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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神蛊…”莫牙嘎然失声,自己养了多年的神蛊,难道是被唐晓这厮发现了?莫牙好想冲回客栈把床底下藏着的铜罐子翻出来看个究竟,莫牙心思纯,但头脑不傻,心里虽然咯噔一下,可脸上仍是清清淡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听说过这东西,可神蛊虽神,却还是一只无脑无心的虫子,蛊虫上脸就是随心所欲,你要易容?没准蛊虫会毁了你的容?唐护卫,古书秘籍无根无源,出了事也没出说理去,姑且听听也就罢了,这是我莫神医好心提醒你的。”

“你说的不错。”唐晓笃定的迈开步子,“如果被换脸的那个人有特殊的需求…比如,想换做莫大夫你的模样…就不能让神蛊随意吞吃,必须用针灸小心引导…怎么?莫大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莫牙想呵呵他一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西域神蛊就在客栈房间的床底,程渲就是自己用神蛊完成的作品。唐晓你算哪根葱,几滴水就敢在莫神医跟前晃?信不信莫神医给你换张让你嚎啕大哭的脸…

莫牙摇了摇头,“长的好好的,换脸做什么?歪门邪道我没兴趣。”

唐晓笑道:“我也不过是好奇一问,天下哪有这样荒诞的事,既然你也是听说而已,我看世间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西域神蛊,变脸之说也是谬谈。”

莫牙有些不服气,明明存在的东西怎么就又成荒诞谬谈了?但他还是忍住了和唐晓辩驳的冲动。程渲说岳阳步步惊心,他俩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可不能多嘴多事害了自己和程渲。

如果被人知道可以替人换脸的神蛊就在自己手上,精明如唐晓贤王,也许可以举一反三猜到神秘的盲女程渲没准就是换过脸的某人…

莫牙天不怕地不怕,可怎么认识了程渲,竟像是有了软肋一般,畏首畏尾连话都不敢随便说。

莫牙看了看唐晓,干笑了声:“就是谬谈,神蛊是什么?能吃吗?”

唐晓仰面大笑,指着莫牙无辜的脸,“莫大夫真是有趣,有趣极了。”

穆玲珑站在亭柱子后头,一手抱着柱子,探出半截身子痴痴看着莫牙朝自己,不对,是朝程渲疾步走来,程渲听着脚步声,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手,莫牙清冷的脸忽然漾起了明媚快活的笑容,那是程渲看不见的美好,穆玲珑看的清清楚楚,可这份美好却和她毫无关系。

莫牙拉住了程渲纤细的手腕,温声道:“我们走。”

俩人都不记得和穆玲珑招呼,一前一后走进了渐暗的夜色里,莫牙扭头像是和程渲说着什么,程渲噗哧低笑,俩人侧身的剪影好似一幅画。

☆、第42章 牵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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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都不记得和穆玲珑招呼,一前一后走进了渐暗的夜色里,莫牙扭头像是和程渲说着什么,程渲噗哧低笑,俩人侧身的剪影好似一幅画。

穆玲珑闭上眼睛,学着程渲的样子摸索向前,才走几步已经撞在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那人身躯稳重,退后半步扶住了跌跌撞撞的穆玲珑,“郡主小心。”

穆玲珑恼道:“唐晓,谁让你挡着本郡主的!”

“再走一步就是池子,郡主落水,王爷会怪罪属下的。”唐晓看着穆玲珑因羞恼涨红的脸蛋,他虽然习惯深藏着情绪,却止不住对穆玲珑的别样感觉,就像此刻穆玲珑明明对自己是责怪的口吻,但在唐晓听来,却还是胜过了天籁。

——“唐晓。”穆玲珑寻着夜色里莫牙不见的身影,“如果我也看不见…莫大夫会不会做我的拐?”

唐晓眼如寒星,“属下不知道莫大夫的心思,但…属下会一直护着郡主。”

穆玲珑竖起两指划过眼睛,傲娇道:“本郡主眼明耳聪,才不需要什么拐。唐晓,你顾着你自己就好。”话音未落,穆玲珑已经蹦跶着往自己的别苑而去。

唐晓一瘸一拐跟了几步,见穆玲珑绕过了湿滑的水池,唐晓自嘲的看了眼瘸腿便不再跟了,仰头看了看天色,转身朝贤王府外走去。

临近中秋,夜空上悬着的明月也越发像个银盘子,莫牙走几步就抬头看一眼,明明是同一轮月亮,怎么就不如宝船上看着好看呢。

长街角落,小贩支起摊位买起柴火馄饨,贤王府的宴席丰盛,但莫牙和程渲都没有胡吃,这会子闻到馄饨香,莫牙扭头看了眼程渲,俩人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热腾腾的小馄饨端上,莫牙把卖相好些的那碗推到程渲手边,又用汤勺替她轻轻搅拌着碗底的作料虾干,目不转睛的看着程渲舀起一只,吹了吹吮进嘴里,皓齿咬出诱人喷香的汁水。

