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1)
“老师说,您吩咐下去的这些太医院那儿准备妥当,这几日会派人送过来的。”
“嗯,行了,你回去吧。”
“是。”
戚相思从他身边经过走出了屋子,齐鹤年看了一会儿后才转身,台面上从戚相思手中掉下来的砂瓮还歪倒在那儿,触及台面的那边有一道碎裂的痕迹。
只见齐鹤年随手抄起那砂瓮扔在了底下的杂物筐中,因为屋子里昏暗,戚相思刚刚并没有发现这个置在台面下的筐子,里面堆着不止一件和药鼎差不多的砂瓮。
继而,齐鹤年捧起了药鼎,动作小心。摸到那裂痕时齐鹤年的眉头一蹙,早在一年前药鼎就出现了裂缝,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将仿制的拿出来用作给圣上煎药,可一样是用名贵的药混合起来的,他所做的却不能用很久,用过几回就坏了,比一般的砂瓮还要来的脆,一砸就裂。
从戚家带来的这么多东西,没有一样记载有关如何制作药鼎的,更不知道当初戚老爷做的时候混合了哪些药,而这一年来圣上的身子每况愈下,他要想办法把药鼎修复好才行。
齐鹤年随即又回想起了侄女刚刚在屋内的反应,那孩子做事素来小心谨慎,误闯进来着实奇怪。
七年前齐鹤年把药鼎带回来的时候引起了不少人的妒意,也不是没有人垂涎过药鼎的效用,旁敲侧击问他如何得来的不在少数,那丫头刚刚还站在此处,难道也是冲着药鼎而来。
......
离开园子时太阳还很大,戚相思按捺不住狂跳不止的心,走在阳光下满头是汗。
她刚刚从屋子离开时候还可以感觉到齐鹤年在背后投注过来的视线,他本性多疑,她出现在那儿本就不合理,他并不全然相信她说的话。
“为什么还要弄一个一模一样的。”戚相思喃喃着,忽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不能用了!
开裂的药鼎在里面灌水就会漏,祖父说过,药鼎比一般砂瓮要来的脆,强用的话说不定会让裂缝更大最后整个碎裂,所以齐鹤年才用一模一样的来代替。
如果圣上知道的话必定是不需要这么多此一举,戚相思想着想和就豁然开朗了,也是,齐鹤年要是和皇上禀报药鼎裂开了不能煎药,他要面临的就是失宠,那他这些年来苦心经营,岂不是功亏一篑。
如此说来,他一定会想办法修复药鼎才是。
☆、第115章
回医馆的路上戚相思还在想这件事,还未踏入医馆的门,前面匆匆的跑过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见到戚相思后急忙道:“齐姐姐,可算是找到你了。”
“怎么了?”
“我那炉子好像不太对啊,我托小会子替我看一会儿,等我回去就觉得那炉子不对,再过会儿就该送药了,我心里不踏实,这才找你来了。”小成子语速极快,拉着戚相思往煎药的屋子走去,边说边道。
进屋后里面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小成子的药炉就在靠门附近的位置,那边看站着他口中的小会子,显得有些无措。
“你说说你说说,我就走开一会儿,这怎么就不对了。”心直口快的小成子掀开盖子给戚相思看,抬头就数落小会子的不是,“齐姐姐你说过的,按着次序放下去的药,煎好后是这幅样子,我刚回来打开瞧怎么被翻动过。”
齐敏诗的安胎药都是温太医开的,戚相思熟知里面有几味药,也教过小成子放药的次序,有时药房内忙乱,不能时时刻刻盯着时,回来之后被人动了手脚也查不清,等送进内庄早就晚了,所以戚相思让他谨记过其中几味药在瓮中的位置。
小成子年纪虽不大做事特别认真,看了一阵子药炉后自己摸索了些出来,这不一看里面的药不太对,忙来找戚相思。
“你刚刚走开过?”戚相思拿起勺子拨了下,一开始放下去的都给搅到最上面的,的确像是被人动过。
“小成子让我看着,后来他们要我去帮忙我就过去了一下。”小会子想了想,那会儿人多,大家都在药炉前头忙,也没见谁动手脚啊。
“另外再起一瓮煎着。”戚相思把没煎完的拿到一旁,小成子手脚麻利的跑去隔壁重新领了一帖药浸到新的瓮中浸泡,有些懊恼,“临时犯了肚子疼,这要是送迟了可怎么办。”
“晚一会儿没事,你们去忙,这里有我。”戚相思把浸泡了一会儿的药瓮拿到炉子上,重新添了火煎着,没多久外头来人取药了,是齐敏诗贴身的宫女。
“今天浸的迟了些,一个时辰之后再来取吧。”戚相思没有解释其它,那宫女见是她亲自看着炉子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那我先去回禀娘娘。”
半个时辰后戚相思放下最后几味药,小成子又回来了,此时太阳下山,傍晚时分,药房内空闲了些,小成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青果子递给戚相思,“休息会儿我来看着。”
“忙完了?”戚相思接过之后靠着门边坐下,屋檐外的天朗晴一片,蔚蓝清澈。
“齐公公把小会子找去了,我才不去,又是搬东西的活儿,他总是趁着刘公公不在指使我们干活。”小成子看了眼被搁在那儿没有倒掉的药瓮,“齐姐姐,这药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得看了才知道。”光肉眼戚相思也分辨不出什么来,但这种事有了怀疑就该换了,齐敏诗所担心的也是这些。
