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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辚辚,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车厢内安静祥和,两人相对无言,却并不尴尬。

“在想什么。”南行止看着成青云。

车外明亮的光线被车帘遮蔽掩映,变得柔和温软,静静地铺泄而来,落在她的身上,她端然而坐,似月下一株悄然而立的青竹。

“还有许多事情想不通。”成青云清隽的眉头轻轻蹙着,“驸马失踪的时候,你点了所有人的名字,当时唯独驸马不在。但凶手就是我们当中的一人,他那时正在刺杀驸马,怎么能出声回应你呢?”

南行止轻轻地摩挲着广袖袖口,“我之所以能发现当时少了两个人,是因为发现脚步声有问题。”他沉眉。

“世子能肯定,当时少了两个人吗?”成青云斟酌了片刻,才冒犯地问。

南行止轻笑,温和地说道:“肯定,虽然当时的情况下,我并不能准确判断谁的脚步声是什么样的,但是却能肯定地判断,少了两个人的脚步声。”他靠在身后车壁的软垫之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驸马失踪时,我独自返回去找驸马,在找到驸马之前,隐约听到了脚步声。”

“是凶手吗?”成青云警觉地问。

南行止若有似无地点头,“当时除了我们,难道还有其他人吗?”

成青云百思不得其解,“太诡异了,难道凶手会分身术吗?”分出两个身体,一个身体去杀驸马,另一个身体留在密室内回应南行止。

想一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那么三公主呢?凶手难道也是以同样的办法杀害了三公主吗?”成青云轻轻咬唇,陷入沉思。

“驸马说过,他当时是被凶手引到了其他的密室。”南行止蹙眉,“而且,驸马还一口咬定,你就是刺杀他的凶手。”他沉了沉,又说道:“三公主的情况不同。我当时的确只是发现少了一个人的脚步声而已。如此说来,当时凶手没有离开。”

“对了,”成青云突然想到什么,从袖中拿出手绢来,“这里面是银针,我用银针在三公主身上发现了毒。”

南行止双眸快速一闪,似忽而想到什么,“三公主中了毒?”

“……嗯,”成青云迟疑片刻,抬手指着自己右耳之下,“应该是有什么带毒的东西,刺入了她的这个地方。”

第209章 葡萄美酒

南行止沉默,成青云目光灼灼而探寻地看着他。

两人安静而默契,唯有马车车轮悠悠转动前进时转出的节奏鲜明的声音。

“你有没有发现,三公主的被害的情况,其实与沈太妃很相似。”南行止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成青云咬唇,拿起茶壶,慢慢地往茶盏之内斟茶,她只斟了一半便停下,手指伸入茶盏之内,沾了些许茶水,在桌案上轻轻一划,“沈太妃与三公主的死法的确很相似。”她轻轻地用指尖敲点着桌面,说道:“其一,两人的手上都没有血,说明两人被杀害时,双手无法行动,要么被人束缚,要么失去了行动能力。”

她顿了顿,又说道:“若是双臂被人束缚或者禁锢过,那么常人都会反抗,自然手臂之上一定会呈现尸斑,但是沈太妃和三公主两人手臂上,都没有。”

“你更倾向于,她们是失去了行动能力……或者反抗能力。”南行止说道。

“嗯,”成青云轻轻点头,“获得的线索越多,推断就更加有力。”她又沾了茶水,在桌案上划下第二横,“其二,她们二人在被害时,都没有呼救,没有惨叫,也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南行止沉吟静默。

“而且……”成青云继续说道,“其实沈太妃和三公主两人,在遇害之后,直到被发现,其实都还没有完全断气。这说明两人被害的时间都不长。凶手动手的时间若是慢一刻,说不定就会抓个现行。”

“所以,”南行止握住她倒的那杯茶,将已然发凉的茶水倒入一旁的香炉之中,“所以凶手对于作案的时间计算得非常准确。”

“但是,”成青云深吸一口气,有些疲惫地阖上眼,“凶手杀了沈太妃,刺杀驸马,杀了三公主,甚至千方百计地想要陷害给我,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你的短剑,”南行止神色漠然一冷,“你的短剑之上会有血迹,定然是凶手动的手脚。那种红色的血迹,有淡淡的酒味,还有淡淡的海腥味。”

“那是颜料吗?”成青云问。

“并不是,”南行止摇头,“凶手是如何把这血迹弄到你短剑上的?”

