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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文纯和卢恒对视一眼,心知拧不过安阳公主,只得压下心中怪异应是。安阳淡淡一笑,“备车,去崇文馆。”

谢文纯两人骑马相随,卢恒低声道,“子珩,我现在告退还来得及么?”

谢文纯低声苦笑,“这还用问么?”今日实在波折,本只想聚一聚用饭,结果先是被徐临溪拉着来了青楼,而后又变成了跟着公主去“看男人”。但与卢恒的暗叹倒霉不同,对谢文纯来说,事情的演变还是在他计划之中的,从徐临溪第一次抱怨谢文纯就预感这两夫妻会闹开,他反而更频繁的把徐临溪约出来也有想借此和公主搭上线的意思或者说,公主的一母同胞的弟弟,七皇子。

“两位大人,请吧。”安阳公主似乎不在意徐临溪此时在府中会如何“作”,不急不慌的对谢文纯、卢恒二人道。

卢恒见面前的高门大院,终忍不住,面红耳赤告退道,“公主殿下,在下忽身体不适,告退了。”落荒而逃。

安阳公主微笑看着卢恒的背影,不作评语,“谢大人,请进吧?”

谢文纯面色如常,迈步而进。入内只见并不是想象中有一群艳丽少年,而是三进的院子,来来往往多是捧书的年轻人。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本宫向父皇讨要了修燕史的差事,孙大人致仕后,带着一些年轻人在这里修史书。”安阳的声音轻轻传来。

谢文纯一见,这孙何还是自己的半个老熟人当年他看中状元作翰林时,那位修燕史的脾气暴躁的老大人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那时由于常有人来谢文纯房中交际,孙何老大人还骂过他们吵闹,后来听说由于年迈致仕了,却不想今日在公主的崇文馆还能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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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人……”谢文纯语带激动道,“晚辈谢文纯,您还记得在下么?”

孙何今年已是八十多了,耳朵已经半聋,大声道,“你是谢家那小子?”

“正是晚辈。”

安阳笑道,“老先生,子珩听说您致仕仍心念修燕史,极其敬佩,本宫这才带他过来,老先生不要嫌安阳吵闹才是。”

孙何听清楚了意思,呵呵笑道,“不吵,不吵。走,我给你看看。”他修燕史一直不被人重视,直到致仕也没激起浪花,如今在安阳公主资助、皇帝特许下带着些没功名的士子,心境已是变化很多对谢文纯的来访,他感到久违的被重视。

崇文馆内的士子多是家境贫寒,在天京会试落榜却颇有才学的,约有十几人。看得出来,他们对安阳公主敬畏且感激,谢文纯默默观察着,心下有数只怕安阳修燕史是幌子,为自己弟弟七皇子发展势力才是真。虽说如今襄王被贬庶人,但七皇子之下还有德妃所生的九皇子、十皇子,虽不是很受宠,却胜在母亲是王太后的嫡亲侄女,王家在朝中也颇有势力。当年王首辅虽同太后无血缘关系,却是一直颇为依附太后及王家,如今虽然王首辅去世了但太后和荣宁公还在,七皇子实在不占优势。

虽心中如此想的,谢文纯面上还是一脸诚恳的哄着孙何高兴。安阳留谢文纯在崇文馆用过饭,“谢大人,今日安阳多有失礼,万望见谅。”她坚持要带人来崇文馆,除了希望破除“养男人”的谣言外,也有接机拉拢的意思如何不让皇帝猜疑的拉拢朝臣,是个技术活。

孙何年老,很快就离席了。安阳对谢文纯笑道,“谢大人,能否陪安阳去明湖上散散心?本宫想见见号称天京第一美人的仙仙姑娘。”

谢文纯这次真正意想不到了她竟然还不回去“哄”徐临溪?误会解开了,不就好了么?

安阳公主见谢文纯眼神太过明显,笑容不变,“临溪他任性了些,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她不是没同徐临溪解释过,奈何徐临溪死都不信,或者说徐临溪抓住了“把柄”,不愿意信。

用“任性”形容一个男人,谢文纯唯有苦笑了。安阳公主要去明湖,绝对不是看美人那么简单,多半是有什么话要说。“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安阳公主换了男装打扮,两人骑着马来到明湖边,坐上画舫。轻饮着茶水,安阳忽道,“上酒!这茶水,也太没滋味!”

