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1)
赵骋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想去年唐家一家初来盛京的时候,他有提过要找了京城中的名医来替未来岳母号脉问诊,可是却被蜿蜒拒绝了。他心思颇为缜密,虽则说当时唐夫人寻的借口十分合理合情,且一应神态语气也都控制得好,不过,赵骋终究是存了些许疑心的。后来,他也的确是暗中吩咐了坊间颇有威望的名医来给未来岳母瞧病,只是,并未有告知唐家人那位名医的真实身份而已。
当时,那位薛神医号了脉,所言倒的确是与唐夫人说得无异。
再加上,当时临近过年,他一颗心都是放在了迎娶娇妻身上,并也未有多留心此事。直到现如今,宫里太后娘娘突然派了盛太医来,他便又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来。
对于岳丈一家诸人的性格品性,他是了解得十分清楚的。岳父大人与大舅兄生性豪爽,脾气爽直,可这个岳母大人,却是有些叫人琢磨不透心思。若真的只是普通市井妇人,不该能有这般见地跟做派。当时宫里盛太医去唐家的时候,他也是在场的,自己这个岳母,对于宫里头降下来的恩宠,仿若并未有表现得如何受宠若惊,一言一行,也并未失态。
若不是以前见过些世面,总该不会如此。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听说母亲身子日渐好转,唐妧自然是兴奋的,这些年来,也不晓得瞧了多少大夫了,可每回大夫都说,母亲身子之所以不好,乃是因为之前过于劳累,身子有些亏欠,只让大补。可该补的都补了,一年一年过去,母亲依旧如此,虽说没有继续病下去,可也总不见好。
“我在想你之前跟我说的事情,娘说让我们尽快能有个孩子,这次回去,娘该是要问,所以,我们得继续努力努力。”说罢,赵骋手快的直接把人抱起来,利索起身,往内室去。
过了几日,赵骋休沐,便拎着礼物带着妻子去岳母家。
早在去的前一天,赵骋已经命了府上小厮去跟唐家说一声了,所以这日,唐家能留在家的人,都留在了家里。
如今唐锦荣供职城防营,虽则城防营也归赵骋管,不过,赵骋平素军务繁忙,郎舅两个又不是在同一个军营里,平时能够见面的机会也少。得知赵骋今儿来,唐锦荣一早便与顶头上司韩将军打了招呼,调了个休息日。恰巧今儿夏明昭也休息,虽则他是文臣,与赵骋、唐锦荣这样的武将说不到一处去,不过,都是满腔热血的年轻人,坐在一起,倒是能够说到一处去。
夫妻俩一来,整个唐府越发热闹起来,赵骋在前院就被唐锦荣给截住了,唐妧则自己去后院探望母亲。
陈氏如今气色的确是好了不少,以前一张脸都是苍白的,如今却显得红润了些。唐妧进门来一见着母亲这脸色,便晓得母亲的确如赵骋说的那般,见好了。唐妧高兴,丢了手上东西便往母亲身边去。
“娘,瞧你气色好了许多,果然还是宫里头的太医医术高。”唐妧拉着母亲手,好一番打量,而后满意地点头。
夏夫人道:“可不么,要说还是阿妧本事,讨得了太后娘娘关心。太后娘娘恩宠一下来,就命了太医来给你母亲号脉治病。你母亲吃了药,这才几日啊,就见好了。”
陈氏也扯着唇笑,可眼中却没有什么笑意。
“你今儿怎么又回来了?”陈氏拉着女儿手问,想着,那回盛太医来的时候,她也是在的,如今左不过才半个月的功夫,这又回来了,哪家媳妇儿也不会像她这样,三天两头往娘家跑。
唐妧可听不得这话,有些生气道:“娘,您怎么这样说,难道还不愿意女儿回来看您?再说,这回可不是我求着要回来的,是夫君他自己提的。说是前几日来看娘,见您气色好了些,就想着带我也回来看看。”
