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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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文瀚和符柏楠就是后宫中的两扇大门,华文瀚掌北司,宫正司、□□、内宫宫狱、朝臣家眷,跟这些扯上关系的他都能伸手,只是重刑轻武,且每日琐碎宫务繁重,手下人也不多,身上背的官位就少;而符柏楠手握东厂,又拿着很大一部分批红权,一万阉军直属禁卫,话便比他有分量得多。

武乃权之根本,一切阴谋权术必须建立在此之上,抛去武力,剩下得俱是空谈,世事历来如此。

“呼……。”

冬深了,出口成霜。

近夜,华文瀚提灯走在宫道上,白霜不时顺口鼻呼出。他走得不快,故而当身后那人戳他肩胛时,他能迅速转身抓住对方。

“……你干甚么。”

“还能干什么,叫你啊。”

那人眨眨眼,歪头冲他笑起来,一双秋水翦瞳在宫灯映衬下熠熠生辉。

她反手抓过华文瀚的手一顿乱搓,口中一连串地说道:“冷不冷冷不冷?我快冷死了,咱们靠一块,我给你暖暖。”

华文瀚连忙将手抽回,张张嘴恼道:“不、不知廉耻。”

“……”

他眼看着那小宫女瘪起嘴,眼里上了雾,抽抽鼻子,大红披风里的小脸皱起来,带着三分哭腔大声指责:“你骂我!”

华文瀚慌了手脚,结巴道:“我……我不……”

“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我没……”

“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嫌弃我了,你不想和我好了!”小宫女说着,两颗热泪顺颊滚落,伸手推他一下:“你走!”

华文瀚脑仁儿又疼起来,但这疼里夹着点甜,夹着点心甘情愿。

他将宫女拉到道边冬青丛中,又不会安慰人,用宫服袖子给她胡乱擦擦脸,手足无措了片刻,僵硬地伸手虚抱住她。

“好了好了,别哭,多大人了……。”

他拍着小宫女的背,手法木得很。

她吸吸鼻子,闷声道:“刚才谁说我不知廉耻的,现在怎么抱着我啦?”

华文瀚头疼道:“……狗说的。”

小宫女破涕为笑。

她回抱住他,把眼泪胡乱蹭在他大氅上。两人靠得很近,隔着厚衣服,体温仍旧缓缓传来。

抱了一会,华文瀚僵直道:“我……能放开了吗……。”

小宫女低低地问:“为什么呀?”

华文瀚道:“……这样不大好。”

宫女瘪嘴:“可是你也不准我去北司找你,叫你来明月居找我你也不来,自从入了宫,白天见面你也不理我,就低头走过去,我还以为进来了就能多见你几面,结果反而更见不着了……”她把头埋在他胸膛里一顿乱蹭,又抬起眼看他,软软地道:“司公,人家好想你……。”

“……”

华文瀚让她叫得从头到脚连心尖都酥了,哆嗦着打颤,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宫里……宫里人情险恶,我……”

“嚯哟,谁敢找我家司公的不痛快,小宛扑上去咬他。”郑宛说完,竟真的踮脚咬了咬华文瀚的耳垂。

他浑身一僵,庆幸此刻天光不明,看不清脸。

“那也要小心,不要成日来找我,知道吗?快回去罢。”他温声劝她,冰凉的指尖摸过郑宛颊边。

郑宛皱皱鼻子,哼一声,嗔道:“死太监,讨厌你。”

“……”

“死太监。”

“……”

华文瀚忍不住想掐她,心里又极舍不得,脸上表情微妙。郑宛和他凑得很近,睁大双眼看了一会,咯咯笑出声,仰头道:“司公~。”

“……嗯。”

“亲亲小宛好不好呀?”说着期待地眨眨眼。

华文瀚僵在原地。

“亲亲我我就走,快点快点。”说着她又朝他伸脖子,华文瀚条件反射向后撤,两人拉拉扯扯,最后靠到棵树前。

“哈,”郑宛低笑一声,女魔头一样抓住他衣襟道:“司公,你跑不了啦~”说罢踮起脚啾地亲了华文瀚一下。

华文瀚脸上的颜色彻底暴露了。

郑宛嗤嗤地笑着,不再逗趣,使劲儿抱了他一下,轻声道:“司公,小宛是真想同你过一辈子的。”

说罢她灿烂一笑,提裙转身出了冬青丛。

“……”华文瀚停了片刻,忽然伸手拉住她胳膊:“小宛!”