谢文纯没有拦着她,同安阳公主共饮了几杯。“谢大人,你听说过,花阁领的事情了吧?”

花朝同襄王谋反,襄王被废为庶人,花朝明日即将处斩,这些事情谢文纯自然知道,在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如此也就放在一边了,听安阳提起,谢文纯精神一凛这是要进入正题了。

“花阁领……误入歧途,在下也颇为抱憾。”谢文纯选择了一种最稳妥的说法,他同花朝实在没多少交情,和花虎倒还算少时相交当然,一直都不太合得来,冤家路窄那种交情。

安阳仰头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自顾自道,“小时候……花叔叔常入宫,我至今记得,他是多和善可亲的人……谁会料到今日呢?”

所谓交浅言深,大抵就是此时的情状了。谢文纯也不心急,陪着安阳公主兜圈子,心中默默估算着安阳的酒量真女中豪杰也。

安阳公主见谢文纯一边陪酒,一边风度极佳的陪她追忆往昔,一点不惶恐或者无聊的样子,都这样快半个时辰了,终究先端不住,“谢大人,安阳今日才算明白了,为何您能达到如今这般成就了。”

谢文纯装傻,“公主忽提此事何意?那只蝴蝶,后来怎么样了?”

安阳公主苦笑道,“谢大人,我就直说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花阁领保得一命?安阳来日定衔草相报。”她心中佩服谢文纯的“功力”,暗叹自己还得练。

“公主看中,问在下一个外臣,但在下,实在不过是一小小侍郎……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啊,愧对公主信任。”谢文纯面作沉痛色,一边心想安阳如何会找上他?两人面都没见过几次,这样的大事相拖实在蹊跷。

安阳公主道,“谢大人,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找上你?是花虎兄,对我说若办此事非你不可。”她淡淡一笑,因喝酒微微发红的脸更加明艳不可方物,“花虎兄原话是,这种事情,也就谢文纯那个浑身是心眼的,大概能想出法子。”

谢文纯注意到公主对花虎亲密的称呼,看来她对花朝、花虎俱是有真情实感的。“公主……花阁领谋反众目睽睽,若不杀只怕圣心难平啊。”

安阳公主神色一动,圣心难平?“那如何,能平圣心?”

谢文纯道,“外臣不知内情,花阁领为何要伙同襄王谋反?”

安阳公主明白,这是交换了。此事说也无妨,当下道,“大皇兄……听信身边人关于皇帝决意立我母妃为皇后的传言,这才孤投一掷。可恨,不知是谁散布流言!”

谢文纯忽的想起了父亲安插在襄王府的属官王焕,难道这么多年来,此人依旧忠心耿耿?他这一走神,安阳出声道,“谢大人?”

“啊,下臣刚刚在想,五家反叛,襄王此举……也不顾大局了些。”谢文纯道,“只是花阁领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会如此做事?”花朝的行为,谢文纯其实有些猜测,给大皇子做狗不比给皇帝做狗强,顶多多做几年,只怕花朝是存了自己趁乱而起的想法无论如何,成王败寇,花朝低估了皇帝,事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安阳公主低头道,“花阁领……花伯父他,是怕,父皇有一日百年过后,新皇容不下。”

谢文纯不论心中有何猜测,定然不会和安阳公主说。他默默思量一阵,道,“圣上宅心仁厚,公主不如据实相告。”

安阳公主一叹,“花伯父……直接就要弑君,这如何能用情分二字容情?谢大人,安阳不敢想象若事成会如何,但如今,实在是,还想试一下。”

