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1 / 1)
小妙妙呆住。
席妙妙就站在她旁边,手脚冰冷,目眩头晕。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咱们快搬家了,新家不能养狗,送人怪浪费的,隔壁阿姨倒是想要,但我不想便宜了外人,”席母夹起一块肉,放到她碗里:“你不是一直想吃肉吗?多吃几块,也没白疼它。”
一分钟后,小妙妙短促地惨叫一声,捂住嘴直奔厕所。
吐得天昏地暗。
封殊在她家里过夜的第一晚,跟她示好求表扬。
那时候,她想起了老家养的狗,跟她特别亲,细想下去,那条狗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被她吃掉了。
第二只脚都踏了出去,坠进深渊,见到了心里的怪兽。
它并不狰狞,亦不恐怖,只是缩在角落,痛哭失声。
席妙妙双腿发软,只能靠在封殊身上才险险站住──年幼的妙妙无法接受现实,也无法原谅没看出来那是拖拖的肉的自己,从此家里的每一顿荤菜,都会使她的应激反应发作。大脑出於自我保护,遗忘了这一段记忆,加上她确实很小,年岁渐长,那一碗狗肉,就被尘封在心底深处。
即使远离了老家,在s市,她也总是下意识地远离来历不明的肉。
教育失败的家庭里,没有人能幸免於难,总要留下点什么。
所有缺陷都有迹可寻。
“我知道了,”她艰难地咬出一个字:“送我出去,让我醒来,我不想吐在床上。”
“……好。”
下一刻,她从现实的床上睁开眼,她跳下床,直奔厕所,将整顿晚饭吐得干干净净,待吐无可吐后,才按下冲水掣,将眼泪与呕吐物通通冲走。用冷水洗脸后,她掩住脸颊,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很难看,可是实在没有心情补妆了。
幸好,这时陪在她身边的男人,并不在乎她漂亮与否。
席妙妙转头,就扑进了封殊怀里,深深呼吸他温柔好闻的气息。
深夜寂静的浴室里,二人相拥良久。
“我不后悔,”她糊了他一胸膛的水,眼泪又涌了出来:“当时的我,其实也很想自己记住的……只是我太没用了,没勇气记着,居然把这事情忘了,还一忘就是十多年。”
小妙妙决定过,她永远不要原谅他们。
“我认为,能够面对以前发生过的错,已经很勇敢了,”
封殊学着动画里的男主角,低头吻去她的眼泪,咸咸的:“不要苛责自己。”
“早该想起来的。”
她用手背擦眼泪。
“我现在的决定,和小时候的自己一样,”席妙妙倔着一张脸:“我不原谅他们。”
第46章
一夜难以成眠。
拖拖的事, 就像积压已久的硕大脓包, 平时挨着碰一下都得疼上许久,而席妙妙硬生生将它戳穿, 让里面的脓水流出来──明知不流不会好,只是依旧痛彻心肺,应激反应的后遗症亦是硬生生咽下去的。一夕之间,直面了那个幼小无助的自己, 将当时因过度悲伤而藏起来的苦果,重新尝一遍。
苦得要背过气去了。
封殊抱着她,有节奏地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两人相对无话。
该说的, 前头都说了,他不擅安慰, 就保持了沉默,而妙妙感激他的沉默──这时候, 她实在不想说话了,喉间的黄连堵住了她的嗓子眼, 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溃不成军。
黑暗里,她整个人扎进他怀里, 尽情依赖着他。
吃掉拖拖的那一夜,小妙妙在厕所里吐了好久,吐得胃里空荡荡, 吐无可吐, 才在父母对她大惊小怪的斥责下, 在床上哭了一整夜,哭得头晕眼花,心要裂开一瓣瓣。悔恨是巨大的水床,压在她身躯上,不堪重负。好一段时间,她都浑浑噩噩的,家里人发现打骂无用,以为她被魇着了,还请了法师作法。
倒也不是不在乎她的。
后来好了。
小妙妙始终无法接受,自己吃了最好的朋友这个事实,大脑选择将这部份的记忆淡化,忘掉。而每次回想起相关记忆时的头疼跟呕吐欲,都来自那段痛苦回忆的生理记忆。
一切水落石出。
用成年人思维来看,都是老黄历的事了,不过是死了条狗,还是土狗,何必放在心上,给自己添堵。
“我就是放不下……”
席妙妙像是哭累了睡过去,可是隔一会,又断断续续地在封殊怀里闷出破碎的呢喃:“我发过誓要一辈子记住的,我怎么就忘了呢?我怎么有脸放下,我对得起自己吗?”
人活一辈子,那么长。
很多时候,最对不起的不是失望的父母,被劈腿的前任,甚至是任何一位被你坑了的朋友,你平平庸庸地活着,唯唯喏喏的社交态度,得过且过地过日子,最对不起的,是我们自己。
小妙妙彷佛踩在她的心上,质问她,你怎么能代我放下这件事?
