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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拿着扫帚打扫落叶的阿宝,听着院子内不断传来的没羞没躁的话,也忍不住脸上一红。

许久,当宋琅终于满足地思考完毕,从思想的真空领域内出来后,一抬眼,就看见素来清冷尊贵的公子脸上绯红如霞,眼角一抹熏红,从来幽深宁静如黑水晶的眼里,也是她从未见过的水润润湿漉漉,乌眸微澜,恰是一湖水光潋滟。

她一惊,立马感觉到手里紧握着的他的手也是濡湿的滚烫。

宋琅顿时一急:“公子,你怎么脸这么红,还发虚汗了?是不是因为传了我太久的内力,所以你的身体不舒服了?”

沈闻偏过头,躲闪开她担忧关心的目光。他以手抵唇,低低咳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嗯,内力消耗太多,是有点不舒服了……”

门外扫着落叶的阿宝顿时一个趔趄。

放屁!!他服侍公子他最清楚,公子的内力深厚到就算连续杀敌一晚都气息不乱,现在抽个一丝丝的内力就会脸红出虚汗?要是让那些常年蹲点刺杀公子的血杀楼杀手们知道,他们一定都能笑得从埋伏的草丛里翻滚出来的好不好?!

第28章 京城贵家的公子与小姐〔十)

几日来,宋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房中当一个安静钻研内力的美女子。

让宋琅颇感欣慰的是,沈瑶大小姐最近也没有时间再过来缠着她了。

因为礼部尚书家的二公子李青衿在打听到她的身份后,隔三差五地,就以礼部要掌管接待外使事务为缘由,时不时过来串个门对小姐嘘寒问暖。小姐近来烦不胜烦,为了避开李青衿,平日里几乎都是踮着脚尖走的路。

没有了沈瑶的缠磨,宋琅便安心地当起了技术宅,以强大的科研精神全身心投注在对内力的钻研上。

一直到沈闻过来找到她,告知她明日荆国皇宫举办的雅士之宴的相关事宜时,宋琅才捏着一小截枯木,眼睛明亮地蹲下身,兴奋举起枯木对着沈闻说:“公子,你看看我的内力练得如何了?”

沈闻瞟了一眼她手中正冒着一丝黑烟的枯木,满脸黑线地问:“你这几天就是这样练的内力?”

“公子,请别歧视它!”宋琅举着冒烟的枯木一脸严肃:“它已经很努力地在发热了。这一缕黑烟的出现,需要精准地操控内力的走向,将其集中灌输到相同的一点,还需要将内力精确控制为源源不断的均匀输出。”

沈闻抬眸,淡淡瞥过认真脸的宋琅,直接将指尖搭上她的腕脉。

下一刻,他眼神微凝,语气带上一丝惊讶:“你练出的内力虽然还很少,但却很是精纯……”

宋琅得瑟地扬起小下巴,摇了摇手中的枯木:“那是!学习这种事上,我一向不走寻常路,我就说了这种方法最为有效快捷吧?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可以一统江湖千秋万代了,到时公子若要飘荡江湖,我必定鞍前马后不让公子挨刀!”

沈闻轻笑出声:“那么,还请宋女侠多多关照了。”

宋琅也甜甜一笑,然后咬了咬下唇,眨着眼讨好地说:“但是,我现在还没有能保护公子您的武器呢!”

“哦?那你想要怎样的武器?”

宋琅眼一亮:“我觉得公子的软剑就极好,我也想练这个。”

沈闻敛眸思考片刻,点头道:“也好。软剑倒也适合女子,我会让工匠为你打造一柄的。”

“公子对我真好!”宋琅立刻泪眼汪汪:“公子,我想先看一下你的剑,琢磨琢磨?”

被宋琅泪汪汪的眼神看得微怔了一瞬的沈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刚一点下,他立刻就觉出不妥。

然而宋琅已经开心地朝着他的腰带伸出了手——

右手抓住上面的玉扣往外一拉——咦,抽不出来?难道还是有技巧的?

宋琅拧眉,认真俯近脸观察,然后两只手一起扒拉着他腰腹上作为剑柄的玉扣。

沈闻脸上的热意顿时腾腾而起,他身子慌忙向后靠去,伸出手按住她在他腰间拨弄的手:“宋琅,别——”

“阿琅,我来找你——”破门而入的沈瑶大小姐突然失声,愣怔地看着眼前糜乱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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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次日,宋琅更换上门客装,与数位门客一起,跟随着目光一直躲闪她的沈闻上了车辇。

一行人乘坐车辇来到皇宫时,已经是将近晚宴时分。宴席设在皇宫前殿,一路走来,四面高挂无数瓜形宫灯,灯光明亮,照映得皇宫一片旷朗庄严。

进入金殿时,殿堂内已是满座的诸国权贵门客,沈闻推着木轮椅在几案前停下,宋琅与三位门客端坐其后。

立时,殿内诸国的公子门客或是好奇、或是不怀好意地看了过来。宋琅岿然不动,跪坐的姿态端庄淡然,眸色平和看落眼前木案,丝毫不受众人各异目光的影响。

沈闻向后瞥眸,看见宋琅点尘不惊的模样,清浅一笑,低声问起:“雅士之宴先是比的文才,然后才是算术。宋琅,你赋诗与对对子的才能如何?”

宋琅也压低声音,却带上一丝求饶的绵软:“公子,求放过!”

沈闻微挑眼角,疑惑看她。

“公子,对于赋诗,我只懂得‘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仄’。至于对对子,我也只会对‘一枝红杏出墙来’和‘不如自挂东南枝’。”

“咳咳咳……”身旁三位门客剧烈咳嗽起来。

沈闻手上端着的酒洒出了几滴。

“而且,更重要的是,”宋琅抬眸坦然看向他,“公子,我三字经上的字都还没认全呢!”