程渲吃了一会儿,听莫牙迟迟不动,抬头道:“凉了就不好吃了。”

莫牙执勺轻搅,“宴席上…贤王说…五皇子邀你独处卦室…他…想做什么…”莫牙难得的有些口吃,话还没说完,白净的俊脸燥红一片,莫牙抹了抹自己发热的脸颊,又慌张的瞥了眼程渲。

程渲喝了口热汤,憋忍住笑,“他要我替他占一卜,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莫牙身子半起压近程渲,像是要看清楚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程渲直白的凑向莫牙的脸,“仅此而已。”

程渲唇齿微张,红唇里呵出带着肉糜的气息,莫牙愈发觉得饥肠辘辘,按着桌子缓缓坐下,舀起已经黏糊在一处的馄饨,囫囵吞咽着。

——“五哥要我替他算前程。”程渲轻声道。

“前程?”莫牙有些费解,“他之前已经从你口中知道了霸下惊倾,千金买骨的卦象,他还要卜前程做什么?试探你?”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程渲露出思索的神色,“但五哥话音诚恳...”

——“他是修儿的五哥,不是程渲你的五哥。”莫牙有些生气程渲一口一个五哥的唤着,“你是程渲,我救的程渲,修儿已经死了,哪还有什么五哥…”

疾风忽起,乌云骤然掩住了天上的月亮,莫牙还来不及反应,豆子大的雨珠已经落到了脸上。卖馄饨的摊主来不及收桌子,推着小车快步躲进巷角。莫牙顾不得再对程渲吼叫,拽着她的手腕奔向对面的屋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喘着气,“岳阳什么鬼天气…刚刚还好好的…”

——“岳阳在海边上,天气当然也像大海一样莫测,莫大夫久居海上,该是知道的哦?”程渲仍然是轻声细语。

莫牙深重的拽着程渲的手,他的心跳的很快,他想冲和自己抬杠的程渲呵斥几句,可他魔怔似的撸起了袖子,擦了擦程渲额头上的雨水,“我当然知道天气变幻,还不是你…闻着馄饨香迈不动步子,要不是馋这一口,我们早到客栈了…”

程渲摸向莫牙的肚子,“你没吃?你不馋?”

莫牙骤的按住程渲的手,酥手沾了湿漉漉的雨水,柔滑的让人难以握住,莫牙深深的按着不愿松开,他修长分明的手指覆在程渲的手背上,试探着摩挲向上,勾住她细嫩的指尖,灵巧的渗进五指的夹缝里,趁程渲的一个松懈,莫牙已经扣住了她的手指,温柔的力道让她想挣脱也挣脱不了。

莫牙不敢去看程渲,他昂着头望着雨水滴答滴落下的屋檐,黑长的睫毛蘸着晶莹的雨珠,洋溢着得逞的快活。

莫牙想起了程渲醉酒的那次,她伏在自己的背上,双手可怜的耷拉着,莫牙嫌弃她满身的酒气,但他很想握住程渲无力的手指尖,哪怕就是碰上一碰,也是好的吧。

骤然落下的大雨给了莫牙勇气,程渲身旁只有自己,偌大的雨幕下,只有他们俩人,程渲挣脱不了,只能任他所为。

莫牙涌出难以言喻的幸福,老爹不告而别,他原本以为这辈子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程渲的出现,让他不再是一人,他是程渲的拐,程渲离不开自己,他,也不想离开程渲。

——“程渲。”莫牙温温的喊了声。

“额。”程渲的回答不咸不淡,但她没有抽出被莫牙扣住的手指,“可惜了我的馄饨,还没吃完呢…”

雨来的急,停的也快,莫牙伸手接了接,见雨止住,上前半步俯下背,两手一托背起程渲,踩着湿润的青石板一步一步走着,程渲看见他的黑布靴踩进深深浅浅的水潭,泥水溅湿了他的粗布绑腿,爱干净的莫牙却像是丝毫没有发觉,他的背好似一座坚实的山,要给背上的程渲一块最安全的倚靠。

程渲垂荡的双手轻轻攥住,她扶住了莫牙的肩膀,把面颊贴在了莫牙的后颈丧,润泽相贴,俩人的心口都是一动,暗夜寂寥,静的可以听见两个人交杂的心跳。

莫牙走了阵,步子忽然慢下,程渲捶了下他的肩膀,“是我吃多了太重?你背不动就放我下来。”

“不是。”莫牙把程渲的身子托了托,看向街边黑漆漆的宅落,吸了吸鼻子道,“程渲,你鼻子挺灵,你闻闻是什么味儿?”