谢文纯九曲玲珑心的人,想安阳同花阁领这情分也太过深厚了些,竟和对父亲的情感不相上下了?然而,不论有何内情,都不是他该管的,又思索一会儿道,“公主不妨给花虎兄弟带句话,让他向明家求助。”情不能感人,便用利诱,即使是皇帝,也是吃这套的。明、楚“联军”虽被易行止打得七零八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大晋官兵也难过秦河一步,如今是在僵持。花朝控制明家的定不是寻常手段,谢文纯揣度即使花朝失势也定有控制明家的手段,说动明家举族投降,以此换花朝一命。“只是殿下,如此一来形同要挟,只怕圣上心存芥蒂,花阁领以后怕是不能在大晋呆了。”

“保得一命就好。”安阳叹气道。“谢大人,今日情分安阳谨记心中,来日定有后报。”如此一来,安阳公主心中想道,自己也能向母妃交差了。

谢文纯回到家中,却见韩陵越正在等他,“大人,安阳公主派人到倚翠楼,要求封锁消息,并送上白银五百两。”安阳不知倚翠楼是谢家的产业,而谢文纯,也不打算自曝这件事情,不单单是穿出去不好听,也让人忌惮。

谢文纯点头,“既如此便收下罢,记住,消息一定要封锁好。”若不收反而惹人生疑。

“是,大人。”

韩陵越这些年来变化颇大,从一个木讷的小少年变成如今这般沉稳却进退有度、颇有手段的商人,也不知都经历了什么。“大人,在下是否可以见一见父亲?”韩陵越语带小心的问,虽然韩江裴叮嘱他谢文纯不主动说让他不要自作主张,但韩陵越还是思念家父。

“去罢。”谢文纯笑道,“以后你想来,随时可以,把谢府当成你的家就好。”看韩陵越的样子,应该是对当年的事情不知情,谢文纯想着,在粤东培养的荆掌柜已到了天京,韩陵越手里的生意也该接过来了韩江裴无论有何苦衷,他都是逼死父亲的导火索,谢文纯一个都不会放过。

待韩陵越转身欣喜离去,谢文纯对濯香使个眼色,濯香会意,从别的入口来到韩江裴居所的地下暗室默默听着这暗室是谢文纯示意下新建的。

谢文纯等了一阵,便见濯香前来回报,“先是说了会儿家常,而后韩公子问韩先生什么时候能出谢府,韩先生说他要留在谢府辅佐老爷,叮嘱韩公子用心办差,没事不要过来了。”

谢文纯淡淡一笑,“好,我知道了。”韩江裴在谢府几个月,硬是一点话都没套出来,还保持着“由于被谢松错信掌管生意因感激愧疚来辅助谢文纯的说法”,这理由不是不够合理,只是韩江裴一面之词,谢文纯始终多疑不能完全掌控的人,他宁可不用。

回到后院,谢文纯来到崔氏处请安,正好小明光也在楚娇还在坐月子,没下床过来,崔氏也免了她的请安。小明光正由乳娘抱着,被丫鬟们拿个拨浪鼓逗着玩。

谢文纯凑上前去,“给我抱抱?”

乳娘梅姑把孩子递给他,“老爷小心些。”梅姑是个艳若桃李、身材丰满高挑的女人,丈夫从军战死了也就是五家之反中,留下她和一遗腹子,在谢府作奶娘谋生。

谢文纯笨手笨脚,小明光扁了扁嘴哼唧了两声,也没哭出来。梅姑笑道,“小少爷亲近老爷呢,丫鬟们抱小少爷都会哭的。”

谢文纯欣喜,越看儿子小脸越高兴,“娘,你看明光的鼻子还会动呢!”

崔氏嗤笑,“谁的鼻子不会动?”上前把孩子接过,示意谢文纯,“孩子要这样抱。”

在崔氏房中呆了会儿,谢文纯刚要抱着孩子去楚娇房中,崔氏道,“小孩子吹不得风,外面天冷,就先在我这里照顾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安阳说“向母妃交差”注意到了没有啊吼~文纯出得馊主意几乎就是在要挟(诱惑?)皇帝啊~and,传说中的七年之痒要来了!!!感情,在冲突中加深。。。

第70章 主动

谢文纯应下,自去来到楚娇房中。“这屋子也太热了。”

若秋道,“夫人坐月子,大夫叮嘱过要暖和些的。”

谢文纯不再说些什么,来到楚娇床边,“娘子,今日可还好?”

