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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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啊……我觉得陈友发可能只是一时兴起随便那样做的吧,你会不会想太多了啊……」

「不可能!陈友发这样的人必定是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的,要不然他爬不了这么高。每件事都思虑再三,这是基础要求。这一点你以后也必须具备才行,这是与他为敌的前提条件。另外就算这是个偶然,那你也必须把它当做必然来处理。那样即便我们小题大做了,那也是得之你幸,失之你命……不吃亏的……」

「嗯……还是你说的对啊……对了……你问陈友发的雪茄是什么意思?」

「嗯……这倒是个有趣的细节。」

「怎么讲?」

「你喜欢看足球比赛吗?」

「……不怎么看」

「我可是老球迷了,对于真球迷来说,看球就是一种享受,无论你支持的球队是赢是输,都不影响这个享受的过程。我看球的时候喜欢撸串。」

「我能明白你说的这种感觉,我看电影的时候也爱吃坚果。」

其实在我看电影的时候,我还喜欢舒服的躺在妈妈柔软的怀里,但是这个肯定就不能告诉他了。

「没错,这就是一个人在极度放松情况下的自然反应。他希望提升这种享受。」

「你是说陈友发在惩戒李成刚的时候是极度放松的,而且他在享受这个过程?」

「对!但是又不仅如此!」

「那他究竟还有什么可怕之处啊……」

我真的快要绝望了……

「不……这个地方主要是暴露了他的一个弱点……」

「什么弱点??」

我的眼睛里闪烁出急切的光芒。

「我原以为陈友发已经可以摆脱常人难以避免的安逸束缚,可是没想到,他还是没能克服这一点。而且!他居然还当着你的面!我相信他平时在外人面前是绝不会抽雪茄的,你以前见过他这样吗?」

「确实没有!」

「那么这里面起码说明了两件事!」

「哪两件事?」

「第一,他不把你放在眼里!第二,他有些喜不自胜了!」

「这……这也算不得什么弱点啊?这是我的弱点啊!」

「不不!这两点在一般人身上当然没什么,但是在陈友发这里就大大的不一样了。不低估任何一个人是他们这种人的行为习惯,就如同条件反射,他不必刻意思考,他就会本能的警惕一个人。如果他表现出了对一个人的松懈,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已对此人了如指掌!但是以我的浅见,陈友发未必真的了解你,因为你都不了解你自己,何况是他呢!关于第二点,我只是猜测,如果仅仅是了解你,这绝对不至于喜不自胜啊,他的喜,怕是有别的什么事。喜怒不形于色,这肯定也是他多年前就已经练就的本领,但是这一次他居然没忍住,这是个非常值得注意的问题。他为什么开心呢?是什么让他忍不住想要享受片刻呢?我们如果能搞清楚这一点,或许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还有一点,只不过这一点对你们两个都是各有利弊的。那就是陈友发尚未真正脱俗。从你的观察,我们可以分析出,其实他的生活还仍然有很多形形色色的追求。林公有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陈友发绝非无欲之人,反而是个极欲之人。这一点或许是他无法克服的,因为他的生存环境不允许他无欲。一个深陷欲望之中的人,无论他对欲望本身的驾驭能力有多高,他本人也必定是欲望的奴隶。所以这也是一大利好。不过这一点对你而言也是同利同弊的。因为极欲之人不仅会引火烧身,也是会火烧燎原的啊。我们不得不担心自己也有可能与他一起毁灭的局面。所以这些你自己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啊。」

「二弟……多亏有你的存在啊……」

「唉……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但是我现在也必须简单嘱咐你几句话了,这是你当下需要注意的。首先,你绝不可以对陈友发再抱侥幸,这很危险。对李成刚你虽然受到了欺凌,但是那也就是你遭罪的尽头了,忍一忍也无妨。可是对陈友发,你虽然感觉不像李成刚来的那么激烈,但是他用的是慢性毒药。对于你跟馨茹而言,最可怕的并不是把你们强行分开,而是让你们对彼此绝望。陈友发善于此道!你要慎之再慎!」

