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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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清还想推辞,但简妍已是伸手落落大方的接了过来,而后又屈身行了个礼,说了一句:“谢过老太太。”

简清便也接了过来,躬身谢了吴氏。

纪氏便又领着他们见过屋里的其他人。

长一辈里,一个是纪氏的二嫂冯氏,一个是纪氏的三嫂俞氏。平一辈里,姑娘这边,就是先前徐妙宁所说的,二房里的大姐徐妙华,二姐徐妙岚,吴氏的侄女儿吴静萱。哥儿这边,则是二房里的徐仲泽,三房里的徐仲景。

冯氏和俞氏都是给了见面礼,平辈之间则是大家厮见过就罢了。

容后大家落了座,彼此之间说了些闲话,就有丫鬟上前来在祝嬷嬷的耳旁低声的问了一声,说是厨房里的饭菜一早就得了,要不要现下就上菜?

祝嬷嬷摆了摆手,让她先下去,容后再说。

那丫鬟低声的答应了一声,还没出门,那边门帘子又掀了开来,门口的小丫鬟通报着:“大公子来了。”

紧接着简妍就见到徐仲宣走了进来。

他依然还是穿着白日里她在凝翠轩院门口看到他时的那身直身。烛光之中,他长身玉立,容颜如玉。

“孙儿见过祖母。”

他朝着吴氏行了礼,吴氏摆了摆手,面上带了笑意的说着:“知道你忙。只是今日你五婶的姐姐一家子都来了,便叫了你来,大家一块吃个饭,彼此见见也是好的。”

简妍在一旁听着就觉得有些诧异。

按理来说,这吴氏既是徐仲宣的祖母,可怎么她听着吴氏这话倒是像在对徐仲宣解释似的?且吴氏对着徐仲宣说话,有着几分小心翼翼,有着几分讨好,却唯独没有祖辈对孙辈的那种亲昵感觉。

而就在简妍诧异的这当会,纪氏已是引着徐仲宣见过了简太太,又唤着简清和简妍过来。

简清想必已是被人科普过徐大学霸的彪悍事迹了,看徐仲宣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第一次在动物园看到大猩猩一般,既敬畏,可又忍不住的想靠近去看个分明,说上两句话。

轮到简妍了,她却是微微的垂下眼,并不看徐仲宣,而后敛裾行礼,简洁的称呼了一声大公子。

徐仲宣也回了一礼,同样简洁的叫了一声简姑娘,就算是彼此见过了。

两相坐下,那边吴氏虽然是在和简太太说着话,可简妍依然还是眼尖的察觉到她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正不解何意之时,忽然听得外面小丫鬟在通报:“大太太来了。”

吴氏的眉头便越发的皱得紧了。

暗潮汹涌

简妍便见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走了进来。

她着了琥珀色的立领袄,牙色的马面裙,外面罩了一件枣红色菊花提纹的亮缎披风。发髻正中簪了一只点翠大凤钗,鬓边戴着几朵点翠的珠花。

简妍见她那凤钗的口中并没有衔流苏珠串,便知道她是死了丈夫的。

大太太秦氏进了屋子,走到吴氏的跟前来,先是行了个礼,而后就笑道:“屋子里有些琐事,来得迟了,还请母亲见谅。”

但她虽是口中说着请见谅,但却一些儿要人见谅的语气和态度都没有。

吴氏想来也是在忍耐着,简妍只见她右侧的眉毛都高高的挑了起来。但到底还只是摆了摆手,说着:“罢了。”

随后她便吩咐着丫鬟仆妇安设桌椅,上菜捧饭。

一顿饭虽是面上吃得宾主尽欢,但简妍依然还是敏感的觉察到了内里的暗流汹涌。

饭后,简太太领着简妍在吴氏那里坐了一会,彼此说了会闲话,便也告辞回来了。

她们一走,吴氏便身子一歪,将一只手臂搭在了石青金钱蟒引枕上,面色不虞的和祝嬷嬷说着:“她现下倒是越发的张狂了起来。像今儿个,倒是一屋子的人都在等着她来才开饭。”

祝嬷嬷自然知道吴氏口中说的这个她是谁,当下便也附和着:“论起来,大太太今日做得是有些差了。您是做婆婆的,她是做媳妇儿的,天下间哪里有做婆婆的等着媳妇儿吃饭的?”

