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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男人闻言,稍稍蹙了蹙眉,南行止却是毫不在意地一笑,说道:“我不过是个假的大理寺少卿而已,这位,才是真正的大理寺少卿,崔玄镜。”

大理寺少卿拱手,广袖轻展,倾身向南行止行礼。

成青云怔了怔之后,立即向崔玄镜行礼,恭敬地说道:“拜见崔少卿。”

大理寺卿官品毕竟比员外郎高,虽然碍于是私下相见,成青云又与南行止关系甚好,但他依旧承了成青云的礼。只片刻之后,他才放松下来,丝毫没有官架子,平静地对成青云说道:“想必成员外郎对三司会审相当的了解,届时,成员外郎只需听从刑部尚书吩咐,陈述破解案情即可。”

成青云轻轻点头。

崔玄镜从袖口中拿出几份纸张,交给南行止,“世子,这是大理寺根据罪证和先前调查的线索,以及整理出的各个嫌疑人的供词,请世子查阅。”

南行止大致看了看,再交与成青云,成青云看得很仔细,看完之后,交还给崔玄镜。

“这供词只是草拟,现场审理案情之后,说不定还会有新的情况,若是情况生变,供词还得重写。”崔玄镜说。

“好,”成青云点点头。

崔玄镜走之后,南行止让成青云坐下,让人换了新的茶盏,上了些茶点。

竟然有一口酥,还有鸡肉豆花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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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就去刑部了?”南行止将鸡肉豆花羹推到成青云身前,将一柄白瓷勺子递给她。

“嗯,”成青云接过勺子,低眉顺眼,慢慢地喝羹。

她喝一口羹,浅浅的尝出这鸡肉豆花羹,是将最嫩的鸡肉剁成泥,细致如同豆花一般,再蒸煮,加上香菇、蒜、果脯、枸杞等搭配,入口即化,口感如豆花。但鸡肉矜贵,比寡淡的豆花美味鲜嫩许多。

“没用早膳?”南行止轻声问。

“嗯,”成青云依旧垂着眼,呆怔地看着碗中雪白的鸡肉羹。

南行止稍稍蹙眉,凝视着她,目光审慎探究,敏锐又锐利,须臾之后,轻声问道:“这豆花口感如何?”

“……”成青云终究稍稍抬头看了他一眼,静默片刻之后,茫然地点头,“很好。”

她反应迟钝,目光躲闪,从一进府,就能感受到她的疏离。

若是换做平常,她进府之后,总是会先来找他。而这次,她却与绿黛一同,沉默地站在旁边好一会儿。

就算走进了,她也局促拘束。

南行止原本以为或许是因为王妃和崔玄镜在的缘故,但是眼下王妃与崔玄镜一走,她反而更加紧张局促了。

他蹙眉,沉吟片刻之后,拿起银块,为她夹了一块一口酥。

成青云偷偷看着那小碟子里的一口酥,依旧安静地吃鸡肉羹。

“鸡肉豆花羹配一口酥才最好,”南行止声音平静温和,从容不迫,“你该不会,还在为昨晚我不许你吃一口酥而生气吧?”

成青云定了定,眨了眨眼,有些困惑。

“今天这一口酥是特意为你准备的,算是……补偿你。”南行止说道。

成青云心头一跳,下意识就想拒绝他的好意。他越是亲近,越是对她好,她就感觉越是不对。她可不想真的背负上让堂堂世子成为断袖的罪名!何况,她是个女人,这是事实!若是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因此而恼怒,甚至杀了她?或者轻一点,给她定罪?