「而且,就这一阶段你与李成刚的对立来看,我几乎有十成把握提醒你!你们的所有所作所为,其实全在陈友发的掌控之中,他默默地注视着你们,但是一言未发。你难道没感觉背后凉嗖嗖的吗?我们现在还不能轻易揣测他这么做的真正动机,但是绝对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想法必然与你有关。他对李成刚的小惩大诫,只是个开始,绝对不是终结。因为如果只为打压李成刚,没必要付出这些成本代价。陈友发是个商人,他本能的会博取利益的最大化。所以这些区区收获,绝不是能满足他的。」

「其次,你从现在开始要用心的留意陈友发所有的细节,我们唯有细中取胜。既然要在细节上下功夫,那么耐心就也是必不可少的,你一定要非常有耐心。现阶段不乱自己的心性是最重要的,宁可什么都不做,不要冒然的随便去做!这个道理如同开车,车技不好,不要紧,路况太差,也不要烦。只要你能平心静气的随时刹车,你就是绝对安全的。」

「另外我再给你一句大方向上的忠告!千万别忘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与陈有发这样的人为敌,胜负绝不在一个回合!我们要博观约取,厚积而发!」

「二弟……你说的话真的是字字锥心啊!」

「另外我再确认一遍你的情况。你的家庭在美国,你的老家在南洋,你与妈妈和媛媛住在一起,只有姑姑偶尔往返国内。除此之外与你关系密切之人也就是只有馨茹一人而已,没错吧?」

「应该是没错了……」

「相比于陈友发,其实我们对你更陌生啊,你除了知道自己家里的别墅庭院长得什么样子,你竟然对其他的一概不知,你居然连自己的父亲在干什么都不知道,我也真的是对你敬佩有嘉啊。不过我猜你的家庭应该不差,起码你也算是外资了。陈友发不至于直接拿你的家庭开刀,那样会很费力,也会费很多周折。反正你是独子,把你养大了,早晚你也是他的。所以他不会直接对你的家庭下狠手。……对了,你母亲长的什么样子?」

二弟的这个问题让我犹豫了……我真的很不愿意把妈妈暴露出来,并不是我不相信二弟,只是我有些私心作祟。妈妈平常也不轻易示人,想必不会被人察觉。

「我妈妈就是一般的样子,而且她不轻易出门,只是个家庭主妇。」

「嗯,那应该一时半会不会牵扯到她。那么现在最危险的其实就是你跟馨茹。媛媛的心态很好,不容易被轻易摧毁。我再想想眼下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二弟思谋良策的样子,真的是让我既感叹又感动啊。我终于能体会到刘玄德遇绝境泣托诸葛亮,曹孟德叹成败三哭郭奉孝的心情了……能遇二弟实乃我之大幸啊!

「对了!我要问你,对于现在的陈友发你怕不怕?」

「当然怕了!」

「你怕他什么?」

「怕他伤害我们啊。」

「那你觉得陈友发伤害你更狠?还是李成刚伤害你更狠?」

「当然是李成刚了!」

「那你更怕陈友发还是更怕李成刚?」

「……额……陈友发……」

「这就对了!你要知道!你怕的并不单纯是伤害!陈友发的心狠手辣绝不是李成刚可以企及的。李成刚可能更坏,但是他狠辣的能力是有限的。心狠手辣并不是鲁莽!李成刚的上限也就仅限于疯狂而已。疯狂跟狠辣可是两个词,意义大不相同。在你的世界里,可能心狠手辣是个贬义词,但是你从现在开始要学着明白一个道理。善良的人也同样可以心狠手辣!想要以善胜恶,单纯靠好心肠那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你必须比陈友发更加狠辣!」

「二弟……你不是带着人皮面具吧?你真的跟陈友发一模一样的感觉啊,你是正常人吗?」

「唉……大哥……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咱们都是正常人。但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那就不一定是那么太正常了。要是从社会学和历史学的角度来说,其实咱们恐怕都彻底不正常了。尤其是你,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这里面有些不对劲,对于这一点我也很好奇。现在你身上有很多矛盾的地方,但是这些矛盾的程度都很高啊。如果你只是一个单调运动的人,那么你的层级或许已经很高了,可是你现在的区间上下极值都不低,这样就总是处于难以调和,难以稳定的阶段啊。所以说最奇怪的还是你……」