“原来是子默……”陈氏低声呢喃一句,想着那日子默见到她的情形,好似对她有所怀疑似的,想来,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这般想着,陈氏左右一番思忖,觉得或许将这件事情告诉他,将来对阿妧也有好处。子默身居高位,又性子稳重,若是得他周全庇佑,将来便是有人一心想从中作梗,他也会相处齐备的应对之策。再说,事已至此,她显然已经是无后路可退了,她当年炸死的事情,迟早是要被揭露出来。
以前在湖州的时候,她的确是大病过一场,不过,其实那场病,她原是可以大好的。
后来,她想着要为日后打算,便起了要隐于深宅再不抛头露面的打算,所以,大病的时候,故意未有如大夫所说去好好调理身子。她身子越来越不好,所以,渐渐的,也就不再插手管簪花坊里的事情,只将坊里一应大小事务全部都交给女儿来管。再后来,她便连簪子也不做了。
当时是因为知道新来的知州大人乃是京城璟国公府谢家人,那谢家跟裴家是姻亲关系,她是怕若是自己一直抛头露面的,迟早会叫裴敬得知她尚且还在人世的消息。若是裴敬知道了,那么,那个人定然就会知道。只是没有想到,她有心避开,却是终究没有避得了。她确定那日裴敬是认出她来了,后来她的确忐忑不安了几日,却并未有什么动静,她便笃定,裴敬并没有把她尚在人间的事情告诉那个人。
原想着,许是可以逃过这一劫,却不想……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命中注定,她最后还是逃脱不得。
一般民间普通的大夫,她可以欺瞒,但是盛太医却是不可以。且不说盛太医医术高明,在他眼皮子底下,根本耍不得一丝一毫花招,只是他是奉旨而来,她便不敢再在药中做手脚。
否则到时候,便是欺君之罪。
虽然说,她已欺君过一回了,但总想着,能少一回,总是好的。
到了傍晚,赵骋入后院来,与陈氏告辞。陈氏道:“子默,你先别走,娘有话与你说。”又看向唐妧道,“你抱着阿满先出去吧,娘只与子默说几句话。”
唐妧道:“娘,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女儿的面说的?怎么只能叫他知道,我却不能知道?”
陈氏笑着道:“阿妧乖,你便先出去吧。”
赵骋心中估摸着猜度到岳母想说的是什么事情,他今儿来,便是有些话想问的。此刻便是老人家不留他,他也是会寻借口问一问。
“阿妧,听娘的话,带着阿满先出去吧。”见妻子似乎满脸不情愿,赵骋抬手轻轻摸了摸她脑袋,凑近了些道,“大不了,回去后,我再与你说。”
唐妧不想理他,只一扭身子,抱着妹妹阿满就走了。
陈氏起身,走到窗前左右看了看,见无人,这才转身看向赵骋道:“子默,看你的样子,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娘想与你说什么?”
赵骋恭恭敬敬站在一边,闻声点头道:“今儿便是娘不找子默,子默也是要找娘的。想来,娘心中一定藏着些不能让旁人知道的秘密,娘既然信得过子默,便与子默说罢,子默定然竭尽全力去替娘办事。”
陈氏咳了一声,自己挨着窗户坐了下来,而后又朝赵骋摆手道:“你也坐下来吧。”
“是。”赵骋应一声,这才撩起袍子坐下。
待得赵骋坐下来后,陈氏这才说:“我本来还心存侥幸,想一直瞒着的,可如今看来,怕是瞒不住了。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左不过看皇上的心情。”说到这里,陈氏没有立即往下说,抬眸看了赵骋表情,但见赵骋面无异样,她便知道,他这是早早心中就猜到了,所以,在她提起皇上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讶然,默了会儿子,陈氏继续说,“若是皇上心中怒气消了,不再追究当年的事情,他许是不但会不治我的罪,且也可能认回了妧儿。可若他心中真就恼了我,这事情,怕是……就不好做了。”
赵骋道:“娘当年……可是尚宫局里的一位女官?”