“我也没想通,”成青云的声音闷闷的。

她换了个坐姿,舒展双腿,全身都倚在车壁上,停止思索案情之后,通体除了困倦就是饥饿。她伸手掀起车帘,看向车外。大街小巷熙熙攘攘,热闹鼎沸。各种店铺之中传来的美食香味,令人垂涎三尺。

但她难得没有任何进食的心思。

“吃块糖饴吧,”南行止从袖口中拿出一包糖饴来,竟是果味的。

成青云懒懒地,还未动手,南行止便为她选了一颗奶味的糖饴,递给她。

她放入口中,用舌尖轻轻抵着,感受着糖饴慢慢地在舌尖融化,馨甜的滋味深入四肢百骸,香甜温暖。

“我得回卫宅一趟,”成青云对南行止说道,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抬手闻了闻,不由得蹙眉。

南行止无奈一笑,吩咐车夫送她回卫宅。

“就算案情再紧急,最重要的还是休息,”南行止送她入门,“若有线索,及时找我。”

“好,”成青云心事重重地入了卫宅,突然听见宅子里传来一声惊讶的叫声!

她一怔,抬头看着错愕不已的卫则风。

“青云兄!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难道宫宴之后,你在皇宫里留了两天不成?”卫则风欢天喜地地跑过来,“难道是你又要高升了,所以皇帝陛下格外开恩,让你在皇宫中多留几日?”

“怎么可能?”成青云无精打采,一想到皇帝那张随时风雨欲来又难以揣测琢磨的脸,她就觉得心有余悸。怎么可能还希望在皇宫之中多留?

傍晚,清婉做了一大桌菜,张罗着将所有的人都聚在了正厅之内吃饭。

“来,青云,”卫则风为成青云倒酒,“你来了我家这么些日子了,我竟然都还没请你吃顿饭。”

成青云端着酒杯,不置一词。

卫则风又为胡柴倒了一杯酒,“胡兄!来来来,你我二人多喝几杯,原本是打算中秋之夜设宴靠喝酒的,但时机不对,青云兄不在啊……”

成青云不理会卫则风的聒噪,慢慢地喝了一口酒,清婉立即又为她斟了一杯。

她微微一顿,清婉连忙笑道:“先生,只喝三杯,这酒不烈,不会醉人的。”

成青云也并未再推辞,一时酒香萦绕,心头又记挂着案子,不免想起凶手涂在自己短剑上的“血迹”,也有这样淡淡的酒香。

她蹙眉,看向卫则风,问道:“卫兄,你可知,有没有什么酒,颜色是红色的?或者……什么酒可以变成红色?”

卫则风顿住,“有啊,西域有一种酒,用葡萄酿成的,就是红色。你难道没听说过‘葡萄美酒夜光杯’吗?为什么要用夜光杯盛葡萄美酒,那是因为红色的酒用夜光杯装着更好看啊。”

成青云蹙眉,“葡萄酒的颜色依旧淡,我所说的酒的颜色,是红色像血一样。”

“血……一样红的酒……”卫则风愣住,“有这样的酒吗?”

成青云摇头,“或者,你知不知道有什么红色的液体,是带着酒味的。”

卫则风定住,眉头一挑,笑道:“咦,你还别说,我在刑部这么些年,还是有些收获的。而且,我幼时偷喝我爹的酒,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嘴巴就变成红色的了,我爹还以为我喝酒喝得吐血了,吓得他明知道我偷喝了酒,都没惩罚我。”

成青云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问出了些门道,连忙追问:“到底什么原因?”

卫则风撕下一块鸡腿,“你该不会是要问我案子的事情吧?”