「二弟……我虽然完全没听懂你说什么……但是我感觉你说的话都很牛逼……你绝对不是一般学生啊……二弟……得你相助……我心中突然有了一两分希望……二弟!……大哥真的拜托了!我与馨茹能不能脱离苦海……我们的幸福就全托付于你了……二弟!」

「大哥!若不弃,愿终身相随啊!」

我与二弟相互托抚着彼此的胳膊,泪眼汪汪的注视着对方,我们将患难与共,同担生死,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

「馨茹姐姐!……你看他们!我哥哥是不是被那群坏蛋给彻底弄弯了……」

「……咳咳……」

我跟二弟听见媛媛的话,我们赶紧撒开了手……这个社会怎么了?难道就没有纯真的友谊了吗?男人和女人相拥在一起,那关系一定是有猫腻。男人和男人相拥在一起,那关系一定是基佬。如果女人和女人相拥在一起,那关系一定是百合。为什么这个世界不愿意接受纯粹的友谊呢?唉……

「你们俩平时还不是手牵手啊……」

我在馨茹面前,必须象征性的抵抗一下。

「那怎么了?我跟馨茹姐姐本来就是彼此相爱的……」

「……」

「二弟!我们还想吃蛋挞……我跟馨茹一人一个……可以吗?……」

「没问题啊!」

我看着二弟远去的背影,我又一阵心酸啊……向来一毛不拔的二弟这是怎么了?……

……

自从上次麦当劳之后,我就已经彻底的改变了对二弟的看法,又经过了这一次,我真的坚信这个人绝对非同小可。他给我留下的初步印象真的像极了陈友发,但是他们的性格与道德取向却完全背向而驰。我相信如果真的要与陈友发为敌的话,二弟是我绝对离不开的人。他可以帮助我迅速的理解陈友发的思维,以及他创造的世界……

不仅仅是二弟的分析,其实我自己也完全意识到了绝不能继续再依附于陈友发了,我之前保有的幻想还是太天真了。真正可怕的不是陈友发是不是会背信弃义,而是他强大的感染力。如果真的按照约定坚持一年的话,我与馨茹或许都已经不再是对方认识的样子了。我昨天仅仅是嘴里含着他的鸡巴,我的下体就已经开始骚动了……

现在只要是下了课,有了休息时间我就会立刻找到二弟讨教一二,他有时给我讲讲人,有时给我讲讲事,有时给我讲讲人情,有时给我讲讲世故。他会给我讲讲国内的政治,也会给我讲讲国内的经济。听了他的这些金玉良言之后,我发现真的是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人为镜可明得失,以史为镜可知兴替啊……

……

「媛媛……你是不是对二弟有意思啊?我怎么觉得你对他频送秋波呢?」

放学的路上,我回忆起今天媛媛对二弟的态度,我觉得不太对劲啊。二弟也不知是怎么了,讲起别的东西头头是道的,但是在媛媛的面前就像一个傻子。媛媛对他呼来喝去,可是他居然连象征性的反抗都放弃了。他除了憨笑再没别的表情了。

「怎么?你嫉妒了?你吃醋了?我要对你好,谁让你不肯的。要不然咱们升华一下咱们的兄妹情?」

她又来了……

「……媛媛……你现在可是局长了……你能不能注意点威仪。」

「哦……对……好吧,那就对你稍微严肃点吧。」

「那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啊?你可别戏弄他,他在这方面好像还很单纯,他的心地还是很善良的,他可不是韩鹏那种浪荡子。而且他对哥哥很重要,如果哪天你把他伤着了,可就没人能帮哥哥了。」

「呀呀呀呀呀……这难道就是爱吗?哥哥啊,你这样怎么对得起馨茹姐姐对你的一片痴心呢?你是双性恋,可是馨茹姐姐不是啊,你这样我怕受伤的就不只是二弟了,到时候你恐怕要抱着两个伤心人同时安慰了!」

「……媛媛……」

唉……她真的是我的克星啊……

「哈哈哈哈!好吧,不逗你了,你看你总是不经逗,我是对他有点意思了,他呆头呆脑的挺好玩的。而且还搞什么校统,他这个人挺有趣的。」

「他可不是呆头呆脑啊,你千万别小看他!」

「哎呀哥哥!我找李成刚的时候,你说:媛媛!你千万别小看李成刚啊!他可不得了啊!我现在又看上二弟了,你又说:媛媛啊!你千万别小看他啊!他可不是呆头呆脑啊!他可比你的傻哥哥要聪明多了!」

