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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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三哥已瞧出她与徐少卿……

话说那内侍出了亭榭,沿石阶而下,绕到山岩后,见那罩着墨色披风的身影迎着日光背身而立,不觉有些晃眼,便趋步近前,躬身道:“禀二祖宗,陛下此刻不见,叫二祖宗在外谢恩,有事回头去乾清宫见驾。”

“还说了什么?”

“回二祖宗,别的没了。”

“那陛下此刻在做什么?”

“这个……陛下正与云和公主煮茶品茗,共赏液池风景。”

徐少卿霍的一转身,却将那内侍吓了一跳,慌忙退到边上。

“煮茶?呵……”

他纤薄的唇角抽了抽,鼻间不由一哼,长吁了口气,便踏前几步,到台阶下恭恭敬敬地跪倒,面无表情地拜了三拜,口称:“臣徐少卿叩谢天恩。”

言罢,正要起身,却听背后脚步声响,裹挟着一股浓烈的香气到了近旁,附近那些随侍的宫人内侍也纷纷跪倒在地。

徐少卿自然知道来人是谁,转过身来,也伏地跪好:“臣徐少卿,拜见孝感皇后娘娘。”

只听头上那尖刻的声音笑道:“哟,这不是徐厂臣么?本宫听说陛下罢了你东厂提督一职,留在司礼监听用,怎的到这里来了。”

“回娘娘,陛下日前已下旨加恩东厂,又复了臣的提督之位,臣刚刚接旨,特来向陛下谢恩。”

“哦,那本宫可是要恭喜了,还跪着做什么,徐厂臣请起吧。”

徐少卿称谢起身,才一抬眼,便见眼前之人一身红锦织金的云肩通袖宫装袄裙,头上梳了高髻,簪花繁复,妆容像也是精心打理过的。

身为先帝正宫皇后,如今丈夫离宫而去,生死未卜,面上却没丝毫悲戚忧急之色,反倒比从前多了几分欢颜。

他狐眸中现出一丝凛然的怒色,但随即敛去,拱手道:“既是娘娘要面见陛下,臣便告退了。”

对方哂然一笑:“这先帝不在了,徐厂臣便这般生分,见了本宫便要走?”

“娘娘还有何吩咐,臣在此恭聆。”

“唉,徐厂臣这话说的,先帝一去,本宫那里早就人走茶凉,‘孝感皇后’,你听听,这连称呼都变了,哪还敢吩咐什么?”

徐少卿暗自轻哼一声,面上却微笑着恭敬道:“娘娘言重了,先帝如今身在何处,臣还在责令各地东厂与锦衣卫僚属细查,既然不知先帝是否健在,便只好先以尊号相称,这是必须诏书中钦定……”

话还未完,那孝感皇后便嗤的一笑:“理儿谁不懂?尊来尊去的,把没把人放在心上,又有哪个瞧不出来?待到百年入土之后,还不知后头给定个什么名儿呢。”

“娘娘差了,就算先帝不在,陛下与满朝文武,还有臣和这些奴婢也照样尊奉娘娘一如从前,绝无不恭。”

“哦,是么?那以后本宫若有难处,徐厂臣可千万要念在先帝份上,莫要袖手旁观,本宫在此多谢了。”

徐少卿眉梢一挑,随即应道:“是,娘娘放心,臣告退了。”

孝感皇后呵呵一笑,没再说话,吩咐几名随身的宫人内侍在阶下候着,便自己提着裙摆拾级而上。

爬了数十步,距那岩间的八角亭榭只有几丈之遥,便听里头高昶正自欢笑,隐隐似乎还有个女声。

她立时柳眉倒竖,粉白的脸上狠狠抽了两下,脚下加快步子,“噔噔噔”的踏上最后几级台阶,直入亭榭。

迎面便见高暧正悬釜朝盏中倾注茶汤,天承帝高昶斜靠在软椅上,笑容满面地望着这个身边之人。

那眼中似还包藏着千般情意,万种柔情,只是若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来。

“哟,陛下不是政务繁忙么,今日怎么有暇同云和在这里饮茶赏玩呀?”

