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逐客令已是下的这般的明显了,吴静萱也实在是不好再坐下去的。于是她便起身站了起来,对徐妙锦说了几句要好好注意身子,好好休息之类的话。
只是她原本以为着徐仲宣也是会离开的,便站在原地等了一会,想与他一起出门,但是半晌的功夫过去了,他依然只是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表哥,”她便低声的问着,“你不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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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仲宣还没做声,徐妙锦已是抢着回答了:“我还有些体己话想对大哥说,萱表姐你就先请回去吧。”
吴静萱没有法子,但也只能是对徐仲宣说了告辞的话,而后带了雪柳,转身袅袅的走了。
她的背影一消失在院门前,徐妙锦就赶紧的叫着丫鬟:“杏儿,快去关了院门,不管谁来都只说我歇下了,不许开门。”
杏儿忙答应着去关了院门。
徐妙锦这才转过头来,气鼓鼓的说着:“我不喜欢萱表姐。”
“为何?”徐仲宣又伸手拿起了《庄子》,打开书看了起来。
“萱表姐每次来我这里,倒好像她才是这凝翠轩的主人一般,把我的丫鬟使唤得团团转。还有,她也可笑的很,好多东西不懂,可偏偏又要装懂。像刚刚她说的那两句诗应景的话,原是研姐姐先前说的,她便直接拿过来说了,却又不知道这两句诗是谁写的,反倒说是大哥你写的。这便也就罢了,祖母原就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让我们读书识字,若不是大哥你,我和三姐指不定的也是个睁眼瞎。可笑萱表姐为了讨你欢心,自己巴巴儿的跑去认了字,又跑去学书法,不懂也就罢了,还非要在那里卖弄,倒说你写的那楹联是行楷,那明明是行草好不好?”
徐妙锦一气不得停歇的说了这么一番话,倒惹得徐仲宣笑了起来。
他抬眼望着她,见她一张小脸上满是气鼓鼓的模样,便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竟是这般的牙尖嘴利。只是你若是不喜欢她在你这里指使你的丫鬟,下次就直说好了,当面生暗气,背地里却来埋怨,又有什么用?”
徐妙锦便气得顿脚个不住:“你道我不想?我想的很。可是若是教祖母知道我这般的顶撞了她,不定的就要怎么训斥我呢。”
徐仲宣便合起了书,走至她身旁,拣了个绣墩坐了下来,淡淡的说着:“你放心,有我在,你永远都无需惧怕任何人。祖母如此,母亲也如此。你也不必压抑着你的性子做出一副循规蹈矩的模样出来,老老实实的露出你原本的样子出来就好。就如宁儿一般,活得肆意鲜活一些,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是会永远在你身后替你保驾护航。”
他这番话一说完,不晓得为什么,却是忽然的就想到了简妍。
她之所以在人前装了一副循规蹈矩的模样出来,是不是也是内里忌惮着什么人,所以才不得不如此呢?
徐妙锦大受感动,低声的就说了一句:“大哥,你对我可真好。”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妹妹,不对你好,对谁好?”徐仲宣微微的笑着。忽然看到她手中拿着的荷包,图案瞧着是只兔子,却又有些不像,胖乎乎的,甚是惹人怜爱,不由的就开口问着,“你这荷包是哪里来的?”
