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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席卷了整个中国的上山下乡运动, 影响了2000多万知识青年的一生,并且对整个社会也造成了巨大影响。

当年的知青, 多数人都受过初中或高中的教育,也有极少数人受过大学或大学以上教育,他们一部分人是正真保含着想要更好建设国家的愿望自愿下乡, 有一部分是被迫下乡,类似那些文革中被批斗的城里人,他们的子女基本只有下乡一条路可走。

无论是自愿还被迫,离开熟悉的长辈和熟悉的生活环境,去一个艰苦贫瘠的土地上奋斗, 激情过后, 就是无尽的恐慌和后悔, 几乎所有下乡的知青,他们之后的人生就是在回城的路上绞尽脑汁。

几年过去, 回城的希望似乎越发渺茫,当初的知青又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在七九年, 当局同意知青返乡时,许多当年离开父母时的孩子,都已经结婚生子,在异乡组建了新的家庭。

回城的政令一下达,已经熄了回城之心的知青又燃起了希望,一边是富裕的大都市和父母,一边是回城无望后娶得妻子,生的儿女,更多的人,选择了前者,抛弃了后者。

多少的家庭支离破碎,多少孩子才刚出生,就失去了母亲或是父亲,又有多少知青为了通过审核,拿到回城的通行证,付出了许多难以言说的代价。

知青回城的影响,直到之后几年都还持续着。可以说,知青下乡运动像一道伤痕,在历史的进程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多少血和泪,淹没中国的土地上。

“她成了大学生了,看不上我儿子了,我也可以理解,咱也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她不想回去,我也不会硬拖着不放。”

伸手不见五指的包房内,只有老太太略带沧桑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言语间的悲凉不禁让人心头一紧。

“可是都是当妈的人,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连臭臭都不肯见一面。臭臭长这么大,她就奶了孩子一个月,做完月子就急匆匆地去大学报到,这孩子就是我用农场的羊奶和米糊糊喂大的,臭臭今年过完年就三岁了,只在照片上见过他妈的样子。”

老太太的话语中带着啜泣,抱紧怀里的小孙子,既怜惜又迷茫。

孩子才这么小就没了妈,以后可怎么办啊。

大家伙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太太,翁老太现在需要的也不是别人的安慰,她只是想把心中的郁气讲出来,现在,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听众。

江一留不知道那个叫秀秀的女人是不是像老太太口中那样贤惠善良,站在她的角度,背井离乡,离开了生长的土地,离开了父母家人,现在有机会能够回到自己长大的故乡,还是海城这个发达的大都市,似乎可以理解。

但是无法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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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结婚是两个人的事,翁奶奶和她的儿子也没有胁迫她,甚至两人还给她安排了工作,支持她回海城上大学。她在回到海城上大学后,有无数个机会写信或是发电报告诉老太太她不想回去这件事,而不是拖了整整两年,等老太太来海城后,才告诉老太太自己的决定,白白耽搁老太太一家这么多年。

要是没有老太太来海城这件事,她是不是还想一直瞒下去。

在这件事上,最无辜的把秀秀当做亲生闺女疼爱的老太太,是还不知情的老太太的儿子,是还懵懵懂懂的臭臭。

知青下乡,是时代的不可抗力造成的,六十年代,连续的饥荒,单一的经济体制暴露出来的知识青年就业问题,以及中苏关系恶化,苏联援建项目的流产所造成的大规模裁员,城市就业压力越来越大。

而且战后疯狂增长的人口数量,城乡人口以几何方式倍增,在六十年代,越来越多的知识青年无法就业。

知青下乡的计划,减少了城镇人口,支援了农业生产和边疆建设。可以说,在那个时代背景下,这项运动的进行,是必须且正确的。

秀秀就像是这个时代知青大多数的一个缩影,他们是时代的牺牲品,也是悲剧的创造者。

在那个时代,也有许多知青在返程后将在乡下的妻子儿女接回城里,而不是将在农村的那些年当做人生的污点,将那些留在农村的妻子儿女抛诸脑后,从新组建新的家庭。

这一晚,大家都没有睡好,既想着老太太的媳妇秀秀,又想着此时应该已经坐上去深城火车的阮阮。

******

阮阮是在火车开出车站一段距离后,被哐当哐当的火车开动声所吵醒的,在她醒来后,看到的就是坐在床旁的大伯,以及大伯的几个助理,她看遍了整间屋子,都没有见到爷爷,大武叔,小宝哥哥,以及大海叔叔。

“阮阮,以后大伯会好好照顾你的。”阮袁青害怕阮阮会哭闹,儿子皮实,怎么摔打他都不心疼,可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哭闹的话,他就没辙了。

出乎他的意料,阮阮看清自己的处境后没哭也没闹,只是很安静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这种安静,反而让阮袁青更加无措,恨不得阮阮哭闹一番。