“明知道是问案子的事,你还故弄玄虚做什么?”成青云乜了他一眼。

卫则风轻哼一声,“先吃饭吃菜,你若真的想要知道什么酒可以变红,等我找齐了东西,再告诉你。”

次日,成青云踏着京城的钟声去了瑞亲王王府。

“胡柴,你和我一起进府。”成青云进了王府大门,转头看向胡柴。

胡柴随她走了一段路,说道:“我得去找秦侍卫。”

成青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胡柴抬手挠了挠头,说道:“哦,我上个月的月钱……有些问题,我得去找秦侍卫核对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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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青云简直觉得不可置信,“你说王府给你的月钱不对?”她挑眉,“也就是说,南行止给你的月钱不对?”

“不不不!”胡柴连连摇头,“并不是月钱不对,而是……而是我……”他支支吾吾,“反正我得去找秦侍卫说清楚就是了。”

成青云也不拦他,事关钱的事情,自然就是大事。

胡柴离开之后,她去了南行止庭院。

晨曦薄雾,庭院楼阁殿宇在清雾晨曦之中神秘而绰约。绿黛直接领着成青云上了游廊,说道:“世子去了王妃院中,用了早膳才会回来,先生请稍等。”

“好,”成青云点点头,也并不在意,自顾自进了偏殿之中,一边整理案子线索一边等待。

绿黛早已熟悉她的饮食习惯,为她上了茶点。

一碟子海棠模样的月饼,还有一碟子乳香花生酥,以及她最近比较喜欢的松子油鹅卷。

她吃得并不多,大多时候执笔记录。

如今,除了嘉仪公主睿儿的案子线索难以查找之外,沈太妃与三公主被害的线索已定。

其一,凶手就在南澈、李胜、嘉仪公主、驸马、萧妃、彩月、以及成青岚这几人当中。

成青云看了看这几人的名字,用笔划去几个。当笔悬在成青岚的名字之上时,她终究还是顿住,没有落笔。

在所有的真相查清之前,成青岚依旧有悬疑。

其二,凶手会用毒,或者用其他的办法,让三公主和沈太妃都失去了行动能力。

其三,凶手有特殊的办法,制造不在在场证明。而且,就连她自己和南行止,都能成为凶手的不在场人证。

晨曦朦胧的光影,忽而似水一般轻轻荡漾摇曳,如同平静的湖面,飘过一页风帆。

她抬头,见南行止走了进来,他一身舒爽清利,身上还染着清晨特有清爽和明澈。

他自然而然地在她身旁坐下,伸手轻轻地指了指她身前的纸,“有一个疑点,或许很快就能查清了。”

成青云将笔放好,“什么疑点?”

南行止起身,进入了自己的卧房。再出门时,他已经披上了一件披风,手腕之上还搭着一件。

他将披风递给成青云,说道:“披上,跟我出门。”

成青云将披风披好,顺带轻轻地抚了抚披风柔软的暖和的面料。已然入秋,她还没来得及置办秋冬的衣裳,今日出门时,清晨的风一吹,才隐约觉得有些发凉。

披风松软又暖和,质地轻柔,可很保暖。

“去哪儿?”她系好披风的襟带,问道。

南行止牵了马,他的这匹英俊健硕的蹑景威风桀骜,一见到主人,那副高傲的模样立即变得乖顺温和。

反倒是成青云往常经常骑的小红马,如今长高了不少,也健壮了不少。成青云抬手拍了拍它的脖子,它温和亲昵地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心,久违地撒着娇。

她轻笑一声,正欲翻身上马,南行止忽然伸手下来,轻轻地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轻松地往上一提,她如忽而起飞的一朵云,轻巧地落在了马背上。披风随风招展,如绽放的花瓣,娇媚而飒爽,英气十足。

从天而降的力量,让她有些眩晕。她抓住马缰,快速稳定了身形,夹了马腹,策马离南行止近了些。

“它长高了不少。”成青云说道。

“自然,”南行止平视着她,“先前就对你说过,它是一匹千里良驹。”

成青云欣慰地顺了顺小红马的马鬃,“世子,你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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