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节(1 / 1)
“睿渊知道。”冷睿渊微微低头,看着脚尖的眼眸里,流露出一股顽强不悔的坚决,或者说,当他穿上这身衣服,走进这个大殿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或许这样子做会激怒公子言,可是他无悔无怨,人总是要拼搏一下,即便是失败了,他以后也有可以安慰自己的借口。
“哎···”公子言从没想过乖巧的冷睿渊竟然会有如此叛逆的一天。至于冷睿渊喜欢她,或许吧,可是公子言更认为他对自己的感情是一种恩情的转化。
事已至此,她也不能改变什么。挥了挥手,也算是默许了他的任性。却不知其余人因为她的大度,默默的苍白了脸颊。
琴棋书画,每一个世家公子或多或少都会擅长其中一样或几样。反倒是武艺,因为会的人不多,反而让它看上去成了一个加分项。比赛规则是可以任选三项,但是没规定只能选三项。冷睿渊淡定的将琴棋书画四项全部用笔勾勒出来,刚想放下手中的毛笔,就听见身旁人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白色的衣袍,如墨的长发,冷酷的面容,漆黑的眼眸犹如深潭。薄唇微抿,透着一股绝情。无形的寒气从他的体内释放而出,似是注意到他的打量,扭过头来的那一刻,冷睿渊只觉得扑面一股威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让他不得不错开视线,看向他面前的白纸,然后整个人愣住了。
全选?
虽然他知道在场的才俊都是经过精挑细选选出来的,可是没有人敢确保自己每一项都趋于完美,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大多勾选自己最擅长的选择,毕竟这种事情输不起。可是这个人,竟然选择了全选。
比他还豁得出去么?
看着放下毛笔,转身优雅离开的男子,冷睿渊眉宇一挑,再次扫了眼他面前的纸张。
叶兰。
很优雅的名字,只是为何感觉···与他本人不太像?而且那种逼迫冰寒的感觉,他似乎在哪里遇见过。
怀揣着这种疑惑,冷睿渊也淡定的转身离开。坐在上面的人早就注意到这两人之间的暗涌,彼此之间相视一笑,眼底或多或少都有些看好戏的味道。
真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
公子言撑着额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第一局,琴技比试。公平起见,比赛用的琴也都是宫里统一发配,瞥了眼下方参赛的人数,十二名,喵了个咪的,这要弹到什么时候去?
没有人知道公子言心底究竟有多郁闷。琴声响起,飘荡在大殿里颇为悦耳。公子言扫了眼弹琴的公子,温柔似水,眉骨间却又透着抹坚韧,而他的琴声也如他的为人一般,悠扬中透着一股不低头的韧劲,让公子言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静静聆听起来。
“铮——!”
一道颤音突然飘来,夹杂着山林清风一般的凉爽,悠悠扬扬从远处缥缈而来。初听只觉细微如风,细闻却犹如冰泉流水,倾泻而下。琴音活泼,叮咚愉悦,心魂在随着乐曲飘扬时,那曲声却突然急速而下,犹如流水离开山重来到平地,平缓舒展,静流无声。
方才烦躁的心在这泉水一般琴音中归于平静,那种平静透着抹坐看云卷云舒的淡然,目送飞鸿的大气祥和,还流露出几丝看破风雨的淡漠。
睁开眼睛,公子言不出意外地看着下方正在抚琴的冷睿渊,见他修长的手指挑拨着那琴弦,一勾一抹犹如在舞蹈般优雅,唇角不由得微微勾起。
突地只闻有人用力在弦上一拨,顿时,大殿之人只觉得金戈铁马之声、强烈的战争气息扑面而来。
除了一直心存戒备的公子言,其余人全都被那重重的声响惊得身心一震,优雅舒缓的琴音瞬间被打破,耳边似乎听到战鼓累累、人沸马嘶的激烈声响。