“这是临走的时候,小宝哥哥给你的东西,他让我一定要交到你的手上。”阮袁青递给阮阮一个小包裹,里头沉甸甸的,装着不少东西。

这是别的孩子给阮阮的东西,阮袁青也没打开看过。

阮阮一听大伯的话,转过头不想看见他手上的东西,小宝哥哥就是个骗子,他说过不会让阮阮被带走的。

爷爷是坏蛋,小宝哥哥也是坏蛋,他们都不要她了,像爸爸妈妈一样,都不要阮阮了。

阮阮捏着衣服口袋里那只已经洗的发白的小布偶,那是她妈妈在去战场前,给她做的最后一个布偶,也是这些年她一直待在身边的,布偶早就已经破旧不堪,有了许多缝补的痕迹,可这只小布偶,依然是阮阮最宝贝的东西。

“既然阮阮不要,那大伯就把这包裹给丢了。”阮袁青走到车窗前,打开窗户,做出一副要把包裹丢出去的动作,眼神却一直注意着阮阮的动静,看到她眼中的纠结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行,这是小宝哥哥给阮阮的,不能丢。”

小丫头终究还是舍不得,从床上灵活地爬去来,一手抢过阮袁青手上的包裹。

阮阮忐忑地打开了包裹,一下子映入眼帘的就是阮袁青在见面那天,交给江一留的那个被当做红包的信封。

阮袁青的眼神闪了闪,这个信封里可足足装了一千块钱,放在哪,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尤其江家只是普通的农民,据他的了解,这一千块钱,足够他们一家人,不吃不喝干上五六年了。

他现在把这笔钱交给阮阮,是不知道这笔钱的价值,还是真的那么关心阮阮,想给阮阮一个保障。

阮袁青心中升起了一丝趣味,真正在心头记住了这个只见了几面的小男孩。

阮阮打开信封,看到里头那叠大团结后,失望地随手丢在一旁,在她这个年纪,还不能很好的理解钱的作用。

信封底下的是一本厚厚的字典,这本字典是1953年6月第1版印刷的新华字典,这个最初版本的新华字典的装帧是老式的线装书样式,透着浓浓的古籍气息,里边的字体多数还是繁体字和生僻字。在50年代初期,我国还没有公布现代的汉语拼音,字典的检字手法采用的还是民国时期创立的音标。几乎字典的每一页都有画有插图,每一副图画都绘制得栩栩如生,动物,植物.......应有尽有,在这个年代,相当于一本小百科全书。

阮袁青有些好奇,江一留在包裹放这本字典的意义在哪里,回到了港城,什么字典都找的到,而且以繁体字和是生僻字居多的字典早就该被淘汰了,并没有什么食用价值。

阮阮的反应出乎阮袁青的预料,她对这本字典,仿佛如获至宝,一拿到手里就开心地翻看起来。

阮阮待在青山村的时候,一群孩子闲着无聊,常会玩一些公安抓凶的侦探游戏,一个孩子扮演“被害者”,一个孩子扮演“凶手”,被害者需要给其他扮演公安的孩子留下线索,方便公安破案。

其中有一次,破案的线索就是在一本字典上,“被害者”留下一张写有数字的纸条,在数字对应的页数,按照数字的行、列所找出来的字,连在一起就是找到“凶手”的线索。

那一次,阮阮扮演的是公安,江一留扮演的是被害者,她迟迟研究不出小宝哥哥留下的线索,还是江一留看她急了,在偷偷给她开了个后门,小心提示了她,最后阮阮才捉住了凶手光瓢,因此她对这件事印象十分深刻。

小宝哥哥一定是有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话告诉她。

包裹里有几个洋娃娃,洋娃娃的身体里塞了不少东西,我已经写明那些东西的具体用途,你在港城要好好的,几年之后,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江一留传达的讯息十分简单,可是依旧看的阮阮眼泪吧嗒吧嗒的。

“小宝哥哥是个大骗子,阮阮才不要见他。”

在阮袁青眼里,就是阮阮看着一本小词典,然后莫名其妙地就哭了。

不过哭了就好,阮袁青虽然心里纳闷,但还是松了口气。

“阮阮,爷爷有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才把他最宝贝的阮阮交给大伯,从今天起,大伯一定会好好照顾阮阮,大伯家还有一个慈祥的奶奶,还有大伯母和三个哥哥,他们都会向大伯一样疼你。”

阮袁青把小姑娘搂进怀里,柔声安慰。

阮阮抽噎着,把江一留给她的东西都好好包了起来,加上那个一直带在身上的小布偶,紧紧搂进怀里。

第97章 大姐定亲

翁虹不是那种一遇到挫折就自怨自艾的老太太, 相反, 她生性乐观坚韧,昨晚诉说完自己的委屈后,一大早醒来, 又变成了大家心中熟悉的那个唠叨热情的老太太。

帮大家打热水,跟着江大海和霍武一起去餐厅买早餐,在江一留极力的拒绝下, 还是帮他洗了脸,虽然力气有些大, 擦得江一留脸疼.......

