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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里走,那屋子内还有用来烹煮草药的大锅子,一旁的瓶瓶罐罐放的十分零散,有些还有药丸倾倒出来没收拾的,比起外面,这儿似乎乱了些。
苏锦绣好奇拿起一个药瓶看了看,身后传来薛定奕的声音:“这是我师傅的药房,他喜欢在这儿研究些东西。”
苏锦绣看到药瓶上写着偌大的马粪丸三个字,默默放下了瓶子:“你师傅的爱好挺特别的。”
薛定奕轻笑:“是啊,这几年普通的病他都不看,专挑疑难杂症,越是特别的他就越喜欢。”
苏锦绣虽没见过他师傅,但听薛定奕这么说,也觉得这位大夫挺任性的:“那你也跟着他学疑难杂症吗?”
“学了一些。”
苏锦绣走出屋子有些好奇:“什么样的病算是疑难杂症?”
薛定奕想了会儿:“四年前我们在庆府遇到了过一个,是个男子,却腹胀如十月怀胎的妇人,双腿浮肿,几乎不能走路。病人总说自己的肚子会动,还觉得自己怀了孩子。这样肿了大半年,看过许多大夫也吃了不少药都不见效,后来师傅诊断后,直接在他腹上动了一刀,很快他腹胀的症状就减轻了,师傅说他是攒了一肚子的气。”
“攒了一肚子的气?”
“若是内腑胀气,就容易排,他却是腹中鼓气,无处可泄,问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生活与常人无异。”
苏锦绣还真没听说过这样的,虽然不太明白,还是点了点头:“这样啊。”
见她挺有兴致,薛定奕便又讲了个半年的事。
“半年前我们途径丰州,遇到了个奇怪的病人,浑身上下长满了红色斑点,手臂上的最严重,病人关节疼痛,难受的时候能在地上翻滚,那些红色斑点的中央还隐隐有溃烂的迹象。”
“师傅初以为他是长了红斑狼,可脉象却不对,病人肝火极旺,像是中了毒,观色又不像,问他手臂上的斑点什么时候染上的,他说从小就有。”
苏锦绣心念一动:“那后来呢?”
“后来师傅说他命不久矣,他却不肯治,第二天人就不见了。”
“他多大的岁数?”
“看起来得有三十几了。”
苏锦绣想到了宝音,会不会这么凑巧,薛定奕他们遇到的是个流落在外的驱兽族人,宝音没有说起过他们族人病发时的样子,但她手臂上那红斑已经比前几天扩大了些,早晚有一天会遍布全身。
想到此,苏锦绣向他打听起他师傅的下落:“薛公子,你师傅可在上都城里?”
“他不喜欢呆在一处,一个月前就出去了。”
“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短则一两年,长的话就说不准了。”薛定奕见她有些失望,“是有什么需要我师傅帮忙的吗?”
她就是想碰碰运气,如今关北门外局势这么紧张,让御医给宝音看病还是有些风险的,要是让朝廷知道她收留了两个驱兽族的人,其中一个身份还不低,会引起许多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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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让御医过来。
“我听你说,你师傅对这些疑难杂症有些研究,我有个朋友得了个怪病。”苏锦绣简单的说了下宝音手臂上的红斑,其实除了这个之外,平常也没见宝音有什么不舒服,她看塔娜的状态也不错,似乎是要到一定的年纪才会爆发。
薛定奕想了会儿,问道:“你的朋友,平日里会不会觉得无端烦热,夜里容易起汗。”
“这些我还不清楚,不过她与我待在一块儿,似乎是比别人要热上一些。”他说起来时苏锦绣才想起一些,她教宝音说大魏话时,靠的近了,总觉得她身上有些烫,之前她都以为是天气热,浮躁些很正常。
“过半月我要去西平府找师傅,到时我会将此事告诉他,若是苏姑娘放心的话,我可以先给你的朋友看一看,到时候把症状告诉师傅,等我们回上都城后就可以让他给你朋友看病。”
苏锦绣一愣:“你师傅在西平府?”
“是啊,他会在那边呆上一阵子,我过去帮他。”
施正霖送来的信上写的出发日期是十天后,和他出发也差不了几日,那时他们经过西平府时他师傅一定还在,何不向他打听清楚具体位置,她可以直接去找他师傅:“你师傅在西平府哪里?我们正准备去关北门,能不能带我朋友直接去找他。”
“你们何时出发?”
