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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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千秋,普天同庆,宫里宫外尽布置得喜气洋洋。

纪皇后是宣和帝陆修樘的原配妻子,当年为宣王妃时就颇受先帝及先皇后夸赞,先帝曾夸她贤惠娴雅,乃皇室媳妇之典范。

如今她贵为皇后,贤良淑德,母仪天下,朝野上下颇有赞誉,而宣和帝待她亦是爱重信任有加,每年皇后千秋都亲自下旨要大办。

此刻,专为恭贺皇后千秋而制作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开,五光十色,炫丽多姿,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亦映出众人惊叹的脸庞。

宣和帝嘴角带着丝毫满意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望向身侧正仰着头欣赏着满天烟花的纪皇后,目光落在她弧度优美的侧脸上,想到她多年来温暖的陪伴,满腹柔情顿时倾泄而出,忍不住伸出手去,将那绵软的小手抓在掌中。

纪皇后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宣和帝察觉她的动作,将那小手抓得更紧,看着一向温婉大度、举止得体的妻子略显窘迫地抿了抿嘴,眼神飘啊飘的,既不再看满天怒放着的烟花,也不敢向他望过来,他不禁微微一笑。

纪皇后被他抓着手,心中却是一片凌乱,脑袋更像是塞满了浆糊,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这是要做什么?愧疚?心虚?还是同情?

这种复杂的思绪一直纠缠着她,直到手上力度一公,随即敛冬便轻声提醒她进殿了。

她压下凌乱思绪,仰首稳稳地跟上宣和帝的步伐进了殿。

殿内早已经安排好了食桌,众人按身份品阶落了座,身为端王妃,‘秦若蕖’自是与陆修琰坐到一处。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后宫嫔妃,意图从中寻出破绽,以确定到底是何人在白日里那般陷害她。

突然,感觉手被身边的陆修琰抓起,紧接着掌心痒痒的,原是对方在她掌中写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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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慎?她略微一怔,随即明白必是陆修琰察觉她的动作,正提醒她要小心谨慎。

她心中一凛,亦是想起此处是皇宫,非寻常人家府邸,明里暗里还不知有多少大内高手在盯着呢!

这样一想,她再不敢四处打量,装出一副温顺的模样老老实实地坐着。

陆修琰见她一点就明,并且反应甚快地做出了应对,眼中顿时多了几分赞赏。

凶丫头脾气虽坏,但是却也知道分寸。

傻丫头险些出事,晚上宫中还有家宴,他便清楚凶丫头必会现身,而一切果如他所料那般。

帝后就座后照旧是先有一番场面话,‘秦若蕖’也无心去听,待捧着食盘的。宫女鱼贯而入后,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她的面前已经摆满了各式精致的膳食。

陆修琰见她低着头状似很认真地用着膳,唇角微微弯了弯,顺手夹起一块肉质嫩滑的羊肉送到她碗中,柔声道:“如今天气寒冷,羊肉有滋补御寒之效,多吃些。”

‘秦若蕖’道了谢,稍微想了想,好歹她如今也挂着秦辊娘端王妃的名头,总得待她做些妻子该做之事。

心思一定,她亦装出体贴温柔的模样接连为他夹了几样菜肴,装模作样地道:“王爷您也多吃些多补补。”

陆修琰眉梢轻扬,对她这举动颇为意外。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近自在落到殿中各人眼中,自有好一番想法。

宣和帝放下手中银筷,顺手取过一旁的锦帕拭了拭嘴角,目光不自觉地落到殿中玉瓶插着的几株红梅上,想到一个时辰前暗卫的回禀,他眼神微微闪动,片刻,不紧不慢地道:“时值寒冬,梅苑中的腊梅已然盛开,入目之处尽是片片红,倒是似是为了贺皇后生辰而开。”

他一面说的同时,目光却是不着痕迹地注意着‘秦若蕖’的一举一动。

哪知‘秦若蕖’却是不动如山,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只一心一意地与那满桌的菜肴作战。

难道果真不是她?