大手覆上她的后脑勺,温柔摩娑着:“你不想放下,那就不放下,没人逼你。”
“呜……”
“就算有,我也站在你这边,我支持你。”
封殊肯定地说。
他看着邪魅,实则单纯,有时更是可以用‘天真’来形容。
可是於骨子里,他始终有着明确的硬核,像心有磐石,永远笃定而安稳,无论外边大风大浪,他自有一套行事标准与价值观,而她依靠着他,可以在扑面袭来的浪潮中喘一口气。
席妙妙悄悄地睁开眼,其实她醒着。
也确实睡不着。
她抬眼看向封殊线条优美的下巴,他垂着眼帘,凝聚而专注,第一时间回应她的视线──她几乎没见过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他的心一直在她身上,只要她稍有动静,他总能第一时间发现。曾经在谈笑间跟温女神说笑过,她说封哥虽然帅,却不适合她,二十四小时都像被人当国宝似的盯着,太娇贵太重视了。下一句,她笑睨她,笑里隐有欣慰,说,适合你。
席妙妙时有忐忑不安,她每一寸皮肤都被父母奚落嘲笑过,以前小小只的,家族聚会拿小辈寻开心,她乖顺不闹脾气,逗急了只会哭,总是最好的戏弄对象。时间久了,落下轻度社恐,在人际关系里,也非常不自信。
需要时时刻刻的肯定和关爱。
谁受得了这样的恋人?没有人。
幸好,有一个神,他受得了,且甘之如饴。
“睡不着吗?”
“嗯。”
“难受吗?”
“嗯……看看你,感觉好多了。”
封殊滑落一个身位,与她平视,靠得太久,鼻尖轻轻擦过了她的脸颊──她说看看他感觉好多了,於是他就靠得近一点,给她看看自己的脸:“好看吗?”
她忍俊不禁:“好看,天下第一好看。”
太近了。
他的呼息拂在她的脸颊上,痒痒的,像被隔空吻了一下。
“封殊,狗死了之后,是不是也会去轮回?”
“嗯。”
席妙妙抿唇:“拖拖死了那么多年,应该早就转世了吧,希望它下辈子投胎……万一还是做狗的话,最好像一条昂贵的狗,不要沦落到我这种人手上了,太倒霉。”
“狗是很忠心的动物,它每天等你回家,一定是很喜欢你。你没有问过它,怎么可以认定它后悔生在你家?它的死不是你的错。不过,是我的话,”封殊一顿:“如果哪天我死了,你愿意吃了我,我会很高兴的。”
“……幸好你不姓唐,不然孙悟空得多操心。”
这一打岔,泪意略消。
以前关於拖拖的记忆,一直被强行封着,这次痛过后,连带着和拖拖一起玩耍的回忆都像破开的冰面一样浮起来──眼泪又溢出来了。
“我一直觉得,我没有变成跟爸妈一样的人……除了我受过教育,就是温女神了,她真是天生的发光体。但是我现在记起来了,还有拖拖。”
在被成年人否定的童年里,拖拖永远信赖热爱她,永远等着她回来。
让小妙妙体验到了,被别人爱着的感觉。
有多爱,失去的那一天,就有多痛。
席妙妙想,她现在已经成长到能承受这种痛了,也是时候去收回这份相处过的幸福。
“你说得对,”
她重新把头埋进他怀里,换了个适合睡觉的姿势:“拖拖跟我感情最好了,它不会后悔来到我家,我也不后悔遇到它,惟一后悔的事,只有我没有看好它,我太后悔了,希望它不要怪我,我还想再遇到它。”
这次,她睡得出奇地安稳,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后,席妙妙让封殊在外边等她,她处理好家里的事,就一起回s市。
“不在家里过中秋了?”
“我们回s市过,”她笑了笑:“那才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四个字砸得封殊晕乎乎的,心里塞了蜜似的甜,自是飞快了下来,只是走前仍担心她,将一面玉佩交到她手里:“你要是有什么事,捏住这面玉佩,在心里唤我全名,我立刻过来。”
“好。”
被这召唤兽一样的说法逗笑了,席妙妙踮起脚,吻住他的嘴唇,一改以前蜻蜓点水式的纯情作风,主动将舌尖探进他的唇舌之间,放肆搜索,攻城掠地,吻得他要透不过气来。幸好,社会我封哥亦非凡人,不需要呼吸的他尽情享受这个女友作主动的吻,吻得心里美美的。
待她松开他的时候,嘴和舌头都累了,最累还是脚──他太高,她要发起索吻,只能踮着脚,一路踮着,脚尖都踮酸了。
席妙妙霸气万分地一拍他肩膀:“等我。”
“好,”
封殊眸里挑着深长热烈的爱意,撩过她的每一根神经:“我等你。”
会心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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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子,席妙妙深信,无论爸妈接下来说的话有多伤人,都没有上神一撩对她的心脏负荷大。
***
让封殊从窗外隐身离去后,席妙妙以冷水洗脸,化上完整的妆容,从底妆眉毛画到眼影,甚至大胆尝试了一把腮红,效果比她想象的优秀许多──她还以为会像高原红。连选色都比以往大胆,当初逛专柜时被试色狂魔温女神忽悠着买下来,以为一辈子都不会用到的大红色,居然也有了用武之地。
温女神说得对,女人是该有一管大红口红的。
涂到嘴唇上,五官都立起来,鲜明抢眼,理科直男看了都知道她有化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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