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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俊一愣,眼泪也不掉了,怔怔的看着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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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梁子俊,我不是你媳妇了……”陈青犹豫半晌,叹口气蹲下身子与他平视,见他仍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又轻声开口“我不想给你当媳妇了,你懂吗?”
梁子俊眼角猛然滑落一滴泪水,笑着赶紧擦掉,避开陈青那双黑黝黝的眼珠犹自开玩笑道“不当媳妇,给爷当一辈子长工也行……”
如同孩子一般逃避现实的梁子俊,让陈青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愧疚,酸酸涩涩的连嘴角都跟着泛起一丝苦意。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不能再容许自己心软“子俊……你听我说……”
“我不听!不听……你就是我媳妇,不给我当媳妇你想当什么?”梁子俊抽回手掩住耳朵闷在枕头上抵赖,心底的慌乱竟吓的一向胆大包天的人做出如同稚儿一般的举动。
即便是刚才那般危机关头,他都能面不改色的往自己脸上下刀子,但此刻面对陈青却是怕的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陈青深吸口气站起身,想让他好好冷静一下,结果不等转身衣摆就被一双修长十指攥住,微微颤抖的紧了又紧。
“你别这样……”陈青眼神微闪的艰涩劝说。
梁子俊眼角带泪却又勉强自己露出一副讨打求饶的模样“阿青……我真错了,你刚才不还舍不得爷划花脸吗?……只要你不走,当长工也好,当什么都好,求你别走好不好?”
陈青承认他这一刻心软了,无论是替他挡下那一刀,还是为他冒险冲撞朝廷命官,都是出自下意识里对他的维护。这一年多的感情不是假的,真分手时他心里也难受。但既然决定要分,就不能因一时心软再被束缚。
梁子俊一而再,再而三的闯祸、欺骗、隐瞒,即使这次改了,谁能保证他下次不会再犯?他不想每日为他担忧,也不想被束缚在梁家做一介妇人,哪怕是像刚才被人误认成断袖,也好过被人看成一个妇道人家。
陈青终归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作为一个曾经生活在平等社会里的成年人,无论哪个男人也不能容忍自己被视为弱势群体,如同附属品一般栖息在他人羽翼下。
他终归还是有私心的,他自私的想拥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交际圈子,自己的生活轨迹,而不是被人冠以某某人的媳妇束缚在一方屋檐下,他想要广阔的可以任由自己翱翔的天际,而不是固守在属于梁子俊的天空里……
陈青的犹豫让梁子俊看到了希望,但希望转瞬又被他脸上那抹执着击溃……绝望、崩溃、懊恼,不同种情绪在心底发酵终引出梁子俊眼底大颗大颗的泪水……
陈青蹲下身子抬袖拭去他脸上的泪珠,下意识般低喃着“我不走……不是还没还清银子吗?当不成夫妻咱们也能做……朋友……快别哭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无赖少爷吗?怎哭的跟个懦夫一样难看?”
梁子俊听罢一抹脸,抽噎着顶嘴“谁像懦夫了?……爷不跟你做朋友!要做就做生死至交,你刚救了爷一条小命,哪能再说是普通朋友?”
陈青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应道“成,就做生死至交!”
梁子俊举手抚上熟悉面庞,神情专注于那一闪而逝的灿笑“阿青……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滚蛋!三句话就没正形!”陈青微红了面庞,恼火的起身狠拍他屁股一记。
在一声惨嚎中,陈青失笑着跨出卧房,任命的去打水给他擦洗。
梁子俊吸吸鼻子,自嘲的嘟囔“死要面子活受罪,求也你该求他给你当媳妇啊,做什么生死至交,娘的!”
揉揉脸颊,梁三爷忍着火烧火燎的疼痛,趴在褥子上暗笑“不走就好……爷就是赖也要赖上你,给爷等着吧陈青!”
京城梁府内,年近花甲的梁柏金捏着信纸看了半晌,皱眉幽幽叹息一声。
王桂莲眯眼剪断过长烛芯,抽出他仍捏在指尖的信件笑骂道“看了好几遍还没看透?要我说你直接去信接子俊来京,有咱们照拂还怕别人暗中下手不成?”