「……」

媛媛不但演技好,口技也不差啊……

「哈哈哈!哥哥你又开始垂头丧气了!你别难过了,我这次是真心的!况且……况且人家这是为了谁嘛?……人家……人家还不都是为了你,人家这是用身子在替你笼络人心呢!」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又掉了一地啊……

「媛媛你再这样我真的有点受不了了……」

「受不了什么?」

「你再这样,咱们的这个关系就有点危险了。你这样哪个男人能把持得住啊。」

「哥哥!你在想什么呢?我是说,我要报答你小时候对我的恩情,咱们可是家人啊,咱们可是亲兄妹啊,你……你竟然……竟然打自己亲妹妹的主意……你……你……你难道是畜生吗?」

媛媛的演技简直如火纯情了,她抱着自己的胳膊,假装自己是痛苦的禁断受害者……

「……媛媛我谢谢你了……」

「哈哈哈哈!!」

「叮!」

我手机短信的铃声响了,我最近一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我就开始恐慌,这个声音真的让我有些条件反射了,我得找时间吧这个铃声换一个轻松悦耳的。

果然……是陈友发给我的信息。

「现在到我这里来。」……

「……媛媛……陈友发现在让我去花满楼,你自己先回去吧,帮我对妈妈撒个谎。」

我无奈的拜托媛媛,一想到妈妈温柔的脸,我就不忍心欺骗她,可是我也实在是没法对她诚实相告啊。

「嗯……哥哥……说起来……陈友发知道妈妈吗?」

媛媛若有所思的抬头问我。

「他……应该不知道吧,不过就算知道,妈妈应该也不是他会感兴趣的类型啊。」

「哼……我还没见过对妈妈不感兴趣的男人,就是最弯的基佬,妈妈也肯定能把他重新给掰回来。」

「这一点我能相信,但是陈友发的性癖好很古怪的,他首先特别喜欢孩子,其次,他喜欢处子。所以妈妈都不符合他的爱好啊。之前我还很担心李成刚,但是现在李成刚不在了,应该没有人再对妈妈有威胁了吧。哦……对了媛媛,李成刚没有发现妈妈其实还多亏了你呢,他错把你手机屏保的姑姑当成妈妈了。」

「你应该知道陈友发之所以拉馨茹姐姐下水,不只是他一个人的爱好,他是为了别人才这么做的,所以陈友发不一定只会为自己,他可能也会为了其他的一些重要的人虏获妈妈。你说到李成刚,我不得不说你实在是太大意了,像妈妈这样的情况,你不但不注意隐瞒,你居然还炫耀似的把你的手机桌面设成跟妈妈的合影,幸好你的锁屏界面是馨茹姐姐,要不然咱们的妈妈,就不堪设想了……」

媛媛教训的是啊,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后怕,幸亏李成刚没法解锁我的手机,要不然妈妈被他盯上,那就真的是太恐怖了……

「你说的对,媛媛,我们确实要更小心,我已经把手机上关于妈妈的东西都删除了。你回家之后跟妈妈好好解释一下,要不然妈妈会担心我的,她如果一担心我,说不定就会给我打电话。如果被陈友发注意到,那也是个隐患啊。」

「哇!哥哥,你现在还能想到这些细节,你开始变得不简单了。」

「……也不是……我也是觉得妈妈看我不回家,肯定会着急的。」

「哈哈哈……知道妈妈心疼你,知道你们母慈子孝,你放心吧,我就跟她说:你别着急的等了,你的宝贝儿子现在正搂着媳妇不知道多开心呢,你就早点睡觉吧,别管他了!」

「媛媛!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啊!妈妈真的会伤心的。上一次,我回家晚了,结果我一回家妈妈抱着我哭了好长时间呢。」

「是不是你偷偷摸进王老师家里那次?那你还不就是有了美人忘了娘啊!」

「媛媛哥哥求你了,我得赶紧走了,你就帮哥哥一回吧!」

「哈哈哈哈!好吧!那我就再帮你一次!我的撒谎本领那比你可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没错!我要的就是你的演技全开!好了,那我就先过去了,晚上回来再跟你说吧!」