“罢么,”吴氏冷笑一声,“说起来她死了的那个原也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到底是要差些,还能指望她心里真的拿我当婆婆看待?且她大房里又出了一个正三品的官,余下的几房拿什么来跟比她?怕不是她心里觉得这徐家就该她来当家,心里眼里早就是看我不惯的了。”

祝嬷嬷想了想,便说着:“二爷虽说官职不如大公子高,可到底也是国子监的。那朝中有多少官员都是从国子监里出来的?二爷这可真真是桃李满天下,人脉广着呢,谁能比得上?又有大公子这样的一个亲侄子,怕还没有升官的时候?您瞧着罢,奴婢就敢打个赌儿,等二爷两年俸满述职的时候,那官儿肯定是会往上升的。“

祝嬷嬷口中所说的二爷名叫徐正兴,是吴氏的大儿子。说起这吴正兴,倒也并不是正经仕途出身,不过是因着有那受他祖上恩惠的官员,打着征辟的名头让他去做了官。只是他为人虽是端方正直,却也不谙世情,现下也不过是做到了一个正六品的国子监司业而已。

吴氏自然是深知自家儿子是个什么德行,由不得的就叹了一口气。

再是不喜大房,可说起来现下有些事又得靠着大房,所以那秦氏便是再嚣张,说不得她也只能忍着了。

她侧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想了一想,又问着:“萱儿那边,现下进展得如何了?”

祝嬷嬷就笑道:“奴婢这些日子冷眼瞧着,萱姑娘可是真心的喜欢上了大公子呢。但凡大公子休沐回来,萱姑娘总是会找了机会与大公子见面。萱姑娘生的这般温婉娇美,水做的人儿一般,哪个男子会不喜爱?接触的次数多了,还愁大公子看不上萱姑娘?”

吴氏便点了点头。

吴静萱是她哥哥家的孙女。那时她大哥离京赴任的时候带了吴静萱来看望她,她一眼看到吴静萱,喜她性子平和温柔,又是生得袅娜柔婉,便留了她在徐家。

但其实吴氏也是有私心的。

大房里她是插不进手去,可徐家又得指靠着徐仲宣撑了起来,她便想着,吴静萱生得这般一个好模样,放在她身边养着,早晚与徐仲宣见面,若是能彼此有情,到时想必秦氏也是没法说什么的了。

若是吴静萱能做了大房的媳妇儿,到那时却不是和她自己掌控了大房是一样的?

“祝嬷嬷,”吴氏想了想,便吩咐着,“这天气也日渐的暖和了,寻个日子,给萱儿做几身颜色娇艳些的春衫罢,也打一些时新的首饰。这做衣裳和打首饰的银钱就从我的体己钱上支取。”

祝嬷嬷答应了一声。吴氏便又说着:“我倒又想起了一事来。方才我看到简家的那姑娘,生的倒是个好模样儿,私心里来说,倒是把萱儿也比了下去,又是行动举止落落大方的,瞧着就是个可人儿。祝嬷嬷,你说,会不会......”

祝嬷嬷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忙笑道:“哪能呢。那简姑娘虽说是生的好,可毕竟年数在那里——虚岁十四,实岁才十三呢,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大公子可是足足有个二十四岁的,两个人相差了十来岁,大公子又哪里会瞧得上她?您多虑了。”

“可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吴氏叹了一口气,”许是我多心了。可方才在席间,我瞧着那简太太的一双眼只是在宣哥儿的身上转着,落后闲话的时候还曾问起宣哥儿可曾毕过姻事之类的话。”

“简太太不过是瞧着大公子都二十四五的年纪了还没有成亲,所以心中好奇,才问了一句罢了,”祝嬷嬷宽慰着吴氏,“您真是多虑了。”

吴氏轻轻的点了点头:“但愿如此罢。”

但其实吴氏的多虑是对的,简太太确实是存了打徐仲宣主意的心。

她现下歪在炕上,正听着珍珠在对她汇报着打探来的消息。

“......徐家一共有五房。其中徐大爷,徐三爷,还有咱们的姨老爷徐五爷都是已经不在了的。徐四爷是自己经商,另立了门户,早就带着一家子搬了出去,不在宅子里面住。所以上一辈的儿子里面也就落了一个徐二爷还在宅子里面住着,于是吴老太太便将徐宅的正堂朝晖堂给了二房,她自己则是住着旁侧的松鹤堂。大房的秦太太、三房的俞太太则是住在松鹤堂后面的两个小院里。”

“怎么不是大房住着朝晖堂,倒反倒是二房了?”简太太很是诧异,“即便是徐大爷不在了,可论起来现下这徐家毕竟是大公子官职最高,又是长孙,理应大房住着朝晖堂才是。”