程渲跟着嗅了嗅,蹙眉道:“一股子臭药渣,不是大夫就是病秧。”程渲忽的顿住,“这药味儿…和你船上的有些像。”

莫牙点头,“岳阳是齐国皇都,水陆贯通,有些稀罕的药材也不奇怪。”莫牙又迈开步子,走了几步又扭头看了眼,“我有些想我的船了…岳阳再好,也比不上我的船。”

程渲心生愧意,埋下头也不再接话,月色又起,映在莫牙有些哀伤的脸上。

莫牙低低的叹了声,“还有老爹,上岸这么久也没有找到他,老爹真是死了么?我…好想他…”

宅落旧屋的一扇轩窗边,一个身影倚在旧得掉漆的窗沿边,冷冷的注视着渐走渐远的莫牙和程渲,直到俩人消失不见,身影才缓缓直起,手指扯下黑厚的帘子,掩住了轩窗纸陈旧的色泽,好似一堵撞不开的墙。

身影一瘸一跛的走向嘎吱摇晃的木桌,嚓的划开火折子,点着了桌上的油灯,灯火昏暗,但还是可以看清身影的面容——那张脸有着凌冽不凡的棱角,黑目灼灼亮过了灯火,他的面容是如此高贵,但他的手却显得和面容极为不衬,掌心和虎口的粗茧昭显着他艰辛的岁月,还有他腰间的佩剑,也只是一把寻常的剑,如今的他已经可以买得起岳阳剑坊上好的宝剑,但他还是没有丢弃跟随他多年的物件,是念旧,还是使惯…他也不知道。

他害怕艰辛和苦痛会成为一种习惯,但他还没有办法割断昔日的一切。所有的辛酸痕迹都已经渗透入了他的骨骼血脉,今生都不会抹去。

☆、第43章 情如火

他害怕艰辛和苦痛会成为一种习惯,但他还没有办法割断昔日的一切。

——“看见了么?”唐晓按着摇摇欲坠的木桌坐下,执起桌上的茶壶给缺了口子的碗盅倒满水,晃了晃水晕一口喝下,他扭头看向屋子的角落,唇角一笑,“忘了你坐在那里,当然是看不见的。我说给你听?”

角落里,倚坐着一个穿灰色衣服的男人,男人的手脚被铁链拴在屋墙的铁钉上,他的后背高高凸起顶着墙壁,俨然是一个罗锅身形,很久没有打理的胡须糊住了男人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也猜不出他的年纪,但也多亏了这一脸的胡须,才让人不会被他的长相吓得尖叫出声。男人身形不小,但却瘦削的骇怕,颧骨高耸渗出骨头的白光,双目凹陷仿如骷髅,但眼里却没有对自己境况的绝望,也没有对唐晓所为的怨恨,他的眼睛里更像是藏着求生的意志,坚信唐晓不会要自己死。

唐晓执着盛水的碗盅走近男人,把碗沿凑向他干裂的唇,男人张开嘴大口喝着,他实在太渴,碗盅太小,他才喝了两口就已经见了底,唐晓幽幽一笑,又走向木桌,男子渴望的盯着他的动作,看到他又端起了茶壶,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

——“这几天实在有太多事。”唐晓把碗盅又递向男人,“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为贤王爷效力死在外头,你会怎样?没人知道这老宅子里还住着你,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成。刺墨,你要想通,你我的命,是连在一处的。”

男人没有应他,他仰着脖子努力想触到唐晓手里盛水的碗盅。唐晓指尖倾斜,碗盅里的水滴滴答答洒在男人渴求的脸上,男人长大嘴,伸出舌头□□着所及之处的水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不满声。

唐晓负手凝望着男人枯瘦的脸,“你这又是何苦。你知道我有求于你,等你助我之后,我一定是会好好报答你的。不过是一只无脑无心的蛊虫,还有就是刺墨神医举世无双的针灸之术…你使惯银针,蛊虫也就是一只蟾虫死物,举手之劳你为什么不肯帮我?”

