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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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钟头,两瓶酒喝得干干净净,基本淌进了景胜肚子里。

期间他不断不甘心地吐槽:

“老子哪里不好?”

“我明明这么好。”

“说分就分了。”

“她不喜欢我哪,告诉我啊,我改还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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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

年轻男人摇头晃脑,双颊通红,还含糊不清地吩咐服务员再上酒,接着喝。

他本来酒品就不好,林岳担心出岔子,快些结了账,好把这小子早些送回家。

见景胜两眼都睁不开,昏昏欲睡,林岳把他一只手臂挂到肩上,慢慢往外搀扶。

快到门口时,景胜忽然杵起脑袋,看向他,两眼如回光返照,明亮逼人:“岳子,我是不是喝醉了?”

说完还打了个嗝,扑面酒臭,林岳嫌弃地偏了偏脸,回头答道:“废话,你他妈都站不直了。”

“我喝醉了!我喝醉了啊!”他挣开林岳,走到他面前,费了好一会力才摸出兜里的手机,旋即欢呼雀跃:“你帮我叫代驾,快啊——快点帮我喊代驾,我喝多了,我需要代驾!”

“……”林岳招招手:“回来回来,今天哥哥送你。”

“我不要,你帮我喊代驾,求你了,岳子,”他走过来晃林岳肩膀:“只有你能叫到她,你替我叫好不好……”

景胜不断请求着“帮我叫代驾”这句,也不停摇着林岳。

林岳没喝酒被晃得头晕想吐,他一把架住景胜,吼道:“别他妈发神经了!”

“我没发神经……”景胜不断搓头发,烦躁之极:“你叫她来啊,你明明可以叫她来的。”

“我叫个屁!人都不理你了你在这发疯就有用?她都不理你,还能理我?”看他这颓样,林岳都控制不住地来了脾气。

一句话,让景胜瞬时噤声,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塌垮下去。

终于消停点了。

林岳吁气,把他扶到门外。他的车停在门口车位,来时还很宽敞,这会两边都停上了车,挨得特近,不方便搀人进去。

只能先把车倒出来。他把景胜放在距车一米远的地方,好气吩咐道:“你站这啊,别乱跑,我去把车开出来点。”

景胜点了两下头。

林岳慢悠悠松了手,确认男人能够自己站在原地,才一步三回头往自己车那走。

刚开了副驾门,身后传来一阵女人的惊声尖叫。

林岳下意识回头,只见刚才还答应他老老实实待那的男人,已经搂住一个穿黑衣服的女孩子,后者正在拼命推搡他。

景胜死活不放,不停嚷嚷:“于知乐,你别推我了,你不要推我!你看我都喝醉了,我真喝醉了,你送我回家!”

已经有路人停下观望。

林岳大惊,匆匆小跑回去,废了好大劲才把景胜拽离。他抬手道歉:“不好意思啊美女,真的不好意思,他喝醉了,他一喝醉就这样,真的对不起。”

女孩惊魂未定:“是不是有毛病啊!”

“对不起,对不起……”林岳死揽着还在挣扎的景胜,不断重复。

“没事了。”恼怒地瞪了瞪眼前的醉鬼,女孩没再计较,用力掸掸衣服,走了。

“于知乐走了!”

“你放开我!”

“她不要我了!你放开我!”

见黑衣女孩渐行渐远,融入夜色。景胜对着空气的那些拳打脚踢,大喊大叫,都在持续加剧,完全不受控制。

林岳忍无可忍,把他扳回来,恨不得抽他一个大耳刮,但又下不了手,只能继续给他吼,试图唤醒他:

“你清醒点啊!”

“胜子!”

“清醒点!”

男人仿佛耳聋,听不见,一直尝试着扭头看,回眸找。

直到,直到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眼前只剩慢慢连成一片、模糊成一团的黄色光晕。

他才彻底软化,无精打采转回来,对上友人的视线。

林岳不禁一怔,难以相信地盯回去。他认识景胜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态,好像明早就要死了一般伤心和绝望。

☆、第五十五杯

袁慕然刚说完话,一卷风漫过,吹起了花圃里细细的草叶。

于知乐展了展眉,看向别处,她轻嗤一声, 才回头再看向他:“好好照顾你爸, 行吧。”

她有点不耐烦,不想掩藏任何发自内心的负面情绪。

袁慕然定神,勾唇:“这是拒绝吗?”

