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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衣男子不知是不是蒙了光尘,面容看得并不清晰,只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他美艳出尘却又暗藏清冷之意,犹如山巅之雪,皎洁冰寒。他手中有一串深红色的珠子,夹在虎口处,除了头发装扮不像,竟有几分僧人的出世感。
苏怀静看着他,总觉得有几分熟悉感,然而却又在下一刻觉得对方的容颜平凡无奇了起来,可奇怪的是,一挪开眼,对这白衣男子的记忆就如风中的散沙渐渐被吹开了。太渊看着苏怀静的时候脸色有点难看,满脸都写满了“又是煞星”,但是见着易擎不在,倒是松了口气,故作毫不在意的与九丹子同他错身而去,故作高谈阔论的哈哈大笑起来。
九丹子看了看他,一手肘戳在了太渊的肋骨处,呛得年轻的修士一个窒息,咳到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愤怒的弓着腰指向了九丹子:“你……!”
“阿渊。”罪魁祸首心平气和的拂了拂白衣上的尘埃,神色安详而慈悲,“不要学猪叫。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他双掌相合,白衣的道人忽然显露出了佛家的悲悯。
太渊这下不想笑了,想气到爆炸了。
待到目光完全挪移开的时候,苏怀静已忘记九丹子的存在,他只隐约记得方才太渊与一人路过自己的身侧,却也没有更多的想法了,脑中只一晃而过“他也被邀来做客了”这个想法,然而这也只是一闪而过,并不存在多久。
……………
待到易擎与易斐玉商量完回来的时候,静姐就站在月光下等他。
“苏师兄走了吗?你果然来了。”易擎瞧了瞧四周,饶有趣味的看向了天空,他今日跟易斐玉待了大半天,只听到苏怀静离开的消息,可没有听到有人进入大阵的消息,可是在这个晚上,静姐却已经在等他了。
这个女人总是比他所以为的要更神秘,更难以揣测。
“倘若做不到,他就不会答应你。”静姐淡淡道,“我与他各司其职,既然我来了,他自然要去应在的位置。”
易擎眨了眨眼,忽然道:“要是我问你,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你会告诉我吗?”
“女人要是连自己的秘密都守不住,你还指望她能守住什么?”静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难得俏皮了一句话,她与姒明月并不相同,身上从未存有过女人应该有的那种风情与妩媚,婀娜与可爱。
然而她却也并不像是易擎见过的惹人憎恶的老女人,她很美,这种美是山中萦绕的云雾,叫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她巍峨如高山,只可叫人远观仰慕,世人寻不见进山的路,自然也绝不可能攀登到山顶上。
她实在跟苏怀静很像,像是一模一样的双生子。
“看来你所求的事,不是太大,就是还未到时机,否则怎会还有心思与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废话?”静姐很高挑,比寻常男子都要高一些,易擎凝视着她,忽然眯起了眼睛,他见过这个女人许多面,然而今天才忽然感觉到了熟悉。
今日的凝魂寻回了不少丢失的记忆,易擎只感觉到对方样貌的熟悉,却不知道那从何而来,只好将疑惑按压在心中。
“只不过是不急在这一时。”易擎谨慎的回答道,“易斐玉会为我解决天魔体的事,我想与静姐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翠柏崖,云何处,巫溪的旧居,赩光是钥匙,咱们去见一见这位器师,也许会有惊喜也说不定。”易擎忽然道,“据传巫溪死前曾经造出了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不会老也不会死的人,他将这个人留在了云何处之中。静姐,你知道吗?”
静姐忽然眨了眨眼,淡淡道:“你好像并不是在问我知不知道,而是在问我是还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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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是吗?”
静姐哑然失笑:“既然如此,那你觉得我是吗?”
“你不是。”易擎的目光平静如水,但语调之中似是有点哀鸣,可他看起来那么沉着冷静,像是全然不在乎的模样,“但是苏怀静呢?他是吗?一个人当真能够修行《太丹隐书》到如此境地吗?”
他跟苏怀静不同,他始终还是在乎的。
在乎一个本来就没有可能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病得要死要活
_(:з∠)_
第84章 侥幸
“倘若有一日,他当真会爱上你呢?”
静姐忽道, 眸光潋滟, 脸上似是荡出了盈盈的笑意, 可易擎却猜不透她心里头在想什么, 只觉得这个假设暖得心里火热,仿佛一壶冷酒煨暖了, 一口入喉,直直的烧喉咙,他干哑了半日,却一下子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易擎慢腾腾的重复了一次:“倘若有一日?”
