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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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欲散尽,月光普照。

极致的快乐过后,便成了极致的孤独。

手里紧紧攥着毛巾,一种说不出的空虚充斥着米盛的心房,大滴泪珠流出,他附身在熟睡的少年胸口,轻声抽泣,以从未有过的脆弱。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虽然用小说笔法加工了一下,但九成事件是真实发生过的。我写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身处其中觉得就那么回事,但放到小说里似乎很多人无法接受。

现实确实没有那么浪漫,“陈星泽”当年喜欢的三个人里,只有最后的“米盛”是真正的gay。“尤小林”是陈的初恋,爱了八年,一路跟随,可惜人家从头直到尾。

“陆昊”期间弯过一阵,最后也直回去了。他出国那年亲人离世,一开始所有人都不相信,无奈世事无常。“赵珊”的去世把两个孩子都吓到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导致他们分开的直接原因,但确实从那时起,陈再也不敢跟陆提及感情上的事,他能感觉到陆很自责孩提时代的为所欲为。当时陈自己的生活也很混乱,高考砸了,家里也知道了他的性向。他们大概有三四年没有联系,两人都有逃避现实的心理在。直到很久之后陈才能再次心平气和提起这件事,那时一切都已回归正轨。他说曾经交往的日子是他从“陆昊”生命里偷来的,趁着他年轻稚嫩,什么都不懂,占用了他最好的年华。关于陈和陆的事,有部女同电影《卡罗尔》里一句台词大概能解释——for a while. and then it changed. it changes. nobody's fault.

至于老米,老米一开始就喜欢上陈了,称得上一往情深,但当时陈只看得见尤和陆,老米等了很久。怎么说呢,一来是陈太年轻也太自信了,压根就没考虑找个gay谈恋爱,好像只有跟喜欢的直男在一起才够荡气回肠,对得起青春。二来是老米的家庭太乱了,是真正出柜失败的例子。陈还小,潜意识里不想接触那些负面的事,成熟了一些后才体会到群体命运的休戚相关。老米的职业我做了一点修改,但生活经历差不多。陈今年也二十七八了,至今仍然跟老米在一起,老米比他年纪大(虽然没有十岁这么多),很会照顾人。而尤已经结婚了,陆也有了女朋友,在陈过生日的时候陆还给他订过花。

有些事本身很残酷,但只要内核是好的,经过时间发酵总会越来越醇香厚重,这很神奇,也是促使我记下这个故事的原因。陈是个很感恩的人,他口中三个人每一个都好到不行,加上笔者添油加醋,大家喜欢上谁都很正常。但就像诗中所言,“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生活里的感情很少能有始有终,大多数的结局都是风平浪静不了了之。不过真挚的感情即使没有结果也是有力量的,这从现在的他们身上就能看出来。

赘言许多,最后说一句,这个故事里我不是上帝,我也是个读者,好在故事短小,喜欢的不喜欢的,再忍一个多星期也就结束了。普通人的普通事,早已是定局。大家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他人的往事,伤了自己的和气。

第28章

翌日,陈星泽睡至中午,睁眼时似梦初觉,头晕目眩。

因为宿醉,陈星泽头疼得厉害,身体叫嚣着酸痛。他坐起来,忽感身下凉丝丝的,摸了摸被子里面,惊讶发现自己竟然光着。陈星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取来床头的眼镜,跌跌撞撞地去洗手间冲澡。

洗手间里的衣架上挂着他的内裤,看起来已经洗过了。陈星泽有些迷糊,一边冲澡一边思索,屋里没有别人了,这肯定是米盛帮他洗的。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米盛要帮他洗内裤?

陈星泽思想单纯,从小到大的感情经历都是以“爱”做开篇,根本不会颠倒顺序,跨过“爱”的阶段,去想跟别人上床的可能。

冲完澡,在关掉淋浴的一刻,陈星泽终于用混沌的大脑想出了一个可能性。

内裤还没有干,陈星泽不好意思这么晾着,便收了起来。他光着屁股直接套上裤子。刚穿完衣服,米盛拎着早餐从外面回来。

“你醒了?吃点东西。”米盛声音有些哑。

陈星泽看着米盛将早餐放到桌子上,一个个盒子打开包装。他来到米盛身边,凝视着他的侧脸,心想或许是外面太冷了,才让他的脸看起来比平日苍白。

“那个……”

米盛转过头,陈星泽涨红脸,“你……你帮我洗内裤了?”