高暧也已瞥见有人进来,慌忙搁了茶釜,起身拜道:“第四妹高暧……”

“成了,成了,本宫如今已是先皇后,称个尊号便可,云和妹妹不必行什么大礼了。”

孝感皇后伸手拉住她,目光在那张清丽的脸上狠狠一瞪,却又干涩涩地笑道:“本宫有几句话要与陛下说,云和妹妹便请先回避一下,请陛下赐准。”

她说着便转向高昶,媚然一笑。

高昶却已沉下脸:“皇嫂有什么话便直说好了,云和也不必走。”

孝感皇后脸色一滞,却仍笑道:“云和妹妹虽不是外人,但她毕竟还是未出阁的闺女,有些话本宫怕不好说。”

“……”

高昶知她存心而来,愣了愣,虽然心中不悦,也只好点头道:“也罢,皇妹且先回宫歇息吧,朕回头再去瞧你。”

也不知怎的,高暧心中却有种如蒙大赦的感觉,赶忙向他和孝感皇后各行了一礼,便转身而去。

转过山石,那步子不由便加快起来,一路急急地下了台阶,便向左右张望,却不见徐少卿的人影。

她心中“砰砰”直跳,暗想他定然先走了,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他,有心想问旁边的内侍,却又怕留了话柄,回头被三哥知晓,索性一咬牙,便沿着园路一头,朝深处追去。

这里正是御花园中林木繁盛之地,堪堪走了百余步,后方便已不见来路,再转几个弯,便连方向也摸不清了。

她顿住步子,不由暗恼,只恨自己不能早一步出来,或者今日就不该答应三哥出来走动……

眼中垂泪,正在自怨自艾,便觉一阵劲风从背后袭来,淡淡的伽南香气冲入鼻间,紧接着,便被一双臂膀紧紧搂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事件提醒:三哥和公主没有任何血缘关系_(:3ゝ∠)_

第92章 楚天舒

襟怀如煦,不过单单拥着已是难以自持。

似骄阳融雪,似春风化雨,竟要将人消于无形。

那满怀的牵挂与忧思也瞬间转作一腔柔情,不自禁地便想同他乳水相契。

她也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力气,微微挣脱怀抱,转过身来,双臂死死环住那劲韧的蜂腰,伏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嘤咛而泣。

数日来的悲苦相思一股脑儿全都发泄了出来。

“公主为何流泪?”徐少卿一手揽住她灵蛇般的纤腰,另一手在香背上轻轻抚弄。

这般明知故问像是又招惹了由头,高暧登时抽泣得更凶了,抬手在他身上拍打着,哭道:“你好宽的心,出了那么大的事也不使人来告之,害得我……害得我……”

她嘴上怨着,心中却也明白,他此前被三哥革职,猝然失势,根本毫无办法,这几日所受的煎熬也应当比自己更甚,这般使性极是不该。

暗自歉疚,却又不便明言,只好停了手,伏在他胸前低低啜泣。

毕竟是个女儿家,庵堂里与世无争的平静日子过惯了,没经过多少人世间的风浪,此前遇上事情,也总有他在身边,如今突逢这等变故,免不了有些手足无措。

徐少卿自然明白,抬手支起她清丽无伦的小脸,但见泫然凝噎,梨花带雨,不觉阵阵心痛。

“臣那晚不是说过么,陛下离不了东厂,臣早晚会官复原职,不必担忧。”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

高暧重又将他紧紧搂住,仿佛只要稍稍一松,这个人便会立时从面前消失似的。

他也紧拥着她,隔着衣衫能感觉到彼此的心汩汩脉动着,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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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臣的疏失,当初一早便该想到……”

她急忙掩住他的口,摇头道:“不,不,方才是我一时难过,胡说的言语,厂臣千万莫要当真,你这些日子都在受苦,我却还……”

徐少卿俯头,贴近了些问:“公主当真这般挂念臣么?”

