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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贵妃重获恩宠,六尚局办事也殷勤周到,毫不含糊,不消半月,就将帘翠宫上下修缮完毕。
云贵妃坐在宽敞明净的大殿上首,接受着众人的拜见。
“嫔妾参见云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云贵妃虽然盛宠在渥,但衣着仍然素净典雅,淡白色得体的宫装上只用平常的丝线绣着几多将开未开的梅花朵儿,衣袖,襟前,勒帛上也是绣着素色的边儿。脸上脂粉匀薄,头上碧钗倭髻,却衬得她端庄淑雅,是为国色。
云贵妃大方地让众人起身落座,命侍婢们上前斟茶。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响亮的传唤:“应贵妃驾到。”
众人听言齐刷刷地站起身,按品阶次序站好,云贵妃也从上首的位子上走了下来。
踏入殿门的是一只缀满桂圆大小圆润南珠的凤头靴,视线往上,一身华服宫装繁丽雍容,她脸上妆容明艳,一双凤眼凛然天成,唇上口脂色浓,饱含风韵。头上华髻高耸,两边各斜插一支凤凰含珠的金步摇,行走间珠光摇摇曳曳,衬得通身贵气不凡。
云贵妃率先福身施礼,“不知姐姐驾临,妹妹有失远迎,姐姐万福金安。”
身后众人也齐齐行礼,“应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千岁千千岁。”
应贵妃斜睨了云贵妃一眼,淡漠的凤眸散发着凛冽的色彩,语气不虞地道:“按着年岁和进宫早晚,本宫还要称呼云贵妃一声姐姐,妹妹的这声姐姐本宫可受不起。”
云贵妃笑意温和道:“姐姐出身簪缨世家,身份高贵,在这后宫更是深得人心,值得妹妹的这一句称呼。”
“哈哈哈……”应贵妃仰头大笑,髻上的发钗珠玉交鸣作响,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她看向云贵妃,冷声道:“云贵妃可真是个左右逢源的妙人呐,你暗中收买王选,让他故意带皇上到你这宫里来的事情,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呢?”
话音一落,众位贵人嫔妃皆面面相觑,窃语声声。
云妃心中一寒,面色却不露分毫,仍然微笑着:“姐姐说的话,妹妹可是一点也听不懂呢。皇上来我宫中,乃是凑巧,封赏于我,乃是皇上福泽恩厚。姐姐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皇上。”
“去问陛下?如今你风头正盛,我怎会蠢到去皇上那里碰一鼻子灰。”应贵妃轻哼两声,话语中带着冰霜寒意,“别以为你的儿子被封了慕王,你被封作贵妃,就可以骑到北宫头上了,别忘了本宫的背后可是应相,还有整个应氏家族,本宫劝你最好安分守己,否则,哼,咱们走着瞧!”
言罢,应贵妃一拂袍袖,转身阔步离去,“摆驾回宫。”
云贵妃依然敛态福礼,平静道:“妹妹恭送姐姐。”
第69章 铃铛
天乍寒,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夜,次日天气放晴,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皇宫梅园中的梅花在一夜之间尽数凌寒绽放,嫣红如血地簇拥在枝头,发散着阵阵冷香。
慕王赵廷泽立在一株红梅树前,静静出神。
“梅雪两照应,香涌赏花人。王爷好雅兴。”
廷泽转身,身上的玄色狐裘披风扯了一下旁边的梅树,震落了几片细雪。眼前的人依然是那样俊雅如水,眉眼比冬日的暖阳还要温和。
“林兄怎么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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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京城处理一些事务,顺道来看望慕容兄。”林昱向他躬身一礼,“还未恭喜慕容兄晋升。”
廷泽心中的喜悦还未来得及展露,就猛然被湮灭殆尽,他面色沉冷道:“就连林兄也觉得,我有必要与瑞王一争吗?”
