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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景馨第二日醒来,便觉得头有些疼,她没带过孩子,对三阿哥的事情,恨不能万事亲力亲为的,这也直接导致了她的精神不济,再加上近几日为着颙琰的态度,景馨有些患得患失,多少也有几分委屈,不知自己比着宛瑶,到底差在了何处.

听着外头有些热闹的动静,景馨揉了揉眉心,起身问道:“怎么如此吵?”

景馨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这个时辰宛瑶应该还没起身:“莫不是三阿哥已经起来了?”

碧月伺候着景馨起身,捧了一套玫粉色的旗装来,说道:“三阿哥醒来半个时辰了,奴婢见您睡得沉,便没喊您,豆瓣抱着三阿哥往前殿去了,纯妃娘娘刚留了香醋,妙盐一道踢毽子呢.”

景馨听后,眉心微蹙,加紧梳洗更衣,问道:“宛瑶姐姐怎么起的这样早?怀着身子,不是不适宜做剧烈运动?踢毽子?花嬷嬷与容嬷嬷没拦着吗?”

碧月垂首道:“这个奴婢不知道,想来是因为皇上昨个儿没过来,纯妃娘娘昨个儿睡得早,起的也早了吧,既然花嬷嬷与容嬷嬷没拦着,想来是无碍的?”

“皇上昨个儿没过来?”景馨将一朵宫纱堆的玉兰花簪在发髻上,闻听此言,愣了愣.

碧月为景馨簪了碧玉发簪,恭谨回道:“昨个儿皇上去的景仁宫,信贵人那.”

景馨手一偏,那朵玉兰宫花落了地,不可置信的看向碧月:“你说......皇上让信贵人侍寝了?”

碧月垂首应是,景馨愈发的焦急,那日她听紫菡说过的,她喜欢的是庆禧亲王,并不想要伺候皇上,可昨夜她便被皇上翻了牌子......

景馨顾不得其他,紧忙着往前殿去,前殿院子里,宛瑶穿着软底绣鞋,与香醋,妙盐几个玩的不亦乐乎,眼睛亮晶晶的,额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待踢给了香醋后,便去抱走路一摇一摆的三阿哥,推着喜滋滋的豆瓣道:“你也去玩,我歇歇.”

宛瑶抱着三阿哥,三阿哥正吃手,被宛瑶逗弄着扒拉开,三阿哥如今倒比之前胆子大了许多,短小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断断续续的说道:“我......哥......”

海姑姑在旁毕恭毕敬的说道:“三阿哥这阵子学说话,这话的意思是,他是三阿哥,这阵子但凡有什么不顺着三阿哥的,三阿哥便说了这句.”

“呦,这么小就知道用身份压人啦?”宛瑶听得直乐,学着三阿哥的模样,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额娘,记得了吗?”

三阿哥尚且不懂得什么,海姑姑则喜出望外的抱着三阿哥道:“三阿哥,快叫纯妃娘娘额娘啊.”

“鹅......鹅......鹅娘......”三阿哥似是还不大熟悉这个词,一直“鹅鹅鹅”的,逗得宛瑶要御膳房往翊坤宫弄两只烧鹅来.

景馨站在廊下,看着前殿这一幕,许久缓不过神来,似乎所有她求之不得的东西,宛瑶都可以轻松的获得,即便三阿哥是宛瑶姐姐不要了的,三阿哥也依旧唤其为额娘.

“景馨,你在哪儿愣着做什么?快来踢毽子,你有软底的绣鞋没有?不过没关系,穿着花盆底也可以踢的,花嬷嬷怕我摔跤,才不让我穿,我若是穿着花盆底,能踢出许多花样呢.”宛瑶喊着景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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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馨忙带了笑容,被宛瑶一路拉着过去,景馨连连摆手道:“这个我不会的,在闺中的时候,根本没踢过.”

“没事,学学就会了,很好学的.”宛瑶推着景馨,香醋几人也热闹的催促着.

景馨逃不过,真的与宛瑶一道踢了起来,可她着实没踢过,踩着花盆底,险些没摔了个狗啃泥,花嬷嬷,容嬷嬷纵着宛瑶玩了会,便不让玩了,哄了两人一道回明间去,继续给三阿哥裁衣裳.

宛瑶踢得一身汗,不舒服,便去沐浴了,景馨一个人不敢下剪子,便随便坐着,眼见小书房里头挂着昨日的画像,便走了过去,再细细一瞧,才发现这幅画中,宛瑶正与紫菡对眼色,她当时只是吃茶,与如姗说话,倒是没注意.