徐妙锦一听,忙献宝似的将手中的荷包举到了他的面前来,说着:“这个荷包上的图案好玩吧?是我特地的找了研姐姐要来的。先前三姐得了研姐姐绣的荷包,在我面前炫耀个不住,我气不过,打听得今日研姐姐出了来,便带了青竹去堵了她的路,开口找她要了这只荷包过来。三姐的那只荷包上绣的是只猫,却又与一般的猫不一样,叫做什么招财猫。我这只则是兔子,据研姐姐所说,这是叫做流氓兔。我一见就喜欢上了,倒恨不能去哪里寻了一只这样的兔子来养着才好呢。”
流氓兔?徐仲宣心里就想着,这倒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兔子。不过看着这兔子虽面上蠢萌,但总是会觉得下一刻它就会睁开眼来,不晓得就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情,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倒确实是挺符合它流氓兔这个名字的。
第26章 其母其女
且说徐妙华在岸边甩下一句我可不想凑这个趣之后,便气冲冲的带着丫鬟青梅一径去了她娘冯氏那里。
冯氏住在朝晖堂旁侧的一所大院落里。徐妙华带了青梅过去,开门的丫鬟开的略慢了些儿,被她兜头就是一耳刮子,直打的头都往一边偏了过去。
此时冯氏正坐在南窗木炕上面喝茶,听见院里的动静,便使着大丫鬟桃枝出去看。桃枝出去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回来了,恭谨的说着:“太太,是大姑娘来了。因着小丫鬟开门开得慢了,正在责罚着她呢。”
冯氏便皱了眉,使着桃枝出去将徐妙华叫了进来。
徐妙华进来的时候一张脸依然是红红的,半为走得急,半为生气。
冯氏让她上炕来坐了,又遣了小丫鬟去端茶,拿攒盒,而后轻声的训斥着她:“没见一个大家闺秀动不动的就亲自责罚个小丫鬟,传了出去成个什么样子?好不好,让那丫头顶着块石头在日头底下跪上个半个时辰也就是了,犯得着自己动手去打骂?没的倒丢了自己的身份。”
徐妙华心中的气依然还是没有散。时值小丫鬟小玉用茶盘端了一盅茶来,徐妙华接了过来,揭开盅盖只喝了一口,随即手一扬,照着小玉的脸上就一泼,只泼了小玉一头一脸的茶水。随即她又扬声高骂道:“作死的狗奴才,你倒水的时候就不会先摸一摸?拿了这样滚烫的茶过来给我喝是想怎么样?”
小玉只有十一岁的年纪。被这茶水泼了一头一脸,待要哭,徐妙华已是抬脚踢了过来,倒正踢在了她的小腿上,钻心的痛。
“死奴才,”徐妙华又骂着,“自己做错了事,骂你两句怎么了?倒是还会给我摆脸子看了。好不好,叫了人牙子来就将你卖到那穷山沟里去,白米饭都吃不上,到时看你还一天到晚的给谁摆脸子看。”
小玉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纵然是小腿上再痛,可到底还是不敢哭出声来,只是磕着头,颤着声音哀求着:“奴婢错了,姑娘饶命。”
冯氏只在一旁慢慢的喝着茶水,倒也没开口说什么。
还是桃枝在一旁看不过眼去,便上前两步对着徐妙华矮身行了个礼,而后笑道:“这小丫鬟是个不晓事的,做事竟是这样的不细致。姑娘您也不用责罚她,仔细气着您自己了。还是由着奴婢将这小丫鬟带了下去,好好的跟她训斥上几句才是。”
徐妙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随即便别过了头去。
于是桃枝便伸手扯了小玉起来,而后一径拉着她出了屋子。
到了屋外的青石台基上,眼见得身后的帘子已经是放了下来,桃枝便拉着小玉到了一个稍微僻静些的地方,而后轻声的说着:“我那屋子里还有一瓶跌打万花油,就放在床后的那只柳木朱漆箱子里。你梨枝姐姐现下想来应该还在屋子里,你去找了她,让她将这瓶万花油寻了出来好好的给你擦一擦,现消了肿,去了淤,不然到了明儿个,仔细你这小腿就肿的跟个发糕似的了。”
梨枝也是冯氏身边的大丫鬟之一,现下和桃枝两个人住着一间屋子。
小玉原就觉得小腿那里钻心的痛,方才只是强忍着不敢哭罢了,这当会她却是没忍住,眼中的泪水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
“桃枝姐姐,”她一面哭,还一面不忘小声的辩解着,“那水倒了之前我隔着茶壶吊子摸过的,再是不烫的。”
桃枝便叹了一口气。
她如何会不知道呢?不过是徐妙华在别处着了气,到这里来拿着丫鬟撒气罢了。小玉不走运,正好撞了上去而已。
说起来她们做丫鬟的都是如此。便是她现下说起来是冯氏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也得冯氏倚重,明面上看着也是风光,可若真有什么事了,不照样还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眼见得小玉还在那哭着,桃枝便道:“别哭了。哭也是没用的,若是叫太太或姑娘看到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打骂。罢了,你且去寻你梨枝姐姐要那瓶万花油擦去,这两日我让小鸾顶替你的活计,你就不用在太太身旁伺候着,自己好好的在屋子里歇一歇。”
说罢,又怕冯氏那般找她,转身急急的去了。
而冯氏这时候正在问着徐妙华:“你这是在哪里受了气,却跑到我这里来找小丫鬟撒气?”