我还是相信媛媛可以完成这个重要使命的,我不能让陈友发挑出毛病,我真的要赶快过去了,所以我对着媛媛边说边回头准备打车过去。

「……哥哥!……」

「……你要小心……」

「……嗯……」

……

在去花满楼的路上,我反复的揣摩着二弟给我的提醒。从现在开始我必须对陈友发有些警惕了。我不能让他把我的心也吞噬掉。但是我可以对他服侍的更好,让他更舒服,让他对我的戒心更弱。媛媛的有些话,也是不无道理的。我必须释放自己,我必须更加坦然一些,这样反而对自己的伤害要小一点。我现在需要的就是坚持和耐心,我也必须克制对馨茹的想念,不能给陈友发留下任何把柄。如果陈友发对我挑不出刺的话,我想我们还是有机会筹谋一些对策的……

我又来到了熟悉的八楼,但是这一次必须从熟悉当中看出陌生。我要重新开始……

门是虚掩的……我敲了敲门……

「进来……」

这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我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屋里当然只有陈友发,陈友发今天的样子让我既熟悉又陌生。但是这个陌生不是我故意的。他今天没有穿西装,而是一身便装,而且是一身黑色的便装。他也没有如往常一样坐在客厅中间,而是坐在了靠墙的沙发上。他今天的气色看起来比昨天要好一些,可能是睡了一个好觉。可是他的眼袋仍然显得有些沉重,可能是年纪大了,恢复起来要慢一些。

今天这个房间也是熟悉而又陌生的,虽然我有故意审视的成分,但是它也的确有些许不同。首先是陈有发最喜欢的那把椅子,它没有摆放在客厅的正中间,而是对着沙发放置的。我想那可能是我要坐的位置了。其次这个房间似乎刚刚被打扫过了,因为还有一丝残留的洗涤剂的气味。另外似乎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但是我一时说不清这是什么味道。这个味道不经常能闻到,但是又不是特别偏怪的味道。似乎人人都会熟悉这个味道,可我就是乍一下没反应出这究竟是什么……

「坐下吧小志。」

陈友发对我指了一下面前的椅子,我果然是要坐在这把椅子上。我强装淡定的走过去,坐了下来。

「小志,我今天要跟你说几件事。」

「嗯……你说吧爸爸……」

「唉……最近这几年我感觉自己有点老了……」

陈友发侧着头看着远处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最近我深感自己的记性变差了,很多事情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然后就记不起来了。也可能最近是累了,也不愿想起太多事情。我想再过几年我可能要退休了。其实我很想……真的只当一个校长,我这个年龄,也很快接近退休了,退休了之后,拿着退休金,就可以养老了。不再有那么多烦心的事,也不必再见那么多烦心的人。可是我的退休就没那么容易了,有些地方进来了容易,想出去就难了。可是我也不想一辈子死在这里面。所以未来几年我想告老还乡了。」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孩子吗?因为孩子话少,心也单纯,我有时也需要安静一会,休息一下。跟孩子在一起,会让我想起年轻的时候。其实我很想要个孩子,但是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你陪我的这段时间,让我冷静了很多……都不现实了……」

「你是个不错的孩子……可你不是我的……」

「你今年多大了?十五岁?十六岁?如果我真是你的父亲,那么生你的时候都已是不惑之年了。果然强求是没有用的啊,得不到的终究是得不到……」

「你再叫我一声爸爸……好不好……」

我看着眼前的陈友发,我发现他的确是突然老了很多,他的皮肤突然皱了,他的眼神突然糊了,他的鬓角也突然白了……

「……爸爸……」

「……哼哼……嗯……」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谢谢你……」

「……」

「小志,你知道对我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吗?」

「……不知道……」

「是信。」

「这既是诚信,又是信任。」

「你有诚信,我就信任你,我信任你,是希望你有诚信。」

「所以这个信字真的很重要,不仅对我,对所有人都很重要。对吗?」

「……对……」

「人无信不能立,业无信不能兴,家无信不能和,国无信不能盛……我曾经真的相信过很多东西,但后来……我发现,那些全都是谎言……」

「不过我也没有太难过,因为我知道原原本本的践行一个诺言,跟全心全意的相信一个承诺其实是一样困难的。每个人在自己轻松愉快的时候都喜欢相信别人,依靠别人,甚至倚赖别人。可是实际上是想利用别人。但是当每个人在自己最关键的时候,他们就会忘记信任的重要性。他们会本能的只相信自己。全心全意的付出自己的信任真的很难,所以何必强求承诺一定要兑现呢?」