紫菡微怔,她一直以为,她与宛瑶的情份最深,毕竟她入京后,在沈佳府住了一段日子,两人朝夕相处的,紫菡也不过是在储秀宫,与宛瑶住了几日,如姗就更别说了,然而如今瞧着,如姗,宛瑶两人有孕,紫菡也是有什么都与宛瑶说,只有她......

景馨微微垂眸,看着床榻上的水红缎子,似是再也提不起兴致来,她......什么都没了啊.

宛瑶换了一件旗装出来,樱草色,瞧着很是青翠,人也精神极了,脸儿圆圆的,鼓鼓的,瞧着便喜气逼人,皇上喜欢宛瑶姐姐,便是宛瑶姐姐有孕,也愿意宿在翊坤宫......

“愣什么神呢?你不是要给三阿哥做兜兜吗?快来.”宛瑶做事极利索,尤其是针线活计,这边与景馨说着,另一边就拿起了银剪子,大概估量了下三阿哥的模样,便裁了起来.

景馨走到宛瑶身侧,看着宛瑶手中布料翻飞,思及当初在沈佳府时,两人一道做皇上荷包的模样,那个荷包,基本上是宛瑶姐姐动的手,她不过是抿了个银丝边而已,因为不是她亲手所做,一直没呈给皇上,如今怕是再给,也没用了吧.

“这个大小应该差不多,小孩子长得快,天一热,就能穿了.”宛瑶将自己裁好的递给景馨,又去找了上好的水红丝线来.

景馨抹着触手滑腻的料子,低声问道:“我听碧月说,皇上昨个儿去了紫菡那......”

“是呢.”宛瑶抬起头来,眉眼弯弯的与景馨说道:“皇上这一去,看她以后再敢胡思乱想的.”

“那......那今晚颖贵太妃的寿宴......”屋子里不少人,景馨不好直接说了庆禧亲王,因而旁敲侧击的提醒了句.

宛瑶知道景馨是何意,笑吟吟的说道:“她今夜还会去,不过这件事情该是揭过去了.”

景馨默了默,有些坐不住,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想的,就是觉得心里堵得厉害,听得三阿哥的哭声,忙站起身来说道:“三阿哥又哭了,我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景馨不等宛瑶说话,便起身离开了前殿,惹得宛瑶在后笑她:“分明就是不想动手,要让我给你做好了,你们一个个的,紫菡是这般,你竟也学会偷懒了.”

景馨回到后头的体和殿,有些撑不住笑意,眼底涩的厉害,紫菡那种眉飞色舞,嘴角都能溢出来的幸福,她也曾有过,但却从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碧月无声的站在隔扇门前,低眉垂首,直到景馨愣愣的坐了半日,方才端着托盘问道:“娘娘,午膳已经凉透了,奴婢去给您热一热.”

景馨看了眼那些凉透了的菜肴,摆了摆手道:“罢了,不想用,我去御花园走走.”

景馨出了体和殿,听见前头嬉闹的声响,碧月在旁回道:“信贵人过来了,娘娘要去前头坐坐吗?”

景馨摆了摆手:“不必,我从角门出去便是.”

景馨也不知自己在想着什么,整个人有些闷的厉害,却没想到,在御花园中,竟能遇见颙琰,颙琰正吩咐鄂罗哩折花:“那朵鹅黄的,就你手边的那个......”

“呦,景嫔娘娘也在,奴才给娘娘请安.”鄂罗哩先瞧见了景馨,打千问安.

景馨忙着回神,给颙琰行礼叩拜,颙琰却是难得笑意沉沉的说道:“景嫔来的正好,纯妃最喜欢什么花,你可知晓?朕昨个儿瞧她穿着鹅黄,倒是不错.”

景馨呐呐不得言:“嫔妾也不知,如姗喜欢牡丹,紫菡喜欢紫藤花,宛瑶姐姐似乎什么都喜欢?”

这让颙琰有些犯难,鄂罗哩在旁出主意道:“皇上,不如这样,摘了的牡丹送去如妃娘娘那,紫藤花送去信贵人那,余下的都送翊坤宫,不就得了.”

“算了,随便折两支去插瓶,等问过你纯主子再说.”颙琰心情极好,就要回乾清宫去.

