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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异口同声,吴婉娇把碗放到坑几的桌上,不解的看向夏景皓,“世子大人贵临寒舍,有何指教?”

夏景皓则是愣住了,想起那天在马车上死死抱着自己腰的那个昏迷姑娘,难道他就是县伯候的孙女,怎么会这样,跟小时候差太多了,连忙朝边上看了看,发现那天昏迷在马车里的丫头立在边上,为什么大婚那天没见到她?

按下心中的诧异,看了看吴婉娇:“难道,京城的礼仪是看见自己的夫君就这样坐着。”夏景皓那入鬓的眉竖得很高,如刀屑的轮廓,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正不满地看向她。

吴婉娇看了他一眼,心想北地的风怎么没把他吹黑啊,继续端碗吃起银耳羹,“是啊,京城女儿家嫁人也是往别院一打发就不问了。”

阮嬷嬷连忙帮世子解下大氅,小桃立在边上不肯动,青梅看不下,忙从坑头下的大铁锅里舀水拿洗漱巾,端到阮嬷嬷手边。

夏景皓一直知道她没规没矩,想不到到这种程度,眯着眼任由阮嬷嬷帮他打理,心里一肚子火,刚想转身出去,又一想,外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今天就在这里将就一晚了,“外面有个人受伤了,去处理一下。”

吴婉娇一副我很明了的样子,原来是受伤路过啊,切,继续吃自己的夜宵。

阮嬷嬷对着他笑了笑,“世子,你先吃点东西,人,我让胖丫去,她懂点伤筋动骨的事。”

夏景皓点了点,就顺着坑坐到坑几边上,青梅把一碗银耳羹送到他面前后就往后退了退,拉了拉小桃,两人悄悄出了卧室。

室内就剩她们两个。

吴婉娇才不管他,继续吃自己的,吃完后,随手放下碗筷,看了一眼夏景皓,自顾自的下坑,也不打招呼,打开一个像柜子门似的门进去了。

夏景皓对旁若无人的她也看了一眼,两人眼神在空中交汇,一秒都未到便被那双大杏眼惊了一下急忙转开,直到她出了房间,才边吃边对她的房间扫了一遍,跟自己以前见过的很不一样,刚才进来的门帘很厚实,上面绣着枝梅花,上面还停着两只喜鹊,一看到这个,他就想起被她顺走的那枚玉佩,大婚前一天母亲还问他要,说要给未来媳妇。

他当时还这样想,五年就给你媳妇了,想到这里不仅想到,难道这就是缘份,摇了遥头,只是巧了而已。

又往里面看,门口立了一个多宝阁作门和里面的隔断,多宝阁上面摆了些书、陶瓷、玉屏还有些插花,这个时节还有花?又往内里看,靠近窗口处是一张红漆描金的梳妆台,梳妆台正中摆着一个硕大的宝相花铜镜,非常新。梳妆台的左右放着各式小匣子。

再往内就是自己坐得这张床了,很怪异居然不是木头的,不知是什么泥做的,下面居然能烧碳火,不过确识很暖和,床得左侧是柜子,这柜子也不是平时看到的式样,很是简单,几乎没有雕花,就是原木色,铺满了整面墙,他看了看自己吃饭的小桌子,是一张大理石小桌子,桌面上纹理呈一幅自然的山水画,相当有雅意。

刚才因北风吹冷的身体已经相当热乎,碗里的银耳羹三两口就吃完了,桌子上小铜锅里还有,看了看居然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摇了摇头自己又盛了一碗,刚喝了两口,门帘处那个嬷嬷进来了,“世子爷,厢房为您备了些晚饭,请用点。”

自己奔波了一整天除了水没吃任何东西,三两口把手中的吃完跟着他到外间吃晚餐,发现跟着的侍卫仆人也都在外面吃上了,便满意得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受伤的随夜,大腿部已经包扎好,不在渗血,就到桌子边吃饭,夏风和秋实有点紧张地在边上伺候着。

吃完后,阮嬷嬷对夏景皓歉意地说道,“因为不知世子爷要来,所以并未准备换洗的衣服,不道世子爷自己有没有带。”

夏景皓再次竖起眉毛,“不给未来夫婿备衣物?”

阮嬷嬷福着身子并不开口,难道告诉他,是的,就是没备,第一因为你们没有给尺寸,第二吴婉娇确实没让备。

夏景皓的侍卫双喜在边上,“衣物都有,请嬷嬷准备地方吧?”

阮嬷嬷等夏景皓点了点头才站起来,她领着世子,小桃从外间进来领着侍卫们往院子另一边而去。

夏景皓被带到了一个类似客房的地方,也不挑剔洗洗梳梳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吃好早饭就准备出发,小桃走到夏景皓的面前,“世子爷,从昨晚到现在,连住宿加吃饭您一共花了五十六两。”

夏景皓看了看这个小丫头,怒极而笑,果然是破落户,“双喜给她”说完蹬蹬地上马而去,几个侍卫也随之扬长而去。

小桃拿着银子,回到吴婉娇的住处,“小姐,走了,银子也给了。”

吴婉娇伸了伸懒腰,“今天外面的太阳怎么样啊,把被子拿出去晒晒。”

小桃有点担心,“小姐,这样合适吗?”