徐妙华便气呼呼的说着:“先时我在屋子里好好儿的坐着,萱表姐过来寻我,说是外面的桃花开的正好,邀了我一块儿去折桃花,送去给祖母插瓶,我便去了。不过才折了几枝桃花,倒看到了四房里的那个小蹄子,并着简家新来的那位小姑娘在柳树下面说话。萱表姐一见了四房里的那个,倒跟猫儿见了鱼腥饭似的,忙不迭的就凑了上前去,又是说笑,又是邀着我要一起去凝翠轩。娘你想想,虽然说起来都是在一处花园里住着,我何时去过凝翠轩?萱表姐又不是不知道,还非得巴巴儿的邀着我一块去,倒是叫我直接说了一句我可不想凑这个趣,而后便转身走了。只是我满以为着萱表姐见我走了,定然也是会跟了过来的,不想她倒是跟着四房里的那个去了,到底还是去了凝翠轩。可明明是她先邀了我出去折桃花的,临了她却跟着别人走了,娘,你说说这都叫个什么事?”
“你说你傻不傻?”冯氏听了徐妙华的话,只气得伸了一根手指头过来,隔着花梨木螺钿小炕桌就狠狠的戳在了她的额头上,只戳得她上半截身子往后一仰,“萱姐儿明面上说是来邀你一块儿去折桃花,送去给老太太她们插瓶,这只不过是扯谎哄你罢了。实则是今日是你大哥休沐的日子,她自己一个人去寻你大哥不大抹得开面子,便扯了你一块去,拿你做幌子呢。到了那里见着了四姑娘,那可是那位的亲妹妹,她讨好了她,但凡四姑娘随意的在她大哥面前说了她几句好话,那都够你萱表姐受用的了,她岂不会跟了四姑娘去?若是能在凝翠轩里见到了你大哥,那可不正中她下怀?还会跟了你回来?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什么我大哥?”徐妙华伸手揉了揉被冯氏戳痛的额头,气得乱骂,“再是如何记在了大房太太的名下,可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庶出的罢了,谁瞧得上?我就瞧不上他。”
徐妙华自己是嫡出,平日里眼高于顶,再是瞧不上庶出的子女。
冯氏听了,只气得骂个不住。
“要你瞧得上做什么?瞧得上他的人多了去了。不说你萱表姐,那算个什么东西,老子不过是个芝麻粒大小的知县罢了,上房里的那位倒是指望着让她做了大房的媳妇儿。大房里的那位是能瞧得上她的?再有那李念兰,若是按你说的,不过是个庶出,你是瞧不上的,可人家的老子是郑国公,亲姐姐是宁王的侧妃,走到哪里去人家不侧目呢?便是你见了她都是要行礼的,不也没事的时候巴巴儿的跑到咱们家来找你瞧不上的那位?我再问你,你出去的时候,别人介绍你的时候是说这是徐司业的女儿多一些,还是说这是徐侍郎的妹妹多一些?罢么,既是又要借着别人的名儿,你倒是还在这里瞧不上人家,瞧不上也就罢了,只放在心里就好,说出来可不就是个傻子?这往后,你没事的时候倒是还和你大哥还有四妹走得近一些,好多着呢。”
一面又叮嘱着她:“嫡庶这样的话往后再不可轻易说出来,不然仔细我捶你。”
只是冯氏虽然是殷殷的叮嘱着,徐妙华却依然是不服气的,口中难免的就在那咕哝着:“还不是爹爹不争气。说起来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儿了,还只是个六品。一个做叔父的,官职倒比自己的侄子还低些,说了出去人家有个不笑话的?倒还要我巴巴儿的去讨好人家,我可拉不下那脸子。”
冯氏听了,心里就跟蹿上了一把火似的,由不得的就又骂着:“说起来你也是快要及笄的人了,竟是一些事儿都不懂的。喜怒不行于色这六个字你不知道的?便是简家那小姑娘,说起来倒是比你小着一岁多,可这些日子我冷眼瞧着,她再是个话不多的人,也不轻易多说话。人和她说话了,她只低头微笑,便是说了话出来,那也是轻言细语,再是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又平日里八面玲珑,来了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可这满徐家有谁说过她半个字的不好?你竟是不能学到她一星半点的本事?那少说话学不学得来?”