这么看来,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可是大家都知道老太太这心头的坎还没过去。

“臭臭。”

老太太和他爸一块去端早餐的白粥去了, 早在去海城的路上,双方带的干粮都已经被吃的一干二净,现在每一餐都只能去火车上的餐厅买饭,餐厅上的位置有限,几乎时时刻刻都坐满了人, 他们干脆带自己的饭盒去餐厅打包带回包厢里吃。

江一留看臭臭一个小娃娃坐在床上, 背着他在那一动不动, 好奇地问道。

“看妈妈——”

臭臭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这是臭臭的妈妈。”

他高高举起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的男女, 似乎是张结婚照,男的高大挺拔,平凡的脸上有着一抹新婚的喜悦, 照片上的新娘清秀娇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的甜美,却不及眼底。

等等!

江一留拿过臭臭手上的那张相片:“臭臭,这张照片借哥哥看看好吗?”

臭臭歪着头,以为小哥哥也觉得他妈妈长得漂亮,虽然有些不舍,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眼睛一直盯着江一留的手,生怕这个哥哥把他唯一的一张有关妈妈的照片弄丢了。

奶奶说妈妈读书太忙了,都没时间见臭臭,等臭臭长大懂事了,妈妈就会来见臭臭了。

江一留接过照片,递给一旁坐在下铺闭目养神的阮援疆。

“阮爷爷,你看这张照片。”

阮援疆疑惑地接过了江一留递过来的照片,江一留指了指照片中的女子:“这是臭臭的妈妈,秀秀。”

谁知道,世界真的这么小,老太太口中念叨了这么久的秀秀,居然就是前几天,被阮袁恕带到众人面前的那个对象,方秀秀。

如果说一开始,江一留对老太太口中的秀秀是带着理解和不赞同的话,现在就是完全的鄙夷了。

从一开始,方秀秀就欺骗了翁老太太一家,在没有和他们说清楚的情况下,就在海城找了新的对象,在另一方面,那个阮袁恕知道她的过去吗?如果阮袁恕不知情,她就是把两家人都耍的团团转。

阮援疆看到照片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江一留看了他一眼,想知道他的打算。

“算了,媳妇也是他自己找的,我没教好这个儿子,也别苦了别的好人家的闺女,这两人没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让他们互相祸害去吧。”

阮援疆感叹了一声,看了看一旁懵懂的小男娃,只是苦了这个孩子,有了那样一个绝情的娘。

等老太太几人端着早餐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正常,除了阮援疆和江一留,没有人知道两个秀秀之间的联系。

******

“妈,我在这呢!”

一个高大的男人远远地就朝着翁虹招手,他还不知道老太太在海城那些天的经历,此时脸上泛着笑,挤开拥挤的人群,朝他们走来。

“臭臭,想死爸爸了。”他先是接过老太太怀里的儿子,亲了好几口,然后朝着老太太不好意思地问道:“妈,见着秀秀了吗,她最近咋样啊,我前些日子把攒着的工业券和全国粮票寄了过去,她受到没有啊。”

二十多岁的男人,在提到心爱的妻子时,小麦色的肌肤上还泛起了红晕。

“先回家,妈也累了。”老太太看到儿子的喜悦淡了淡,“蛋蛋,这几位同志在去海城的路上一直照顾我和臭臭,你也谢谢人家。”

老太太指了指身后的江大海几人:“也是缘分,咱们一来一回都是一辆火车上的,这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没他们带路,我连怎么坐火车都发懵呢。”

那位叫蛋蛋的男人先是反驳了她妈对他的称呼:“妈,我都几岁了,在外头别叫这个名字了。”

然后转头握着江大海的手,对着他们不住地道谢:“我家就住在五坊弄七幢,以后来城里了或是有什么要麻烦的,就来我们家找我。”

他说的诚恳热心,语速像机关枪一样快,一看就是老太太的儿子。

“再大也是我儿子,这声蛋蛋还叫不得了。”老太太嘟囔了几句,又叫儿子帮着江大海几人把包裹扛到了车站外,看到莫大栓开来的卡车后才离开。

“可等到你们了。”

莫大栓坐在卡车里,透过窗户一直观察着车站里进进出出的人影,江大海在出发前给他打了电报,他估算着今天下午或是晚上几人就该到了,因此吃完午饭就开车过来,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他吃了几个已经凉透的馒头填了填肚子,终于在肚子再次发出抗议前等到了从车站里出来的一群人。

“阮叔,我托你带的东西......”

莫大栓跳下车,帮着他们把那几袋东西扛到卡车后车厢里,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朝阮援疆问道。

“换到了,花了六十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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