“给了一片鸟都不拉死的地,一个老鼠都不来打窝的房子,你小姐口袋里可没他一个铜子,想白吃白喝,没门。”吴婉娇可不觉得自己过份,自古就有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没给一个铜子就想吃我的,不要说门,窗户都没有。

☆、第五十七章 如此活着

日子照常往前走着。

看门的老头,老周这几天被附近村子的另一个老头烦得饭都不想吃。

老周头紧关着门,蹲在门后,听着外面呯呯嘭嘭的敲门声,心想还好这门结实。

佟二平从外面采买回来,看到门口那个老头,拉起青骡就往后面拐去,天啊,这老头真有病啊。

吴婉娇下午无聊在院子里转悠,看太阳正好,准备出去走走,见看门的老头欲言又止的就是不开门。

“这是怎么啦?”她不解的问道,难道这里治安不好,不会罢,鸟都不拉屎的地方,也有土匪光顾。

“唉,东家,外面有个疯老头,从你住进来到现在雷打不动天天过来要见你。”

“那就让他见呗,”她心想自己也不是什么人物。

“那老头脑子好像有问题,怕伤了你”

“哦”这确实是实情,对于脑子有问题的人是要避着点,便回头不打算出去了。

可第二天,周老头让人来通报,那老头的婆娘和儿子也来了,请求见吴婉娇。

吴婉娇想了一下,都是朴实的农村人见就见吧,便来到外院的候客厅,见了疯老头的一家。

进来时,三代人都没坐站在门边上,冬至马上就到了,就要进入寒冬腊月,但他们身上仍然只有一件单薄得不成样子的麻衣,丫头们准备的点心、茶水也没有吃,那两三个小娃眼巴巴地看着不远处桌子上的点心,不停地舔着嘴唇。

吴婉娇最见不得,眼睛发酸,走到桌边,把那杯热茶送到年纪最大的老者手上,小桃跟着把糕点分给那三个小孩子。

边上的老周头一脸急切,害怕那老头发疯,结果他接了茶水,看了一眼吴婉娇便一口喝尽。

吴婉娇坐到厅中的正位,等着他们开口说话。

“贵人,老头子我不是疯子,真得,不疯。”说完把杯子送到桌子上,又退到门口,“我就是想让你帮我们村子的人看病。”

“可我不是医…郎中啊?”

“别得郎中我和我的爷爷都找过了,治不了。我祖上说,这病就得贵人你来治。”

吴婉娇本来觉得他不疯的,可这话一说,就觉得他脑子有问题,“老伯,你该找郎中的,我真治不了。”

“我祖上说,你只要看他们一眼,这病就会好。真得,真是这样。”

晕,吴婉娇哭笑不得,迷信也没这么快吧,又不是神仙,看一眼,施个法术就能好,怎么可能。老头两只混浊的小眼死死的盯着她,似乎只要她说“不”就能扑上来,搞得她汗毛都竖起来了。转念又想只让我看一眼,也没有什么损失,那就看一眼,“行,那就看一眼,可能不能好,可别指望我,我得跟你说清楚。”

“明白,明白。”老头非常激动,“你看什么时候……”

吴婉娇看日头正高,太阳也好,“就现在吧,小桃,你把前两天做的糕点、馒头用竹筐装好带到村子里做见面礼,青梅把运送家具时用的粗布全部清理出来,裁成一样大小分给村子里的老人和小孩。”

“是”

老头的一家人听她这样讲,都又惊又喜,边上的老婆子喃喃说了一句,“跟三十年前的那位不一样,一点也不一样。”大家都在忙出行的事根本没人在意她在说什么。

吴婉娇被前拥后簇地向村子里去,越走心越堵,越走心越凉,如果没有亲眼所见,根本没法想象还有这样贫困到无法言表的地方。

到处是一片黄蒙蒙的,那些围观她的人,十有四、五脖子变形,只是程度不一,他们用茅草做的衣服,如同她在电视里见过的原始部落,几乎都是黄瘦不堪。

所谓的疯老头一家,穿得那样破烂已经是这村落里最好的了,疯老头是这一带胡氏族人的族长,那到别院帮工的都是长得齐整才能出村子,像这样脖子变形的连饭也没办法出去讨,真是悲哀。

