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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青云怔了怔,呼吸在一瞬间微微凝滞。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一时恍然,目睹如画,不敢踏足。

“呵,行之,你要输了。”与南行止对弈的南行章轻笑道。

南行止放下酒杯,慢慢放下一枚黑子,落子一瞬,棋盘之上的形势立即发生改变。

“嗯?”南行章一怔,苦笑着说道:“看来是我大意了,你下一步若是走这儿,我这一片都要被你吃了。”他惆怅地叹气,“无回天之力了啊。”

南行止说道:“大哥承让了。”他并没有落子,而是慢慢地把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收回,说道:“大哥可要用了晚膳再走?”

南行章看了看天色,微微摇头,“我还有事情办,改天再来找你切磋。”

“如此也好。”南行止起身,送走南行章。

南行章拂了拂身上的草屑,一抬头便看见成青云,连忙拱手行礼。

成青云恍然醒悟过来,赶紧放下花灯回礼。

南行止回头看见她,缓缓笑了笑。

南行章离开之后,成青云走了过去,她跪坐在南行止对面,说道:“世子,我有话要对你说。”

南行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眸深邃漆黑,“正好,我也有事要对你说。”

成青云被他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窘迫,低头看着花灯,把花灯放在小案上。小案上还放着一颗颗刚剥好的粽子,不同颜色、不同口味,做得精细可爱。

“吃点粽子吧,”南行止递给她一双筷子,“一边吃,我一边告诉你。”

成青云接了筷子,困惑地看着他。

“我给你看一个人。”南行止转身,对一旁的侍女说道:“绿黛,去把人请过来。”

原来这美貌稳重的侍女叫绿黛。成青云含着一颗粽子,目送绿黛离开。

“这儿还有乌梅茶。”南行止见她吃得急,把一旁的瓷壶拿出来,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成青云默默地端起茶杯,咽下粽子之后,喝了一口乌梅茶。

“世子,”绿黛又回来了,“人带来了。”

成青云抬头一看,见她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面容丑陋,略显粗犷。

那男人看着成青云,目光炯炯闪烁,很是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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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咳!咳……”成青云定睛看着那男人,一口乌梅茶呛了出来,连忙俯身弯腰,趴在草地上咳嗽。

有人轻轻地拍她的背,力量轻重适宜。

“你是见鬼了吗?”南行止从一边给成青云拍背,一边从广袖中拿出一方手巾,递给她。

成青云推开他的手,用袖子擦了擦嘴,“比见鬼还……吓人。”

南行止轻叹,“青云,虽然人家长得丑,可你也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

成青云蓦地坐直,正色地看着他,“世子,虽然人家长得丑,但是你也不能宣之于口……再说,我从来都没有说他长得丑!”

一旁的绿黛和男人脸色僵硬,维持在脸上的恭敬和得体已经保持不住。

“既然觉得他不丑,你为什么被吓着?”南行止这回放低了声音,凑到成青云耳边,轻声地说。

温热轻柔的呼吸抚在耳朵上,成青云一个激灵,连忙躲开。她低着头,用手捂着耳朵,心跳有些紊乱,好一会儿才找回平稳的气息,说道:“我是……太意外了。”

她不等南行止接话,赶紧起身,走向那丑陋的男人,一拳打在他胸口上,拳头触及到坚硬的胸膛,她的眼睛突然有些刺痛湿润。

“好你个胡柴!你……你到了也不打声招呼……”

胡柴咧嘴笑了笑,“成捕头,我哪儿知道你在啊?世子让我来,我还以为,有别的事情交代我。”

成青云微微垂下眼睛,等酸涩过去之后,才抬起头,说道:“昨晚我看龙舟比赛,看见一个划船的水手长得像你。”她顿了顿,“那是你吗?”

“是啊!”胡柴说道:“我到了京城之后,找不到活计,看见官府在为划龙舟招水手,于是就去了,没想到,还真选上了。”他爽朗地笑着,“最后,我的龙舟最先到达终点,还得了皇上的赏赐。”

成青云喜悦地看着他,欣羡地问:“什么赏赐?好不好看?”

胡柴怔了怔,说道:“有好吃的粽子,我一拿到就吃完了……”他歉疚地看着成青云,“我划了船又累又饿,忍不住就吃了。要是知道你在,我就给你留一个。”

成青云对粽子没什么兴趣,“还有呢?”

“还有长寿缕,还有些银两,两片金叶子。”

成青云拍了拍他的健硕结实的肩膀,“可以啊,你现在是有钱人了。”

南行止眯着眼睛站在一旁,很不满意自己被成青云当成了空气。

他轻声一笑,说道:“胡柴,青云,过来。”

成青云丝毫没有听出他口吻不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

南行止冷冷地对成青云说道,“胡柴现在听我差遣。”

成青云疑问地看着胡柴。

“对,”胡柴狠狠地点头,“我和世子签了契书,我听他差遣,他会给我每月二十贯钱的月俸。”

成青云一惊!二十贯钱,比她的俸禄还多!