一秒的扫弦之后,紧接着便是一阵轮拂,连绵不绝的声响生生撞击人的耳膜,铿锵有力的节奏犹如扣人心弦的战鼓,激昂高亢的长音好似震撼山谷的号角,让听者的一颗心都跟着振奋起来。弦音渐渐拉长,闻者仿若听到行军时的笙管齐鸣,眼前似乎出现了纪律严明的军队浩浩荡荡、由远而近、阔步前进的情景。
节奏愈见紧凑,渐渐地,眼前似见短兵相接、刀光剑影,扣人心弦。拨弦的速度加快在加快,旋律上下起伏不定,铁骑纵横、金戈铁马,呼号震天,刀枪剑戟互相撞击,千军万马声嘶力竭的呐喊和刀光剑影惊天动的激战彷佛就在身侧,听着仿佛身临其境,情绪不觉更为紧张。
杀戮、鲜血、红旗、战马。
黄沙滚滚,大漠直烟,厮杀声从云端飘来,鲜艳的血液顺着冰冷的刀锋滴落。
苍凉、悲壮、豪情、执着。
乌黑的硝烟弥漫云霄,铁马冰河风尘仆仆,帝国兴衰,荣辱变化不过一个唏嘘感慨。
音乐越来越低沉,与先前的高昂形成鲜明的对比。听者胸口的耳边依稀尚可听见凄切悲壮、英雄末路的慷慨悲歌。
澜水阁内不知何时陷入寂静,等乐曲终了耳畔边似还回荡着战士们的凯歌。等回过神来时,弹琴之人已经默然起身,衣坠如云,神情冷峻,缥缈冷漠,完全不见方才的杀伐之气。而在场的才俊们却无一例外的苍白了脸颊,因为此次比赛规定类似于打擂台,一曲终了之前谁都可以上去打断他,就像是冷睿渊打断第一个人,宫晟天打断他,只要挑战者的曲子盖过擂主,让他演奏不下去,那么就算打擂成功。可是他们全都沉迷于这人的金戈铁马的演奏中,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比赛,等他们意识到时,对方已经演奏结束。换句话说,琴技这一关,他们输了。
冷睿渊的脸色也不好看,本以为这一关自己不会出什么意外,谁知半路上杀出这么一个人物,竟让他也一时间忘记自己正在比赛,沉浸于音乐中。而且听他的琴声,可以看出来他是个有故事的人,因为能弹出这杀伐之气的,绝不是一般的贵族公子。这么说来,他的身份就很可疑了。
因为琴技比拼总共打擂的就只有三个人,所以评分也只给这三人,化名为叶兰的宫晟天不用说,最高分,但是冷睿渊紧跟其后,一开始弹琴的公子也得了一个分数,但是和那二人相比,反而不值一提了。
第二局,是棋。
可能因为公子言的缘故,选择棋艺的人并不多,因为那会产生一种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的感觉。对决的人采用抽签的方式决定,因为他们对战的同时旁边的人会及时把战况在一旁的棋盘上反映下来,所以并不是太无聊。
一番厮杀后,选拔出来四个人,公子言看着分别站在两边的宫晟天和冷睿渊,顿时有些头痛。
“看样子,最后就是他们二人比拼了。”祁玥的低喃声飘入耳中,公子言朝他看去,正好对上他飘过来的眼神,那眼底流转的暗示,让公子言眉头一跳。
“用不着比拼,皇上全收了就是了。”东方槐笑着朝公子言看来,然后某公子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
宫晟天虽然做了改装,但是对他熟悉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是谁。再加上这个人不像往常一样的低调内敛,突然间变得霸气威严,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此“叶兰”非彼“叶兰”。但是外公竟然还乐呵呵的同她打哈哈,真是···他就不怕那个傲娇货一个暴怒当场掀桌么?
揉着额角,就在公子言心情越来越郁闷的时候,台下对决已经结束,最后进入决赛的是叶兰和冷睿渊。
“······”
“扶朕起来。”公子言抬手,小安子立马上前扶住胳膊帮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其余人见她起立,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紧张。祁玥更是一个箭步窜到她的身边。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松开小安子,半靠在他的怀里,公子言抚着肚子摇了摇头:“坐久了有些累,起来走走,顺便看看他们对弈。”
真的只是这样?