“太太,”珍珠忙解释着,“这里面却是有缘故的。这吴老太太原不是徐老太爷的发妻,她只是个填房。那徐大爷,却是徐老太爷的发妻生的,吴氏自己只生了徐二爷和徐五爷,徐三爷和徐四爷都是妾室所生。且奴婢还听说,这徐大公子却也不是秦氏所生,原是徐大爷的跟前人生的,不过是记在秦氏的名下罢了。”

“原来这大公子竟是个庶出的啊。”简太太慢慢的说了一句。

简太太自己是嫡出的女儿,对庶出的总归是有些不大看得上眼的,不过转念一想这徐仲宣现下做着这样的高官,便是个庶出的又有什么关系?于是她便说着:“罢了,其他人的事你竟也不用说,只与我好好的说说这大公子的事也就罢了。”

珍珠想了一想,便又说着:“奴婢听说,这大公子端的是厉害的很。他十八岁殿试的时候就被钦点为了状元,当场就被皇帝亲口授予了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一职,真真是少年得意。后来他两年俸满了,就迁了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入梁王府为梁王讲学,听说梁王很是敬重他。且听说当朝首辅是他的老师,有着梁王和首辅这样的两重关系,怕不是往后这大公子的官儿还得往上升呢。”

简太太被震撼到了,一时没有说话。片刻之后回过神来,便问了一件她现下最关心的事。

“怎么这大公子现下都二十四岁的年纪了,还没有成亲?里面可是有什么缘故?”

珍珠就回答着:“这个奴婢也打听过了。听说徐大爷在的时候倒也为大公子定了一门亲事。只是后来徐大爷死了,大公子就守了几年孝。后来好不容易等他孝期满了,定的那家姑娘却又是个没福气的,得了一场重病死了。再后来大公子做了两年侍讲学士,又去南京那边儿管了两年国子监,年前升了礼部左侍郎,才回了京。因着这些缘故,所以现下虽然大公子已是24岁的年纪,倒还是没有成亲呢。”

简太太心里动了一动,面上不由的就带了几丝喜色出来。一旁的沈妈妈早就是瞧在了眼中。

挥手让珍珠退下去之后,简太太便对着沈妈妈说着:“这个大公子倒是个厉害人物。怕不是会前途无量?”

沈妈妈忙附和着:“是呢。先前吃饭的那当会奴婢冷眼瞧着这大公子,生的仪容秀逸不说,且行动说话圆润,再是瞧不出来内里是个什么心思的人,来日定然不是个池中物。“

简太太点了点头,却也没说话。心里只想着,礼部正是管着科举考试的事务,若是能搭上了这徐仲宣,还愁简清捞不到一个官做?徐仲宣手指缝随便的松一松,怕都是有个几品的官呢。

想到这里,简太太面上的笑容一时就越发的深了几分。

她想了一想,便说着:“先时妍姐儿的衣裙首饰被赵妈妈偷走了那么些,我也没给她再置办,就是想着我们也是离京二十来年了,也不晓得现下这边流行的是什么式样的衣裙首饰。现下既然已是到了这边,沈妈妈,改日我们有空出去一趟,好好的给妍姐儿置办几身时新的衣裙和首饰才是。”

沈妈妈自然是点头赞同的,又笑道:“我们妍姐儿原就生的花容月貌,再是穿了太太亲手挑的衣裙,戴了太太亲手挑的首饰,任凭是站在人堆里呢,那也是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的。”

这话说的简太太心中甚为受用,一时就只觉得简清的仕途已是一片平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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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边厢,简妍也正在听白薇说着她打探来的消息。

“......徐家的哥儿便是这四位了。除却咱们姨奶奶生的四公子安哥儿,大房里的大公子徐仲宣是个妾室生的,却是记在了秦氏的名下。二公子徐仲景现年18岁,是三房的俞氏生的,三公子徐仲泽现年也是18岁,不过小着二公子一个月罢了,倒是徐二爷的一个姓卫的妾室生的。听说现下二公子和三公子都是中了秀才的,只等着今年秋闱的时候参加乡试的了。”

简妍点了点头。

她倒是没想到徐仲景竟然是个庶出。不过嫡出庶出又有什么差别?现下倒是吴氏跟徐仲景说话也要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呢。