——“没有什么神蛊…”男人嘶声道,“古书谣传,如何能信…要真有可以变人脸孔的神蛊…便是逆天改命…会遭祸的。

“真是没有?”唐晓阴声让人发指,“真是没有?”

——“没有,没有神蛊。”

“没有?”唐晓冷笑了声,“天下不是只有你刺墨一个大夫,就算是名震天下的神医又如何?贤王府新入了一位门客,他精于医术,和你一样擅长针灸,最重要的是,他听说过神蛊,也知道西域神蛊可以易容的法子。”

——“擅长针灸…听说过神蛊…”满面的胡须刚好掩饰了刺墨脸上的慌乱,“谁?不可能,绝不可能…”

“能者多自负,果然是这样。”唐晓收住冷笑,面容顿时如寒星般无情,“那个人,和你一样自负。莫家神医?刺墨你是纵横几十年的医者,听说过莫家的名号么?”

——“莫…家…神医…”刺墨干唇抖动,气如游丝,“沽名钓誉,装神弄鬼,这人说自己知道神蛊,那就一定不是妙手仁心的医者,胡言乱语,一派胡言…不可信,绝不可信。”

“我不过是要你一只神蛊,你何苦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唐晓目露凶意,“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

——“西域有蛊虫,喜食兽腐肉,精沫可易转,换君新容颜。蛊虫剧毒,害死了不少人,早已经在西域几近灭绝。多年前,我是得来了一只蛊虫,但蛊虫难培育,我还没来得及佐证它可以易容的传说,蛊虫就已经死在了我手里。哪里是什么神蛊,不过就是只又臭又脏的虫子。”刺墨恍惚的看着唐晓的脸,“如果世上人人都有和你一样英俊的脸,又哪里会有许多苦痛。唐护卫,你应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脸,而不是…整日想着换了它。这是刺墨的肺腑之言。”

“如果世上人人都有和你一样英俊的脸,又那里会有许多苦痛?”唐晓失声大笑,“刺墨,我经历的苦痛还不够多吗?”

——“至少,你还好好的活着。”刺墨牙尖咬唇,渗出殷红的血珠。

唐晓遥望皇宫方向,振臂指着轩窗,“难道我就真的命本该绝?御出双子,龙骨男尽。御出双子,龙骨男尽…宫里的那个人享尽荣华富贵,他不过是比我晚出生半刻的兄弟,流着一样血脉的双生兄弟…只因一个荒谬的龟骨卦象,皇上就下令只留一子,他要我死,你们都要我死。”

——“要是人人都想你死,你又怎么会还活在世上。”刺墨眼眶里闪动着浑浊的泪光,“要是真想你死,我又怎么会想尽办法把你调换出宫…人人当萧采女诞下的长子是个死婴,可你还活着,还活着。”

“这种卑贱的活着,还不如去死。”唐晓挥下手臂,“你把我送去蜀中,交给萧采女老迈的母亲,告诫他们千万不要泄露我的来历,若是泄露半句,宫里宫外相干的一个都活不成…大母愚昧胆小,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要浑浑噩噩的在桑田里过完这一生。谁知道…”

唐晓脸上溢出悲愤,脸廓不住的抽动着,“那年大旱,半年多没有降下一滴雨水,巴蜀本来就贫瘠困苦不得朝廷待见,大旱数月,尸横遍野…大母临终时,看到饿的瘦骨如柴的我,她舍不得我跟着她一起饿死,终于…大母把一切告诉了我。”

——“御出双子,龙骨男尽…”唐晓低喃卦词,“就是这一卦,扭转了我的命运…双生双子,一人傲立皇族,就要成为大齐国的储君,一人…粗衣苟活,差点饿死在巴蜀蛮地…我不甘心,我绝不甘心。”

“刺墨,你把我送去巴蜀,之后几年你也曾去看过我,我记得你。大母让我去岳阳谋一条出路,让我去岳阳找你。巴蜀离岳阳有千里之远,一个才十岁出头的孩子,乞讨一路到了岳阳…大街上你看见瘦到脱相的我,半晌都没有认出。”唐晓闭上眼睛回想着往日的一幕幕,他不想再记起,但他忘不掉,“我追问你我的身世,希望你设法把我尚在人间的消息告诉娘亲,刺墨,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劝我离开岳阳,离开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我为什么要离开?我出生在这座显赫皇都,我属于这里,我哪里都不会去。”