「……爸爸……我……」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孩子……你还小……有很多事情你还没有经历,你还不懂。」

「你听过一句话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嗯……听过……」

「生命,爱情,自由,都很重要对吗?」

「……嗯……」

「你想要它们吗?」

「……想……」

「可这世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有它的代价,对吗?」

「……对……」

「你愿意付出代价来换取这三样东西吗?」

「……愿意……」

「很好……桌子上有一份文稿,你去拿来过看一下。」

我听着陈友发的话,我看见桌子上确实有一张a4纸打印的文稿。我照他的话,起身把那张纸拿过来读了一遍……

「这……这是?……」

我看着这些精心编排的词句,我的心非常慌乱,这……究竟是何用意?……

「你服侍我这段时日,我很感激,这就算是你生命的代价了。你应该知道,你的命,我随时可取。」

虽然陈友发的脸上仍然毫无表情,但是他的话真的让我在心底里颤抖啊……

「这份文稿就是你爱情的代价。我相信你的聪明才智,你的女朋友,现在就在7楼的房间等你,你一会要从容的下去,然后感情饱满的把这段文稿的内容,表述给她。她必须对你伤心欲绝,她必须对你失望透顶,她必须对你彻底心如死灰……明白吗?……这件事我也可以交给别人来做,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愿意亲自完成。对吗?」

「……爸爸……爸爸……我……我知道错了……你……你不要这样惩罚我们……」

我害怕的哭出声来,我只有痛苦的哀求他,虽然我知道几乎没有希望。陈友发决定的事情,是很难更改的。二弟!果然不是凡人!幸好有他!

「把你的感情酝酿到你的女朋友身上吧。你不必过于惊慌,因为你还有时间挽回她的心,你或许还有一生的时间。不过这就要取决于你的自由代价了……」

我惊恐的看着陈友发,他真的太可怕了……

「过两天学校就要放假了,在南方的##岛上,会有一个全国性的中学英语比赛。不过那只是个幌子,其实那是一个由非常多的重要人物聚集的私人聚会。你要替我陪一陪那些重要人物,还有你的妹妹,刘媛。你们两个将会代表我们学校参加这次比赛。这次比赛的时间为期是一个月。只要你们做得好,我就还你们自由!」

「……」

「以后八楼你不必再来了,你们都可以自由了。你可以用你的自由去挽回你的爱情。这是你唯一的选择。所以你无需考虑的时间,你只需要做好准备,因为你的女朋友已经在等你了。记住孩子!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不要挑战我的仁慈!明白吗?」

「……明白了……」

如果不是中午二弟的一番警告,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了现在的这番局面。二弟果然全都说对了。陈友发对我下的重手一点也不亚于李成刚啊。我哆嗦着对这份文稿看了一遍又一遍。我的心……急的快要跳出来了……

怎么办?怎么对馨茹解释呢?这些东西如果真的告诉馨茹,馨茹的心就极有可能彻底的死了啊。馨茹是死过一次的,我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如果她再经受一次打击,我……我纵使用一生恐怕也无法挽回她了啊!馨茹……我……我该怎么办呢?

「她不会有事……我会让她好好的活着……」

陈友发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他仍然面无表情的对我淡淡的说道……

可……好好的活?……把馨茹从割腕当中救过来,难道就叫做好好的活着吗?