“九月初二。”
薛定奕想了下,抬起头笑的谦和:“师傅他行踪不定,今日在此,明日或许又换了一处,西平府这么大并不好找,不如这样,我提早几日,与你们一起过去,有我在好找一些。”
……
定下出发去漠北的日子后,这十来日苏锦绣特别的忙,借着四哥的名义说服了娘,又让娘去说服爹,最后自己再三保障后两个人才勉强点了头,又去了府衙申请去下个州府的授令,收到施正霖派人送来的簿子,替宝音和塔娜换了大魏人的身份,能得以顺利出城。
原来那副锁棍丢在了榕庄里,苏锦绣又托陈怀瑾另外打了一副顺手的武器,原本他也想跟着去,可武学院那儿不能逃课,若是和大哥去请假,可能连苏锦绣都出不去,所以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临行的前两日,宋司杰给苏锦绣送来了两个丫鬟,十六七的年纪,身手了得,代他保护苏锦绣去漠北。
九月初二这日大清早,在宋氏的千叮咛万嘱咐下,苏锦绣带着清竹她们出发,去了西市接上宝音和塔娜,到北门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用临时的身份授令让宝音和塔娜顺利出城,一行人约好在城北郊外五里亭那儿集合,一炷香后,远远有两辆马车前来在她们旁边停下。
苏锦绣掀起帘子,看到马车外的南药时愣了愣,还没来得及看清他身后的人,不远处薛定奕的马车到了。
薛定奕下了马车有些抱歉:“苏姑娘,让你久等了。”
“要不是因为我们,你也不用提前几日出发,是我该向你道谢。”苏锦绣说罢,再回头去看南药带来的人,马车上的帘子已经掀开,施正霖坐在里面,正静静的看着她。
第61章 061
在马车内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苏锦绣进来, 宝音拉开帘子偷偷朝外看,感觉几位哥哥姐姐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也不说话, 你看我,我看你的,尤其是绣绣, 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
宝音又朝那边马车看去,见到施正霖也在,挺高兴的, 他答应了自己说要救哥哥。
塔娜悄悄把她拉了回来, 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放下帘子后, 站在马车旁的苏锦绣, 看到施正霖在马车内还是余惊未定。
他现在已经在工部任职了,又不能像以前那样闲散,怎么会一块儿过来。
虽然嘴上没说,施正霖却看出了她眼中的意思, 脸色微凝,气氛更怪了。
坐在马车外的南药朝薛定奕那儿看了眼, 笑的十分随和:“苏姑娘, 子凛请我来带这队, 担心我们对漠北不熟悉应付不过来,他就告了假,和我们一起过去。”
南药的话打破了僵局,苏锦绣轻点了下头, 她以为是他找人随她们一块儿过去,也没想到他会同行。
“我们这里,算上我与子凛是七人,苏姑娘你这边呢?”
多少人前去漠北,施正霖清楚,南药肯定也知道,如今再问一遍,苏锦绣知道南药问的是谁,于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薛定奕:“我有些事想向薛公子的师傅讨教,他刚好要去西平府,我们顺路经过,正好一起。”
薛定奕冲着南药和施正霖微微颔首,他们回了个礼后,南药便将在场的人数统计了一遍:“这边出行,不便用这么多辆马车,等到镇上的时候我们换成两辆马车,到时候要委屈大家挤一挤了。”
没再说什么,大家上了马车后出发前往最近的镇上。
下午到达镇上,南药派人找来了两辆马车替换,比他们现在坐的要大一些,也更结实,灰篷布盖着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适合长途跋涉时用。
苏锦绣带着清竹去镇上添了些补给,回来时大家都已经将东西换好,苏锦绣把买来的包子分给大家:“趁热吃,今晚要在外面过夜,明日才会经过驿站。”
南药看了下清竹带回来的东西,拿了包子后走上马车,掀开帘子,将包子递给马车内正在看地图的施正霖:“哎,看不出她还有野外求生的经验,买的这些比我还老练。”
施正霖放下地图,接过他手里的包子:“看来得赶半夜的路,下山后再扎营休息。”
南药点点头:“车上这么多女的,山上确实不安全,你也别看了,伤还没好全,还得多休息。”
为了赶时间,他们很快就出了镇,此时已经是傍晚,出了镇子后有一段官道是山路,苏锦绣看了眼窗外即将暗下去的天色,掀开帘子坐到马车外面,拿出地图瞧了瞧,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到西平府。
山路颠簸,马车内人多也不宽敞,宝音掀开帘子钻出来,苏锦绣怕她摔下马车去,把她揽到自己身旁:“无聊了?”