祁玥眼底闪过丝丝怀疑,但是在这个场合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扶着她小心翼翼的从宝座上走下。
这个红衣大人和女皇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如果说是恋人,他们俩之间缺少了恋人之间的一种甜腻感;要说是亲人,他们之间有时的举动反而过于暧昧。
虽然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揣测的,但依旧按捺不住好奇心朝他们二人看去。直到那红衣男子凉凉的看了过来,才让这些人身子一哆嗦低下了头。
这个妖月大人,真的很在乎女皇啊。
冷睿渊作为少有的知情者,当然明白这二人之间没什么,可不知为何,他还是觉得在那红衣大人身上,不时的释放出丝丝遗憾的气息。虽然疑惑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感觉,但他还是随着其余人移开了视线,恰好看向了站在他身边的叶兰。却见他依旧目不斜视,直直的看着前方,夜空一般的眼眸里,闪烁着丝丝霸道与纠结。
关于宫晟天和冷睿渊他们二人的棋艺,公子言只能说二人不分伯仲,不过一个霸道强横,一个迂回婉转,所以对弈起来也颇有看头。只是可能是因为她挺着大肚子,站在他们身边的缘故,公子言明显感觉到他们二人身上释放出的紧张感和急迫感,丝毫没有往日下棋时的优雅和从容。
看出了公子言心底的疑惑,站在她身边的祁玥勾唇笑了。要是慢悠悠的下,谁知道这二人会下到什么时候,小言儿挺着大肚子,怎么能扛得住?
可是紧张急迫,难免就会出现失误。冷睿渊手指一颤,一颗棋子落错了地方,棋盘之上,一子之差很有可能满盘皆输。宫晟天自然不会放过他这个小小的失误,趁着他慌张的时候乘胜追击,黑龙飞天,逼得白子节节败退。冷睿渊多次想要反杀,结果都被那黑龙无情地打断,最后只能遗憾的垂眸。
“我输了。”
一子之错,满盘皆输。
‘叶兰’略胜一筹,漂亮的赢下了的棋艺这一关的最高分。往前毫不起眼的人突然间变得这么张扬而又夺目。其他才俊们的脸色可以称得上是阴云密布,李俊不停地在心底骂骂咧咧,即便是莫允礼,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此时也变了脸色。
横空出来一个冷睿渊已经让他们难以接受了,而这个突然拔尖儿的‘叶兰’更让他们一颗心高高悬空。连冷睿渊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他们这群人呢?
第三局,书法。
也许是受了“叶兰”的刺激,在场的才俊们憋了劲儿的要和那个‘叶兰’一绝高低,所以一个个都是纯浑身解数来一展才华。
飘逸、潇洒、霸气、流畅、温婉、端庄······
一幅幅字画被人挂起,仅是这么看着,就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其中两幅最惹人注目,一个铁画银钩,霸气凌厉,笔画勾勒间狂傲之气扑面而来,而另一幅却如行云流水一般飘逸舒展,优雅大气间又不缺潇洒豪迈之气。
“这一副好,字体凌厉,诗也做的极好。”
“但终究过于强硬,不如这一副温婉流畅,赏心悦目···”
关于那两幅究竟谁更胜一筹,翰林院里的老头子们争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公子言拍板并列第一,才算是过去。
琴棋书画已经举行了三场,如果最后一局‘叶兰’在夺得头筹,那么无人再能撼动他的位置。所以在画技比拼这一关,所有人都卯足了劲,拿出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一时间大殿里紧张兮兮,连空气都压抑了许多。
“这个叶兰是哪里人?”
“听说是洛水城的,一开始以为只是个世家公子,谁知道竟然这般厉害。”
“是啊,如果这局再赢,那么凤君一位就有着落了。”
“不过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啊。”
“······”
比赛场地周围渐渐传来议论声,莫允礼心头一乱,一滴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到白纸上,看着那逐渐晕开的墨色,脸唰的一白,随后一股绝望慢慢的席卷心头。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只是怀疑,那么经过这三场比赛,‘叶兰’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抬头看了眼重新坐回宝座上的女皇,雍容华贵,气度悠闲,眉宇淡淡,但眼眸间却不经意流露出一股凌厉的冷光,让她看上去没有表面般温润可欺。本以为上天眷顾,赐予自己良机,可如今看来,自己终究不过是他人的陪衬。
放下手中的毛笔,莫允礼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下比赛擂台,宣告退出。李俊等人一个个惊讶地长大了嘴巴,难以相信莫允礼为何会做出这番举动,因为即便是他没有赢的第一,但凭他的身份,入住后宫也不是什么问题,可如今这么做,分明就是断了自己的前路。不过这样也好,少一个人就少一个竞争对手,短暂地诧异后,其余人再次回归到紧张的比赛中,唯有莫允礼,双手后背站在一旁,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与可惜。
没用的,那个人,是绝对不会允许别的人出现在她的身边。
“时间到——!”