馨茹的心险些绝望,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她……她就算还能喘气,可她以后还有生活的希望吗?馨茹是多么贞烈的女孩啊,她绝对不会原谅我的。她的心太纯净了,她的身体可以被沾染,但是她的心绝不能被玷污啊。馨茹她绝不会给我第二次机会的啊……

「看来你很为难,那好,我让别人来办!」

「不……不要……我……我……让我来……我……我来亲自对她说……」

我赶紧答应了陈友发的要求,我痛苦的流下泪来……馨茹……对不起……

「你要知道,你绝不能失败!如果你搞砸了,下场会更惨,明白吗?」

「我……我明白……我……我可以……」

「想必你已经知道,我曾许诺一年后放了你们,可惜那个约作废了,现在这是新的约,你能遵守吗?」

「……能……」

「能信任我吗?」

「……能……」

「不要信任你自己,要信任我,懂吗?」

「……懂……」

「那你去吧,记住!我会盯着你的!」

「……是……」

……

怎么办?……我只有一层楼的时间了……陈友发这是要让我亲自葬送馨茹吗?

这个约定看似可以执行,但是付出的代价也实在是太大了。我该怎么对馨茹说呢……

馨茹……你要理解我啊……你一定要坚强啊……你要相信我的心啊……馨茹……你千万千万要相信我啊……

「咚咚咚……」

我只能照陈友发的指示做,我绝对不敢再忤逆他的指令了,不用猜测,也绝不能再有侥幸。正如他所说……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刘志……」

馨茹打开了门……

「刘志……刚刚有人说你等会儿会来找我,没想到是真的……」

馨茹看到我高兴的想要扑上来抱我,但是我……把她推开了……

「刘志……你?……」

「馨茹……我们……进屋里说好吗?」

「……」

我走进馨茹的房间,然后关上了门……馨茹的脸上满是疑惑……

「馨茹……我……我想跟你说件事情……你……你听完了之后别着急好吗?……」

「刘志……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们坐下来之后,我不敢抬眼看馨茹,馨茹的声音有些抖……

「馨茹……我……嗯?……你的头发有点乱了……我再帮你理一次头发好吗……」

「……刘志……你……你怎么了……」

我强迫自己憋住眼泪,但是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我扬起脸看着馨茹的发丝,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馨茹可真美啊……我想起曾经她在操场散发保护我,我想起她在学校的礼堂散发为我一人而舞,我想起她在学校的医务室,披襟散发为我脱衣……她……想做我的妻子……

没有几个人见过馨茹散发的柔姿,这是她在为我一个人而美……

我手里捧着馨茹的秀发,它还是那么柔顺,那么丝滑,那么馨香……

我没有梳子,只能用手指为她理顺发丝……

我有几滴泪落在了她的发梢上……

我知道馨茹是喜欢简约发式的,她最喜欢的是干净的马尾……

我用手一遍一遍的捋着她额前的碎发,我想帮她梳理的干净一些……

我尽力了……尽力了……可我还是不能把她所有的丝发全都绑进她的马尾辫子里……我真的尽力了……

我只能求馨茹原谅我……

「馨茹……」

「嗯……」

「……陈友发……他放我走了……」

「……是……他们不再欺负你了吗?……」

「嗯……他们不会再找上我了……」

「那……那不是很好吗……可你……可你干嘛流泪呢?」

「……我……我要回美国了……」

「……什么时候?……」

「过几天……」

「这么着急?……那……你……你还回来吗?……」

「……可能不回来了……」

我低下了头,我的泪水止不住了……

「……那……那……那我呢……」

馨茹小声的问我……

「对……对不起……馨茹……我也没办法……陈友发威胁了我的家人……原来……原来他们要的是你……不是我……」

「……」

「馨茹……其实……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事?……」

我听到馨茹的声音完全颤抖了……我好想立刻抱住她,告诉她,不是的,不是的馨茹,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我爱你,我要娶你,我要照顾你到永远……可是我……我却只能说:

「其实……家里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是从小就定下的……我以为他们是开玩笑的……但是没想到是真的……」

「……」

「我们家……比较传统……爸爸叫我回去……提亲……订婚……」

「……」

我听到了馨茹的哭声……她的凄婉的声音让人心碎欲裂……让人痛不欲生啊……不不不不不……馨茹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啊……你千万不要相信……

我求你了馨茹……你要坚强啊……

「我……我反抗过了……我跟爸爸……提到了你……我……我把我们的情况说给了家里人……」

馨茹还在哭泣……我的拳头紧握……但是我不能停止……

「我说……你对我很好……你是为了我才失身的……」

我的指甲陷进了肉里……

「我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娶你……」

「可……可是爸爸说……家人都会反对的……因为我们也是有头脸的……未来的媳妇起码也得是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