宣和帝瞧不出破绽,心中也有些疑惑。

“可不是,这梅花早不开晚不开,偏选在皇后娘娘千秋之时盛开,可见也是为了恭贺娘娘之喜。”江贵妃笑着接了话。

“娘娘母仪天下,贤名远播,寒梅自然初绽送芬芳。”德妃亦随之道。

片刻又有其他嫔妃跟着恭维。

纪皇后始终带着得体的浅浅笑意,心里却是一片冰寒。

梅苑……他独独在此时提到梅苑,可见仍是想着为许倩瑜清扫障碍。甚至,他的心中已经怀疑了端王妃,明知道六皇弟对妻子是怎样的感情,可为了许倩瑜,他依然……

一时间,方才殿外那一握给她带来的悸动竟是那样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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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修琰垂着眼帘掩饰眼中情绪,端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皇兄,终究还是怀疑到阿蕖身上了。

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妻子,见她若无其事地小口小口喝着热汤,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眸中笑意一闪而逝,这丫头装傻扮懵的技术当真炉火纯青。

宣和帝见试探不出什么,便也暂且作罢,今日不管怎样都是皇后的大好日子,他也不欲拂她的兴致。

江贵妃的视线在宣和帝及端王夫妇身上一扫,趁着低头喝酒的时机掩饰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意。

殿内丝竹声声,宫伶舞姿优美,飘飘似仙,好一派喜庆祥和的景象。

纪皇后脸上笑意不改,偶尔在宣和帝凑到身边轻声说话时还回给他一个欢喜的笑容,每有嫔妃敬酒更是来者不拒。

酒过三巡,她便已有了醉意。

除了有心人,殿中之人也只当她是心中高兴才这般喜形于色,毕竟今日种种庆典足以见得皇上的用心。

望着纪皇后脸颊那被酒意熏出的红霞,宣和帝难得地愣了片刻。

他一直知道,他的皇后是一个自制力相当强之人,无论何时总会保持着端庄得体的模样,甚少有如此恣意失态之时。

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确是一位相当难得的贤内助,无论是当年的王府内宅,还是如今的后宫,她都打理得妥妥当当,根本不用他操半点心。

直到宫宴散去,‘秦若蕖’都无法完全确定宫中到底是何人暗算她,一时心中憋闷。

陆修琰自然知道她的心情,趁着没人留意之时轻拍拍她的手背表示劝慰,两人才相继从殿内离开。

皇后千秋,宣和帝自然是要留在凤坤宫中。若是往日,纪皇后自然欢喜他的陪伴,只今日着实无甚心情,干脆便装着醉酒的模样,在敛冬等人的侍候下沐浴更衣过后直接倒床便睡。

宣和帝挥挥手让屋内宫女退下,坐在床沿上注视着阖着眼睡颜安详的纪皇后,烛光投到她的脸上,愈发映得她的肤色晶莹如玉,可眼尾处若有似无的细纹却仍是出卖了她的年龄。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陪在他的身边二十余年了。

他伸出手细细地描绘她的轮廓,弯弯的眉,挺俏的鼻,嫣红的唇……不得不承认,他的皇后真的是品貌俱佳的女子,莫怪当年母后会为他选择了她。

不知不觉地想到了另一张美丽的容颜,他手上动作一滞,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迷茫。

窗外寒风呼呼刮着,偶尔轻敲窗棂发出一阵阵异响,龙凤架子床上,纪皇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侧头望了望躺在身侧的宣和帝,唇瓣紧紧地抿成一道。

她轻轻掀开锦被,小心翼翼地趿鞋下地,随手扯过外裳披到身上,回身瞥了一眼仍旧处于梦睡中的宣和帝,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娘娘。”值夜的宫女见她出来,连忙上前行礼。

纪皇后一路到了小书房处,坐在紫檀凤纹书案前,片刻,从暗格中取出一个金边漆黑锦盒,顿了顿,缓缓地打开,从中取出一块陈旧的锦帕,温柔地轻抚着上面绣着的并蒂莲,眼神复杂。