唐晓骤然睁眼,他眼前恍然重现自己初入岳阳城的那一天——“那天,我驻足在岳阳巍峨古老的城墙下,看着城头嘶嘶破风的金蟒旗…那天,我看见了从城外御林苑狩猎回来的皇上,还有…一个比一个威风贵气的皇子,他们个个身披金甲,看的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在那群人里,我还看到了…看到了我的兄弟——穆陵。我惊讶的发现,我和他虽然是双生,但面容却长的并不一样…”

——“你要庆幸你和五皇子生的不一样。”刺墨仰头哀叹打断唐晓,“要是你俩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你才踏进岳阳城,就已经没命了。”

“齐国信奉占卜,卦象如同神谕,绝不可以逆改。”刺墨哀声又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武帝能狠心下密旨杀萧采女长子,就是非要你死。如果被人得知你还活着,齐国诸多不顺,甚至连天降大旱都会扣在活着的你身上,到那时,你只会死的更惨,还会连累你的母亲和弟弟。巴蜀遭灾,我没能及时去救你和大母,是我的疏忽,但你绝不可以留在岳阳。”

——“可是你拗不过我。”唐晓阴声道,“我已经不是任人摆布的孩子,你担心我胡搅蛮缠,事情闹大不可收拾,你答应让我留下,但必须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活着。为了温饱,我入了武行,习武走镖,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你极少来找我,开始我以为你胆小怯懦,生怕和我亲近给自己惹上祸事。慢慢的我发现不是…你是离开了岳阳…给自己寻了另一处地方…你每隔几月远远的窥望我,并不是你挂心我,而是…你害怕我包藏祸心,还是满腹不甘,你,是在监视我。”

刺墨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无力的倚在冰冷的墙壁上,神色哀默。

唐晓拂袖转身,“人的霉运遭久了,总会有撞上大运。我替贤王府押了一趟红镖,途中我化解险情得了贤王爷的另眼相看,他试过我一身本事,邀我入他的府中做门客。贤王府的门客,是齐国文人武夫最大的荣光,我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我可以进贤王爷门下…再想想,又是多么可笑,我堂堂皇子之身,居然…做了一个卑微的门客。”

“贤王门下聚集着无数能人异士,他们见多识广知晓许多我不知道的东西,在一次闲聊里,我从一个西域方士口中,听说了西域神蛊,可以替人易容换脸的神蛊。”唐晓低下声音,“那位方士告诉我,神蛊在西域已经几近绝迹,多年前,有个叫刺墨的大夫远赴西域得到了一只神蛊,也许…这是世间最后一只活着的神蛊。神蛊食腐肉,复肌理,加以针灸引导,便能替人随心所欲的更换面容…刺墨,刺墨大夫?那…不就是你么?”

唐晓指着刺墨哈哈笑道:“那一刻,我恍如重生——上天作弄我,折磨我,是刺墨你救下我,留下我…我相信这次是上天在告诉我…”唐晓俯下身子,食指贴唇轻声道,“我失去的一切,都可以由你替我讨回来。”

——“你在巴蜀的那些年,我去看过你几次,你大母告诉我,你是个极其聪颖的孩子。”刺墨抬起凹陷的眼睛注视着唐晓年轻的脸,“五皇子在几个兄弟里就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个,你们不愧是一母所生,你和他一样聪颖,甚至,你比他还要聪明。你摸清了我出现在岳阳的规律,你在巷子里堵住了我,说你要与我叙旧,我竟然信你真的甘愿做一个普通人,屋门关上,我就再也没能走得出去…”

“你可以出去的。”唐晓指着挂着铁锁的屋门,“神蛊,只要你答应我要求你的事,你就可以出去。刺墨,这是你欠我的,我要你助我,直上青云。”

——“我欠你…?”刺墨仰头长啸,“要不是念在我和你母亲相识一场的情意,我不忍心看着她的骨血因一个卦象殒命,我何苦要搭上性命换走你?你如今好好活着,竟会说是我欠了你?”

“你欠我。”唐晓低沉发声,一字一字咬牙刻骨,“大母在我眼前饿死咽气,千里荒路,满目饿殍,我从死人堆里爬到岳阳城下…”唐晓逼近刺墨,“人世苦痛,我一一尝过,你救我,却又把我抛进人间苦海,这还不是你欠我的?”

见刺墨热泪滚滚,唐晓直起身,缓下语气,“刺墨,我要你给我一张崭新的脸。我要你…给我一张穆陵的脸。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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