馨茹止不住的抽噎了……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馨茹……我……我也无法摆脱自己的命运……我……我毕竟还有家人啊……我……我不能抛弃他们……他们也离不开我……」

「……啊……啊……呜呜呜……」

馨茹哭的绝望……我浑身止不住的打抖……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对……对不起……馨茹……对不起……你原谅我……你别怪我……」

「最起码……最起码你以后不必再保护我这样的窝囊废了……你以后也不用再陪我去医务室了……我不跟你在一起……我……我也不会再被别人踢屁股了……」

「馨茹……你自己……你要多保重……你别再随便伤害自己了……你也别再忤逆他们了……他们会扯烂你的衣服……他们会弄乱你的头发……但是你……你抵抗不了的……你早晚还是要屈从于他们的……没有我……你……你也可以让自己……轻松一点……」

「啊啊啊……」

我再也听不下了……我从未听过馨茹这样的哭声……

「馨茹……我……我要走了……再……再见……你别太伤心……」

我说完话飞快的夺门而出了……我的背后却是馨茹的肝肠寸断啊……

……

这还是我第一次从花满楼全身而退,这一次既没有我的失身,也没有馨茹或者媛媛的失身……

可这一次,我却比过去任何一次更加难受,更加痛苦……

馨茹……求你了……你要相信我啊……求你了馨茹……你要坚强啊……

……

我听说百米以上的高楼,在有大风的时候,左右摇晃的幅度可以达到十几乃至几十厘米……

我没有亲自在楼顶感受过那样的风到底有多大……

我是没有恐高的,因为小时候我跳过一次伞,我没觉得有多么可怕,因为风吹的我根本睁不开眼……

我记得馨茹告诉过我,她有些恐高……

那一次天台上的风,很柔和,阳光,也很和煦……

她抱在我身上,我让她看看下面,我问她到底怕不怕……

她的胳膊紧紧的环抱着我的脖子,她轻声在我的耳边说:有你,我什么都不怕……

……

我不在馨茹的身边了……

所以我不知道当馨茹踩着凳子站在窗口的时候,她的心里到底怕不怕……

她是孤独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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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绝望的一个人……

她散开了自己的头发……

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她感受着风……

她感受着阳光……

她也感受着心中的绝望……

她真是个好姑娘啊……

他真是个美丽的姑娘……

她真是个纯洁的姑娘……

她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她真是个勇敢的姑娘……

她也真是个忠贞的姑娘啊……

有人说人的伟大不在于自己的出生,而在于自己的死亡……

因为每个人都无法决定自己如何出生,但是伟大的人可以决定自己如何死亡……

馨茹……她真是一个伟大的姑娘啊……

……

我祈求老天,别让她那么勇敢,别让她那么伟大,就让她稍微的对自己妥协一次吧,就让她在恐惧面前发一次抖吧,就让她听到一次我无声的哀求与召唤吧。

求你了馨茹!我不在你身边,求你就害怕一次吧!求你了!!

……

我猜测馨茹应该是真的恐高的……

我猜测馨茹应该是真的需要我的……

我相信,我才应该是她力量与勇气的来源……

我相信,她绝不会轻易地舍我而去的……

我相信,老天听到了我的祈祷……

我相信,馨茹也听到了我的哀求……

我相信,命运绝不会对我们如此残忍……

……

当她的脚踏上窗沿的时候,她的腿应该还是软了一下的……

因为跑进来解救她的人,最终还是成功的把她抱下来了……

她的头发被风吹散了……

我猜她一定是想,让自己走的美一点……

也可能是散开的头发遮挡了她的视线……

也可能是她以为我还在为她梳理丝发……

也可能是她抬手勾住飘发的时候,她看到了手里的头绳……

她摊开了手……

这个头绳她觉得很眼熟……

她记得自己早上绑的是一个紫色的头绳……

可她手里的头绳却是蓝色的……

这是……

这是她在操场被我弄丢的那个蓝色头绳……

而她的紫色头绳紧紧的握在了我祈祷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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