景馨很想与颙琰多说几句话,她很想他,看着他的笑容,便觉得整个人都像飘起来一样,他能不能......能不能如同待紫菡那般,待她?偶尔去她那坐坐,再......给她一个孩子,如果紫菡都可以,为什么她不行?

“皇上......”景馨喊住要走的颙琰,颙琰其实不喜欢后宫妃嫔的纠缠,他最想被宛瑶纠缠,然而宛瑶鲜少缠他.

“三阿哥这会儿午睡该是要醒了,你回去照看着吧.”颙琰说道,颙琰也见过了不少的女人,她们的一个眼神,他便知道是何意了,只是他待景馨,不过尔尔,或是说,似景馨这般贤淑的妃嫔,宫里头实在太多了.

“皇上您......今晚颖贵太妃的寿宴,您去吗?”景馨突然问道.

***

☆、

第93章

“皇上!”宛瑶顾不得其他的,直奔毓庆宫正殿,鄂罗哩瞧见宛瑶过来,急忙打千行礼:“纯妃娘娘,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我要见皇上.”宛瑶想要从鄂罗哩身侧绕过去,但鄂罗哩这些年的本事也不是白练的,便是那些朝臣们,想要从他跟前绕过去,也是不成的,更何况是宛瑶.

“纯妃娘娘,皇上这会儿,心里也不好受,要不是信贵人与您交好,皇上怕也不会给信贵人留个全尸.”鄂罗哩压低了帽子说道,顺便给身后的绿豆,豌豆使了个眼色.

这是什么时候?竟然还由着纯妃娘娘赶到这里来?纯妃娘娘怀着身子,万一冲撞了算谁的?

绿豆与豌豆也是为难,花嬷嬷与容嬷嬷更是两尊门神一样的守着,不是她们不拦,而是拦不住,纯妃娘娘瞧着脾性好,真惹着了,又哪里好说话?

颙琰在内殿听到动静,原是不想理会,但终归是怕宛瑶在外头受了凉风,身子受不住:“宣纯妃进来吧.”

颙琰在内殿沉声说道.

鄂罗哩侧过身子来,给宛瑶让路,却是扭身对绿豆和豌豆说道:“一人去领十板子!”

宛瑶进了内殿,还未说话,就听颙琰说道:“朕知道你求什么,但是朕不能允你,连永璘都逃不过,信贵人更是逃不得,事涉内宫隐秘,让她还以贵人的身份死,已经是朕的底线.”

宛瑶敛着旗装在颙琰身边跪下:“皇上,紫菡与庆禧亲王,并不是那样的.”

颙琰震怒至极:“你不必再替她求情,朕已经知道,信贵人先前就见过永璘几次,这一次,许多的人撞见了,瞧见了,你叫朕的脸面往哪搁?”

“不是的,紫菡与庆禧亲王什么都没有,紫菡这次就是与庆禧亲王说个明白......”

“若不是两人有苟且之事,又怎么会需要说个明白!”颙琰也没想到,昨夜才重新的信贵人,竟然跟自己的弟弟,这让颙琰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瑶儿,你起来,你还怀着身子.”

颙琰伸出手去,不容宛瑶分辨的将宛瑶拉了起来,乌沉沉的眸子落在宛瑶身上,将她拥入怀中:“瑶儿,朕以后,再不想碰旁的女人,你就当这件事情什么都不知,永璘是因为没有得朕旨意,便往寿康宫去给颖贵太妃贺寿,才会被训斥,至于信贵人,此刻已经上路了......”

宛瑶气得眼泪滚落,然而她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再也没用了,那么多的人看见庆禧亲王抱着紫菡......

宛瑶不信,紫菡在得知庆禧亲王想要娶武佳氏后,还会一心扑向庆禧亲王,必定是庆禧亲王所为,是庆禧亲王轻薄紫菡,然而庆禧亲王是爱新觉罗家的亲王,是颙琰唯一的亲弟弟,是乾隆爷最小的儿子,庆禧亲王是不会有错的,错的人,只能是紫菡.

宛瑶任由颙琰抱着,颙琰是个骄傲的人,自不能忍受这般的事,宛瑶只是心里升腾起浓浓的怒火,明明紫菡已经放弃了,明明这件事情已经揭过去了......

“皇上为什么会去寿康宫?”宛瑶问道.

“朕在御花园的时候,遇见了景嫔.”

颙琰一语落,宛瑶如遭雷击,都不知被颙琰抱了多久,才回过神来.