“齐姐姐你可别骗我。”小成子拿起扇子扇了扇火,“我可在这里呆了好几年了。”
作为一个有志向的太监,小成子的目标是将来有一天能去东药房,药炉子捧了几年也有些门道,看戚相思的反应他就知道自己预感没有错:“上回他们看药炉,也就一会功夫,等宫里取了药送过去,下半夜就出问题了。”
“何时?”戚相思咬了一口青果子,酸甜入口还挺提神。
“有两年了,那时宫里一个贵人有身孕,原本就怀胎不稳,司药房里三天两头煎着她的药。”小成子压低了声,“听说是药里被添了寒物,喝下去的当晚就不对了,加上原本就不结实,没保住。”
这件事齐敏诗似乎有提起过,但时间不合,又不像是同一个人,戚相思默声,小成子继而道:“说是司药房这里动的手脚,这边好些人被叫去问话了。”
“后来呢。”
“后来司药房新添了人。”小成子的脸上也没多大感想,就盼着哪天不用在这儿看药炉,不论去太医院哪里当差都行。
戚相思看了那炉子一眼,内宫就是个大染缸,谁都不干净。
......
等人来取药已经很晚了,齐敏诗派了两个人过来,大约是猜到了些什么,还多问了戚相思几句。
戚相思并没有说什么,送走她们后把那药瓮带回了自己院舍,倒出药汁后把药渣铺在盆子内,随后端起碗舌尖触了下药汁,过苦,味过之后舌尖里还余留了一丝丝清凉感。
抬手抿了抿盆子内的药渣,戚相思抿开混杂在一起的,摸到了一些磨碎的粒子和破碎的叶片,拿起来看,黑色的一颗颗看起来像是车前子。
都是些泻下活血的好药啊。
往后回了宫,齐敏诗就能在芙蓉园里自己煎药,现在这儿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一次不成总该有第二回。
戚相思倒了药汁,把药渣包起来放在角落,洗过手后点了灯拿出从齐鹤年那儿拿来的图纸,药鼎不能用了,他既要修又要瞒,屠杀戚家满门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信奉王生求药,妄图找什么“仙山”也不是不可能。
那她帮他一把又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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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戚相思就抓到了这个在药瓮中添药的人,正是看隔壁炉子的小太监,就是因为靠的近才不容易让人察觉,小成子就抽身离开一会儿,他就挪着用身子掩护掀开盖子从袖口中倒了药下去,用勺子一拌,一气呵成。
从别人的角度看真像是在照看自己的炉子,再者屋子都低头忙着自己的事。
抓到了人之后那小太监还谎称是不小心倒错了药,两个炉子靠的近,他一时间忙晕了才把药倒错,可他看着的那药瓮中,根本不需要这几位药。
之后的事不归戚相思管,几天之后,温太医给齐敏诗开的药煎完,七月下旬,戚相思抽空回了一趟京都城。
坐船靠岸后又是小半日的马车,回到城里已经快中午,戚相思赶去金桥的铺子,这会儿都忙着吃饭,铺子里没几个人,戚相思叫胖子在前面看着,叫了小六到后院说事。
“你这几天跑一趟永州。”
戚相思把几封信交给他,还有一个匣子,里面放着三百两的银票和一百两银子,底下的抽屉里放着一张药方,刻意做旧的纸,写的都是些偏门的草药。
“这么多银子。”小六接过这些,“那这些信交给谁?”
“你到了惠州后找人把这封信送去株洲季家,交给一个叫季子禾的人,这封交给那个土郎中,永州那间铺子你就还记得吧,当时你用块狗皮膏药给阿莺换药。”
“你是说那个半瞎。”小六自然记得,怪里怪气的,那铺子里也不知道卖些什么,进去就一股子味道。
“你先给他一百两,问他要糊药炉的泥,他要说没有,你加五十两,把里面的方子给他,告诉他,事成之后再给他一百两。”戚相思叮嘱他,“那人脾气是古怪,可也是有本事的人,那土郎中不知是不是还住在那里,你去找找,找到了给他三十两银子,再把底下那半张图给他,余下哪些银子你用做盘缠,到了永州少不了要人打听,总得要钱推磨。”
这几年来戚相思第一次交托他这么大的事,小六也知道重要性:“你放心,虽然来这儿好几年了,那些弟兄都还在。”
话说一半小六沉了沉声:“那花娘前几日又来找过你了,没有久留,知道你出京都后就回去了。”
“这几天我正要去百花巷。”戚相思算算时间,张家老爷夫妇喝药也快一个月了,若是见效快,他们应该急着去找何太医才是,“你收拾一下,尽快出发。”
小六进屋收拾行囊,戚相思到了铺子前,门外的路上烈日当头,行人都少了许多。
胖子坐在门口正和隔壁的棺材铺的伙计聊天,打着扇子感慨完了天气,胖子抖了抖腿:“这都多少日子没下雨了,我听说京都往北的地儿闹干旱了。”
“可不是,都没粮了,我那叔一家子不知道是不是往这儿投奔来了。”伙计往阴凉处躲了躲,眼底好不羡慕,“大佛寺下那湖可凉快。”
胖子啐了声:“你就想想的命,我告诉你,我可有认识的人在那儿做活。”
“吹吧你,就你这样儿,还不知道前些年在干什么,这就有人能去避暑山庄了?”
