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1)
“也罢,你既然回来了,就应当随我回去拜见母亲。”王徽之揉了揉玉润的头发,笑道:“我倒不知你这丫头还是个颇有主意的,怎地不直接回家,偏来这鬼地方找我这老头子作甚。”
玉润心知他是计较自己之前称呼他为“老翁”了,便红着脸辩解:“玉润也是来时听谢郎说此处竹林是伯父命人所种,便心急着领了仆人过来探望,没想到玉润命好,当真给我遇上了。”
“那你又如何认出我的?”
“便是这位郎君不唤出伯父的字号,光是这如阮籍般傲然独得,任性不羁的气度,也如母亲所说的那般别无二致,玉润如何猜不出来呢。”
马屁要拍的好,还得拍得巧,玉润拿他于阮籍作比,这一番话,果断说到了王徽之的心坎儿里,引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墨烁也玩味的盯了她一眼,颇有深意的开口:“子猷兄这侄女,年纪不大,却是伶牙俐齿,会怕马屁。”
玉润也不甘示弱:“五伯父这好友,虽有才气,却是口轻舌薄,嘴不饶人!”
墨烁一怔,显然没想到玉润反应如此之快,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哈哈!墨君,你平素最是能言善辩,如今怎是没话说了?”王徽之大乐,一边揽过墨烁的肩膀非要拉着他再饮几杯。
三人谈笑正欢,却不料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男子尖细的嗓音。
“墨公子,王爷派咱家来跟您说一声,时候不早了,府里头还等着您回去用晚膳呢。”
阉人特有的声线让玉润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条件反射的侧眸看向墨烁,却见他掌中握着的酒杯轻轻颤动了两下,一向镇定自若的神情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王爷?是哪个王爷,这人的身份又是什么?
玉润眉心一跳,莫名的有些不安。
“子猷兄,今日就此别过。”墨烁起身,那挺得笔直的身板却不知为何反而给玉润一种十分脆弱的错觉。
竹帘掀起,凛冽的寒风蓦地飘入,吹动起墙上挂着的画轴。
玉润下意识的转眸瞥过,却是惊得坐直了身子。
许是酒气上涌,她竟是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幻觉。
只见那画上灼然盛开的桃花,竟是在顷刻间,谢尽芳华,零落成泥。
☆、第031章:贵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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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润:窈窕君子,淑女好逑,五伯父这句歪理,我当真喜欢!
渣寻:其实这在我们天朝,可以用一句歌词来概括。
玉润、阿绝:啥?
渣寻:妹妹你大胆滴往前走~~喔~~~!往前走!莫回诶~~头!
是她眼花了不成?
玉润抬手揉了揉眸子,再度定睛,却见王徽之的颀长的身影挡在面前。
“唉……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一边低叹着一边收起了画轴,动作小心翼翼,似是对它极为珍视。
随后,他才转眸对玉润道:“你随我见过母亲,再备礼去拜访谢肃。”
文妪在一旁听了大喜,心中暗暗为玉润高兴,女郎的决策果然英明,没想到这位五爷不仅没有责备她,还处处帮衬,当真是再好不过。
这早在玉润意料之中,所以并无太多惊讶,只是在王徽之转身之际,试探性的询问道:“不知那位墨君是何人?怎入得了伯父青眼?”
她可是知道这个五伯的,看似放荡不羁,不拘小节,但是交友上却是挑剔的很,有些芳名远扬的名士都未必能入得了他的眼,却不知这位叫做墨烁的郎君有何过人之处。
玉润满眼期待的看向王徽之,却见到他的表情十分凝重,眉宇间难掩忧色。
“丹青妙手,神来之笔,墨君之后,再无人耳。”
这便是极高的评价了!
玉润怔然,没想到在她五伯的心中,这位墨姓的郎君地位竟是如此之高。
“那……方才那位公公口中的王爷是谁?”玉润小心翼翼的开口,果然见到王徽之的眉头锁的更紧。
“他是琅琊王。”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是在玉润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琅琊王司马道子?!
他可是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弟弟啊!更是如今最为得宠的王爷,墨烁虽气度不凡,却是名不见经传,怎地会和他扯上关系?
玉润深吸一口气,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记忆。
犹记当年,她才到建康的时候,似乎提起过琅琊王司马道子的府上有一位颇为得宠的男宠,据说其画工了得,笔下不论山水人物,皆是栩栩如生。
还曾有传言说有人在寒冬前往琅琊王府拜访,却见到王府后院花团锦簇,彩蝶翻飞,宛若盛夏美景,待仔细观之,才发现那些奇珍异草,花鸟鱼虫,不过是绘于墙壁上的妙笔丹青。
联想到那栩栩如生,精美绝伦的桃花与美人……
如此说来,此人定是那墨烁无疑了!