徐妙华被冯氏连番骂得急了,便也梗了脖子,扬着脸儿说着:“再是八面玲珑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个死了老子的商贾之女罢了,到了咱们家,不讨好人能怎么样?我是再瞧不上她那做派的,让我学她?我是个官宦之女,倒没事巴巴儿的去跟一个商贾之女学?没的倒掉了我的身份。”
冯氏只被她这几句话给气的眼睁睁的,于是随手拿了一旁青花折枝花果纹六方花瓶里的一支象牙管的鸡毛掸子,便赶着上前要打。
而徐妙华见状不对,早就是一步跳下了木炕,向着门那里就冲了出去。
桃枝这时正掀了帘子进来,不提防却被徐妙华这一冲给冲的往后直接跌倒了下去,口中就哎哟的叫唤了一声。
而徐妙华这时早就是跨过她,扬长而去了。冯氏只气得跟着撵了出来,手中拿着鸡毛掸子站在石台基上,对着徐妙华的背影就骂着:“都是我平日里惯得你,倒是惯得你都敢这样和我当面顶撞的了。好不好,下次直接敲断你一条腿,看你还敢这般的顶撞我。”
徐妙华自然知道她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压根就不理会,只是带着青梅自去了。而这边冯氏气愤愤的进了屋子,瞧着螺钿炕桌上的那几枝桃花,想了想,到底还是吩咐着桃枝拿了一对青花长颈联珠瓶来,灌了水,将几枝桃花都插了进去,让小丫鬟捧了联珠瓶送到了老太太那里去,只说是大姑娘见桃花开得好,特地的折了几枝下来,亲手插在了花瓶中,让送来给老太太赏玩的。
她丈夫徐正兴虽说是做着官,可官职不高,一年到头的俸禄压根就没多少,日常又要开销,哪里能余得下多少银子?而现在毕竟是吴氏管着家,徐妙华即将及笄,也到了该说亲的时候,虽说是徐家的女儿嫁妆都是有公中份例的,可讨好了吴氏,到时她一高兴,私下里多给徐妙华添些嫁妆,那到了婆家好歹也能让婆家的人高看几眼。
她就只生了徐妙华一个女儿,不为她打算却是为谁打算?可是想着徐妙华的性子,若是不收敛一些,只怕便是有再多的嫁妆,到时在婆家也是会被人诟病的。于是冯氏一时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第27章 徐三公子
冯氏母女这一番闹腾,早就是听在了卫姨娘的耳朵里。
卫姨娘原是吴氏身旁的丫鬟,不但是长的水灵,人也是知趣,吴氏极是喜欢她。先时冯氏嫁了过来,都三年的功夫了肚子里还没个动静,于是吴氏便做了主,将身边这个得意的丫鬟给了徐二爷,当时就开了脸,封了姨娘。
吴氏将身边的丫鬟给徐二爷,固然是有因着子嗣的原因,却也因着冯氏并不大服她管教,所以就安放了个自己的丫鬟在徐二爷身旁,好掣肘冯氏的意思。
这卫姨娘现下却是住在冯氏所住大院间壁的一所小小院落里。因着毕竟是生了一子一女的人,所以她的这院落虽然是小,可比着其他几个姨娘的院落而言,已是算得很不错了。
大院和这小院中间只有一堵不厚的墙,所以冯氏这边若是有些什么大动静,卫姨娘这边一准儿就能听到。
而现下卫姨娘就正倾着上半身,将右耳朵紧紧的贴在墙壁上,专心的听着冯氏这边的动静。
待大院里恢复安静之后,卫姨娘便直起了身子,冷笑了一声,随即转身回了屋。
她女儿徐妙岚此时正坐在临窗木炕上,手中拿着小绷,垂着头在专心的绣花。
卫姨娘走近一瞧,见精细的白绫布上绣的是一枝杏花。灰褐色的枝干已是绣好了,粉粉白白的杏花则不过是刚绣了两朵。
“你绣了这杏花是要拿来做什么?”卫姨娘便开口问着徐妙岚,同时走至一旁坐了下来。
徐妙岚正全副心思都用在了绣这枝杏花上,卫姨娘脚步儿又是轻,倒跟猫儿一般,走路半点儿声音都没有,所以猛可的听到了卫姨娘的声音,只吓的徐妙岚全身一哆嗦,手中的绣花针就戳到了自己的手指,立时就有细小的血珠子冒了出来。
她便伸了手指到口中,吸吮了一会,止了血,而后方才小声的答道:“我绣了这杏花,是想着做了一双绫袜送给祖母。”
徐妙岚生的秀气。小巧的脸蛋,尖俏的下巴,一双眼儿小鹿似的,从不敢正眼看人,瞧着就怯生生的。
卫姨娘很是看不上她这柔弱的性子,总觉得这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依着我说,这绫袜你竟是不用送的。”卫姨娘端了水曲柳小炕桌上放着的茶盅,喝了一口里面的茶水,淡淡的说着。
徐妙岚不解,便问着:“姨娘这是何意?”