“呵!你还不信了,她要出手,你这棺材铺都没生意。”
“得了吧,你说往北闹干旱,赶紧回去多喝几口水,万一旱到这儿,你也能多顶上些日子。”
戚相思在门旁听的哭笑不得,也没打搅他们聊“民生大计”,从后门出去,在街上买了些吃的,快到傍晚时才往百花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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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嗔不在家,何伯迎戚相思进屋,那屋子依旧乱。
“齐姑娘慢坐,今天我做皮子面,等会儿您也尝尝。”何伯给她倒了茶,挺高兴她过来的,戚相思看一屋子乱放的书纠结了下,“那何伯,我替师傅收拾下。”
何伯笑呵呵的出去了,戚相思撸着袖子推开屋内余下几扇窗,待亮堂些后开始收拾这些堆放杂乱无章的书籍。
其实屋内有书架子,可偏偏何太医乱放,看过的没看过的,有些书中还夹杂着草药,戚相思检查过后一本本放到架子上,从外头打了盆水,将布巾绞的很干,小心抹过封面上的灰尘,把堆放在柜台边上的先收拾上了架子。
柜台后还堆放了好几叠,这儿更乱,戚相思蹲下身子一本本挑拣出来,隔了光的柜台后有些昏暗,她将几本手记挑出来准备一起放到架子上时,手下挪开,露出了半张折叠起来的纸。
戚相思觉得有些眼熟,前些日子她不是在齐鹤年的箱子内看到了一样纸质的地图,出于好奇,戚相思把压在上面的一本书拿开,翻开对折的纸,赫然是一副她没有见过的地图,可图很眼熟,像是可以和她手上有的拼接起来。
“真的假的。”戚相思起身把图平铺在柜台上,看得清晰了越发觉得是,主要是画图的手法太像,纸张还是齐鹤年保存的几张来的新,这一张的边角都有些残破了。
“什么真的假的。”门口那儿传来何太医的声音,戚相思下意识伸手把纸折起来藏到了自己身后,何嗔见这一幕更生气了,板着脸孔道,“你以为藏起来我就看不见了!”
“师傅。”戚相思笑嘻嘻的看着他,“我在替你收拾屋子。”
“谁要你多管闲事收拾这些。”看着架子上放着的书何嗔眉头微皱,这丫头每次过来都没好事,他不在的时候何伯怎么能放她进来。
“地上潮,这些书这么放着总不好,师傅不用担心找不到,我都替你分好了。”戚相思嘿嘿笑着,何嗔不吃她这一套,“藏着的拿出来。”
戚相思瘪了瘪嘴,把地图拿出来放在柜台上,手也没肯松开:“师傅。”
“别叫我师傅。”何嗔瞥了她一眼,“这东西哪里找到的?”
“在收拾手记的时候看到的,师傅,这些书好像不是你写的,字迹也不像。”戚相思赶忙转移话题,拿起刚刚她整理出来的几本手记,这上面的字写的可比何太医的要不羁。
“那我是爹的东西。”何嗔面色一冷,“这些不用你收拾,放下,你回去。”
几乎是没有听何太医提起过家人,戚相思第一回见到他的时候总以为他已经成亲生子,可到了这儿才发现只是个孤家寡人,如今看他这副冷淡的样子,说是爹,堪比陌生人。
“师傅,那这张图,给我可好?”戚相思也不追问他的家事,央求他把地图送给她,何嗔看着那图眼眸微缩,“你要这个做什么。”
“师傅你一定听过王生求药的故事吧。”戚相思看着他,是何太医父亲的东西,那这张图也是了,收藏这个总和祖父一样知道些什么才是,说不定何太医也知道。
“小小年纪信这些蛊惑人心的东西。”何嗔抬手从戚相思手里抽过地图要直接撕,戚相思大叫了声,从柜台后跳出来从他手里抢过了地图护在怀里瞪着他,何嗔被她这一叫有些惊到,随即沉了脸,“你干什么!”
“我要找到这个地方。”戚相思不甘示弱的和他对瞪,牢牢护着地图,“你不许撕!”
何嗔听她这么说脸色更沉了:“把它给我!”
“我不给!”戚相思逃到柜台后头,怕他过来抢,又藏到了身后,任他现在看起来像是要打人她都不给。
他的东西她还这么理直气壮,何嗔心中对她口中王生求药的事怒意丛生:“给我!”
“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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