少顷,她抓着锦帕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一旁的炭炉走去,将锦帕正对着炭炉,随即,手一松,锦帕飘飘荡荡,最终落入炭炉里……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燃起的火苗,火光当中,仿佛可见两道身影——

“你要知道,佑樘将来必是要坐上那个位置,而你对他的情意,誓必会成为一把刺向你心脏的利刃!”一身皇后凤袍的女子,五官隐隐与陆修琰有几分相似。

“……娘娘,纪璇还是、还是想嫁。”

凤袍女子叹息一声,一字一顿地道:“将来若是你承受不住了,只需记得八个字——‘他为明君,你为贤后!’”

他为明君,你为贤后……

纪皇后失神地喃喃,此时此刻,她突然明白了当年懿惠皇后留给她这八个字的意思。

贤后,何为贤后?不争不妒是为贤。

怎样才能不妒?不爱自然无妒!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是她过于愚钝了,母后当年明明已经提醒过她,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瞧她如今,不就是一名举国称颂的贤德皇后么?

可直到许倩瑜的回归,她才猛然醒悟,其实她一直还是很在意,她还未曾做到真真正正的“贤”。

“娘娘,夜里凉,怎不多穿几件?”敛冬迈步走了进来,将手中的大氅披到她身上,心疼地道。

“还好,烧着炭呢,又怎会冷。”纪皇后微微笑着回了句。

“娘娘可是有心事?”

“不,本宫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纪皇后摇摇头,少顷,又吩咐道,“可查到什么消息了?”

“今日进宫的各府夫人太多,一时半会也确定不下是哪一位,不过娘娘放心,过不了多久,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纪皇后点了点头,被她扶着正要离开,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问:“前阵子宥恒被皇上训斥,你可还记得是因了何事?”

敛冬有些意外她竟会问起此事,皇后一向是从来不关心前朝之事的。

“并不是什么了不得之事,只是前不久大皇子曾经举荐的一位大人犯了事,皇上才有些迁怒,过后端王爷也劝了皇上。”

纪皇后默不作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敛冬自是不敢再说。

***

却说‘秦若蕖’一连数日都查不出到底是何人在宫里暗算了自己,心里也不禁有几分急,偏偏陆修琰又不动如山,丝毫没有插手去查的意思,让她又恼又恨。

这日清早起来,她不发一语地坐在一边,眼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往施施然地整理着朝服的陆修琰身上刺。

陆修琰只当看不到,临出门前走到她跟前,在那滑嫩细致的脸蛋上捏了一把,在她挥掌攻来之前飞身闪开,扔下一句‘我上朝去了’便没了身影,直气得他身后的‘秦若蕖’恨恨地跺了几下脚。

退朝之后,陆修琰便被内侍请到了御书房。

宣和帝简单地问了他几句朝廷政事,迟疑了一会,这才缓缓地道:“时间过得可真快,不过眨眼间,你也已经成亲将近半年了。”

陆修琰心思微微一动,隐隐猜测到他的用意,不动声色地颔首道:“确是如此。”

宣和帝呷了口茶,又道:“宥诚的那名侧妃,听闻也生产在即,你却如今膝下犹空……”

顿了顿,他终于将目的说了出来:“吕家那位姑娘,德容言工皆属上品,朕便将她赐予你为侧妃,也好替皇家延绵子嗣。”

陆修琰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那刑夫人倩瑜在皇兄心中的份量极重,只是那样轻轻地开口一求,皇兄便……

“此事万万不可,君子不夺人所好,吕姑娘已是刑大人将要过门的妾室,臣弟又怎能……还请皇兄三思!”他深深地朝着宣和帝作了个揖,言辞恳切。

“什么刑大人?哪个刑大人?”宣和帝心中一突,连声追问。

“前不久方从南边卸任回京的刑大人,具体的名讳,臣弟倒一时记不起来。”

南边卸任回京的刑大人,他知道的唯有一人,那便是倩瑜的夫君刑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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