楚娇在床上呆了一天,气闷得狠,又没见到儿子,心情有些焦躁,“明光呢?”

“在娘那里,小孩子吹不了风。”谢文纯的手从身后抽出,“看,为夫给我家英雄采的园中最美的一株梅花!”

那梅花上还带着点点雪的晶莹,这一会儿功夫化得差不多了,更添几分秀色。楚娇却皱眉——她实在没什么心情、或者说本来也没什么兴趣欣赏美景,“夫君,我什么时候能抱抱孩子?”

谢文纯一片好心没被嘉许,有些失落,见楚娇只问孩子,更是感到一丝丝“吃醋”,“在他祖母那里呆着呗。娘子,近来朝中事情又忙起来了,我们好久没好好说会儿话了,岂不正是时机?”

楚娇心情烦闷,又自觉如今自己这副容貌脂粉不施不太愿意和谢文纯直面,摇头道,“我有些困了。”

谢文纯一脸笑意褪了下来,“那,娘子早些安歇吧。我去正房睡。”

说完,拂袖走出楚娇的未央阁。楚娇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把夫君从房中“请走”了!徒然伸出手,怔怔落下。

若秋在旁道,“夫人,您这是何必呢?要不要奴婢去请老爷回来?”

楚娇急点头,“快去快回!”

然而,谢文纯拒绝了,自顾自让追月为他脱了外袍,侧卧床头看起了一本《半斋诗集》。若秋无奈,只得回去禀报。

楚娇听了,怔怔道,“你下去吧。”

彩云被打发出府嫁人了,新补进来一个叫思妩的丫鬟,这思妩也是个有心思的,几月不到便颇得谢文纯嘉许。见谢文纯心情不佳,思妩轻声道,“老爷,奴婢为您推拿一番可好?奴婢学过推拿的手艺。”

追月看了她一眼,心中暗恨被她抢了先。谢文纯点头,“那你来试一试罢。”手中并没有把书放下。

思妩半跪床上,为谢文纯按摩起了头部,她十指纤细,柔软又不失力度。无论如何,思妩手艺确实不错,谢文纯笑道,“头确实不那么痛了,思妩,以后就经常劳烦你了。”

思妩谢过谢文纯,略带挑衅的看了追月一眼,追月勉强回以一笑——她仗着老爷身边老人的身份,打压了思妩许久,几乎不让她近谢文纯的身,如今到底还是让她出头了。

无论丫鬟之间如何暗自较劲,谢文纯自始至终都没动过一个指头。半月后朝会上,皇帝正式颁布了对襄王废为庶人的旨意,而花朝——永世不得踏足大晋一步。如此从轻发落,朝中有不少大人颇有异议,但都被皇帝压了下去。同时,朝廷也接到了明楚两家的降表,对这两家人就没有对崔、卢的宽待了,男人为劳工,女人为奴婢,发配边疆。

得知了对楚家人的处理,楚娇也有些感伤。但无论如何,她自小在京中长大,同本族没什么情感,只是父亲楚荆和兄长楚平骅颇受牵连——虽然皇帝没有追究,但楚荆和楚平骅还是主动递交了辞呈,皇帝也没有挽留两人。

楚荆父子离京时,谢文纯自前往相送。他同楚平骅并排骑着马在官道上缓缓而行,“楚表哥,若有事情尽去江南找我二伯父谢柏,谢家在江东如今也算能说上几句话。”

楚平骅也不矫情,点头应下,“文纯,这一别就不知何时相见了……妹妹脾气硬,求你多担待些。”

谢文纯道,“娇娇是我妻子,说什么担待不担待的。你放心,我定会对娇娇好的。”

楚平骅知谢文纯虽对外人心眼很多,但对楚娇也是真好,放心道,“文纯,如今朝廷也不太平,你也要多加小心啊。”

谢文纯点头,“虽说不太平,可也是乘风而上的好时机。不过无论何时,我都会顾忌家中的,明光出生后,我只觉自己责任又重一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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