宛瑶轻轻的推开颙琰,看着外头的天色说道:“皇上要准备上朝了,嫔妾先回翊坤宫.”

宛瑶是一步步从毓庆宫,走回翊坤宫的,花嬷嬷曾说,这样有利于平复心情,再急的事情,再翻腾的怒火,随着时间流逝,人也冷静下来了.

宛瑶从漆黑的夜色,走到鱼肚白升起,走到乾清宫开始上朝,走到宫里少了一个活泼爱笑的信贵人.

“娘娘,您想开些,这次,着实是信贵人的不是.”容嬷嬷低声劝着宛瑶:“其实宫里头,每日都要死人,您与如妃娘娘,景嫔娘娘,信贵人这么交好的后宫,实在是不多见,您不知道,前朝乾隆爷的妃嫔们,争宠争得有多厉害.”

宛瑶看着翊坤宫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沐浴在晨光之下,一步步踏入宫门,径直往后面的体和殿去:“嬷嬷们都在外头候着吧,我与景馨说会儿话.”

花嬷嬷等人不知内情,将体和殿伺候着的人,也领了出来,三阿哥这会儿还睡着,后殿静谧的很,景馨坐在明间的罗汉榻上,红肿着眼睛,看向宛瑶,第一次,没有行礼.

“宛瑶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没想到庆禧亲王与紫菡会......会那般,我只是......我只是想告诉紫菡,那样不对,她不该在侍寝后,还去见庆禧亲王......”景馨说道.

“景馨,我有没有与你说过,我这个人实际上是不讲理的?”宛瑶没有落座,就站在明间的青石砖上,平静的望向景馨,声音也淡的出奇:“我与纤恩说过,我这辈子,只讲一个道理,那就是谁对我好,我对谁好,谁对我不好,我加倍奉还.”

“宛瑶姐姐,我......”景馨泣不成声,用帕子捂着嘴,眼泪如脱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

“我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人人都说贵妃坏,但贵妃待三阿哥极好,便是死,也要为三阿哥铺好未来的路,所以我从不在三阿哥面前说贵妃什么,因为我知道,贵妃对三阿哥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人了.

也因此,我将对我好的人,都当做是好人,你,如姗,紫菡;对我不好的人,都是坏人,比如皇后,贵妃;可是我现在弄不明白了,不知道你是好的,还是坏的.

说你坏,可你待我一直很好,在沈佳府的时候,告诉我,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在宫里,我犯了错事,替我认罪,替我隐瞒,我不想养着三阿哥,皇上让你来翊坤宫住着,养着,你便一心一意的养着三阿哥,多一句话都不肯说,从来不跟我说,你心里头有多难过.

但其实,我一直知道,未选秀的时候,我便说过,我不想跟你争宠,我知道你心里爱慕皇上,宫里不可能就我一个女人,与其是旁人,不如是你们,我心里还能自在些,可我知道,你是难过的,只你不说,我更不能提.

你还记着吗?那次皇上原本掀了你的牌子,结果四公主让敬事房把凝碧送了去,我很生气,却知道自己不能冲过去质问凝碧,唯有紫菡,得知事情,不管不顾的就冲去了景阳宫,比起紫菡,我自私多了.

我就是不明白,怎么你能忍的了我,却忍不得紫菡呢?紫菡说去见庆禧亲王,是要去骂他,根本就不是与他定情,我跟你说了,这件事情已经揭过去了,为什么你要说给皇上听......”

宛瑶一句一句语无伦次的说完,说到后头,痛哭不已......

景馨也一直在哭,花嬷嬷等人以为,是因为紫菡的死,两位娘娘都很难过,索性让两人都哭出来的好.

宛瑶很快就止住了泪水,冷静的可怕:“我会与皇上说,让你搬去延禧宫,三阿哥还是你养着,皇上不喜欢你,你有三阿哥也是个倚仗,我不知如何待你,以后......便断了吧.”

宛瑶说完,转身离开,景馨有心想要说什么,她想要宛瑶骂她一通,然而宛瑶就这样离开了,没提一句紫菡的死,是她害的......

宛瑶没有留在翊坤宫,乘了轿撵,到如姗的永和宫坐着,如姗去了宁寿宫,宛瑶也不管,就坐在永和宫里静静品茶.

如姗回来,见宛瑶一人孤身坐着,什么也没说,坐在了她身边,两人无言.

“把延禧宫收拾出来吧.”宛瑶道.

如姗微愣,旋即皱了皱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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