林昱严肃道:“太子薨逝,已是不争的事实,如今应相权倾朝野,能与应氏相较的,也只有王爷您了。若是瑞王登基,必然会沦为应氏的傀儡,大宋的江山就岌岌可危了,希望王爷能以大局为重,林昱以及水云寨各部都会全力支持王爷。”
廷泽面色骤寒,眉峰突然凌起,“如果林兄是来当说客的,那就不必枉费唇舌了,本王的事情,本王自会处理。”
林昱垂眸向他问道:“那若兰呢?”
心口的位置似乎有些隐隐作痛,廷泽闻言重重地呼出一阵热气,双眸沉沉好似一汪没有生机的死水,他望着远处道:“正如林兄所言,廷泽此生是逃不开这权力斗争的牢笼了。这宫廷波谲诡诈,危机四伏,教我如何许她一世寂静?从此我与她万水千山相隔,也只能叹有缘无分了。”
四周有一刻的静默,偶尔有枝头落雪的簌簌声。
“梅花虽好,过则空枝矣。”林昱在他身后向他行了一礼,沉声道:“王爷保重,草民告退。”
廷泽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绪纷杂。片刻,他招手唤来暗卫萧然,吩咐道:“护送林公子安全出宫。”
是夜,廷泽潜入帘翠宫,云贵妃早已在偏殿等他。
“阿泽,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云贵妃张口就问。
廷泽轻叹了口气,淡然道:“母妃不是早就有所动作了,哪里还有有儿臣考虑的份。”
云贵妃站在他身前,意味深长道:“其实阿泽,你也知道,就算母妃不施计引你父皇来我宫中,他早晚也会寻个由头封赏于你,你父皇所为,也只不过是给我们娘俩一个台阶下罢了。太子一党势颓,瑞王的呼声最高,可朝政最讲究一个制衡之道,所有皇子当中,只有你有这个能力可以牵制应相和瑞王。你父皇虽然年迈,但总不至于太糊涂,他想朝野安稳,后宫安宁,就必须抬母妃和你出来。”
“所以,母妃接下来就要教儿臣如何讨好父皇,背后与廷宣成为死敌吗?”
“不,阿泽,你听母妃说……”云贵妃扯住廷泽衣袖,却被他扬手甩开,一个细小物件从廷泽袖中飞落,掉在地上,伴着清脆的铃铃声。
云贵妃俯身捡起,是一截用丝线串起来的银质铃铛。
“母妃,这是儿臣的东西,快还与儿臣!”廷泽脸泛紫涨,就要伸手去夺那铃铛。
云贵妃笑着举着那串铃铛,左右换着手躲着,但比不上廷泽习武之人的灵敏,最后还是被他夺回,塞入了袖中。
“呀,我的儿子脸红了,是在想哪个姑娘了吧。”云贵妃呵呵地笑着,眸中笑意渐深,“看来母妃要给你张罗婚事了。”
廷泽黑沉着一张脸杵在那里,“母妃在乱说什么,儿臣听不懂!”
云贵妃指着他的衣袖道:“母妃自小在江南长大,听闻扬州一带有个习俗,未嫁女子脚上都饰有铃铛,到出嫁之时才会除去。这铃铛呀,还可以当做男女定情的信物呢。我方才见你非常在意这个铃铛,又想到前些阵子你曾去过扬州,准是哪家的姑娘看上你了,还不承认!”
廷泽猛地睁大双眼,讶然道:“母妃此言当真!”
“母妃何曾骗过你!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诗晗早已不在,也该考虑一下自个儿的婚姻大事了。母妃可有言在先,那姑娘若是出自寻常人家,可收入府中做个侧妃,正妃之位是要留给京□□/媛贵女的。哎,母妃话还未说完,你别急着走啊,阿泽……”
外面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廷泽走在雪地中,每一步都极其沉重,手中的那串铃铛在冰天雪地中发出呜哑暗沉的声音。
他恍然记得那是个晴日,他在林府的东厢房前面的空地上教若兰耍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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