门客顿时咳嗽得更加凶猛。

沈闻酒杯一翻。

现在他倒真有几分相信她是海妖了。赋诗作对是这个时代文人墨客们必修的基础课程,她连高深奥秘的算术都能运用自如,不会诗赋不说,怎么可能……连字都认不全?她到底是什么妖孽?

正说着,荆国皇帝驾到,众人都起身拜迎,齐齐敬了酒,说着祝词。一时间,殿中酒风生香,一派文雅风流。

敬完酒后,宋琅再次端坐而下,然后低声耳语:“公子,待会的赋诗作对就交给你们了,我先不参与了。”

沈闻无奈点了点头。让诸国的人知道他身边有一位目不识丁的门客,这个脸他丢不起。

宋琅安然一笑,从衣袖里掏出一短截枯木……

沈闻一下子扭过头,不想再看到她。

一番觥筹交错,金杯错落后,各人的几案前都被摆上了一只竹筒,里面是许多长木牌,用以解卷时掷出。

内侍托举着玉盘缓步走出,上面堆叠着的是今天的题卷。诸国公子门客纷纷摩拳擦掌,抖起笔杆,将宣纸铺落案面,提笔以待。

“请诸国公子听题对句——”内侍用尖利的声音报题。

“茅屋七八间,钓雨耕烟,须知威不可屈,贫不可移。”

沈闻指尖轻扣轮椅,微一想,便从竹筒中抽出一支长木牌,轻轻掷出。

“竹书千万字,灌花酿洒,可知安自宜乐,闲自宜清”

身旁门客停下笔,捻须赞叹:“公子果然才思敏捷。”

“再听题——”内侍继续展开题卷。

……

一轮解卷下来,沈闻应对如流风姿清绝,殿内满座权贵纷纷忍不住侧目。这一侧目之下,不但见得贺兰国沈公子雅若流云的高士风姿,更是见得似有一缕黑烟,从清贵公子身旁袅袅升起。

众人凝目一看。

咄!正是一旁划水划得人神共愤的门客宋琅,她正襟危坐,姿态端庄,却是全然不似其余门客般皱眉苦思,为自家公子解忧,而是双目呆滞如神游,缕缕黑烟正从她手中捏着的枯木冒出。

第29章 京城贵家的公子与小姐〔十一)

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之下,沈闻倦乏地捏了一下眉心,不想承认这个丢人的门客是他的人。

这时,一个鄙夷轻蔑的声音忽然在坐席间响起:“哼,贺兰国的沈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可是,现在看来,沈公子不仅有逸群之才,也还有沉醉温柔乡的风流倜傥呀!”

沈闻冷冷抬头,看向说话的人,正是孙老将军的老来子孙元骁。

他才疏学浅又飞扬跋扈,如今的地位都是依靠孙老将军留给他的门客家将所得,因此他也最是见不得别人的风光。

此时孙元骁正恶意地望着他开口:“啧啧,别人都说我生性风流,可我也只是私底下流连花丛。哪曾想过像沈公子一般,为讨美人欢喜,还让美人作门客打扮跟随赴宴。说到风流,孙某是万万不如……”

沈闻眉眼间冷若冰霜,寒气彻骨。他低哼了一声,正想开口,突然一阵清脆尖利的玉碎声在地上炸开——“啪呲!”

金殿内,一时之间因为这尖昂的玉杯破碎声,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宋琅决然掷落玉杯后,直接站起了身,盯着孙元晓声音冰冷:“请你向公子和我道歉!你刚才的话,不仅是侮辱了我们公子,还侮辱了我身为一个士人的尊严。”

孙元晓微愣之后,就鄙弃地对她笑了起来:“哈哈哈……士人?就凭你?”

“没错,就凭我!”宋琅微微扬头,脸上是傲雪凌霜般的傲气:“就凭我宋琅幼承庭训,三岁识千字,五岁诵书经,七岁能赋诗……”

全殿的人都听得一愣一愣。

沈闻忽然掩唇开始咳嗽。

身旁的三个门客也不由自主地仰起头,瞪大了眼楞愣看她。

“……乡人都夸我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宋琅义正辞严,语气铿锵:“可今日在此却受你一番诬蔑,宋琅不服!为了讨回我家公子的清白,也为了捍卫我身为士人的尊严与节气,接下来的算术之比,我宋琅一人独往足矣!”

在满座呆愣的目光中,宋琅转头对着内侍,冷声说:“解卷!”

内侍微怔一下才反应过来,竟然也忘了说开场白,直接便打开题卷,用尖细的声音读起题来——

“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二,五五数之三,七七数之二,问物几何?”

一支长木牌随着内侍最后的话音同时落地——

“解!”

宋琅声音清朗:“二十三。”

内侍一愣,低头看向答案,道:“善!”

顿时满座哗然。不过是刚刚提起笔,速度快些的也只在纸上落下一点墨色,连计算都未曾开始的一众公子门客纷纷惊异看向宋琅。

她竟然没有用纸张计算,直接就能说出答案?就算是心算,这速度也太过诡异了吧?

内侍连忙继续解卷读题——

“解!”一支长木牌掷出。

“解!”又一支长木牌掷出。

“解!”再一支长木牌掷出。

每一次,内侍刚读出题目的第一句,宋琅就抽出了竹筒里的长木牌,拿在手里转笔一般地把玩着。

念题毕而木牌落,木牌落而答案出,答案出而满堂喝。

一声一声中,沈闻含笑端起案上酒,浅斟慢酌,一杯一杯又一杯。

当时他与她在马车对峙之时,他只觉得她的行径恶劣十足,而如今临到她与诸国文人同殿对峙,他却觉得这种顽劣行径简直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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