梁柏金暗自摇头,事情并没有夫人想的那么简单。
“早些年我就让你劝他入仕,你不听,非要顾忌那劳什子祖训。这回倒好,他偷着进考还惹出这么大烂摊子,最后还不是得你出面收揽局势?”王桂莲轻笑一声损他。
“哎~你懂什么?若他真有心入仕,早四年前就过了科举,也不至于……说起来还不是你惹的祸?当年我就不同意跟那家人说亲,你非贪一时之利,最后闹的脸面全无还让子俊备受打击”梁柏金微怒,吓的王桂莲忙低头认错,给他抚胸顺气。
这事其实也不怪王桂莲自作主张,原想是互利互惠的一桩好亲事,谁承想那洛家竟事后悔婚,又因没有婚书为证,着实让柏金在同僚面前失了不少颜面。
“我不是顾念咱们在京势单力薄吗?世家多得是旁支子弟帮扶,老家那支就只有子俊看着是个出息的,可不就想着拉他过来帮你?
早些年我说让柏松侄儿过来你不同意,说他过于刚直不适与朝堂,现在子俊那小子好容易又想进考,你还拦着?咱家现在看起来风光,可等你退下来时子书、子文未必能顶起大梁。孟宪孙儿又刚入仕,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若子俊来京,凭他的聪明劲,定能左右逢源交好各家子弟,正弥补孟宪不善言辞的劣势,届时还怕他叔侄二人不能携手并进,稳步攀升?”
王桂莲抬手抚了抚发白鬓角,虽说她锦衣玉食保养得益,但日思夜虑的为儿孙前途担忧,却已是华发早生,看起来比老家那几个农妇还苍老几分。
梁柏金轻握住夫人的手,拍了拍说道“不急,我还能熬几年,待子书、子文更进一步再做打算不迟”
王桂莲看着日渐迟暮的夫君不赞同的劝道“你这身子日渐破败,早该退下来颐养天年,何苦还勉强撑着?要我说干脆使些手段将子书、子文提拔上来,也省却孟宪无人照拂”
梁柏金摇摇头,最近局势不稳,又出靖州舞弊一案,各派小动作不断,都想着将人安插进要职,若根基不深也坐不稳争来的高位,子书、子文心性不错却仍需历练,终归还不到时候啊。
“且再等等,子俊是个聪明的,想来应有打算,若扛不住必会来信知会,既然信里没有言明,想来也是不想蒙头一脚插进浑水。即便要入仕,眼下也不是最好的时机……再等三年也不晚”梁柏金起身吹熄烛火,牵起还预再劝的夫人回房歇息。
第121章 分居
陈青打了热水帮梁子俊擦脸,见屁股不再渗血便将他腿上的夹板也拆下来。
梁子俊大咧咧光着屁股趴在床上,不仅不觉得尴尬,还一反常态真拿陈青当损友相与。
“哎~我说至交好友啊……我胳膊麻了,给想个辄呗”梁子俊呲牙咧嘴的将酸麻臂膀解救出来,理所当然的请陈青帮忙。
陈青被他酸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突然换一种方式相处,心里还别扭的慌。勉强自己不去在意,帮人换了舒服的姿势后,坐在床头替他揉捏。
梁子俊舒服的哼哼唧唧,嘴里不停蹦出些平日聊天打趣的荤段子。陈青下死手拧他一把,丢开胳膊抱胸瞪他“你和他们平日就聊这个?”
“嗯?有什么不对吗?……啊对了”梁子俊勉力伸长手臂从床底拖出半篮子樱桃,对陈青抱怨“前两天光顾着讨好你,爷都没舍得吃一颗。以后倒是用不到了,赶紧都拿去洗了,爷好解解馋”
梁子俊说的自然,陈青听了心里却别扭,忙借故提了篮子去打水清洗。
将腐烂的挑出来扔掉,完好的装进小盆细细洗过两遍。被扔掉的樱桃足有两碗之多,可见梁子俊并未撒谎,的确是没舍得吃,陈青压下心里那股酸涩,勉强自己露出平静的表情面对梁子俊。
吃着樱桃,梁子俊满足的直吧唧嘴,看陈青杵在一边还扬扬手里的樱桃笑说“馋不?”