“原来子默也知道当年的事情?”陈氏颇为惊讶,想着,那个时候这个孩子该是随着早已仙去的赵老侯爷在漠北才是。不过转念又一想,当年的事情闹得的确有些大,就算他当时人不在京城,自然回来后,也会听家里人说过几嘴。
赵骋道:“当年的事情,子默的确是不知,不过,事情闹得大,坊间会有人说起过。”
陈氏点点头,又说:“阿妧是当今皇上的亲生骨肉,当年我离开的时候,还不知道,是后来才知道的。”
若是当初就知道怀了身子,或许,也就不会离开了。
赵骋有想过这点,不过,当真正听陈氏亲口说出来,他还是觉得有些不敢想的。
“如今的薛惠妃,当年跟娘是不是关系很好?”见陈氏点了头后,赵骋道,“原来如此。”
他记得关于薛惠妃的事情,去年年底的时候,他还与妻子谈论过。薛惠妃是十八年前得封惠妃的,也着实得过一段时间的恩宠,不过,后来渐渐的便不怎么得宠。
如今想来,她当初之所以能够初入后宫便得封妃位,想来是……借了别人的光。
“她喜欢皇上,从小就喜欢,也一心想做皇上的妃嫔。我假死之前,有跟皇上提过这事,不过,当时被皇上拒绝了。”何止是拒绝,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冷着脸不理人的样子。为着这事,好像有几日不肯跟她说话,后来说话了,也是谴责她,怪她把他往别的女人那里推,还问她知不知道错了。
可是谁又想得到呢,她“死”了后,他立马册封薛氏为惠妃了。
☆、第77章 掌中宝七十七
七十七、
想起以前的一些往事来,想起曾经跟他在一起时候的快乐时光,陈氏忍不住脸上浮现笑意来。说到底,她根本就还是在乎他的,若当年他不是那样的身份,或许他们就在一起了。只是,这或许就是命吧,当年那样的情况,她怎么敢由着他性子来?一个不小心,别说是她的命了,甚至连他跟太后的命,或者说,连他的江山,都得丢。
若是他出事了,裴敬他们,自然也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当年若是赌一把,或许会赢,只是,她不敢赌。她不敢拿所有在乎的人的性命跟前程去赌,何况,那个牢笼似的地方,也不是她想呆的,左右权衡下,她就想了主意,诈死了。
赵骋一双黑眸轻轻从陈氏脸上扫过,将陈氏面上表情看得清楚,他心中也算是明白的了。
垂了眸子,赵骋道:“娘想子默怎么做?其实,便是娘不说,子默也定然会护得阿妧万分周全。”
陈氏回了神,看着跟前的年轻后生,笑着道:“娘知道,你是个可靠的人。只是,那个人毕竟是一国之君,他的脾气娘是……娘是了解的。若真动起怒来,是什么人都不会认的。所以娘说,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左不过,就是皇上的一句话。子默虽则战功赫赫,得陛下宠爱,万事也得小心。”
赵骋起身朝陈氏抱拳道:“请娘放心,若是连自己妻子都护不周全,子默便也就不是子默了。”顿了顿,抬眸看着陈氏,颇为严肃地道,“既然娘对皇上十分了解,便也该晓得,若是此事被揭穿了,您跟阿妧,许是不会得到皇上责罚。不过,岳父大人他们……依着皇上的性子,他或许会将怒气迁到旁人身上。”
“这一点,我也明白。”陈氏说,“这件事情,怎么论,都是怪不到元森头上。到此刻为止,他根本也不晓得我的身份。到时候若是真被皇上怪罪了,我自然会护得了他。”大不了,就是一死,她早就已经想得开了,“若是这件事情被揭发了,阿妧便是皇家血脉,我想,当年皇上执意要立我为后,也着实得罪过不少人。他们怎么对我,都已经不再重要,我只怕,他们对付我不成,便将仇恨引到阿妧身上。”
“子默明白。”
赵骋的确是心中有数的,皇上虽则脾气暴躁,不过,阿妧至少是他的亲骨肉。他纵然是再恨,再怨,再悔,也是不会对阿妧如何。左不过故意说些气话罢了。
但是旁人不一样,少不得要算计,提防着,总归是好的。
陈氏点头说:“如今这件事情说出来了,我反倒是心中松了口气。”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来,抬眸朝外面看去,见两个女儿正手牵着手站在大太阳底下等,目光都直刷刷往这边看来,陈氏笑着说,“怕是阿妧等你不及了,子默,你先回去吧。”又道,“这件事情,暂时先不要告诉她,让她开开心心的。”
“子默明白。”赵骋恭恭敬敬道,“那子默先走了。”
说罢,抱拳朝陈氏弯了弯腰,而后转身离去。走到院子底下,抬手便挽着妻子纤柔的腰。
唐妧自然是有些不高兴的,也不理丈夫,只弯腰凑到妹妹跟前说:“阿满,你进屋去陪着娘吧,姐姐要走了。”
阿满舍不得,撇着嘴巴死命拽住姐姐手,委屈道:“姐姐怎么天天不在家里,你又去别人家里啊。”
唐妧道:“姐姐只是这几日没有去坊里,要不,姐姐明天去坊里好不好?明天阿满就可以见到姐姐了。”
“那姐姐不许骗我。”阿满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总归是松了口了,竖起小拇指来,“拉钩。”
唐妧笑起来,小拇指勾住妹妹小拇指,开心地说:“骗人是小狗,行了吧?”
阿满嘿嘿笑起来,一头扑进姐姐怀里,抱了抱姐姐,然后放开,冲姐姐跟姐夫挥手:“你们回家路上可得小心点,这么晚了,可别摔着了。”
“姐姐知道啦。”唐妧冲妹妹挥手,见妹妹转身摇摇晃晃进屋去了,她才离开。
马车上,唐妧忍不住问道:“娘找你,是说什么事情?真是的,非得要背着我。”唐妧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自己母亲跟丈夫之间有秘密,却瞒着她,要她怎么能够不生气?