“嗯?”

郑宛方转头,却猛被人拉到怀中,吻住了。

两人中间,隔着一整道冬青丛。

宫道深深。

万物寂静,忽然,暗影中有什么瞬间消失。

符柏楠从奏折中抬起头,思索片刻道:“那宫女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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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卫回道:“郑宛。她是明月居的侍女,在郑孔手下做事。”

“郑……孔?”符柏楠缓缓吐字,撂下奏折又想了一会,忽然冷笑一声道:“你可还记得这女子的容貌?”

“记得。”

“好,你即刻把她容貌找人描出来,拿去询问明月居值守的人,如当真无二,”他眯一眯眼。“那他华文瀚便是自己送到我手上来了。”

第二日去暖阁请完安,两人见面时,符柏楠注意到华文瀚步伐轻快。出入阁时两人交锋了几句,但他都好似哑火一样,攻击性不强。

领命下朝后,符柏楠去和几位大臣通过气,临回宫时他路过瓦市街口,脚步不自觉缓了缓。

符肆适时在他身后道:“主父可是饿了?”

“……”

符柏楠站了片刻,摇摇头,低声道:“回罢。”

路上符柏楠微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晚间回到宫中,厂卫回报,前一日宫道旁的小宫女确系郑宛无疑。

此女自打随郑孔入宫以来便一直黏在华文瀚身边,二人似乎在宫外便认识。她与郑家主母关系极密,郑孔能够跟随郑雁入宫,有一部分她撺掇的功劳。

“……”

桌上一张画像一份文书,符柏楠对着两份物件,沉沉不语。

静默许久,他忽然低声道:“必是贪图地位。”

“主父?”

符肆抬头。

符柏楠讥笑一声:“此女必是贪图华文瀚的地位,是郑伯佘下钩的饵,利用她牵线搭桥。”他面色阴冷,声音听不出情绪。

“……”

符肆默然不语。

符柏楠手猛地收紧,桌上画像被他抓做一滩齑粉:“他华文瀚也是鬼迷心窍,竟被这种小伎俩骗去神志,昏头转向栽了进去,不过一个阉人,以为爬得位高又如何?嗤。”他越说越快,不知是为了说服别人,还是其他什么。“他不是愿意扎进这温柔乡里不出来吗?好,本督正好让他替郑伯佘陪葬,符肆,你去同——”

“主父。”

“——值守说,叫他们……。”

“主父!”

一声主父炸雷般阻住符柏楠,他猛然顿住话头,豁然而起。

他背身走向角落,朝着阴影而立,浑身绷得死紧。

静了片刻,符柏楠压着声音道:“……符肆。”

“是。”

“明日遣人将‘学舌鸟’召来。”

符肆出口气,点点头:“白天还是夜里?”

符柏楠道:“夜里。”接着又道:“去弄一套明月居的女用宫服。”

符肆跟随他多年,立时明白他要做什么,张了张口道:“主父……。”符柏楠转身看他。

他垂下头,宫道上那两条模糊人影在脑海中闪过,犹豫片刻,终还是低道:“此计一用,司公……怕是要疯的。”

符柏楠嗤笑一声:“符肆,你还记得那日,我问你世人在我身上所图何物,你是怎么回答的么。”

符肆道:“属下记得。”

符柏楠道:“那他华文瀚,又与我符柏楠有何不同?”

符肆道:“并无不同。”话落不等符柏楠言语,压着话尾又道:“主父,白记之事已有眉目了。”

符柏楠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讲。”

“白记当家人白隐砚时年二十有三,五年前忽然来京开起白记,属下着人查证了她的户籍,她原籍苏州,为当地大户白家长女,因家中大火逃难来京,但属下派人详查后发现,白宅实存,可他家长女早在出生三月便已夭折,家中大火更是子虚乌有。”

“……”符柏楠道:“可查到她的师门?”

符肆一顿,道:“未曾。”

“……”

符柏楠垂下眼帘,阴影中看不清神情。

一片死寂中,符肆的声音静静响起:“主父,您与司公,并无不同。”

静默良久,符柏楠抽出佩剑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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