“这么多人都跟我们去漠北吗?”
“不全是,等到了西平府,我带你去看一个巫医,那位薛公子就留在西平府了,之后我们会经过关北门,施公子身上还有伤,暂且留在那儿。”去漠北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少,驱兽族人这么少,他们一下混进去十几个肯定会被发现。
“你们打算怎么救哥哥。”宝音逃出来快一年了,都不知道现在族中是什么情况,哥哥到底是生是死。
“到时候见机行事。”苏锦绣摸了摸她的头,触及到她的脖子,感觉微烫,便问她,“你们那些族人,什么时候才开始生病的?”
“很早。”宝音垂下头去,“我阿父和姆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他们比别的族人走的还要早。”
宝音清楚的记得姆姆离开时的样子,那样的痛苦,比不小心被哧兽咬到还要痛苦。
只要知道了什么病,总会有办法治好的,当初哧兽身上的毒让他们那么头疼,后来都解决了。
“你放心,我们会治好你的。”
苏锦绣一手揽着她,借着挂在马车外的灯笼,另一只手看着手中的地图,过了一会儿手臂微沉,转过头去才发现宝音睡着了。
轻轻叫了下塔娜,塔娜掀开帘子将宝音抱了进去,这时马车已经上了山路的最高点,九月初的夜里风微冷,月光又暗淡,朝着远处望去,山林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四周安静的很,偶尔有来自山林的咕鸣声,苏锦绣将地图收起,不免想起一早在五里亭时看到他的情形。
他一如既往的平静,她却觉得哪里不太对。
上次在榕庄有他,这回去漠北他还一块儿来了,许多的事并不需要他出面,到底是为了什么,苏锦绣其实很清楚。
但不论他是出于什么理由要陪自己去漠北,她都不能让他去涉险,途径关北门的时候一定要将他留下,那边外祖父他们都在,他会很安全。
赏着这黑漆漆的山景,马车下山坡后很快到了山脚下,寻了一处空阔些的地方,临着条小河,南药带人生火,苏锦绣跳下马车走向施正霖所在的马车,正要上前,车帘被人拉开,正对上薛定奕的脸,苏锦绣忙后退了一步给他让路:“薛公子。”
看她如此反应,薛定奕便看出了不是找他的,下了马车后关切:“苏姑娘还不休息?”
“过会儿就去,我不累。”
薛定奕点了点头,朝着不远处的河边走去,苏锦绣朝马车内看去,里面点了一盏灯,挂在窗边,施正霖盘腿坐在小桌旁,桌上摊着一幅书卷,看样子是出发时就在看了。
施正霖抬起头:“怎么了?”
“这一趟过去长途跋涉的,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两个多月过去,按理来说这样的外伤可以恢复的差不多了,但他这两个多月也没闲着,每天都在工部,还去过邺池,这伤也好不快。
施正霖眼底波澜微动:“不要紧。”
“苏姑娘,你来得正好,我是劝不住,你替我劝劝子凛,别再看这些了。”
身后传来了南药的声音,苏锦绣瞥见他手里的碗,对飘出来的气味十分的熟悉,于是她问南药:“你要守夜?”
“给他的。”南药朝马车内看了眼,笑的特别无奈,手里端着碗也没动,像是在等什么。
苏锦绣想都没想道:“这么晚了还喝苦茶,打算一夜不睡了?”
说完之后两个人都看着马车内的施正霖,后者将书卷慢慢合上,修长的指间触过书卷上的带子,面色如常,声音有些低:“我先休息。”
他都说休息了,自然是不用再喝苦茶,南药十分利落的把碗交给了一旁的护卫,劝说苏锦绣也早点去休息:“连着要赶路好几天,再有精神也得睡,我带人守夜就行。”
苏锦绣瞥了眼马车:“薛公子学医多年,医术应该不差,要不让他帮他换一下药?”
“我略懂些医理,换药的事就不必劳烦薛公子了。”南药从容不迫将事情揽了去,目送苏锦绣回那边的马车,回头看垂下来的帘子,叹了口气。
这一趟去漠北,不轻松呐。
……
月上柳梢,万籁寂静。
只有河畔轻轻闹着,藏在草丛下的虫鸣,伴着潺潺的流水声,水面下鱼儿游来游去,轻快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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