赵骋答应了自己岳母,自然会遵守承诺,但是又不想骗妻子,便拉着她手道:“娘让我好好照顾你。”
“你骗人。”唐妧想都不必想,直觉告诉她,他肯定在说谎,她蹙起秀眉望着坐在身边的这个男人道,“娘让你好好照顾我,为什么不能够当着我的面说?肯定是旁的事情。”她咬着唇,心中既生气,又好奇,心中想了想,便轻轻靠过去,挤坐在男人怀里,黏糊着道,“你告诉我!”
赵骋道:“娘子莫不是在诱惑我?”他笑了笑,深邃的眸子闪闪发光,两只健硕的臂膀紧紧拥住怀里的人,喉间溢出笑意来道,“娘是真的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没有骗你,只是有些话,当着你的面,不方便说罢了。”说着,他温厚手掌便渐渐移到她小腹上,轻轻抚摸着道,“我想当爹。”
赵骋的确是没有骗妻子,不过,经他这样一引导,唐妧自然就错解了他的意思。
唐妧胀红着脸道:“可是,这也不是你我想,就能够有的。凡事,还是得看缘分啊。你再着急,也没有用。”
“我不着急。”赵骋在她耳边吹气,“不着急……”
唐妧面皮薄,被他撩得一下子就面红耳赤,开始动手去推人道:“你别再闹,这可是街上,你别乱来。”又说,“反正我不管,我娘故意支开我只与你说话,我就是生气,这几日,你别惹我。”
说罢,故意面色凝了凝,装作生气的样子。
赵骋笑着亲了亲她瓢起来的嘴道:“回去之后,任凭娘子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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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些日子便是七夕了,针对这次七夕节,唐妧精心做了很多准备。早一个多月前,唐妧便亲手画出了很多发簪钗环的设计图样来,拿了她画来的图样,簪花坊里的娘子们,便跟着纸上的样子精心准备发簪,也就是专门为七夕节设计的款式。一般的妙手娘子做发簪,只喜欢在手工功底上下功夫,并不会在意设计的款式。
而唐妧不一样,以前在湖州的时候,每隔几个月,她便喜欢自己琢磨些新的花样来。
再美的钗环,若是看得久了,也会生厌。只有不断推出些新的款式来,才能够吸引顾客的眼光,这算是她悟出来的一些道理。所以,唐妧把自己的喜好,以及自己心中所想付诸于了行动。之前在湖州,效果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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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来了京城,她依旧是想这么做。
这盛京城内,最不缺的就是技艺精湛的妙手娘子,不过,如唐妧这样的人,倒是罕见。
不断根据季节,以及每个节日特殊的含义来变换钗环首饰的款式,这也是簪花坊能够宾客满楼的原因之一。虽然七夕节还没有到,不过近来京城里已经有了些过节的气氛了,唐妧便命坊里的人将首饰拿出来,一一摆上。
左不过两三日下来,之前做好的首饰,竟然就全部卖光了。
唐妧想过可能会卖得好,毕竟,以前在湖州的时候,她这样做效果就是不错。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好到这种地步。
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簪花坊里出了好东西,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自然传得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只是,唐妧却有些棘手起来,因为东西已经没有了。
就算再做,也是需要时日跟功夫的,一时半会儿,根本来不及。
唐妧正坐在屋内抓耳挠腮,外边妙晴匆匆推门跑了进来,大口喘气道:“师姐,外面来了好多人,几乎都是一些勋贵世家的奴仆。怕是那些世家小姐跟夫人听闻了簪花坊特地为迎七夕打制了一批首饰,全部都想来买的。但是这会儿坊里什么都没有了,那些人又不肯走,非得要买,可如何是好啊?”
“你别急,他们闹归他们闹,你去跟掌柜的说,让介绍其它首饰给她们看。”唐妧道,“就算其它的不喜欢,也没有关系,就直接说没有了就好。”
“我说了,但是都说是奉了主子的命,买不到想要的东西,谁也不肯走。”妙晴说罢,端起案上一碗水喝了几口,抹了把嘴才又说,“这些人家,我可得罪不起啊。赶不得,骂不得,那也只能由着他们了?可是这样,还如何照常开门做生意啊?可真是急死我了。谁又晓得,师姐这回设计的发簪,这么受欢迎啊。”
又道:“也是没有想到,偌大的盛京,怎生这里的人恁的这般没有见过世面。以前在湖州的时候,也没有见有这么多人这般闹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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