于知乐单手揣兜,轻点了头:“是。”

袁慕然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是我冲动了。”

于知乐没有再接他话, 只说:“我走了。”

“好, 再见。”

——

几天后,闹了于知乐足有一周的头痛和感冒均已痊愈。她把租房整理了一遍, 从床头的小保险箱里拿出几样闲置许久的证书, 把它们一一抹干净。

翻开那张土地证, 首先映入眼底的, 就是第一栏土地使用权人后面, 清清楚楚的“于知乐”三个字。是2010年春天, 被奶奶改成了她的名字。

掂在手里, 几乎没重量的一张小小证书, 却如千斤担般,压了她好几年。

于知乐把它阖上,拿起身边的手机,拨通妈妈的电话。

等了会,那边接起来。

“喂,妈。”于知乐叫她。

妈妈可能在烧饭,耳边有抽油烟机呼呼的背景音:“知乐?什么事?”

于知乐问:“你这几天有空吗?”

“我看看啊,”中年女人顿了顿:“你要干什么呀?”

于知乐哑然片刻,沉着声说:“你有空就回陈坊一趟吧,把材料准备准备,我俩去村委会把土地过户办了。”

轰轰风声骤歇,怕是妈妈以为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陈坊肯定要拆了。我们家的房子,我准备过户到你名下,就这几天,你安排下时间,”于知乐的声音较之前一句,变得更为铿锵和坚定:“具体什么材料,要填哪些东西,我过会发送到你手机。”

安静良久,于母问:“为什么突然这样子,把房子给我?”

“我不想要拆迁赔偿。”

“你在和我们拗气么?”妈妈难以理解。

“不是,”她的语气里,流露出了鲜明的诀别:“拿了安置房和赔付款,把爸爸债还清,你别上班了,你们都别工作了,就和他好好养老吧。反正知安也大了,他要结婚也有房子,你们跟他一块住。或者给他买套小商品房,也不是不行。”

她像一个将逝之人,在一五一十交代后事;

又像已经背上行囊,将要踏上征程,漂泊异乡,从此与他们天各一方。

突然感到莫大的恐慌,于母惊呼道:“知乐!你不要随便决定事情,我不会跟你办过户!”

于知乐口气慵散,发凉:“那所有钱归我?”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淡淡的威胁口吻,让于母毛骨悚然。

“妈,我要去做自己的事了,”她异常平静地陈述着:“我为这个家服务了快十年,也被你们禁足了快十年。不谈什么该是我的,什么不该是我的,我目前拥有的东西,都会妥当交还给你们。没守住爷爷奶奶的根基,我无能为力,但无愧于心。对你,对爸爸,对弟弟,我已经尽心尽职,我也不求回报,更不需要感激。”

“你在说什么呀,”好像电话那头女儿,正在幻化成风,成泡沫,再也抓不住。

于母已经带上了焦急的哭腔,“你要去哪啊?”

“不去哪,只是……”重大的决定,也让于知乐紧张不已,胸口在起伏,少倾,她不容置喙:“只是想为自己活一次。”

趁她还年轻。

趁窗外动人的好天气。

趁她仍有奔跑的力量和勇气。

趁梦想依旧放光,还未曾消褪殆尽。

不忍痛割爱,咬紧牙关,砸碎脚镣,迈出那旷久的一步,谁知道有没有奇妙的不可思议,早就恭候久矣?

于知乐挂了电话,指端触及到湿润,她才意识到自己握拳许久。

张开手,掌心全是莹莹发亮的汗渍。

于知乐走回窗边,日光瞬间淹没了她。在一片告慰的温暖里,通透的自由中,她不禁热泪盈眶。

——

半个月,数着日子过来的半个月。

总说光阴似水,能冲淡许多东西。景胜的情绪,虽然已没一开始那么激烈,生活也归于寻常,朝九晚五,一日三餐,有工作应酬,也会跟朋友聚会。

但他依然舍不得删掉于知乐的微信栏,每天起床都会点开来,跟她说早安,睡觉前,再说一次晚安,成了生活习惯。

偶尔还会说说当天的趣闻,再看那边跳出一句「对方已不是你好友」,然后自我安慰,这也算变相的“秒回”。

有天周日,他曾让宋助理搞来一辆很大普货的轿车,偷偷开到于知乐小区,她所住的那个单元楼道口。

静悄悄地在那停了一天,想看她一眼。

结果从早到晚,连于知乐一块影子、一片衣角都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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