她手一抖,险些把碗掉地上。她飞快地咽下鸡肉豆花羹,正欲说话,忽而有侍女的声音从凉亭外传了进来。

“世子,刑部尚书求见。”

南行止目光稍稍一凝,隐约透出几分扫兴,敛衽端坐,让人将桌上的茶点和吃食都撤走,这才对让人将刑部尚书请进来。

“世子,”刑部尚书一进来,立刻战战兢兢地行礼。他神色仓皇紧迫,额头上还浸着汗水,湿润的汗水将他脸上的皱纹刻得越发的深刻明显,好似瞬间老了许多。

“尚书大人,”成青云向他行礼。

刑部尚书对她视而不见,颤巍巍的看着南行止,微微躬身,欲言又止。

“世子……”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楼……楼三娘……失踪了。”

南行止与成青云无声对视一眼,同时蹙眉。成青云愕然又困惑,双手不由得握紧。

“下官昨夜就让人去了锦云教坊,教坊中的人说,楼三娘外出献艺,深夜才会回来。让人问那楼三娘到底去了何处,却没人能说出来。下官让人在锦云教坊守了一天一夜,也不见楼三娘出现……”刑部尚书低着头,不敢对南行止对视,声音越发低沉,气息不稳,喘息地说道:“因此,下官……推断,楼三娘,或许失踪了,或许……知道事情败露、东窗事发,连夜逃走了。”

南行止神色一凜,脸色依旧如常,气息却蓦然低冷了几分。他问:“何时发现楼三娘不见了的?”

“昨日,约摸是戌时……”刑部尚书斟酌着说道。

昨日戌时就不见了……事到如今,已经过去五六个时辰了。

南行止起身,走出凉亭,低声说道:“秦慕铮。”

秦慕铮如同影子般,忽而在阳光下出现,他恭敬地站立在南行止身前,等候南行止吩咐。

“立刻让人封锁京城城门各个关卡,让人……搜寻楼三娘。另外,派一批人出城搜寻,但我估计,她出城的几率不大。”南行止平静地吩咐着,“去吧。”

秦慕铮得令,立即退了出去。

成青云担忧地看着他,问道:“若是她出了城,一定难以搜捕了。”

“出了城才好搜捕,”南行止摇头,“京城四方的县镇,村民固定,来了外人也住不长,定然很快就被人认出来。而各官道,来往的大多是商人,少有落单行走的,楼三娘若是独自一人出城,不可能一下子就伪装成商旅,而且,她一个女人,美貌娇柔,单独出门在外也很容易引人注意。所以,短时间内,她或许不会出城。”南行止轻轻凝眉,却并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刑部尚书,”南行止看向刑部尚书,说道:“你去通知京城漕运,让那里的人也留意着。”

“是……”刑部尚书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其他的人……?”

“其余的人,你让人暗中看守就好,”南行止说道,“这些人,他们各有牵挂,走不了。”

刑部尚书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才如蒙大赦劫后余生般出了王府。

成青云黯然地坐下,灌了一口清茶。

“不过是暂时逃了一个人而已,”南行止轻声说道,“不会影响案件的审理。”

成青云轻轻地点头,微微抿唇。

南行止动用了王府的精锐影卫,力图在明日大理寺三司会审之前,将楼三娘搜捕回来。

一天光景过去,暮色倾城,布满整座京城,秦慕铮终于回到庭院,向南行止禀告了这一整天的搜捕情况。

“世子,京城的处关卡、要道、周围的村镇以及官道,还有漕运,都有人去看过了,没有发现楼三娘。”秦慕铮低沉地说道,声音难掩疲惫和挫败。

“这楼三娘,难道插翅飞了不成?”成青云握紧拳头,“她当初遇到钟灵郡主时,可是走投无路被强盗追杀,身世堪称可怜,无依无靠,现在说逃就逃,消失得没有踪迹,这太不正常了!”

南行止轻轻看着她,微微摇头,“从一开始,她进入京城,到皇宫献舞,以及让钟灵盘下锦云教坊,都是有图谋的。什么追杀?什么强盗?恐怕都是她安排的。只有钟灵,才会认为她可怜,才会好心地收留她。”

“骗子!”成青云咬牙切齿,忍不住一拳捶在案几上。

“息怒,”南行止无奈地摇头,“要不要吃点东西平复怒意?”

成青云蹙眉,下意识摇头,事到如今,紧要关头,案情最关键的人失踪,她哪儿还有心情吃东西?

南行止说道:“母妃让人送了茄鲞过来,你要尝尝吗?我刚才闻了一下,可香。”

茄鲞?茄子吗?