“何意?”卫姨娘冷笑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茶盅,抬眼望着徐妙岚。
她的双眼生的是极好的,细细长长,笑起来很媚很有风情,只是眼神却很是精明犀利。
“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女儿?”卫姨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说起来你都是十四岁的人了,怎么这么十几年下来,你竟是都没摸清你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妙岚越发的一头雾水了。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跟她送不送绫袜有什么关系?
而卫姨娘瞧着她那一脸茫然的模样,一时便越发的生气了。
“你祖母是个极好面子极喜欢显摆的人。我且问你,你送了这双绫袜给你祖母,她便是再喜爱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没事的就脱了自己的鞋,露出这双绫袜来给别人看,夸赞着自己孙女儿的针线?”
徐妙岚还是没听明白卫姨娘的意思,只是低声的说着:“我做了绫袜送给祖母,原不是想着让她对人夸赞我的针线的,我是想着......”
一语为了,就被卫姨娘接过了话头:“想着什么?想着尽尽你这个做孙女儿的孝心?咱们徐家是穷的连一双绫袜也置办不起了,还是你祖母只有你一个孙女儿,巴巴儿的只疼着你一个?我的姐儿,你可长点心吧。你原就只是个庶出,现见着上头又有个嫡出的姐姐压着你,且你们两个年岁上隔得也近,不过差着两个月罢了,等到议亲的时候,太太还会管着你?指定先管着她自己的姐儿了。说起来,你能靠得上的也就只有老太太了,你倒不想着想了法子的讨好老太太,倒是在这做得个什么绫袜。”
徐妙岚闻言,就小声的辩解着:“其实我做了这绫袜,也是想着要讨好祖母的意思。”
她一说这话,卫姨娘就越发的生气了。
“讨好人也不是你想着讨好便能讨好得了的。我问你,你可知晓你祖母最是喜爱什么花?”
徐妙岚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她爱的是雍容华贵的牡丹。”卫姨娘虽然是生气,可说到底徐妙岚也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说不得也只能教着她,“这送人东西也是一门极大的学问。送绫袜做什么?送绫袜显不出你的好来。便是来了人,老太太也不能脱了鞋,露出绫袜来给人看,说这是我孙女儿的一番孝心。可你若是送了那明面上的东西,来了人,见着那绣工好,少不得的就要问一句,到时老太太说这是我二孙女儿孝敬我的,来人少不得的就会夸赞一句老太太有福气,孙女儿孝顺,又要夸着你针线好,到时老太太既得了面子,你又在其他官宦人家之间有了个好名声,往后于你这亲事方面可是有极大的好处的。”
一面又给她举着例子:“前几日我去老太太那边伺候,遇着简家的那位姑娘,正带了丫鬟去给老太太送抹额。说是她前两日给自己母亲做了一条抹额,便想着也要给老太太做一条。还说什么自己是个没福气的,生下来就没见过自己的祖母,见着老太太第一面,不晓得为什么,就是让她觉得很是亲切之类的话。我当时在旁见了那条抹额,金色的亮面云锻,上面绣着两朵牡丹花,前面又镶了红色的玛瑙,瞧着极是富丽堂皇,把老太太喜欢的跟什么似的,立时就让祝嬷嬷开箱子找了自己年轻时候戴的那支金镶宝顶牡丹花簪给这简家姑娘。我瞧着老太太当时的那神情,倒恨不能自己也有个简家姑娘这样的孙女似的。”
说到这里,她又望着徐妙岚,极是恨铁不成钢的说着:“你瞧瞧,说起来这简家的姑娘还小着你一岁多呢,可人家讨好人的时候就讨好到了人家的心坎儿里去。我就不信她那条抹额上绣着的两朵牡丹就是凑巧的,摆明了就是她事先打听过老太太的喜好,所以才做了这样的一条抹额来讨好老太太。可她话又说得巧妙,虽则一样是讨好人,可明面上再是瞧不出有半分儿谄媚的意思。你怎么就不能跟她学学?但凡你能讨得了你祖母的欢心,好多着呢。”
原本徐妙岚听着卫姨娘说到议亲的事,一张脸通红,头也越发的垂了下去。可这会约莫是被卫姨娘说的有些急了,便抬起了头,低声的分辨着:“我又不想争什么,抢什么,我为什么要去讨好人?我,我就安安分分的过我自己的日子就好了,我不要那样去讨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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