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1 / 1)
对的,其他人都吃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丈夫当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怕什么呢。
说服了自己,谢奕接过陈芸倒的这碗茶,一仰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豪气一饮而尽,仿佛是在沙场饮歃血的出师酒。
陈芸在一旁看的捂脸,这个二货为什么戏这么多,只是喝碗茶而已啊。
到了第二天,庄子上的人大概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又继续自发的吃着蝗虫,烤着吃,炸着吃,蒸着吃,各种吃法一齐上,一大网子的虫子都被吃的一干二净了。
很多人还拿回家给一家老小吃,甚至搁在罐子里腌制的虫子也有人惦记上了,要了几罐拿回家。
眼见着第一期的计划顺利达成,陈芸觉得是时候开始二期计划了。
“庄子上养的生禽,鸡鸭鹅这些,都用虫子喂,能让他们长得更好呢。还是像昨天一样,每天都去捕蝗虫,越多越好,留出一部分来,我过几天会派人过来取。另外呢,田地有低洼的地方,找几个人一起开始挖,能挖多深挖多深,早晚挖出水来为止。多打井,用车拉着水罐每天去地里浇水。”
因为蝗虫喜旱不喜湿,最彻底的防治就是把它们的产卵环境彻底改变了,这样才能除根。
庄子上的人这么大张旗鼓的捕蝗虫,不可能不引起注意,附近村子里的人有和庄子上的下人沾亲带故的,也分到了几罐子腌制的蝗虫。
“作孽啊!作孽!这些天杀的要是惹怒了蝗神爷爷,我们以后就没活路了啊!”
村里的老人哭着去拦,但是都被庄子上身强体壮的男仆们无视了,还是照样每天去捕蝗虫。
村里有些胆子大的,饿的实在难受,也跟着吃起了蝗虫,没几天功夫,像是传遍了一样,附近的人都开始跟着捕捉蝗虫吃了。
有几家特别固执的,不敢去拦庄子上的人,就去阻拦同村的人捉蝗虫吃。
“你们这些孽障是要打雷劈死的啊,蝗虫爷爷也敢吃!”
吃蝗虫和不吃蝗虫的两拨人开始对垒,都是同村人,吵一架打一架的都不当回事,那些饿极了的人,该吃还是自己去捉了蝗虫吃。
等陈芸他们回去了,陈芸就吩咐予深继续跟进,派人从庄子上每天取一定量的蝗虫,把京都里一个原先卖水粉入不敷出的店铺,拿来改头换面,充作食铺,主要就是卖各种腌制,煮熟,油炸,烤制,各种口味的蝗虫,价格低廉,一文钱一大包,够一个人吃饱一餐的量。
这样实惠的价格,味道又可以,又对身体无害,很快就被大胆的人们尝试过,然后风靡了京都。虽然有反对者,也有唾沫者,但是每天铺子门前依然排着长队,火爆的不得了,不得不进行每个食客限购。
他们此举本身就不为赚钱,而是为了推广治蝗虫打下基础。
对付封建迷信,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因势诱导,徐徐图之。
同时,陈芸还想了一个招,让几个闲汉到处散播谣言,说吃蝗虫能够延年益寿,还让谢奕胡诌了一段文言的传说。
本来时人就有“蝗虫飞入海,化为鱼虾”的说法,被陈芸胡扯成吃一只蝗虫就是吃了十只鱼虾,蝗虫身上都是鱼虾的精华。根据这个说法,谢奕用文言写成一本小册子,让擅长此道的能人弄成前朝孤本的样子,仿冒古董在书铺里流传。
“你还真的损招尽出啊。”
仿冒孤本成本很高,弄成一捏就碎的枯黄纸张,并不是个容易活,谢奕拿到做好的册子,自己也吃了一惊,看起来太逼真了,要不是那里面的内容是自己写的,他都要当真了。
“呸,这叫兵不厌诈。”
陈芸也很满意自己的成果,她有人才也有资财,还有智慧,什么事情做不到呢。
那本赝品以适当的价格被一家商贾老板买入了,献给了一位官员,然后官员又献给了长官,不到半个月,整个清凉山的达官贵胄们,都尝过蝗虫的滋味了。
“这些传言是真的吗?据说吃蝗虫大补,身上都是鱼虾的精华,爱卿吃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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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奕再次被小皇帝召入宫中时,刘瑞好奇的问谢奕道。
“传言如何微臣不能确信,但是微臣不才,蝗虫却也是吃过的。“
谣言虽然是陈芸编的,但是造假总有自己的一份,谢奕有点心虚,对着陛下信任的目光,也不敢随意胡扯。
而且隐隐约约的,从这件事中,谢奕竟然窥出了之前没有发现的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朝堂上的纵横阖捭他暂时没有体会,但是民心善变,如果有心人以此为切口稍加利用,像陈芸做的那样,多方入手,就能很快的以自己的想法为导向,不知不觉的从民间影响到朝堂。
陈氏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啊。
当时初次听到她的计划,谢奕只觉得仿若天方夜谭般,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呢,但是她的计划一环连着一环,环环相扣,还真的按照预期达到了目的。
如今各地的人牲祭祀已经进行不下去了,本身就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孩子做所谓的“祭品”,若是能靠吃蝗虫活下去,他们才不想看着孩子去死。
蝗虫严重的村子大部分人都在吃蝗虫为生,只剩下以祭祀为业,号称能够沟通神明的所谓“蝗虫爷爷”,还在负隅反抗,声称着他们这般惹怒蝗神,一定会遭报应。
但是对于在饿死边缘的人们来说,能活一天是一天,报应什么的太遥远了。
在书房独坐静思,想着陈芸的这一连串举动,谢奕不禁为她严密的筹划和周全的心思所震撼,浑身都因为激动战栗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样想做就能做到,心思和才智一点不输男儿的女子,真是……
太让人佩服了!
谢奕感觉自己的妻子就像一宗走势诡谲的棋局,让他越是接触,越是忍不住被吸引,深深陷入,无法控制。
第44章 秋荻
天泰三年的夏天,依旧和往年一样灼热恼人,长期高温没有下过一场雨。
旱灾严重,加上蝗灾泛滥,北方的局势略有不稳,朝堂上人心不稳,本年度的恩科发榜后,更是激流涌动,把矛盾推向了极致。
恩科发榜第二天,就有落第举子隋庆珏实名举报以本期恩科的状元谭庆学为首的十三名南方举子与南派官员赵展鹏,陈宇景等人私交过密,早就拜在南派官员门下,并且考试之前就拿到了考题。
这又牵扯到了专门管理科举考试,为国家选拔人才的枢密院,隋庆珏言辞凿凿的说枢密院掌故吕一山泄露考题,给太宰丞赵展鹏等官员大开方便之门,提前给了他们考题,以照顾他们的门生夺魁。
随之,朝中一片哗然,举子和朝中大员虽然可以有所联系,但是朝廷严令没有考中授官的举子不能私下拜入官员门下,以防徇私舞弊。
隋庆珏举报过后,还有三名北方的落第举子也随之站了出来,其中一人说是和举子谭庆学考试前同住一家客栈的,撞见过考前谭庆学偷摸拿着题本在做文章。
当时此人不觉得有异常,只是以为谭庆学拿的是长者赠与的猜题,毕竟南方学子进京应试的,都要去南派官员那里走一圈,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甚至可能只是同姓,都能以此为借口,以官员远亲的身份攀上关系,作为同乡之情,一般南派官员也多少会照看一二,这已是惯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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