米盛嗯了一声。

陈星泽汗颜无地,嗫嚅地叨咕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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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盛淡淡道:“你说给蚊子听呢?”

陈星泽艰难抬高声音,“是不是我喝多……尿裤子了?”

米盛没有说话。

陈星泽面红耳赤道:“对不起,脏死了吧,其实你不用管我的。”

静了一会,米盛忽然笑了,听不出情绪地说:“你真没记住?”

陈星泽:“什么?”

米盛深深望向陈星泽的眼睛,企图找出赖账的蛛丝马迹。可惜他们第一眼对视上,他就知道他说的是真话。米盛先行移开目光,看着落了灰尘的窗沿。“……你要是会撒谎该多好。”他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说着。

陈星泽上前半步,“你说什么?”

米盛喃喃道:“我是说……你昨晚睡得好吗,做梦了吗,是好梦还是噩梦?”

陈星泽不知米盛为何忽然这样发问,想了想,说:“我记不太住了,应该没有吧。我喝太多了,难受得要死,脑子乱七八糟的。”

米盛重新看向他。

陈星泽:“怎么了?”

米盛不甘心,又问:“你再仔细想想呢?”

不等陈星泽再思考,他的手机响了,是吴行芝打来的,询问他考试准备的情况。陈星泽这才想起,明天就有校招考试。吴行芝以为陈星泽在北京,殊不知他就在离家不远的宾馆。

挂断电话,陈星泽赶忙穿外套。

“我先走了。”

“去哪?”

“车站,我得马上回北京去。”

“现在就走?”米盛拉住他的胳膊,“先吃点东西。”

陈星泽:“来不及了。”

其实米盛也没妄想过陈星泽醒来后他们可以顺利地互诉衷肠,然后相约一生,可现在这样未免也糟糕得太过头了。动了情的人总会变得软弱,米盛拉住陈星泽的手臂,紧紧拉着,像舍不得母亲的稚子。

“别走,再呆一会。”

米盛在极短的时间里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将昨晚的事告诉他,但听完陈星泽说“我明天有考试”,他的话就自动咽回肚子里了。

陈星泽离开了。

米盛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吃东西,之前怕地瓜粥会凉,他跟抠门的店员斗智斗勇了十几分钟,才多加了个盒子。而现在,这细密的双层包装却让他本来就欠佳的胃口变得更差了。

他干坐着发呆,没过一会,衣兜震动起来,米盛很快掏出手机,然后失望地发现并不是陈星泽。米婕催促他快点回家,过两天她就要搬走了。“妈妈身边不能离开人,你要是必须工作的话,就请个保姆来。”刚放下电话,手机又震起来,这回是jo,米盛理都不理,直接挂断。

他趴在桌子上,灰棕色的瞳孔望着窗外。北方的冬天太萧瑟了,一眼扫过,如同去了色的老照片。米盛闭上眼,腰本来疼得快要折掉,但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似乎再怎样的疼痛也都麻木了。

他休息了一会,拿来药房买的软膏,去洗手间给自己上药。

这个冬天注定让很多人难受。

陈星泽的考试简直糟糕透顶。其实他早有预感,毕竟在最关键的时刻,他的心思都没有放在学习上,老天在某些事情上还算公平。就像明知会打败仗还不得不上场的士兵一样,陈星泽在考场上冷汗频频,连最基础的音也听不准,他一直盯着时间,祈求折磨快些结束。

吴行芝在音乐圈子里人脉甚广,她很快就打听到陈星泽的成绩。

陈星泽一共报了四所学校的音乐专业,但刚考完第二场,吴行芝就将陈星泽叫回去了。

“不用考了,收拾东西回来。”

除去那并不温暖的温柔乡,陈星泽还有更多的事要面对。他到家时是周二,吴行芝和陈河平日工作繁忙,周末都很少在家,更别说是工作日了。可这天,他们双双请了假,专门等陈星泽回来。

“你说吧,考试是怎么回事?”吴行芝说,陈河坐在沙发里抽烟,这样的氛围让陈星泽胸口发紧。

“对不起,我没考好。”

吴行芝手持一卷复印谱子,说:“这是没考好?我跟王教授要来了你在考场上创作的协奏曲,要不要我来弹一遍你自己听听看?”