倘若有一日, 苏怀静会对他动情?
“那么,他连丧命也就不远了。”易擎故作平静道, “我本也就未必有那么爱他,倘若他哪一日真心实意的待我,说不准我反而觉得厌倦。他那时丢了心还丢了命,这样的赔本买卖, 可不太像是他的作风。”
静姐朗声大笑起来,她把易擎瞧了又瞧,轻声道:“嗯……这话说得便有情意的多了。好罢, 那我再与你说个秘密好了, 他即便动情动性,也绝不会死的。”她的目光如秋水一般轻轻晃动着,挽了如云的发鬓,浅浅笑道, “他虽然还不爱你,但若真要爱些什么人,心中也就只剩你了。”
易擎便想,这个女人要是做起骗子来,谁能不乖乖上当?
纵然这个饼画得又大又圆,看起来又香又甜,然而易擎心动了片刻便冷静了下来,静姐纵然说得令人遐思,但其中意思也再清楚不过了,苏怀静与她都并非是巫溪所制作出的傀儡人。
易擎自己本也对炼器有所心得,然而正是因为他是其中能手,才更为觉得难以置信。要傀儡听从命令做任何事都不难,可是要傀儡活生生的活过来,这样的行为与神明造人无异,巫溪纵然曾被奉为圭臬,又真能做出如此特异之举?
也许云何处,会有令人感到惊讶的东西。
易擎并没有什么拖累,也没有什么要事处理,又是个向来雷厉风行的性子,所以他一旦商榷下了什么事,通常便可以直接做了。第二日第一声鸡啼,天光破晓,易擎不紧不慢的穿着衣服,门忽然被一脚踹开,他大半个头露出屏风,正背对着姒明月,女君靠在门边,语气透着点讥讽:“你真不该这么大张旗鼓的走人。”
细细打理自己的易擎从屏风后转过来,坐在桌前对着铜镜不紧不慢的打理着头发,手落在梳子上,隐隐约约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等你上钩?”
姒明月挑了挑眉,冷笑道:“那你钓上我了。”
苏怀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白衣长裙,亭亭玉立,他见着易擎与姒明月正在交谈,倒也不打算多加打扰,自己往外走了两步,打算等一会儿。
今日是个好天,卿云烂漫,天光云华,金灿灿的阳光洒落下来,压抑的易家都显得生动了许多,闾丘真从日光里走出来,披着他的白裘,眉间的金晶纯粹了许多,带着点难以捉摸的笑容。
易家的老树开了花,花的影子落在树干上像是长了斑点,那种沉闷的气息又归来了,但不太像是透不过气来的痛苦,而是炎炎夏日的那种焦躁感觉。苏怀静记得自己当初与他谈生意的模样,然后想起了那笔交易,不由得觉得有几分尴尬,他“死”了好几年,之前在堂上聊天也见着了,开地图炮将众人喷了个一干二净,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搁着现世,大概就是说好了交易,结果定金都没给就跑单了。
闾丘真忽然站住了,他手中有颗核桃,被紧紧捏出了汗。白裙的女子站在花下,侧脸白皙柔媚,树叶夹间落下金色的阳光来,落在她顾盼生辉的眼眸上,对着闾丘真微微笑了笑,风声忽止,好似瞬间千万花树绽开,灼灼桃夭,独她一人明媚。
这时易擎与姒明月走了出来,他们已经商量完了,不过姒明月看起来不太愉快,脸色阴沉沉的,约莫是被易擎气得不轻。闾丘真见着易擎走到白裙女子的身边,极自然的与她并肩说话着,不由有几分惊讶。
易天穹这个人原本对于闾丘真而言,像是幼年人尽皆知的英雄,虚无缥缈,刚毅伟大,像是活脱脱从书本里被挖出来的圣人;然而那一日在堂上,那般诡异残忍的易天穹,却叫闾丘真感觉到了茫然跟失措。
就仿佛曾经屹立心中不可否认的圣杰,忽然有一日推开尘封的厚土与灰烬,从那华美高贵的皮囊里脱出来,仿佛天上的仙人坠入凡尘,露出与魔鬼相差不远的丑恶卑劣来。可是那种碾压一切的强大却深深烙印在了闾丘真的心里,几乎无法散去,他看着易擎近乎温顺的站在白裙女子的身边,再没了那样嚣张跋扈的气势,温润的宛若谦谦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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