,卧在床边的脚踏上支额休息,半睡半醒之间眯眼瞧见牧单将他抱上了床,他一愣,醒了过来,发觉腰身被箍的死死的,胸前贴着牧单炽热滚烫的胸膛。

“别走,云哥哥……”牧单将脸埋在云隙微凉的青丝中,大手环过他的腰身牢牢的将他抱在怀里,略显委屈的用额头蹭了蹭云隙的侧脸。

云隙心中一软,想起二十多年前他也曾这般哄着怀里生了病的小娃娃入睡,这样的深秋凉夜,这样的同床共枕,他张口刚想唤一句单~儿~乖~,就又听牧单道,“云隙,孤爱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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