她黯然点点头,拭泪道:“我只恨自己没本事,连句帮衬的话都说不上,凭白担个公主的名号又有什么用?”

他却唇角一撇:“公主何出此言?臣虽是个奴婢,做不得真驸马,但好歹也想沾沾皇家的福气。”

高暧闻言一呆,登时满面羞红,举拳便又向她胸口擂去。

这人究竟怎么了?才刚脱难复了职,见面还没说两句正话,却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转念又想,他自来不都是如此么,偏是自己不长心,每次都猝不及防,叫他占了口舌便宜。

徐少卿眉眼含笑地由着她不痛不痒地捶了几下,这才抬手将一对粉拳捉住,拉近唇边,在那葱管般白皙细腻的柔荑上轻吻蹭弄。

她针刺似的一颤,只觉这下竟比唇齿间的碰触更令人心中怦然,脸不禁更红了。

下意识的想把手缩回来,却被他牢牢抓住,半点也不肯放松。

她羞得垂下头,不敢去瞧他,双拳攥得紧紧的,就感到那温热的薄唇在指尖和手背上划蹭着,便如呵痒一般,虽有点瘆瘆的,但却又带着些许难以言喻的舒适,挑惹得人心里也痒了起来。

他却也从未有过这般经历,借着她嗔怒,兴之所至,倒也有种别样的满足,忍不住便想握着不放。

但吻着吻着,便嗅到那滑腻的指间还沁着丝丝甘醇的淡香,不禁一怔。

高暧正自羞怯相承,脑中有些发懵,却忽然发觉那作怪的唇顿了下来。

愕然抬头,便见他蹙眉凝目,直直地盯着自己的手,神色颇有些怪异。

“这味道特别得紧,留香如此持久,当是西南特贡的古生熟洱吧?”

冷不丁的一句,竟是嗅出了茶的味道。

她不由大窘,心说方才急急忙忙出来,忘了净手,烹煮时沾染的茶香还残留在上面,偏巧这会子他又在亲自己的手,竟闻了出来。

他并未亲见,仅从指间的余香便能分辨出茶的种类,显然也是个品茗高手。

自己今日随着三哥出来,也不过是临时起意,煮茶消遣。此刻见他面色不豫,寒着脸倒像带着几分醋意,不禁让她更加局促。

不过是同自家皇兄饮了两盏茶而已,为何却用这般眼光看她?

这人可也真是怪。

“原来公主还会煮茶,这么久以来藏掖得如此之好,在臣面前竟半点也不显露。唉,瞧来臣还算不得风雅之人,不值公主当面妙手一烹。”

徐少卿沉脸一叹,语声中满是颓然失望之意。

此言一出,高暧顿时更窘,方才已料到他要“兴师问罪”,此刻被这言语一激,仍有些不知所措。

“厂臣莫要这般说,我今日又不是刻意要煮茶,不过是三哥说在宫内所藏中寻到一套煮茶器具,无人会用,我便随手试一试,哪像你说得……若厂臣喜欢,我便向三哥求了来,以后如有闲暇,煮与你喝便是。”

“公主所言是真?”他紧盯着她双眸问。

高暧被他瞧得发慌,只好别开头,低低地应道:“自然是真的。”

徐少卿呵呵一笑:“那公主可否答应,若有一天咱们能长相厮守,公主便日日煮茶与臣共饮?”

她猝然一愣,整个人顿时呆住了。

长相厮守?

真的会有这一天么?

霍然回过头,只见那双狐眸再不见凛然深沉,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澄净,全然没有作伪的意思,还带着几分期盼,像在等自己答应。

若能真有这么一天,有这么一块地方,哪怕是深山荒谷,戈壁大漠,只要能和他厮守在一起,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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