陈星泽羞愧低头。

静了静,吴行芝又说:“说真的,其实我一直都在等着,等着看你以这样的学习态度过完三年,最后会交上来一张什么样的答卷。陈星泽,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陈星泽脸上仿佛烧着了,他虽不像陆昊那样含着金汤匙长大,但他的生活比起大多同龄人也更为惬意自由。父母一直用偏西方的教育态度培养他,以鼓励为主,在他的印象里,吴行芝从来没对他说过这种话。

吴行芝捏着谱子,说:“陈星泽你扪心自问,爸妈强迫过你吗?我从来不逼你去做什么,因为我知道人如果不自己醒悟,就算拿鞭子抽也不会有出息。你不想去补习班,我就不让你去。你不想住校,我就在学校边给你租房子住。你从小到大什么要求爸妈没有满足,你就这样回报我们?”

吴行芝越说声音越大,“你要真是傻我也认了,但你傻吗?”她将手里陈星泽的作曲复印谱狠狠摔在地上,“你连三年前的水平都不如!你想怎么解释?!”

陈星泽的身体在发抖,以前他为尤小林和陆昊他们难过时也会颤抖,但那种颤抖说起来更像是温室花朵没事找事将枝条伸到窗外,结果不小心被冻伤。而此时此刻,则是有人强行掀开了温室顶棚,让他赤身于狂风暴雪中,逼着他认清一个事实。他荒废了自己学业,身为学生,他没有完成最基本的任务。

陈星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眼睛发酸。

“哭什么?”一直坐在沙发上抽烟的陈河终于发话了,“动不动就哭,你是女生吗?”

吴行芝看了陈河一眼。

陈河:“还哭?哭能解决问题吗?你还是不是男人!”

“陈河。”吴行芝警告地喝了一声。

陈星泽抬头,刚好看见吴行芝看向陈河的目光。他太了解父母了,那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母亲在跟父亲传达什么。

他忽然惊慌起来。

“什么意思……”

他张皇失措,语不成调。

“你们、你们知道了?”

吴行芝和陈河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陈星泽感觉周身血液都被抽光了,“你们怎么会知道的?”

吴行芝说:“我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你订购的国外的杂志。”

陈星泽:“就、就这样?”

陈河怒气腾腾地站起来,指着他说:“我们早就知道了!我们是你爸妈,你什么事能瞒过我们!包括你上学时候跟陆昊出去逃课,还有你在北京培训的时候偷偷跑出去玩,我们都知道!我们不说出来是因为信任你,我们想让你自己懂事才没管你!”

一时间接受了太多事,陈星泽感觉天旋地转。

陈河:“你还哭是不是?你过来!我今天不好好找你算次账我看你是醒不过来了!”

陈星泽口唇发麻,只能不停道歉。

陈河卷起桌上的报纸冲过去要打陈星泽,被吴行芝中途拦下。

“你冷静点。”

陈河怒不可遏。

“你给我让开!你还想让他沉迷到什么时候?!”

吴行芝死死拉着陈河。

陈河指着陈星泽,大吼道:“我看这就是你最后一块遮羞布!柏林市长也是同性恋,你看看人家什么样子。尊严都是自己挣来的!你连最起码对自己人生负责都做不到!整体哭哭啼啼天天喜欢这个爱那个!你以为这个社会很宽容吗?你以为谁都容得下你吗?你要是一事无成,将来拿什么挺直腰板,你拿什么让那些说闲话的人闭嘴?!”

陈河声嘶力竭,双目赤红,眼中泛着凝重的泪意,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担忧。

宛如泰山压顶,陈星泽双膝一软,跪倒地上。他头磕向父母,鼻涕眼泪流得满地都是。

“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那晚,伴随着这场痛骂,城里下了一场雪,暴雪足足下了两天两夜,将世界洗涤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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