所谓的病其实就是缺碘形成的粗脖子,其实缺碘还会造成先天性聋哑等,但吴婉娇也只是在学校科普中知道粗脖子是缺碘的一个表较明显的特征而已。

吴婉娇没办法再看下去了,停了下来,对佟二平挥了挥手,把东西发了,如果不够明天再去买回来补发给他们。

她低着头往回走,那些比鸡棚大不了多少的草屋让她流泪,那些发白的土地上一毛不拔让她心惊,他们是靠什么活到现在的。

回到家里,晚饭都没有吃,就上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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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嬷嬷问小桃“这是怎么啦,”被赶出齐王府都没有流泪,现在怎么哭成这样。

小桃也叹了一口气,“都说北齐穷,原以为和我们京城的北郊一样,现在看来,他们连北郊的一角都不如,阮嬷嬷你是没看见,真…我们养得骡子都比他们齐整。唉!想不到北地是如此赤贫。”

阮嬷嬷也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也看到了,有几个好奇在我们房子外面转悠的,那真是比叫化子都不如。”

青梅站在边上手里折着衣服朝床上看了看,自己也是遇到小姐才过上了人的日子,那这些人呢?

吴婉娇一个人窝在房里,闷闷不乐了几天。

她想到要帮他们,可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人而以,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现在连像吴明德那个的人都没有,怎么帮,就算帮,这片不毛之地,分明是盐碱地,盐碱地根本长不了粮食,再多也是白搭。

人们都喜欢英雄式的人物,英雄式的人物能一个人扭转乾坤,能一个人改变大局,可从分工细化的现代社会走来的吴婉娇非常理智的清楚,即使是英雄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这里有什么呢?

吴婉娇觉得自己无论从那个角度考虑都难得如同登天。

☆、第五十八章 改变生活1

夏风从外面进来,“小姐,门口跪了一群人,说要当面谢你呢”

吴婉娇叹了一口气,“让他们走吧。”有什么好谢的,她一惯的观点就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既然自己不能授渔又何必让他们偿鱼的鲜美呢,岂不是害了他们。

“小姐,田管家说过了,可他们就是不走,非要当面谢你。”夏风小声的说道。

吴婉娇半天也没有说话,低着头,她知道自己,一旦看见那些人,就会忍不住做出自己能力所不能及的事。

她挥了挥手,让夏风出去。

吴婉娇透过窗户,看到外面漆黑一片,北风呼呼地吹着,明天就将冬至,冬至就是进九的第一天,她在画九九消寒图,古人云:“日冬至,画素梅一枝,为瓣八十有一,日染一瓣,瓣尽而九九出,则春深矣,曰‘九九消寒图’。”在大学选修古代文学时,曾听老师讲过,古代尤其是北方地区的劳动人民,御寒保暖条件较后代简陋缺乏,寒冬也被视为威胁与惩罚而对天寒地冻心生恐惧感,甚至会觉得冬季莫名奇妙漫长,为了挨过漫长的冬季,于是发明以数九等方法消遣,以打发时间缓解寒冬威胁下出现的心理恐惧,可是她周围这些贫困的人呢,他们怎么过这个寒冬?

唉!想什么呢?自己可不是神,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人罢了。

等到第二天,田二郎进了后院,“小姐,你就露个面吧。那些人整夜都跪在外面。”说完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吴婉娇也愣住了,一整夜,外面的寒风刺骨,他们又穿得如此单薄,这是要干什么呢?

她低下头想起那个疯老头,不禁失笑。

“小桃,帮我把消寒图第一瓣涂上红色,青梅把我那套世子妃的正装拿出来”

“小姐,”

“姑娘”

屋里的几个丫头和阮嬷嬷都一惊,这是要什么?

“没事,受人恩谢,总得穿得像样子吧。等他们走后,让舒秀才到议事厅等我”吴婉娇觉得自己就算做不到,也要试试,你都不试,又怎么会知道不行呢,不仅是为那些人,更为自己才十三岁的人生,大不了养不活自己跑回京城找爹吴明德去。

在京城的吴明德打了个喷嚏,是谁想着我呢,是不是娇娇,拿着筷子的手停了,愣在那里,吴琮平看了一个他面前的菜,嗤笑了声,“不就是茭白炒肉片,至于嘛!”

外面跪着的老老少少,在寒风中哑雀无声,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刺人的北风,这时他们看到一个身着大红色锦缎红袍的姑娘向他们走过来,走动间,红袍上绣着凤穿牡丹的图案时隐时现,雍荣华贵,白皙胜雪的皮肤在这艳阳之下灿若朝霞,她停了停看了他们一眼,便走到胡老头的跟头前,“我说胡老头,人都说人老成精,你是看我好欺负是吧,怎么,逼我?”

胡老头抬起头,一双小眼张得很大,“没有,真得没有,贵人,我就是来谢谢你的。”

“谢我,谢什么,那些粗脖子都变细了,变好了。”吴婉娇也差点被这个疯老头给骗了,看着跪在地上却规规矩矩的人群,看着昨天馋得流口水却不乱动的三个小孙子,看着村子里从不随便外出的粗脖子人群,没有规矩能有这样的阵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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