“至于徐家的姑娘这边,方才晚间您看到吴氏搂着的那位红衣少女就是大姑娘徐妙华,却是二房里的太太冯氏生的。二姑娘徐妙岚也是二房里的,就是生了三公子的那位卫姨娘生的。三姑娘您是知道的了,就是咱们姨奶奶的宁姐儿,至于这四姑娘徐妙锦,却是个遗腹子,和大公子倒是同一个娘生的。只是这个姨娘却是个没福气的,生了四小姐下来便死了,于是四小姐便也记在了秦氏的名下。这四小姐因着是早产的,身子骨很是不好,倒很少出来走动,只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今日晚间她便没有来吃饭,所以姑娘也没曾看到。再有一个表姑娘吴静萱,那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在徐家也是待了有个两年的了。听说这表姑娘平日里和大姑娘,四姑娘走的近些,性子倒是个温婉的。”

简妍听完了白薇的话,心里盘算了一下,而后便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还是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她依然还是得谨慎些,千万不能踏错了一步才是。

自强自立

简妍此刻正在徐家的梅林里。

她刚来徐家的那会,梅花不过才刚开败,叶子都还没有抽出来,光秃秃的一片枝桠。可是现下,梅树上已是结了小小的梅子,一颗颗圆滚滚的,藏在浓稠的绿叶之间。

到了徐家已是近一个月了,简妍竟是觉得在这里的日子比在简宅里过得好。旁的不说,至少简太太在这徐家也是客居,自然手就没法伸得太长,有好多事就管不到她了。

比方说单就吃饭这一件事上面,因着大家都是住在荷香院里,一开始简妍是和简太太,徐妙宁以及纪氏在一起吃饭的,不再是每顿只有两三样素菜,且也没有谁规定她每顿只能吃个半碗饭,或者只是喝个半碗粥,简妍便很是过了几日吃饱饭的好日子。

简太太在一旁自是看的心里着急,深怕简妍就这么吃成了一个胖子,那她这么多年的心血可都是白费了。只是她也不好明说什么。后来她便想了一个招,只对纪氏说是简妍脾胃不好,吃不得荤腥,一顿也不能吃太多,索性便每顿只给她些素菜,少给她些饭食,由着她自己在屋子里吃罢了。

只是简妍很快的就想了一个应对的招出来。

这徐家后花园西北角却是有一个小厨房,单管着园子里姑娘的饭食。正所谓是有钱好办事,简妍便让白薇拿了些银钱,悄悄的去贿赂了厨房里管事的夏妈妈,虽然是不能每顿明目张胆的给她加菜——简太太不放心,生怕简妍多吃,故每日去厨房里给简妍拿饭菜的或是珍珠,或是翡翠,总归简妍每顿吃些什么简太太心里都是有数的。可到底白薇每次去厨房的时候,夏妈妈都会偷摸的给她一包糕点,或是其他的一些什么吃食,这些至少能保证简妍不至于挨饿。

她现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尤其的大,每顿就那么半碗饭,两三样素菜,经常是饿得她半夜里抓瞎。

而有一次白薇从小厨房回来的时候,面上是一脸的笑容。

简妍便问着她:“这是有什么好事呢?你竟是高兴成这样了。”

白薇递过来一包芙蓉糕。简妍忙拈了一块送入了口中。

入口松软,舌尖满是香甜,真当是回味无穷。

这时就听得白薇在一旁低声的说着:“姑娘,你猜我方才在厨房见到谁了?”

原来自打简妍他们随着简太太来了通州之后,周林随后便也来了。只是他虽是知道简妍她们人在徐宅,可又进不来,没法联系上,只能每日在徐家附近徘徊。而这小厨房却是有一道门直通向后街的。白薇因惦记着周林那时所说的会去徐家找你们这事,故每次去厨房的时候倒都会站在厨房门口向着后街张望一会,可巧刚刚就看到了周林,只喜的立时就开口喊了他,然后就拉了他进厨房,对夏妈妈说着这是她大哥,特地过来看望她的。

厨房里的夏妈妈早就是被白薇用银子贿赂住了,再是不会多说半句的。于是便由着他们在厨房里说话儿,反倒还是替他们把风。

简妍一听,当即也是高兴的连芙蓉糕也顾不上吃了,只是问着简妍:“周大哥什么时候来的?他现下在何处落脚?往后可是有什么打算?”

白薇便细细的告诉她:“周大哥到了这通州也是有个十来日的了。据他所说,他现下倒是在一个破庙里落脚。至于说有什么打算,他的意思是他也不会别的手艺,这些年光和丝线打交道了,所以索性便是在这通州城里找一个绒线铺去做伙计,继续做回他的老本行去。他还说,姑娘往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他的地方,尽管说话,他一定会在所不辞的。”

简妍慢慢的嚼着口中的芙蓉糕,想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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