“你猜,他会画什么?”祁玥瞥了眼下方停笔的众人,一双眼睛满是调笑的朝公子言看来。
温润的眼眸斜斜地扫了他一眼:“好奇的话,你可以自己去看。”
“哼,我就不信你不好奇。”冷冷一哼,随后略微傲娇的甩头“挂起来!”
随着祁玥的一声落下,宫人们将众人做好的画卷纷纷展示出来。
姹紫嫣红、小桥流水、水墨江南、亭台楼阁、人物花鸟、细雨蒙蒙···但最为夺目的,还是那一副锦绣江山。
磅礴大气、恢弘壮阔,天下之物运于掌的傲然,透过那锦绣彩云、起伏河山,淋漓尽致的彰显出来,让人看上一眼,心中就止不住涌出豪迈激动之色。
江山,万物最美,不过江山!
公子言藏于袖中的手默默握紧,目光盯着那锦绣江山图左下角的落款处,只觉得那两个字凌厉的让她两眼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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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杀了他们
在一国之主面前绘下引人遐想的锦绣江山图,并且毫不掩饰自己对着壮丽河山的憧憬与野心,是该说这人艺高胆大,还是该说此人不知天高地厚呢?
当公子言的目光停留在那锦绣江山图上的那一刻,众人敏锐地发觉了女皇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悦。刹那间,澜水阁内如被狂风过境一般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冰寒压抑的气息紧紧地包裹在四周,让他们大气不敢出一声。方才对‘叶兰’充满敌意的才俊们,此时却躲他躲得远远地,仿佛他身上沾染了什么疾病一般恐怖可怕。
东方槐等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关于‘叶兰’的身份,他们在初次选拔的时候已经猜出了七分,其余的用点儿手段就可以调查得水落石出。之所以没有说出来,心底也未尝不是抱着一种让二人和好如初的美好愿望,毕竟宫晟天是公子言亲口表明的恋人,若不然心比天高,淡漠无情的第一公子也不会在这紧要时刻选择把孩子留下来。
“哎呀呀,这锦绣江山图画的还真是好啊。这般画技这般气魄,一般人还真是画不出来呢。”有人担忧就有人幸灾乐祸,祁玥半勾着唇角,看着下方那个无动于衷,一脸淡漠之色的男子,眼底流光渐渐旋转如漩涡,闪烁着吞噬一切的黑暗。可是他清楚,现在不是他发火的时候,他只能迂回婉转,才可让小言儿看清楚他的心。
“皇上,你觉得这些画卷中,哪个最好?”祁玥瞥了眼大气不敢出的翰林院众官员,目光幽幽的放到脸色略寒的公子言身上。应该说,现在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他敢让公子言给个结果,其余之人,包括东方家的祖孙,为了避嫌都要保持沉默。
公子言眼神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袖中的手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摩擦了一下后,才用一种平缓的声音说道:“诸位画卷各有千秋,爱好不同,呈现出的境界画面也有所不同。不过单凭画技,锦绣江山和江南烟雨最为出众,整体意境方面,一个大气磅礴,一个温婉秀丽,截然不同。可如果非要从二者之间选出一个,朕更偏好于锦绣江山,毕竟不管是江南烟雨还是北国风光,终究不出江山二字。”
公子言的发言让所有人微微一愣,唯有宫晟天嘴角勾起一抹轻柔的弧度,就在众人不明公子言究竟是何心思时,她却低声笑了。
“方才只朕的一些看法,难免因为喜好有所偏颇,所以朕想听听诸位评审,已经翰林院诸位大人的意见。”
公子言执政,并没象往常的皇帝一般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势,讨论政事的时候经常不知不觉得把自己放在和官员相同的位置上,这么一来拉进了君臣关系不说,也让朝中大臣们敢于言论阐述,表达自己的想法。所以当公子言扭过头来看向翰林院官员们时,一些年轻气盛的才子们已然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站出来评论了。
“如皇上所说,不管是江南烟雨还是北国风光,都不出江山二字。但微臣更偏好于冷相的烟雨江南,于细微处委婉描绘,将江南烟雨朦胧描绘的入骨三分,看其画卷有身临其境之感。”
“虽然冷相烟雨江南意境空远,但是微臣与皇上一样,更倾向于叶公子的锦绣江山。大气磅礴,让人看了心生豪迈之气,江南烟雨同其相比,反而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林翰员此言差矣,江南原本给人感觉就是精巧秀气,婉约委婉,何来小气之说,难道在林翰员眼中,唯有北国风雪方才大气淋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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