陈青心里难受,哪还有心思吃什么樱桃,摇摇头说道“你吃吧,省的又说嘴”
梁子俊耷拉下眼皮,当真一颗接一颗的塞进嘴里,还故意吧嗒的很大声,见陈青真没嘴馋的模样,才一推盆笑道“逗你玩呢,哪能我吃着却让好友看着的道理?过来咱俩一起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算至交好友”
陈青依旧杵着未动,头一次发现维持平静是这么累人的一件事,违心同他装作好友一般相处,还不如事事随心,想发火便发火想打趣就打趣来得自在。
与其别扭的同处一室,不如等整理好心绪再面对他。陈青拧身出了卧房,取了一盆碳将屋子烘热,也不管梁子俊怎么看他,绷着脸一句话没说的回了柴房。
梁子俊吐出樱桃核,呲牙露出奸笑。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只要稍加变动,再粗心的人也能觉出不同。既然无法弥补也无法令伤口愈合,那还不如放弃这个烂疮另辟蹊径重新打通去往心底的路。
他不信假以时日不能感动那头倔驴,爷对付人的手段多了,只是不屑用在他身上罢了。重新开始而已,他有的是耐心等陈青回头。
一场危机如同笑闹般落幕,梁家大宅又恢复往日平静。
自打梁家出了位举人老爷,村人再不敢胡嚼舌根,秀才公也只受人敬仰,举人老爷则是半个官身,说不准以后就能当官老爷的人物,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哪敢跟官家作对?自是将梁三爷捧的天上有地上无,直说他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连见到李三和魏凉这两个长工都要远远问安。
陈青才不理会村里风向是向哪吹,一心惦记着他的大棚蔬菜。这几日天公作美,等将绢丝油布罩好后,心情甚好的做东请雇工吃了顿好饭。
这几日忙的昏天黑地,还要分心照顾那个伤患,一会儿他渴了,一会儿又饿了,稍加表现的不耐烦点,这人还敢厚着脸皮跟他耍横。
他就算要交朋友也不会交这种损友,奈何梁子俊天天把过命交情挂在嘴边,偏还能用歪理堵的他哑口无言。
接连忙过三日,大棚才彻底竣工,打垄播种自是不用再请人帮工,陈青发了当天工钱就辞别了二人。
梁佳领了工钱后犹豫半晌才拉住陈青“东家……以后若是有活记得找我”
陈青笑着点头,又爽朗的应道“成!还有,以后别叫东家了。我也是梁家长工,你同三哥他们一样喊我就成”
梁佳手脚勤快,陈青对他很是满意,说不准以后就有用工的地方。李三魏凉毕竟是梁家下人,不好总是麻烦他俩帮自己干私活。
梁佳听后小脸漾起一抹潮红,欢喜的喊了声“青哥”就蹦跳着往家跑去。
陈青失笑的摇摇头,归置好手边用具,满意的巡视辛苦建立起来的基地。李三和魏凉也砸着嘴感叹“这房子拿来住人都行,白日不烧火都比屋里暖和”
陈青笑说“赶紧起火试试,若是没问题晚上我就搬过来住”
“咋?你晚上要住这?就算烧了火,夜里也没屋子住着舒服吧?”李三一惊一乍的叫到。
“没人看着可不成,不说油布金贵,冬日要是遭了贼,那咱不白忙活了?”陈青拿出早就想好的借口说道。
说是借口,却也是实话。即便乡民淳朴,甚少有偷人家东西的事情发生,但冬日家家缺菜,保不齐就有人动心跑来顺点回去解腻。
魏凉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一个村的去人家院里摘个菜顺个瓜都不算事,夏日青菜又不稀罕,缺了少了也没人真计较,可阿青这是要拿来换钱的,是得防着点”
李三皱眉点头,但他咋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呢?想说啥又碍于魏凉在场,想了又想还是把话憋回去,改口道“要不我和魏凉晚上轮班守着吧,你住这算怎么回事?”