他看着南行止,“原来当你的人可以拿这么多钱……”

“那你就争取,早日成为我的人!”南行止扬起唇角,眼角眉梢染上温和的笑意。

第50章 因果报应

成青云欲言又止,认真思考了半晌,迎上南行止深切的眼神,说道:“世子,在外人眼里,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南行止笑容微微一凝,但笑不语。但周身那份淡雅从容,似稍稍减退。

他临溪而坐,慢慢地斟茶,说道:“胡柴,你从今天开始,做青云的护卫吧。”

胡柴不假思索,点头说道:“好。”

成青云蹙眉,正欲拒绝,却听南行止说道:“除非你再想被人按入水中淹死……”他目光锐利,淡然地看着成青云,“不是每次你遇险的时候,我都能及时救你。”

成青云握住广袖中的短剑,短剑剑柄和剑鞘之上的兰花刻纹凹凸起伏……她本是想告诉他,她可以自保。但话到了嘴边,终究没说出口。

见她没有多言,南行止吩咐胡柴和绿黛先行退下。

“你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南行止问道。

成青云这才想起自己来找他的目的,她把花灯放到桌上,指着灯纱之上,那幅少女,说道:“世子,你可还记得,萧衍说,钟侍郎被大火烧之前,是被这花灯上的少女所吸引。”

南行止冷然看着花灯,“记得。”

成青云理了理思绪,轻声说道:“余麻钱家做了很多绘制着这个少女的花灯,并将花灯全部挂出去卖。钟子誉之所以会被这些花灯所吸引,是因为,这花灯上的少女,叫做连翘——黄连翘。”

南行止端着杯盏的手微微一顿,俊利的眉微微一挑,“哦?”

成青云轻轻一叹,指着花灯上的画,“世子你看,余麻钱画了很多这样的少女,而且每盏宫灯上,都画着黄色的花。这种黄色的花,是连翘花,不知道是否有暗指这少女名为黄连翘的含义。”她唯恐南行止不相信,恳切地看着他,说道:“我将这花灯带回去,清婉看了这图画,一眼就认出这少女是黄连翘。清婉曾和黄连翘是认识的。”

南行止放下茶杯,轻笑着说道:“倒是有几分意思——余麻钱,为什么要在花灯上画黄连翘?”

“恐怕,还得查一查这余麻钱的身世来历,”成青云轻轻蹙眉,“若是能查清,那么,这几天发生的几起案子,都能够一一推理出原因了。”

南行止沉默片刻,慢慢地旋转着青白的的茶盏,茶杯之中,清澈如月色的茶水泛起细细涟漪。

“这么说,其实……谢景焕,或许是被误杀的?”

成青云恍然点点头,“是啊,他是死得最冤枉的了。”

“那也未必,”南行止冷然一笑,“虽然如今能够理解这一桩桩案子的原因,可最根本的事件却没有浮出水面。”

“最根本的?”成青云不解。

南行止轻笑着看着她,向她伸出手。

成青云看着他宽厚的手心,清晰干净的纹理,还有修长分明的手指,不由得有些迟疑。

“想知道?”南行止的手越过小案,目光似潺湲的沉渊,“想知道就把手放在我手心里。”

成青云僵了僵,权衡忖度了一番,还是把手递给他。

南行止满意一笑,手指微微蜷缩,勾住她,慢慢地把她的手翻过来,轻轻握住,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手心。

手心被触摸的酥麻瘙痒,痒得成青云头皮发麻,她想要挣脱,却被他握得很紧。

她木讷地看着,这才发现,两人的手差别真的有些大。

她的手,就像软绵的云一样,而他的手,就如伟岸宽广的山。

许久之后,南行止轻柔的声音落入耳畔,“懂了吗?”

成青云迟钝地看着他,懂什么?

“我刚才在你手心里写下的,或许就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起始原因。”南行止气定神闲地说道。

成青云:“……!”

她根本就没看清他在她手心里写了什么!

她握紧手,只感觉那轻柔的触感还残留着一般,痒到了她的心里。她怔愣又恍惚,想要让他再写一遍,又不想让他看出自己刚才走神了。

犹疑又懊恼,她听见南行止轻声一笑。

她赶紧把手缩回来,若无其事地把玩花灯。

“世子,”恰在此时,秦慕铮远远地行礼,化解了成青云心底的不安和窘迫。

南行止看向他,“嗯,何事?”

秦慕铮捧着一方小小的木盒子走了过来,将盒子放在小案上,打开。

盒子里是一颗小小的玛瑙,正是成青云从杀她之人鞋子上割下来的。

秦慕铮说道:“在下已经查清了京城所有的玉石坊,包括官府的在内,终于查清,这颗玛瑙,是属于钟侍郎的。”

“钟侍郎?”成青云一惊,“是刑部侍郎钟子誉?”

“是,”秦慕铮说道:“在下在官府的玉石坊中查到了这枚玛瑙的出处,玉石坊对所有的玉器都有记录。这枚玛瑙之上,还纂刻着印记,只有加工玛瑙的工匠才认得出来。绝对不会出错。”

成青云猛地握紧手,十指紧紧地扣住,“什么意思?钟侍郎居然要杀我?我有什么好杀的?他可是刑部侍郎,他居然要杀人?知法犯法?”

南行止依旧从容不迫,只是看了她一眼。

成青云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端起桌上的乌梅茶,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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