她抿唇,舌尖轻轻舔了舔牙齿,疑惑地看着他。

“茄鲞,就是将茄子切成大小均匀的块,挖了中央的一些肉,将茄子块做成茶盏状,再往里面灌馅儿,涂上鸡油蒸煮。什么馅儿都可以——鱼香鸡丝馅,酒酿糯米馅,酸甜红枣馅,芋香馅,猪肉馅,香葱馅……”

成青云莹润的双眼轻轻眨了眨,点点头。

南行止让人将茄鲞端了上来,顺便盛了一碗米饭。

成青云用筷子夹了一块芋香馅的茄鲞,果然能看见,晶莹剔透的馅儿,轻轻地弹滑着,茄肉浸了芋香,别有风味。

她轻轻一叹,说道:“楼三娘是如何得知我们案情查得差不多了的呢?她不是刑部的人,也不是大理寺的人,是如何得知消息,又怎么知道事先逃走?”

南行止蹙眉,若有所思。

“我会让人继续搜捕,”南行止说道,“或者让人发布海捕令,让各州郡府协同搜捕,如此一来,会快些。”

第134章 李代桃僵

京城在夜色之中早早地沉睡,成青云养精蓄锐,准备明日的三司会审。

为第一时间得知楼三娘的消息,她依旧留在了瑞亲王府。

夜半,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她茫然一瞬,惊坐而起!

窗棂之上,疏漏蒙着一层淡淡的光,房檐下的宫灯轻轻摇曳,婆娑的树影扫过窗棂,在窗纱上映下斑驳的影子。

成青云起床,门上印着的身影十分的熟悉,她披上衣服,拢好衣襟,快速将凌散的头发绾起束好,开了门。

这场景,竟似在哪儿见过一般,如此的熟悉。

南行止站在她门前,下意识想要挡住她的身体。但见她衣衫整齐,青丝绾起,眸色便宁静下来。

他身后站着一人,那人一脸疲惫,很是憔悴。

“世子,尚书大人?”成青云狐疑又困惑,难道又有人逃走了?

南行止手腕上搭着一件小小的披风,他伸手递给她,说道:“夜深露重,将披风披好。”

成青云怔愣,并没有接过来,而是更加困惑地看着他。

“刑部出事了,”南行止将披风展开,双手一伸,轻松地为她披上,手指绕到她身前,灵活而轻捷地为她束好衣襟,“现在,急需去一趟刑部。”

成青云惺忪的意识瞬间清醒,她心头一凜,看向刑部尚书,问道:“刑部又出事了?难道又有人逃走?”

刑部尚书脸色一灰,低声说道:“那倒不是。只是……有人半夜敲开了刑部的大门,说是来自首的。”

“自首?”成青云半信半疑,“谁是来自首了?”

刑部尚书说道:“还未审问,但是那人主动承认自己杀害朱吉,现在已经让人暂时将其关押在刑部大牢里了。”他恭敬地看向南行止,说道:“下官觉得事情颇有蹊跷,这与成员外郎提供的线索和推理都无关,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所以连夜赶来,请世子指点迷津。”

明日就是三司会审,此时若是横生枝节,那么明日的审理将会很麻烦。

成青云思索片刻,说道:“我这就去刑部看看。”

南行止立即让人准备马车,带上几人,立刻赶到刑部。

刑部夜间看守森严,灯火昏暗,夜色中,黑影峭楞嶙峋,倒是让人生出几分森寒。

成青云与南行止一路下了大牢,牢房之中阴暗寒冷,光线极暗。间或不知从哪里传来凄惨的哀嚎叫声,让人发颤,毫毛倒竖。

两个狱卒举着火把,堪堪照亮大牢通道小小一隅。牢房发臭湿冷,借着火把晦明晦暗的光,成青云能够模糊的分辨两旁牢房里横七竖八躺着囚犯。间或有浑身溃烂肮脏的囚犯扑到栏杆上,伸出手来,哭诉着喊冤或是大声叫骂,狰狞愤怒,又凄惨悲苦。

两个狱卒一脚将扑上来的人踹回去,厉声骂道:“老实点!”

一路拐了不知几道弯,终于停下来,狱卒用火把点燃墙上昏暗的油灯,对三人恭敬地说道:“世子,大人,她就关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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