思及至此,玉润暗暗心惊,见王徽之并不打算同她细说,便也没有追问。
二人小叙片刻,玉润将自己一路的遭遇言简意赅的讲给了王徽之,提及秦军的部分,王徽之很是惊讶。
“玉润,你确定那是姚秦的军队?”
“便是玉润看错,谢郎也自不会看错。”玉润的语气十分笃定。
闻言,王徽之不由长叹一声:“秦军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一语毕,更到伤心处,声音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哽咽:“如今庐陵郡公病逝,陛下耽溺于酒色,我堂堂晋室,竟无人矣。”
庐陵郡公,说的不就是谢安么,玉润眉心一跳,因着谢安重病返回建康,所以此时陈郡谢氏的各大支系也都聚集在此,那必然就少不了那人。
她清了清嗓子,试探道:“伯父,谢家不还有一位四郎么。”
此言一出,王徽之立刻转眸看向她,语气有些惊异:“你也知道谢四?”
玉润面色一红,忙掩饰道:“谢珏淝水之战力挫秦军,玉润虽身在闺中,却也有所耳闻。”
王凝之见她这副心急着解释的模样,一扫方才沉郁的心情,笑道:“窈窕君子,淑女好逑,侄女若是相中了他,做伯父的替你求来又何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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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谢珏他今生果然是活着的!
玉润眸光大亮,完全忽略掉了王徽之眼中的调侃之色,心中暗暗叨念。
谢天谢地,他如今活着!
“玉润侄女,你怎地不说话?可是担忧伯父的面子不够?”
玉润心头一凛,忙回过神来,她怎么就忘了,王谢两家可是世代为婚,常结两姓之好。
只是……那人是天上的月,空中的云,从来都在她不可企及的高度。
想到这里,她眼底划过一丝黯然。
“伯父再调侃下去,这外头可就黑的连路都找不见了呢。”玉润岔开了话题,更引得王徽之开怀大笑,他颇为慈爱的拍了拍玉润的肩膀,正色道:“今日回府,你不必担忧,一切自有伯父为你做主。”
“是。”玉润乖顺的敛眸,巧妙地掩饰掉眸中复杂的神色。
琅琊王氏,那是母亲致死都惦念着的地方,同时也是她一生悲戚和屈辱的开始!
玉润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将大半张脸都埋在狐裘厚实的毛领之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赶走那从心底泛出的丝丝寒气。
朦胧的月隐匿在茂密的竹林后头,只羞怯的洒下如水的银光,玉润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步履生风的王徽之,一道白影蓦地飘过。
玉润脚步顿了顿,正要定睛细看,却见那白影蓦地飘到自己身前。
“卿卿,卿卿,那人是谁?”
那人?是说她五伯父么?玉润暗暗猜测,刚要张口,却又听他急急道:“什么窈窕君子,什么淑女好逑,我可全听见了,卿卿,你是有了新欢,便要忘了旧爱么?”
新欢?!旧爱?!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口老血哽在玉润的喉头,她是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憋红了大半张脸。
看在阿绝的眼里,却以为她是做贼心虚,气哼哼的抓住玉润,竟是将她困在原地。
“玉润小侄女,你怎地还不快过来?”
王徽之眼看着要抬步上马车,却是返身之际发现玉润没有跟上,便立刻催促。
“我这就过去!”玉润急急应了一声,却被阿绝使性子用力向后拽了一个趔趄。
“你!”玉润气结,送了他一记白眼:“你怎地这么不讲理?”
“我可从未说我是讲理的,卿卿何时见过我讲理?”某人说的一脸理直气壮,那张勾魂夺魄的面容还带着盈盈浅笑。
玉润则没心情跟他啰嗦,忙解释道:“是你听岔了,我我伯父只是要带我去谢家道谢而已。”
“唉……一日不见,卿卿竟就学会说谎了。”阿绝叹息一声,眸底划过一丝狡黠之色,突然俯身,冰凉的唇瓣毫无征兆的印在了玉润的额头上。
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玉润完全呆立,等到回过神儿来之际却只见到阿绝笑得一脸促狭,难掩眸中得意之色。
“你!”
额头上仿佛还残留着那柔软冰凉的触感,却不知为何,那片被吻过的肌肤却莫名的火热起来。
“卿卿日后每说一次谎,我便亲你一次,如此,也不枉我被你骗一场。”
这是什么神逻辑啊!
玉润觉得自己已经彻底败给这厮了。
“女郎!”远处又传来文妪的呼唤,玉润急得一跺脚,飞快的抹了一把额头,也顾不得跟他理论,便匆匆转身跑往马车的方向。
望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身后的白衣少年笑得一脸春光灿烂。
哦……
他还忘了说了,若是日后他的卿卿每说一次真话,他便也要亲上一回,作为奖励!
马车一路颠簸,玉润的小心脏也跟着晃悠了一路。
这个阿绝!也太胆大了些,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他难道都没听过么!
当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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