陈青摇头拒绝了三哥好意,既然要分就得分的干脆点,拖泥带水的住一个院里,才更让人觉得别扭。
地基的建造陈青着实煞费苦心,地下火道均深埋一米,地上朝南那面一米,北面一米五,两侧则均是一米二,呈长方形总占地面积达280平米。
墙体内侧用竹竿弯成拱架,挑高2.5米,上覆绢丝油布,用麻绳加以捆绑固定,而穿孔造成的缝隙只要再涂抹一层桐油便能封死。
大棚内用24根手臂粗细的木棍做立柱,成两排均匀分布,不仅用于支撑整个棚顶,还可纵向打上两排木架,用于吊篮或是盆栽种植。
临近门口的位置打了一个锅灶,热气可顺着北面墙体贯穿整个火道,挨近北面角落还搭了一个长两米宽一米八的火炕,用于守夜临时休息。
当然,临时只是借口,这个简陋的火炕就是陈青未来生活的起居室了。为保隐私,陈青还沿着门口到火炕的位置围了一圈篱笆,并用木棍吊顶给火炕围上床帐。
看着简陋的蜗居,陈青心情甚美的点点头,只要肯努力,不愁将来不能发家。
梁子俊屁股早就结痂可以下地走动,但为了磨陈青照顾他,才故意拖上两天。屋子还是那么干净,陈青每天都会打扫,衣服也都抱出去清洗过,可少了一个人,总觉得这屋子空荡荡的似是少了点什么。
当晚陈青就收拾东西搬到大棚里睡,梁子俊得知后也没拦着,趴在床上想了一整夜对策。
话说两头,自打刺史大人负气离开青平县,何知县便四下找人打探陈青身份。
那日何知县不知何故,胆战心惊的一路随从刺史大人回到县衙,未等开口便遭到好一顿斥责。
“即知他二人是那种关系,为何不早与我说?真真是有辱斯文也!”刘魏之连细说都不屑,拍桌呵斥道。
其实这事也怪他没打听仔细,皆因时间紧迫,匆匆成行。一到青平县又满耳皆灌梁三爷趣闻,只道他为避祸假装断腿,内眷之事自是不屑细闻。再说他一堂堂朝廷从四品官员,又有谁会拿这事跟他说嘴?
自觉被蒙蔽的刺史大人大发雷霆,等何知县探明缘由,才大呼冤枉“都道梁三爷娶了位爷们一样的小哥,这事岂能有假?”
“你可曾亲眼所见?”刘魏之向来只相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听何知县所言,众人也只“得听传言”,真正见过那妇人的人少之又少。
想来必是梁子俊为图遮羞故意放出来的迷烟。若非事假,为何陈青在家不曾佩戴发饰以及尾戒?明明是位爷们,却故意遮掩身份扮哥儿嫁人,这事若不是曾有耳闻,他或许都会被糊弄过去。
世道对断袖之人严苛至极,便有男子假借身份蒙混成婚,这事在各地偶有发生,朝野内耳目众多,自是屡见不鲜。若非今日亲眼所见,又岂能揭破这桩丑事?好在他此次亲身前来,不然真将那梁子俊引入仕途,才是为朝廷蒙羞,要被同僚羞煞也。
省城有恩师暂为监管,刘魏之虽不觉有虑却也不敢玩忽职守,下午便匆匆启程赶赴靖州城。
何知县也不由怀疑起陈青身份,但没有根据不敢胡乱言语,忙是找来县衙主事查询户籍,又派人去陈家沟探听虚实。
等第二日查明身份属实,才休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去省城。
何知县擦了把额际汗水直道那陈家小哥害人不浅。非但引得刺史震怒,还连累夫君就此止步仕途,得罪了朝廷命官,想来也没什么官运可言。
“哎~都道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为全仁义竟险些将祸事引进家门,当真是家门不幸啊!都说那小哥长得跟个爷们一般,确也如此。连刺史大人都看走了眼,吾等又怎会知那人既是三爷夫郎?”何知县连连感慨,好在事情属实他不必为官帽担忧,至于梁子俊是否与仕途失之交臂,就非是他能左右的了。
刘魏之一路乘轿疾行,晃悠两日才赶到靖州城。一进府衙,当先拜会恩师禀明实情。
监察御史职位仅次于宰相,主管弹劾、纠察官员过失诸事。此次密查靖州舞弊,正是由这位年过半百的御史大夫为明,刘魏之为暗施行。
原本案情明朗,事情顺遂,没想到却在梁子俊那踢了铁板。
师生二人联手将贪官治罪,刘魏之更是领了大功官升一品,职位虽没变,但品级才是衡量官身的要素。
解元罢考,计划不得不变,刘魏之顾不得洗漱便欲与恩师商讨对策,不想恩师竟是不急不躁,点点桌案上的书信与他说道“魏之天资聪颖,脾性谦和,正直有余却也甚为固执,你可知有时眼见未必为实?”
刘魏之心下一虚,自幼起便多得恩师教导,此次前来也是意图提携,能如此顺遂晋级多亏恩师栽培,当下便恭身上前拆开信件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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